【异想世界】《观海楼》04
04
夜长眠了，昼无声的到来，挥手一撒，便成了绵绵细雨，眼神一瞥，便成了万里长虹。他不喜阴翳的云彩，所以只剩下洁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念月亮，白云也成了这般形状。可他怎么会想念月亮的？也许只是因为得不到。
当曙光穿过云霓照射在如同华盖一般的树干上时，群鸟也随之雀跃飞起，在淡烟疏雨中体会氤氲天地的不同，当发现和往常大致无二后，才扑棱翅膀失望回返，继续在绿意盎然中品尝生命的滋味。
树洞之中，力和鸟盯着仍然熟睡的虞慈大皱眉头。
“怎么叫不醒？”力破天荒的变了语调。
“要不然让我打他一巴掌？”鸟跃跃欲试地道。
“你来。”力让开了一个身位。
鸟怂了：“睡，多睡，睡少了还得困，没什么不好。”
“我们是在逃命。”力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我看这不像是睡着了，不像。你看，他的呼吸几乎是听不见，眸子也不动。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两天有些不对劲？感觉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始终藏着掖着。眼神也不对，看你我都有种厌烦，恐惧。和从前的那个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鸟沉默了一会儿，淡然地道：
“经历了亡国的事，有些改变很正常。”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力突然推了虞慈的身体一把，没有任何反应，“慈，慈，慈，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力大声地道。
鸟的脸色变了，他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无论力怎么叫，虞慈都没有醒，甚至连任何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个由木头做的假人。
力的脸色急转直下，“恐怕是病了。”
“什么病？睡觉之前还好好的。”鸟大叫道。
“我怎么知道！”力扫视四周，没有任何虫子、野兽的痕迹，直至他看见了藏在树洞深处的神像，“淫祀！”
他拔出了剑，有些愤怒的冲了过去，但就在他要一剑斩下去的时候，被鸟给拉住了握剑的手，他回过头，便见到了鸟有些焦急的脸：
“这可不是淫祀，这是高禖神，掌管生育的神呐，祂可不能害咱们的王子，你别冲动。”
听到鸟的话，力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这样，一定有缘由。”力有力无处使，气便不打一出来，一拳打在木头上，疼得龇牙咧嘴。
“打扰，打扰，勿怪。”鸟还在给高禖神道歉。
就在这时，一只白鸟突然从洞外飞了进来，直奔着躺在地上的虞慈而去。
力大惊，但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鸟长长的喙啄在了虞慈的额头上——一条黑色的虫子竟莫名出现在了它的鸟喙里，只见它一口便把虫子吞进了肚子里。
——
“虞慈。”
“虞慈！”
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在虞慈的脑海之中。
他睁开眼睛，便见到一片黑暗的天地，和一个男子的背影。
男子头戴白羽垂丝发冠，身穿雪鸟纹玄色曲裾深衣，别户扇，系青玉，茕茕孑立。
虞慈茫茫然地看着他。
“人有三魂七魄，各司其职，缺一不可。”
男人的声音很清脆，如同少年：
“你已失幽精，空有命魂，余生便如天地间最不起眼的石子一般，浑浑噩噩，泯灭人独有的灵性，真是可悲可叹呐。”
虞慈还是一副痴傻状。
男人叹息一声：
“差不点忘记你是个痴愚了。”
一条小虫在他袖袍中钻出，爬到了他的手心里，看着这个小东西，男人微笑道：
“此乃幽虫，凭死者的魂土味道，可执着的跟随千里。就是这个小东西吃了你的幽精，如若放任下去，他还会继续吃你的其它魂魄，待你的魂魄全失，它便会继续随着你的味道去吃食你亲人的魂魄，多么厉害的东西，不愧是奇虫。”
“现在你的幽精就在小虫的腹中，只要我它杀了，你的幽精就会回归。”
男人的语气突然一变，有些困惑：
“可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傻傻的虞慈给不出男人任何答案。
男人并不意外，道：
“天地虽大，你却无处可去，真是可怜。既然如此，你便随我走吧，不管前路是福是祸，你都不要心生悔意，因为这条道路，一但踏上便永生永世无法回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处黑暗的天地倏然出现六道颜色不一的亮光，一齐闪烁，仿佛在对男人的话有所回应。
见状，男人捏碎了幽虫，一道玄光从中解放而出，活泼地穿梭于天地之间。
“胜过黑暗的光，方为幽光。知道知与不知的物，方为灵。”
他身形一闪，从这片天地消失无踪。
——
“醒了，终于醒了。”
虞慈乍一醒，就听到一声怪叫，不出意外是鸟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是一只真正的白鸟——这可吓了他一跳。
“别动。”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挺认真的，“这鸟很危险。”
危险？虞慈被踩的有些不爽，却莫名的从鸟的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可是他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呢，冥冥之中？
“醒了？”
“谁，谁？谁他娘的在说话。”鸟一惊。
就连力也被吓了一跳。
虞慈却知道是谁——就是他额头上的白鸟。
鸟开口说话了……这本来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可虞慈却淡然了。
“醒了？”
“嗯，那跟我走吧。”
鸟的身躯很小，只有一个男人的拳头大，但他飞起来后看虞慈的目光却像是俯视一只蝼蚁。
力立马知道是谁在说话了，反应有些剧烈：
“你是什么东西，让慈跟你走？”
鸟也是一样：“高禖神在此，你这妖怪还敢嚣张？”
“高禖？他挡不住我。还有，我不是妖怪。”
“那你是什么？”
“人，方外之人。”他意味深长地道：“你们也将会是。”
看向虞慈，又道：“但不会永远都是。”
“你是……练气士？”力的声音有些颤抖。
“善。”
听到这个回答，力突然沉默了，他俨然对这类人有所认知。
“走，我们跟你走。”
虞慈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