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三同人】 余烬(舰长 X 梅比乌斯)
兴趣使然的投稿,文笔渣,含大量私设,含ooc,不喜慎入。

舰长加入逐火之蛾的时候,世界还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运转。
一如既往的阳光,一如既往的雨水,一如既往的列车,一如既往挤着列车上班的人们。
在崩坏的獠牙尚未触及到维系这个世界的根基之前,人们并不曾对这片虚假和平之下的阴影报以丝毫的怀疑。
第一次崩坏,第二次崩坏,崩坏兽,律者,这些陌生的名词都是在加入逐火之蛾后才慢慢与自己产生关联。
但崩坏病不是。
那时的崩坏病还不叫崩坏病,“诅咒”,“烙印”,“殉道刻印”,“皮肤病”,“癌症分支”,在不同的人眼中,崩坏病有着不同的形态与名称,但无论它的称呼多么丰富多样,无论它的衍生疾病多么千变万化,它们都有着一个无法回避的共同点。
那就是“注定的死亡”。
绝对不可能被治愈,就是崩坏病唯一的特性。
舰长自认为是最早认识到这一点的普通人之一,每当他看见自己病号服袖口下隐隐约约的红黑色条纹,他都感觉自己像在被宣判死刑。
他看着同病房的病友从一个个生气勃勃的活人变成一瘫萎缩的烂肉,或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想着自己银行卡上因为这无底的深渊而不断减少的余额,他愈发觉得耳边医生的叮咛与护士的鼓励更像是一种敷衍的表演。
毕竟谁会对一个注定的将死之人上心呢?
想到这里他愈发对这个世界的不公感到愤慨,愤慨熄灭之后是发自内心的无力。
世界稳步发展,经济蒸蒸日上,生活质量和科技水平都在不断升高,而自己却要在这种没人会在意的地方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以,当新进来的病友告知自己“逐火之蛾”的存在以及那放在平时听着颇有些不靠谱的进入方法时,舰长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点燃了。
“伙计,你知道那个叫逐火之蛾的组织吗?据说只要在加入他们的志愿书最下面的备注栏里填上‘自愿参与实验’,就基本一定会被招纳进去,听说他们内部有可以治疗这个条纹皮肤病的药,欸我过两天病稍微好点了一定要去试试看。”
舰长不是没有听说过逐火之蛾,记得那好像是一个偏军事化的什么组织,前两年好像还在西欧大陆进行了什么大型军事活动。但他对逐火之蛾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从未听说他们还能治病,还是用这么奇怪的招纳理由。
但人总是自发地去好奇甚至是相信未知的希望,尤其是当自己身处绝境的时候。
逐火之蛾的招纳处并不算大,甚至规模还比不上旁边那家卖炸鸡的快餐店——人好歹有两层。加上门口拿着一沓志愿书,一脸职业微笑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新店开业发传单的。
姓名,联系方式,身份编码,地址......地址就填医院好了。
最后是备注栏,舰长回想着病友说的话,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愿参与实验”,随后交还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对自己报以感谢的微笑。
回到病房的时候,自己旁边的病床已经空了,病友无影无踪。
“那个,这个床位上的人呢?”
“啊,这位病人半小时前病情突然加重,不幸去世了。”值班护士似乎认识自己,“你好像已经住了很久了呢,能撑这么久的话,一定可以痊愈的,加油哦。”
护士的话在舰长听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布兰卡看着手中文件夹上的人员信息。
体内崩坏能浓度44%。
皮肤溃烂程度9%。
内脏衰竭程度3%。
血细胞结晶化11%。
血栓崩坏能反应6%。
......
指标并不算高,也难怪还能维持正常人类的生理活动。
据说已经住院超过14个月了,指标还能维持在这种程度,应该说是奇迹吗?
布兰卡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舰长,发现对方回以困惑的眼神后,布兰卡尽可能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以此来掩饰心里对将要把这样一个活人推上实验台的抵触。
但是,回收的实验体已经用完了,和第三律者的战斗仍在进行中,之前为了对抗第一律者和第二律者所开发的特制武器对第三律者的作用并不算大,加上崩坏兽等级的普遍提升以及出现频率的提高,战线被不断拉长,逐火之蛾为了防止战火烧到人员密集区已经竭尽全力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暇顾及崩坏病治疗项目的进展。
只是,以往自愿参与实验者的数据一般都很夸张,属于那种放着不管也活不了几天的类型,但将这种病情相对稳定的个体送上实验台,还是头一次。
如果是博士的话,她应该会用“进化的代价”那套说辞吧。
布兰卡打开实验室的门,向舰长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请稍等,梅比乌斯博士很快就到。”
梅比乌斯的个人研究室在实验室的最深处,除了梅比乌斯本人以外,逐火之蛾内部只有布兰卡的出入证被加装了进入许可。
“博士,志愿者到了。”
布兰卡进门的时候,梅比乌斯正眯着眼观察着一支密封的试管,试管中的绿色液体在实验室黯淡的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
“那是?”
“新的实验药剂,代号ABH—0247,我打算用在一会儿的实验体身上。”
布兰卡犹豫了一下,依旧开口道:“博士,这次志愿者的数据......”
“很可观,崩坏能的侵蚀并不算严重,实验成功的概率不会太低。”梅比乌斯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光,布兰卡知道那是梅比乌斯在兴奋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还是要继续吗?”
“布兰卡,痕刚刚从前线传回消息了,想知道吗?”
“欸?”
“第三防线被攻破了,如果第二防线也守不住的话,议会那帮老头子可能会打算让第四军团拖延住律者后动用核武器。”
“......”
“布兰卡,你想看见更多人死吗?”梅比乌斯的语气很低沉,与刚才的兴奋截然相反,甚至与平时也完全不同,“我不想了。”
“博士......”
“走吧,这次可能是我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等布兰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口中的博士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佻语气,只留给她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哈,压线到......"
“丹朱,你迟到了。”苍玄的眼神平淡,但嘴角那抹绝对是坏笑,“按照规定,今天的实验数据汇总交给你了。”
“啊啊啊啊可恶啊!!就差几秒钟!!!”丹朱抱头痛哭状,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张几百页的汇总表在向自己招手,“早就说应该再招一个实验员了,博士也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谅我们,布兰卡前辈的工作量哪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啊......”
“那离开实验室怎么样?听说第四律者歼灭战后前线人员数量有点不够,要不你考虑去填充一下?”梅比乌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拍了拍丹朱的肩膀。
“我,我突然觉得做做汇总表也挺好的,哈哈哈。”丹朱拿出了高中运动会上拿下女子百米短跑冠军的速度逃离了梅比乌斯。
“博士,难得见您这么早来实验室。”
“嗯,律者的解剖数据有几个地方和推演出的结果不太一样,我想调一下前几个律者的数据对比一下。”
“这样啊,您辛苦......欸博士,有人找。”
梅比乌斯顺着苍玄手指指的方向回头看向实验室入口正在敲着玻璃门的男性,看见梅比乌斯回头他似乎很高兴,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
“是小白鼠啊,很久不见了呢,怎么?后勤处待不住,想来实验室逛逛了?”梅比乌斯拨弄了一下自己绿色的长发,“还是说,又想来当我实验的,志,愿,者,了?”
“别开我玩笑了,博士。”舰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如果真的有实验需求的话,我也很乐意啦,毕竟我这条命都是博士给的嘛,呃不过实验如果可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话就更好了。”
“啧。”见舰长还在絮絮叨叨地打算说些什么,梅比乌斯有些不耐烦地砸了下嘴。
像是反应了过来,舰长轻“啊”了一声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梅比乌斯。
彩绳打结打得很丑,梅比乌斯盯着看了接近一秒才反应过来是个礼品盒。
纤细的手指试探似地拨弄了一下绳结,好家伙还是个死结。
梅比乌斯没好气地白了舰长一眼,轻叹了口气,随后将礼盒的包装纸直接从中间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有底座的水晶球,球中做出了下雪的效果,“雪地”中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绿发女孩,手里拿着一根试管。
总体来说,做工很精细。
梅比乌斯看向舰长。
舰长故作放松似地耸了耸肩:“今天不是博士的生日嘛,所以,就.....”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生日的?”
“毕竟我是后勤部的嘛,自从部门重新规划后人员信息也归我们管了,一查就查到了。”
梅比乌斯强忍住自己扶额的冲动,这家伙随便查别人信息为什么还一副很自豪的表情.....
“我收下了,不过以后别送我这种东西了,一点使用价值都没有。”梅比乌斯随手将水晶球搁置在了一边的空桌上,“还有,再让我知道你随便查我信息的话,当心我......”
“好的博士,没问题博士。”梅比乌斯的话还没说完,实验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也不知道舰长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博士,那这个水晶球.....?”苍玄试探地问道
“放这儿吧,就当给你们加班时加点乐趣吧,好歹有点数据以外的东西看,对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梅比乌斯特意瞟了丹朱一眼,吓得丹朱连忙把头又低了下去。
当晚00:30
“要死了要死了,这数据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去啊?”丹朱嘟囔着发出哀鸣,看到时钟上的时间后,她感觉自己更可怜了。
“算了,去泡杯咖啡吧,今晚要是做不完表格明天怕是要被博士送上实验台了。”
等到丹朱拿着冒热气的咖啡杯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人影窝在苍玄座位旁的空桌边,正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什么。
“什么人!” 丹朱第一时间打开了实验室全部的灯,一时间偌大的实验室灯火通明。
梅比乌斯弯腰站在空桌边,背对实验室大门,双手捧着白天放在那儿的那个水晶球。
“博士?你在这儿做什么?”
“......”

女人挺动着身体,窗外的月光映在她的背脊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出一副非人的洁白色。
“博士......你还好吗......”舰长大口喘着气,双手把住梅比乌斯的细腰,虎口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梅比乌斯不自居地抖了一下。
“博士?”
“少废话。”梅比乌斯咬了咬牙,她俯身吻住身下人的唇,口中的温润长驱直入,宛若宣誓主权似地扫荡尽每一个角落。
有那么一瞬,梅比乌斯的脑中闪过一个念想:如果就这样和这个人建立一个普通的家庭,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结束一生,是不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下一秒她挣扎似地猛烈甩着自己的头,将这个念想摇得粉碎,然后彻底驱逐出自己那疯狂的大脑。
“开什么玩笑。”
她一口咬住舰长的肩膀,力道大到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但她还是那样做了。
舰长吃痛地发出带着欢愉的哀嚎。
梅比乌斯就这样静静地保持着啃咬的姿势,倾听着舰长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感受着二人间的悸动一点点缓和。
然后她松开紧咬着舰长皮肉的嘴,卸去了紧绷着的所有力气,跌落进身下人的怀里,感受着他亲吻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他轻抚自己的皮肤,感受着燥热的温度一点点从这个房间中散去。
在一片黑暗中,梅比乌斯倾听着舰长一声声的“博士”,最后回归到舰长自己平静的鼾声。
自始至终,她一言不发。
MEI的融合战士计划成功了,面对无人可挡的第七律者,融合了帕凡提基因的凯文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为所有人类再一次树立起了胜利的希望。
在这之中,自然也有梅比乌斯的一份力量。
由于无法完全掩盖的窃喜,梅比乌斯少有地听了克莱因的建议,放下了泡面桶,错开大部分人的就餐时间,来到了员工食堂,尝试一下克莱因口中的“健康一点的食物”。
端着餐盘寻找座位时,梅比乌斯看见了舰长。
他的脸上带着新的伤痕:尽管ABH—0247救回了他的性命,但也完全夺走了他的崩坏能抗性,可即便如此,面对越来越频繁的崩坏爆发,后勤部的成员也或多或少地需要踏上前线的战场。
这在过去无异于送死,但有了融合战士,尽管无崩坏能抗性的人无法接受改造,但随着融合战士的日益增加,普通人能够越来越少地接触正面战场,牺牲的人数将直线降低。
想到这里,梅比乌斯心里好不容易藏住的喜悦又悸动了起来,她主动向舰长打了个招呼,并在他对面坐下。
舰长毫不意外地露出惊喜但羞涩的表情。
明明认识这么多年了,明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别样的情愫,到现在了居然还这么纯情。
舰长依旧是那副絮絮叨叨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激动,他的话比平时更多,梅比乌斯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一边轻轻笑着听他说着那些生活中的琐事,一边将餐盘里的食物送入嘴里。
每一道菜都很可口,确实比泡面好吃多了。
也许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梅比乌斯忽略了自己最初不来餐厅的原因绝不是喜欢垃圾食品那种糊弄人的原因。
“欸你看那里,那个是梅比乌斯吧?”
“骗人的吧,那个魔女梅比乌斯?”
“据说她用人体做实验啊。”
“真晦气,明明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怎么还要看到这种人。”
“哎哎走了啦,我们别坐这里了。”
调羹在半空中悬住了,随后被放回餐盘里。
梅比乌斯轻蔑地笑了。
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人类总是这样,对于异类总是一如既往的排斥。
即使异类带给过他们胜利,带给过他们希望,带给过他们喜悦。
但异类终究是异类。
她想的,只有赶紧吃完这顿饭,跟舰长随便找个理由后兀自回去实验室继续手头没完成的研究。
可舰长忍不了。
梅比乌斯不无惊讶地看着舰长一脸怒意地冲到刚才说晦气的那个士兵面前,看着舰长迎着对方的嘲讽据理力争,最后拳脚相向,舰长并不算高大,至少在那名士兵面前不算,但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似地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挥舞拳头,直到保卫科的人赶到拉开两人时,舰长依旧在不依不饶地大喊:
“向博士道歉!”
“小白鼠,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左脸逐渐肿起来的舰长,梅比乌斯最终还是选择将他带回自己房间上点药,倒不是信不过医务室那帮人,只是在这种时候要是放着舰长不管,他怕是压根不会去什么医务室,而是会直接冲去找那个士兵再干一架。
“我受不了他们那样说博士,明明博士为逐火之蛾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要被说成那种不堪的样子。”
“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梅比乌斯上完药,将药物放回原处,“你不也是从我的实验桌上下来的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做过的那些实验,你在实验室静养的那段时间,布兰卡应该也对你提过吧?”
“那些也都是博士没有办法的办法吧?”许久的沉默后,就在梅比乌斯以为对话不会再继续下去的时候,舰长开口道,“我脑子挺普通的,理解不了复杂的东西,没办法像布兰卡前辈还有克莱因小姐那样完全理解博士,也没办法完全搞明白博士你说的那些‘进化’和‘新生’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我的未来是博士帮我续上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博士真的是那些人口中的疯子,那我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坐在博士面前了吧。”
梅比乌斯死死地盯着舰长的眼睛,试图从中挖取出一丁点的虚假。
长久地行走在黑夜里的人,对突然出现的光亮总是抱着质疑,即便她很想下一秒就沐浴在那片光芒里。
让我看看,你眼神里的同情和虚伪吧。梅比乌斯这样对自己默念。
所幸,她没能如愿。
那是母亲临终前看向自己时依旧和蔼的眼神里闪烁的光。
那是那名死在第一次崩坏中的唯一愿意和自己共用一张实验桌的同窗与自己交谈时所流露出的目光。
那眼神绝不是什么思维的契合,但却隐含着她一度唾弃却曾也无比向往过的感情。
也许我无法抵达你的高度,但我希望我的眼神能永远跟随你。
“那是自然,你只是我所有作品中稍微成功点的那一项,别奢望能理解我什么的。”梅比乌斯刻意表露出露骨的戏谑,“憧憬,是人类所有感情中,距离理解最遥远的一种。”
许多人厌恶梅比乌斯强硬且略带嘲讽的语气,尽管他们中的少数知道那偶尔并非本意,但依旧选择了跟随更多的人。
这些人中绝对不包含舰长。
“但我就是憧憬博士啊。”舰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含义,害羞似地摸了摸鼻子,“毕竟我可是博士的杰作之一啊。”
之后的事,梅比乌斯更愿意将其视作自己理性的失控。
她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释放的兽,放弃了所有的思考,只是让本能充斥着自己的躯干,带动着自己去扭动,去吸吮,去索取。
然而当本能冲到最高峰的时候,她看着面前舰长因快意而扭曲的脸庞,却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明明是欢愉的时刻,为什么却会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呢?
她想起凯文的胜利带来的喜悦,当时的她认为那是带领人类迈向进化的有力一步。
但人类的脆弱超乎自己的想象,脆弱到就连自身的愉悦,都不能完全和谐地去享受。
梅比乌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的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她竭力压制着这个翻涌的念头,尝试着继续将身体交付给最原始的欢愉。
但当激情褪去,那想法却又像暗潮般从礁石下翻腾着扑向自己。
就算融合了崩坏兽又怎么样?
就算生命被拉长了又怎么样?
就算能对抗崩坏了,那又怎么样?
人类还是人类本身,还是一样的脆弱。
自己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梅比乌斯想起了九岁那年,父亲向自己挥动拳头时的称呼。
怪物。
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连人类最原始的快乐都不能感到喜悦,都做不到享受,自己还真无愧于这个称呼。
而自己这头怪物,现在还不能停下自己一直以来选择的路。
月已当空。
梅比乌斯坐了起来,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收起,一件件地穿回自己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舰长的睡颜上,月光皎洁,让一切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忘了今晚吧。”梅比乌斯轻声叨念着,她不知道舰长会不会听见,但她知道自己听见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她一步也没有回头。

“MEI!你给我出来!”
“梅比乌斯。”燃烧的大剑挡在了自己面前。
“让开,凯文。”尖刺在阴影下纠缠凝聚,只要她一个念头,就会攻向面前这个象征最强的男人,“这是我和MEI的事,与你无关。”
凯文后撤一步,摆出迎击姿势:“MEI在准备‘计划’的最后部署。”
“切!”梅比乌斯暗骂了一声,开始调动体内的崩坏能,她清楚她的攻击不可能伤到凯文分毫,但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不能看着舰长作为一个活过了十二次崩坏的普通人,却要毫无价值地死在胜利之前。
“凯文。”
门后传来的声音不大,但却瞬间让凯文放下了防守的姿态。
“让她进来吧。”
“......我知道了。”
“MEI,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月光王座为什么突然会需要操作员了?”
MEI抬起眼看着一反常态咄咄逼人的梅比乌斯,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为了确保月光王座的精准命中。”
“哈?你以为月光王座的开发只有你和维尔薇参与了吗?那是全自动化兵装,从填充,到瞄准,再到发射,用远程遥控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用人工操作?”
“那是在常规情况下。”MEI低头扶了一下眼镜,梅比乌斯瞟见了她脖子上不断蔓延的红黑色纹路,“但如果使用200%的超负荷运转模式,就必须有人工操纵来解除防御程序,并且需要有人在月光王座因为超负荷运转导致机体完全崩溃前完成能源填充与目标校准。”
“那根本没有必要!根据普罗米修斯的计算结果,就算月光王座全功率运转,也只能削减终焉律者不到15%的崩坏能,这么大的差距,动用200%的超负荷功率又能改变什么呢?反正,我们最后的王牌,还是你的凯文,不是吗?”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梅比乌斯刻意加重了语气。
“凯文不属于谁,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梅比乌斯眯缝起眼睛:“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生命的代价过于昂贵,所以活着的人必须对得起这份牺牲,梅比乌斯,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 MEI的身体微微前倾,深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干枯得异于常人的皮肤似乎都在告诉旁人,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命不久矣,但她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浑浊与迷惘,“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只寄托在你们身上,只要还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们就必须去做我们能做的事。”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融合战士了,其他幸存者又都是普通人,只有他能做到,这不是让他去送死,而是因为这是只有他才可以完成的任务。”MEI猛烈地咳嗽着,她抚着自己猛烈起伏的胸膛,努力使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所谓科学,就是要抓住一切不可能中微弱的可能性,然后将其转化为必然,这是你教会我的,你忘了吗,梅比乌斯博士?”
梅比乌斯尝试组织起她那些惯用的刻薄言语进行反击,但却始终没有成功。
她又何尝不知道MEI选择舰长作为月光王座操作员的理由,她又何尝不知道月光王座作为最后的反律者兵装的重要意义。
多削减终焉律者一分力量,他们的攻击也许就会多一分效果,人类就会多一分胜算,他们的文明就多一分可以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尽管现在这具面目全非的遗骸,恐怕早已不能被称之为文明了吧。
只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
梅比乌斯突然有些后悔拜托维尔薇给舰长加装了那些机械义体,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那时就让他因为对第九律者的讨伐而落下残疾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梅比乌斯突然有一种很累的感觉,那是自从自己接受超变手术后再也没感受到过的疲惫。她没有再去看MEI那双疲惫但始终坚定的双眼,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争执些什么了。
“真是狼狈啊,梅比乌斯。”她好像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对自己说。
“你变了,梅比乌斯博士。”
“或许吧。”
舰长看着面前正在接受最后检修的运输艇,三小时后,他就会乘坐这艘运输艇前往漂浮在近地轨道上的月光王座,为六个小时后决定人类命运的最终决战做准备。
月光王座虽然是针对终焉之战而临时赶工出来的反律者武器,但毕竟也是由维尔薇小姐主要负责的产物,尽管时间并不充裕,但必要的人工智能系统以及基本的机能自行维护检测系统还是一应俱全的,抛开那些流程化的人工检查与能源确认,舰长真正需要负责的工作只有一件。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自己执行那道命令的时候,可能自己就真的没办法再回到这里了吧。
舰长看着空荡的船坞,仅存的近十名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维持着检修工作的进程,这场面一度让舰长回想起自己刚加入逐火之蛾时的情形,那时组织内还没有那么多成员,那时也没有什么融合战士,那时外面的大地也还不是一片被燃尽的焦土。
为首的工程负责人注意到了舰长的视线,扶了扶自己的工程帽,笑着向舰长欠了欠身。
舰长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插在裤兜里的电子义手却是用力握紧了一下,像是在下定决心,又或者说,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必须由他去做,也只能由他去做。
崩坏病的时候,第八律者的时候,姆大陆沉没的时候,约束惨案的时候,幸运一直眷顾着他,他不断抛下那些不幸倒在来路上的人,有熟悉的,也有不认识的,他踩着他们铸就的道路,直至今日。
现在,轮到他了。
“在想什么?”
“苏先生?”舰长习惯性地想要敬军礼。
年轻的觉者微笑着摆了摆手:“真要算起来,你才是我的前辈吧。”
随后,两人无言地看着检修工作的完成,为首的负责人赶来向苏汇报检修情况,苏道了声辛苦了,之后目送他们离开船坞。
“抱歉啊,本来,你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去地下避难的。”苏朝向舰长,明明没有睁眼,眉宇间的悲伤却溢于言表。
舰长却是笑得很自然:“毕竟这是我该做的嘛,那些义体我可不能白装啊。”说完还炫耀似地抡了抡那只电子手臂。
“你……不害怕吗?”
舰长的笑意逐渐从脸上褪去,他放下了那只电子义手,转而将视线重新投向被固定在发射道上的运输艇。
“苏先生,我前后接受了三次义体改造手术,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体内原生的器官可能除了大脑以外就只有心脏了,多亏了这些义体,我才能一次次地重新站起来。”
“活着的人一定要对得起死去者的牺牲,这种情况的话,博士她一定会这么说吧。”
“你,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很在意梅比乌斯呢。”
被说中心事般,舰长习惯性地挠了挠头。
“不去和他多说几句吗?”离开船坞的时候,苏对着隐蔽处下的一处阴影低语道。
阴影蠕动着,伴随着某种绿色能量体的涌动,梅比乌斯自阴影中升腾而起。
“没那个必要。”没有往日的戏谑,没有充满狠劲的嘲讽,这个昔日以恐怖闻名于整个逐火之蛾的女人,现在却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诉说自己的无力与落寞。
苏没有再说什么,长久地作为精神感知型战士,使得他就算不动用自己的能力,也能或多或少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有甚于常人的感知。
“苏。”
“怎么了?”
“……谢谢。”
“检测到崩坏能反应!”
“崩坏能反应持续上升中,4000,5000,8000,还在上升中,这数据太夸张了!”
“等等!这个波长,检测到第一律者同频反应!”
“第二律者和第三律者的也出现了!”
“反应频率稳定,终焉律者确认降临!”
六小时后,在月面上,终焉之战打响了。
数把神之键的能量反应在同时响起,人类最强的八名战士在一开始就已经拼上了全力。
但灭亡的终焉没有因为人类的勇气而动摇。
开战不到5分钟便有两名英桀阵亡,随着MEI的远程指令,身处月光王座操作舱内的舰长看着面前的显示屏在AI的操控下飞速运转,磅礴的能量在填充完毕后精准地命中了远在月球的终焉律者。
烟尘散去,地表基地内的巨大显示屏上显示出终焉律者的崩坏能流失估算结果:2%。
人们绝望了。
除了那个那个永远不懂得绝望的女人。
30秒后,舰长收到了MEI博士的指令:让月光王座进行超负荷运转。
长墨邃空下,舰长知道既定的时候到了。
他熟练地输入那些他已经倒背如流的密码,一道道解除月光王座的自我防御程序。
AI的合成音反复提示着风险的提高,舰长一次次地点击着屏幕上的确认,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愈发麻木,本能似乎阻止着他继续操作下去。
那是生物最原始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月球表面,科斯魔拖着残存的半个身体,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崩落形态,为战友们挡下了又一次足以致命的攻击。
操作舱内,所有防御程序全部解除,月光王座开始进入超负荷运转模式。
月球表面,华在维尔薇最后留下的自运转机器人的掩护下向终焉律者发起突袭,却在挥拳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场压倒在地。
操作舱内,机体显示出异样的红色,骤然升高的温度和零星蹦出的火花宣告着这架机体即将崩溃。
月球表面,梅比乌斯无意识地吸取着散步在四周的崩坏能,尝试着从残骸中重新维系起自己的肉体。
操作舱内,因为外壳的破碎,含氧量已经严重不足,舰长能感觉到体内的电子呼吸器正在高速运作,他用被电火花烫到发红的电子臂解除了智能运转,拉动了人工填充的操纵杆,最后敲碎了人工发射按钮的保护罩。
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行义体植入手术时的事,那次自己因为参与对第九律者的讨伐失去了一条手臂。手术后,梅比乌斯抚摸着自己新植入的电子手臂:“小白鼠,你记住,生命的代价是很昂贵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的生命是我给的,那么你的命除了我以外,不许被任何人取走。”
“抱歉啊博士,这回不能听你的话了。”
月球表面,终焉律者击飞科斯魔的遗体,转而凝聚能量准备对剩下的五名战士发动进攻。
操作舱内,舰长摁下了发射键。
发射的一瞬间,月光王座整个从最后面开始解体,但这具机体依旧顽强地维持着那道射出的能量柱,甚至将爆炸所放出的光热一并转化为发射的能量而卷入,一如这个顽强的文明本身。
光柱从天而降,将终焉律者笼罩在爆炸引起的能量场内。
伊甸的歌声已经消散。
四周象征维生舱运作的蓝光也已经一盏盏亮起。
梅比乌斯走出自己的维生舱,她能感到体内的崩坏兽因子不安的悸动,那是与终焉律者的共鸣。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梅比乌斯从未如此感谢舍沙因子给自己带来的阴影潜行能力,多亏了这种移动方式,她才能在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最终时刻省下不少移动用的时间。
面前是一所废弃的地下船坞,正中心静静地躺着一艘尚未竣工的大型战舰——原本是维尔薇在约束惨案之后打算用以填充残缺战力的无聊工程,但很快由于侵蚀律者的原因而被搁置了。
梅比乌斯轻车熟路地攀上还没成型的战舰,熟练地打开了指挥室的门。
室内是一个休眠舱,里面躺着一名男性,或者说,一具男性的身体。
梅比乌斯打开了休眠舱,将一块芯片插入男性脖子上一个难以发现的凹槽处,芯片像是被吸入般消没,凹糟也很快像从未存在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她在第二次义体手术时用脑波仪提取的舰长人格,由于时间有限,当时只是提取了基本的人格,而没能来得及提取任何记忆,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没有记忆反而更好吧。
这具与常人无异的身体也是自己的造物,不同于灰蛇的机械躯壳,也不同于克莱因的武装人偶,这是一具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造躯体,唯一追求的只有真实性,除非用手术刀将躯体剖开取出其中的人造内脏,否则哪怕凭借这个文明的科技,也难以发现这具躯体的非天然性。
真是讽刺啊,自己为人类的进化追求了一生,到最后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却回归了人类最本身最脆弱的形态。
终焉的阴影越来越近了,梅比乌斯感觉自己怕是没时间给自己开一场颅内声讨会了,她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人造躯体,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人”了吧。
“睡吧,小白鼠,忘了我吧,忘了崩坏吧 忘了你所经历过的一切。”
“希望你再次醒来的那个时代,是能让你幸福一生,好好活下去的时代。”
“再见了,小白鼠。”
“再见了,我的爱人。”
她重新关上休眠舱,启动了休眠程序,转而走向更深的地方,那里隐约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那里是这个文明以自身为代价给崩坏留下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杀招,同时,也是自己身为十三英桀之一的最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