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感染者的故事
“……左臂扭伤,右眼已被源石感染……” “……心跳正常,呼吸正常,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2%,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9u/L……” “……已苏醒……亚叶,去其他位置帮助医疗干员。” “好的。” …… 瘦弱的黎博利少年睁开没有被纱布缠住的眼睛,陌生的天花板在他眼中渐渐成型,身侧的几台陌生仪器随着他的眼球转动移入视线。 ……叙拉古没有这样的地方…… 之前发生了什么…… 呃……巨大的轰鸣声里,地面出现了裂痕,很多黑色的结晶簇从裂痕增生…… 然后呢…… 他尝试翻过身子,但身体却并未对这一指令做出应答。 “放心,只是麻醉药物的效果,你的神经连接稳定,并没有瘫痪。” 视线里陌生的白发的菲林摘下医用口罩,用移动终端记录着什么。 “这里是罗德岛,我是这里的医生凯尔希,现在的你感觉如何?” “呜……呃……咳……左手应该扭伤了……右眼……睁不开……” “这些已经得到了良好的处理,你的右眼情况特殊,现在不能摘下纱布。” “我们刚刚调查了受灾人员的身份信息,你是这附近的一个学生,并且在天灾的袭击中为疏散人群提供了帮助。你还能回想起什么?有关于这次天灾的。” “……那时候已经在地震了……但那些帮派成员把通往安全区域的路拦住了,如果不给钱就不给过去……” “那些帮派成员已经在之后的踩踏事件里失去生命,事后法庭的人会来到这片区域,涉事人员会得到处罚。” “……叙拉古的法庭只是家族的牵线木偶而已。” “的确,但那些涉事人员并不是家族成员,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像走地的羽兽一样把他们牢牢遮掩在羽翼下。” “……可以说的简洁明了一点吗?” “至少这次法庭不会倾向于那些帮派,你可以放心。” “目前罗德岛本舰在距离天灾现场五十公里的位置,稍后我们会送你返回750号源石矿场,法庭和罗德岛需要你来指认涉事人员。” “鉴于你的身体情况,虽然还能够自由活动,但如果还想活下来,建议你不要随意离开罗德岛干员的视线范围。” “……医生,我已经是感染者了吗?” “……是的。” 麻醉药的药效弱化,少年已经可以正常活动身体,他摇晃了一下躯干,然后用右手撑起身体,下了病床。 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病房,而是坐在病床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门口会有干员把你带到移动载具舱口,大概二十分钟后会有一趟载具前往750源石矿场,现在去应该可以赶得上。” “谢谢。” 少年起身离开了病房。 …… 目送少年离开,凯尔希再次看向移动终端上记录的数据。 除去病人的生理状况外,还有与手术仪器有关的数据。 若是苏苏洛或者亚叶在场,那么一定能够看出仪器的源石电路参数异常。 如果不是这些异常,凯尔希应该还在手术室处理情况更加紧急的感染者。 而这批仪器在不久之前才被可露希尔检修过。 “……750号源石矿场和罗德岛本舰的各位干员,留心注意一个黑色毛发的男性黎博利,身高大致在170cm左右,体型瘦弱。” “并不是敌人,尽可能不要让他受到伤害或感到恐慌,在指认环节结束后让他回到本舰。” “华法琳干员和闪灵干员,在完成所有的医疗任务后迅速来到102医疗实验室,有一个特殊样本需要我们一同讨论。” AM 5:00 叙拉古750号源石矿场附近。 法庭和身穿罗德岛制服的几个身影东奔西走着,一个又一个躺着失去意识的人的担架从受灾区转移到临时搭建的白色棚子里,哭声和怒吼飘荡在这片区域的上空,而有的人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如果没有那些帮派成员阻碍疏散,那么这次天灾造成的人员和财产损失会降低差不多70%。” 带着帽子的白发萨科塔对自己面前的法官打扮的鲁珀说道。 “无论他们究竟有没有对疏散造成影响,法院都应该逮捕他们。这方面还请罗德岛予以一定的协助。” “我们会的,那么能够提供那个帮派的相关信息吗?” “……说来惭愧,对于这片区域我们也并没有多么熟悉,但被你们救治的难民应该可以提供有效信息。” “我们也尝试询问过几个人,可惜到现在也没多少进展。” “他们也都闭口不言吗?……我们会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的,在这之前还是得麻烦你们继续询问了,应该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按照叙拉古的法律,抓捕犯人需要注意什么吗?”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带回来最好,情况紧急允许击杀。” “那我就认为这是法院给予的权利了?” “作为暂时的合作伙伴的权利。” …… 黑色的黎博利少年在罗德岛干员的带领下穿过一个又一个白棚,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完善的临时搭建物后,陌生罗德岛干员便告别了。 右眼时不时传来隐痛,但他一次又一次收回了想要揉眼睛的手。 受灾的人们因或许安稳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天灾破坏而哭泣,因无法阻止天灾带来的苦难而怒吼,因天灾的伤害而无法发出声响。 远处楼厦坍塌而成的断垣残壁像蜘蛛网一样堆积在源石簇上,时常点亮了叙拉古的夜晚的源石电灯因源石簇蕴含的能量而忽明忽暗。 但在少年的眼中,受灾前的景象与受灾后的景象却并无不同。 原因呢? 少年正要深入思考时,被一段情绪激烈的交谈打断了。 紧张的罗德岛干员:“不应该啊,这里不是刚刚放了药吗,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戴着医疗干员臂章的罗德岛干员情绪激动,躺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从不省人事变成脸色苍白,甚至源石结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渗出皮肤。 沉稳的罗德岛干员:“那我马上去其他地方借点,距离下一次药物补给还有挺长一段时间!” 紧张的罗德岛干员:“那快点啊,这个病人快不行了,他的心跳呼吸已经弱于休克状态了!” 沉稳的罗德岛干员:“这段时间都用药紧张,我尽量快点吧,你也撑住啊!” 紧张的罗德岛干员:“我尽力吧!呼……冷静冷静,想想凯尔希医生这时候会怎么做……” 看来作为援手的罗德岛也没有这么轻松啊…… 少年把视线转回,打算继续等待法庭把嫌疑人带来让他指认。 ……嗯? 一个应当能算小巷的地方,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啧! AM 5:05 矿场废墟 “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穿着黑色衣服的男性抱着一个有罗德岛标识的白色箱子在黄昏下狂奔着,全然不路上顾稀稀落落的人,仿佛那些人从未存在。 “那帮呆子光顾着鼓弄那些躺着的完全没注意到我!没注意到我搬走了这么多药!” “到时候趁着那些感染者快死了不得不用的时候再高价卖出去,肯定可以宰他们好大一笔!” “哦……不对不对,应该先仿制这些盒子,然后把看着像的假药掺进去,这样可以卖的更多!” “那帮感染者垃圾发现没有药效后肯定会买的更多!反正现在有那些人在给他们有效药用他们肯定会相信这种药有用的!” “只要那些蓝黑色衣服的人都看不见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呃——!” 褐色的鲁珀腹部被一根钢管迎面一捅,顿时吃痛仰面摔倒,手中的药箱也掉落在地上。 “得意忘形。” 黑色的黎博利少年双手把粗大的钢管举起,然后重重的砸在盗贼的太阳穴上。 “呃——!” 一声惨叫后,盗贼的身体便瘫软了下去。 这样他应该就没法怎么样了。 少年喘着粗气,落日的余晖映射在被纱布缠住的右眼上。 刚刚用尽全力抄近路在盗贼的前面截住他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接下来手持建材制服又费了不少力气,用力过猛让建材砸到地面后的反震更是让他双手发麻。 现在回去找罗德岛的人吧,这样的人他们肯定也在找,丢失的药物也找回来了。 接下来就…… ……! “呃——!”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像纸片一样飞起,然后砸到身旁的残墙上。 少年抬起头,看到一个奢华打扮的男性出现在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旁边,还有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十几个混混陆陆续续来到男性周围。 反应过来了……但来不及躲开了…… 少年把刚刚护在身侧的手臂放了下来,跌坐在墙角看向那些人。 “行侠仗义,帮那群垃圾抢药,是吧?” 男性看向他,眼光正好和没被遮住的左眼对上。 “那既然这样,就只好让你也变成那样身上长石头的垃圾了。” 男性从身边的混混手中接过一个黑色的椎体,慢慢向少年走来。 此时少年的躯体被剧烈的疼痛影响,仍然未能起身。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渐渐逼近的男性占据,落日的余晖渐渐被他完全遮挡。 但在这时候,占领思维的并不是求生的意志,而是一个疑问。 受灾前后的源石矿场,在自己眼中没有两样,原因呢? 眼前的场景,他曾见过很多次,步步逼近的恶徒,还有无路可退的弱者。 是因为没有执行正义的法官,所以这样的行径才会不断发生? 不,拉维妮娅女士绝对称得上公正,至少在这个小地方她还有不小的发言权。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来不及继续想下去,男性已经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提到半空,他看到了男性那鄙弃的眼神。 …… 刺啦—— 无名之火在内心点燃,晶体碎裂的声音传入耳朵。 男性的惨叫,自己随之跌落地面。 “教父!!!” 周围的混混着急地冲男性喊,有的人甚至急忙地跑过去。 男性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黑色椎体突然增生出了尖锐的倒刺把他的手掌刺穿,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掌,结果让脆弱的源石碎裂,碎片扎满了手掌。 剧烈的疼痛让男性惨叫连连,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少年跌坐在地上,一直忍住不揉眼睛的他此时正痛苦地捂住纱布下的右眼。剧烈的疼痛彻底夺去了他的思考,但此时混混已经向少年冲去。 “你这混蛋对教父做了什么!” “把他扯断手脚插在源石簇上!给教父解恨!” “都别和我抢!” 混混如同发现了食物的野狗,争相扑向黑色的羽兽。 下一秒,就会被撕得粉碎,而自己连遗言都无法构想,只能闭上眼睛。 但预想的场面迟迟没有到来,当夕阳再次映入他的眼孔中时,他从疼痛之中清醒,发现周围的混混尽数倒下。 顺着夕阳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帽子的白发萨科塔吹灭铳口的火舌,把铳放回铳套。 松动的绷带从面庞上滑落,暮光照进绷带下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嗯,人我都找到了,总计23人,22个帮派团伙,一个窃贼惯犯,对吧?” 帽子的萨科塔对终端另一端的人回复到。 太阳渐渐落下,萨科塔的光环仿佛比落日更加耀眼。 “喂孩子,还好吗?是因为从这个角度看太像是我的铳点亮了太阳所以愣神了?” 带帽子的萨科塔走向少年,蹲下,然后伸出手。 少年犹豫了片刻,把手搭在了萨科塔对手上。 “在我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做的?真是个好孩子。” 萨科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做不到什么。” “但是你做了,这样就很棒了。” “但被歌颂的永远只是做得到的人。” “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被歌颂的。而且如果没有你,我还不一定可以在这个时候就逮到他们,也没这么容易找到丢失的药物。” “而这片大地上,哪怕是愿意这么做的人,都难以寻觅了。你真的,很好。” 萨科塔看向了地上的白箱子。 “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佩拉。” “好的,阿佩拉,现在我有个好主意,你有兴趣听听吗?” 与此同时,罗德岛本舰。 “你确定你的判断没有出错?” “但如今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扰乱源石技艺的源石技艺……这种能力我还没见过几次呢。” “这片大地的人类千千万万,总会有完全没见过的事物,可露希尔。” “嗯?” “……怎么了?” “看来留下他的理由多了一个,刚刚Outcast问我要不要收留一个自己一个人就差点追回罗德岛的失窃药物的黑色的黎博利。” “你居然也会自动对一个人感兴趣啊凯尔希,真不多见啊。” “一个眼睛被源石感染但仍然保留视力的感染者,他对矿石病研究的意义非凡,他或许会成为驱逐伤痛的那一把钥匙之一。即便只是这个角度,我也有必要让他留在罗德岛。” “更何况,Outcast也向我推荐了他,这已经足够让他加入了。” “不是入职?” “那要看他够不够条件了。” 凯尔希把目光转向遥远的地平线,残阳落幕,双月已然攀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