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X你」无人区玫瑰
*非甜饼,练笔,很短,不知所云
*利威尔第一人称
*灵感来自《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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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一束玫瑰。
我站在花店门口,等老板把我要的花束包装好。如今与马莱的战事吃紧,经济也萧条起来,全城上下只有这一家花店还坚持经营没有倒闭,听说是为了亡妻的遗愿。但不管多伟大的理想,现实总比寒夜飘在空中的冷风更令人清醒。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玫瑰花了。老板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又摸出一个银币丢到桌上,雕刻着雷斯王头像的金属钱币打着转侧向一边,埋进黑暗里。
找到了,最后一束。秃顶的男人笑着把花递给我,一边朝银币吹气一边与我聊天。送给妻子吗。他问。
还没有举行婚礼。我把缎带解开重新打上蝴蝶结,保证两边的圆弧同样大小。我向来尊重细节,或许无人注意我胸前的徽章是什么材质,但金属反光会让我看起来更加体面。
能让您这样的士官长动心,您的未婚妻应该很美丽吧。他把钱收进抽屉,并在账簿上记上一笔。我摇头,只是个很吵的小鬼罢了。
确实很吵,叽叽喳喳就像只麻雀一样,如果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变成火药,艾尔迪亚恐怕早就不用愁心枪弹储备了。她还在兵团做我副官的时候,我就尝试让她闭嘴一小时,可她才坚持了十分钟就投降了。饶了我吧,利威尔,在你面前不说话简直是遭罪。她伏到我肩上看我签字,把带着温度的空气吹到我左脸上,痒得不行。
没完没了的像城墙一样厚的资料需要我过目,我抽不出空来搭理她。这个女人让我又痒又烦,我本来应该推开她,并厉声让她别妨碍我。可是最后我只是用羽毛笔敲她脑袋,跟她说,如果能把每页纸第十三行第九个单词连成一句话,我就亲你一下。这下她倒是来了劲,有整整半个小时都闭了嘴死盯着我手中的文书。直到我签完所有的字,她还是没有说话,我觉得稀奇,转头却看见她哭丧着脸,像是便秘了一个礼拜一样。
这根本就连不成一句话嘛,她离开我的身体,肩头变冷起来。不想见我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她好像很生气,离开前还给我续上红茶,那之后整整三天都没和我说话。当时我只觉得好笑,现在才发现那是不可多得的好时光。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不会像泥潭中的倒影丢进一粒石子就泛起阴霾,战火不曾烧到玫瑰花瓣上,一碰它就放声哀恸。
我把花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她都不肯看我,只把目光放在远处潮枝的寒霜上,脸上染了一层稀薄的阳光,那是艾尔迪亚所剩无几的光明。
臭丫头,见好就收,不要得意忘形。我交叠双臂摆出长官的姿态,她曾是我手下的士兵,早就习惯了我不客气的口吻,但不想这次却是不愿意习惯了,她用力把花扔在地上,深红的花瓣撒了一地。
利威尔·阿克曼,你今天来干什么。我能听出她深重的鼻音,她的呼吸凝成薄雾散开,有一些往我身上刺来。
冬日林际有山鸟空鸣,白雪冻成抽枝的新叶,我不想废话,捏过她的脸颊拥吻她,算是补上我欠了她好多年的吻。刚开始她还会挣扎,后来就热烈地回应我,扶着我的腰往上。我自认吻技一般,只会像兽类毫无目的地抢夺,她比我还不如,甚至会咬破我的嘴唇,将唯一可以称得上浪漫的动作都沾上血腥气。
我要走了。
两国战事提前,我必须回前线去。
她在我耳边撒野,热气都喷洒在我耳垂下方那一小块肌肤上。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她憋着气和我较劲,她在泄愤。你来见我总没好事,利威尔,你从来都不顾我的感受。
去见见你的母亲。我分开她的五指将她牵起,她的手已经被冻僵了。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寒冬,雪从四面八方砸向原野,士兵往操练场上一站,不用一刻钟就变成了白色。雪不会停止,战争也不会停止,训练也不会停止。那时我刚认识她,她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好,是队伍里第四个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的女兵,我负责带她回去,但她拒绝了我。她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士兵。她说自己可以坚持。
我同意了,但后来她还是被医务兵架走了。她总喜欢逞强,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晕倒也好,退出兵团也好,选择和我在一起也好。都是逞强所致。
她说我总做错选择。其实她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因为无数的错误走到一起,也将因为这些错误行至分离。我深知。我害怕。
但我躲不开。
未曾闻见硝烟,却能在生活各方面窥见战争的影子,不论是越切越薄的面包,还是停止发放的过冬的煤炭,都在告知我们如今形势的紧张。
她家里情况并不好,所以当初才会参军。她有一个弟弟,前些年因为肺痨死了。如今家里只有母亲尚在人世,后来她退出兵团也有这部分原因。
母亲问我战争的情况,我在职权范围内尽可能地回答,她只在意物价,并不真正关心局势走向。恐怕我突然宣布艾尔迪亚将合并入马莱成为共和国,她倒是会更高兴些,额头的褶皱也会舒展。终于打完仗啦,终于太平啦。我发誓她的母亲一定会这样说。
风刃裂裂而响,沿着缝隙割开窗棂,屋内温暖被寒夜偷走,她拿了破布去堵,看到玻璃上的白雾,又把它擦拭得清亮。透过她的身影,我看到屋顶升起的炊烟,半公里外摔了一地的玫瑰,还有挂在高处的遥远的月光。如果进攻号角在半夜打响,连天的战火下,我恐怕是看不到这样纯白的月光的。
我说婚礼恐怕不能如期举行了。她说知道了。
我在这里坐了近两个小时,在她们准备点上家里最后一根蜡烛时离开。她出来送我,拉着我的衣角,站在被月光打湿的路面上,用被新雪浸透的目光看我。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些好话,但我说不出口。
臭丫头。我叫她。我不做空口承诺,若是我死了,你把我忘了吧。我还是提起了这些。这些她一直刻意避而不谈的话题。但我知道我一定要说的。
她表情无悲无喜,倒是难得的安静。要是从前,她一定会试图找根绳子把我捆起来,像只跳脚的兔子一样指责我。
她说惜命的是我,不要命的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地下街爬出来,又义无反顾地踏进另一个深渊。她说我在淬了火的刀尖上起舞,身边是空空荡荡。她说的一点没错。
我会去找你的,我来接你回家。她总是轻易许诺,从不在意实现它需要多少力量,也不在意它会给我带来什么,又夺走什么。
你知道的,没了你我活不下去。她信誓旦旦。我说过她总在逞强,从来没有一个人因为失去另一个人就不能活的道理。但她就是这样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没了我,她活不下去。
如果我自私一点,也可以丢弃军衔,和她躲在乡村野落等待战争结束。反正战争总要结束的,有没有我,都要结束的。
可我肩膀无法像那日一样只支撑她的重量,我要往前走,我要扛起一个国家的自由与命运,我拥有多少力量,就要付出多少代价,我躲不开。我他妈的根本躲不开。我要做艾尔迪亚最尖利的矛,我要站在山峰的最高点向下望,我要所向披靡,我要势不可挡。
从艾尔迪亚航行至马莱废弃的港口,无数佩戴着金属徽章的士兵跳下轮船奔跑上岸。无人涉足的区域总是开满鲜花,践踏的脚印也被装饰得像是艺术品。
哭嚎与怒吼间,冲天的硝烟盖过了一切,却又让什么豁然开朗,我突然想,人或许不需要有这么多体面。在某些时候,就算丢人现眼也没有关系。我该告诉她,就算那天她没有拼出整句话,我也会吻她。
我该告诉她,我不过就是想吻她。
可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想通这些。
当继续前进的号角在我耳边炸响,当全身血液都逆流,当那束窃取我一生的光芒在我左眼盛开,我看到她从漫天冰雪中朝我走来,穿着与那夜寒月同色的长裙,地上铺着数不清的花瓣,每片都沾上一层月光。
利威尔,我来带你回家。
她念着我的名字,手里握着凋谢了一半的玫瑰。她将这束玫瑰插在我身前荒无人烟的战场上,用苦难和血肉滋养。
或许当这片土地再次开满鲜花,我也能笑着与她起誓,没了她我活不下去。那时我不必再担心体面,不必再担心战争,我可以只是利威尔,可以站在月光下与她亲吻,牵起她的手指,再递给她一束不会凋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