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旧赋嘲痴客

　　摩诺再一次站在了电视塔内部的那一片空地当中。

　　环顾四周，仍是紫色的雾气和漂浮的杂物，但摩诺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不真实的感觉。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走入了光门，爬上了那道楼梯，来到了第三层，那个熟悉的空间迷宫当中。

　　这一次，摩诺并没有失去虚空领域和晗辉剑。他可以选择将领域展开，让空间迷宫的路线清晰的映在脑海里。如果这样做，他就能毫不费力的从迷宫中走出，而不需要耗费精力，去一扇门一扇门的找身上逸散出的光点。

　　但是摩诺并没有展开领域，领域之后还会用到。他也没有选择寻找自己身上逸散出的光点那种方法来寻找出路，他有自己的办法。

　　摩诺拿出一截布条，缠住了眼睛。

      失了一感，他的听觉成倍灵敏起来。不多时，他就听见了，那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那一阵轻柔缥缈的音乐之声。

　　正是他初见小六时，小六的八音盒所放出的音乐。同时也是在学校的琴房当中，摩诺靠着它将小六唤醒。

　　摩诺向着音乐的方向走去，他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光门，音乐声逐渐变得清晰，摩诺不由得缓缓驻足。静默半晌，一阵低且轻柔的歌声，在这个房间中悠悠回荡了起来。

　　摩诺跟随着音乐，轻轻的唱起了歌。

　　“对月影，自寂然，雨落空余半。”

　　“风吹雪，皆平淡，无缘由，不曾料天涯远。”

　　“世事中，阴差阳错终难明判，”

　　“灼灼此心饮冰寒；”

　　“物是人非，星移斗转，”

　　“晗辉未缄，映清雪照长安。”

　　“赴一程山高水远叹归雁晚，”

　　“春风不再，秋雨潺潺。”

　　“如何寻寻觅觅，却言声声慢，”

　　“山河不改人间换。”

　　被囚禁在幽暗的地下室中，终日只有八音盒与她为伴。她听着舒缓缥缈的乐声日复一日的等待，心中的希望被逐渐消磨。房间的墙壁上，刻满了一道一道白色的痕迹，代替了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年轮。

　　那一天，此间的少年闻声而来，这个禁锢着她的牢笼轰然破碎。那一刻，窗外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一片雪白，像是少年自己浑身发光。她不由自主的向他伸出了手。

　　从此，女孩如同轻盈的飞鸟，扑棱着稚嫩的翅膀，想要从更大的牢笼中飞出，要寻找到真正的自由。

　　循着音乐，摩诺走出了第三层的迷宫，踏入了第四层的光门。

　　第四层的迷宫中，音乐声变得更加清晰可闻。摩诺循声走去，歌声回荡着，仍未停止。

　　“抬眸望，自伤感，回首过千帆。”

　　“乌雀啼，人离散，花飘落，辗转几番波澜。”

　　“世事中，尘埃自可尝遍潸然，”

　　“启唇欲语泪先沾；”

　　“叶斟酒满，风摧月残，”

　　“霜雪早散，笑你我多平凡。”

　　“赴一程山高水远叹归雁晚，”

　　“春风不再 秋雨潺潺。”

　　“如何寻寻觅觅 却言声声慢，”

　　“山河不改人间换。”

　　轻盈的飞鸟在这个噩梦的世界里是很美好的东西，而美好的东西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包括怪物们。所以，女孩被怪物们抓走了。

　　但是怪物们有了美好的东西却不会珍惜，它们只喜欢美好的东西被毁灭的感觉。它们将女孩绑住双腿倒吊而起，像愚昧的村子里，迷信的巫师将祭品悬吊在祭坛上。女孩感觉自己身下是刀山剑林地狱火海，她坠了下去，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化作雾气消散在晨曦当中。

　　但是并没有——这一次，少年变成了飞鸟。他真的就像一只飞鸟一般，逆空冲上云霄，将她稳稳的抱在怀中飞出地狱。她的呼吸声安宁而恬静，长长的睫毛在暮色中浓密如帘，少年觉得自己抱住了坠落的天使。

　　女孩在一片混沌之中寻不到方向，但在少年指下，曾经的歌声如流水般淌出，指引着她走出迷雾，于是女孩醒了过来。

　　顺着音乐的指引，摩诺离开了第四层，来到了第五层的迷宫。

　　耳畔的音乐再度轻缓起来，像是一曲将终。

　　“自负剑此道伶仃浊世孤行，”

　　“多少善怀皆入泥泞。”

　　“纵然前路晦明亦秉烛为星，”

　　“惟愿人间有长宁。”

　　这一次，曾经的歌声为他指明了方向，少年即将再一次见到女孩。但，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少年的，究竟会是什么？

　　一曲毕，摩诺终于在音乐的指引下来到了第六层，他缓缓的摘下蒙眼布。眼前，正是小六那巨大而又畸形的身影。

　　“小六。”摩诺轻轻呼唤了一声。

　　和上一次的情景非常相似。小六看到了摩诺，显得有些雀跃，缓缓扭动着畸形的身体移了过来，将那个八音盒放在了他面前，模糊不清道：“摩……诺……”

　　这一次，她叫出的名字，是摩诺。

　　摩诺不再出声，视线缓缓的移向了八音盒。许久之后，他闭上了眼睛，颤声说道，“对不起。”

　　临破迷雾偏生却步，只愿剖心相对如初。

　　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澄澈的剑光。

　　晗辉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