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狼】笼中雀 17

今晚，教堂的修女们架着装满的马车，除了最后一批要埋的东西，还有她们的行李。小镇上的居民已经走了大半，这次出来，她们打算干脆不再回去，直接连夜离开。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这件事做起来已经熟架就轻，只不过随着埋藏，剩下的东西越少，修女们对这些物品的留恋就越强烈，不时会端着火把，失神地端详一阵子。

 

这些珍贵的物品埋在地下，任谁都会不舍，何况这是几乎永久的告别，乃琳并不催促她们，她也怀着同样的心情。

 

为了不让这些事情使父母徒增担忧，她每晚都是偷着跑出来帮忙的，但自己的疲惫是瞒不住父母的，他们总是一脸心疼但又不追问，到底还是让他们也跟着惴惴不安了。所以乃琳也做下决定，明早就带着父母动身避难。

 

东西埋得差不多了，乃琳放下铁铲，跟修女们说自己要离开一下。

 

正好今晚是一个月圆之夜，她想借着明亮的月光，站在高处最后俯瞰一次小镇的全貌。

 

走出山谷，乃琳立马就隐隐约约地听见马蹄声，是急促而密集的，像雷雨一样的马蹄声，那是一群马在疾驰。她立刻就联想到了可怕的景象，但转念一想，再怎样也会提前有消息，这多半是自家的军队吧。

 

为了得到答案，乃琳加快了脚步，手中的火把像是旗子一样向后伸展。随着乃琳向视野开阔的地方登去，这股心中的忐忑也越发强烈，就如同这股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

 

走出树林，站上山崖，眼前的景象让乃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没能看到皎洁的圆月，也没有看到沐浴着月光的小镇。

 

眼前的一切都在火光中十分明亮，就和掉在自己靴子边的火炬一样，炙热又刺眼。小镇被一圈穿着盔甲上的人马团团围住，像是在围成一圈的岩石中点燃了篝火，整个小镇陷入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遥远传来的哀嚎和惨叫声连绵不断，月亮也被冲天的火光染上血色。

 

乃琳的理智烟消云散，此时思考也失去了意义，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和无助。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后，她的视线立刻变得模糊，豆大的泪珠自顾自地砸在裙子上，乃琳却连抬手擦眼泪都做不到，只能顺从本能浑身战栗。

 

乃琳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懊悔和愤怒无处发泄，她稚嫩的手指插进地里，使出全力攥拳，指甲被泥土填满。胸前中的憋闷再也控制不住，从急促的喘息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去捡那支火把，她已经用不上了，眼前已经的通天火光已经足够明亮，她一步步走向前，试图走向火焰中的家。

 

在跌下山崖之前，循声找过来的修女将她拦住，尽管乃琳拼命挣脱，还是被她们架回到马车上...

 

乃琳一夜没有合眼，泪已经流干，嗓子也哭哑了，最年长的那位修女照看了她一夜。

 

“把绳子解开吧，勒得难受。”

 

“想通了吗？”

 

乃琳诚实地摇头。

 

“我应该早点带他们走的，是我把他们害死了。”

 

尽管双手动弹不得，还是挣扎着艰难坐起。

 

“你们就别管我了，我不想活了。”

 

这位修女的声音始终平缓。

 

“孩子，如果你父母看到你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乃琳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躺下了。

 

“他们会很伤心。”

 

“那他们会希望你怎样？”

 

“应该想让我活下去吧...”

 

“那你还有什么想不开呢？”

 

“我好害怕，突然就一无所有，只剩下我自己了。”

 

老修女指着几个其他年轻的修女。

 

“这些孩子有哪个不是从小就这样？不是也都活得好好的吗？”

 

“你要是不嫌弃，往后就跟着我们吧。好好活着，别放弃希望。”

 

车厢里陷入沉寂，乃琳听到前面两个驾车的年轻修女的声音。

 

“是不是该吃饭了呀。”

 

“你带上我的琴了吗？”

 

姑且...先活下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乃琳穿上修女的服装，加入了她们，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修女，但也融入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但得益于修女的身份，一路上能接受着教堂和信徒的接济，她们向着首都的旅行还算过得去，可虽然越来越接近安全的地方，却听不到什么好的消息。

 

战况几乎是一边倒，节节败退下，军心越来越涣散，而敌军的铁蹄却总是来得比战败的消息还快。很多地方都像乃琳的家乡，一夜之间就化为灰烬，来不及逃走的人，几乎都被迫做了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