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舰》第十四章 金陵变(二)

金陵变(二)
『故事』
碧蓝历一八八八年,正月初一,东煌金陵。
夜已经深了,人声却是未静,从金陵皇城里势如参天的武渊阁向下看去,能一眼望到火树银花一片绚丽的秦淮两岸。坊间各处灯火通明,与一八八七年的春节全然不同。
细碎的白雪在风中回转,缭绕在白衣女皇帝的发丝之间,衣着素雅,容貌清秀的女帝在阁上俯瞰,她的嘴角泛着欣慰的微笑。
身后脚步声响起,金发碧眼却又穿着蓝白旗袍的外邦女人拾级而上,为孤高的女帝奉上一碗带着热气的饺子。
“陛下,这是宁海大人新煮的饺子,甚是鲜美,请尝尝看。”
女皇帝并未转身,而是问她道:“欧若拉,分给百姓的饺子,都已经分完了吗?”
“回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按照每户的人数分配的,由定远大人亲自督办,绝不会出现纰漏,另外,棉衣和过冬的口粮也已经遵照您的指示,集中后统一分配,保证身处金陵的难民饥民,可以挺过这个冬天。”
“很好,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欧若拉,你眼光很好,没有逆大势而为,而是选择效忠于我,你想让我怎么奖赏你。”
“在下不敢讨要赏赐。只是在下出发前,君主大人曾说,要尽力维持住皇家与东煌之间的关系,然而,九龙城的矛盾还是爆发了,也许皇家的报复就快来了,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件事,你不用为难,你现在就给孤一句话,是效忠东煌,还是皇家?”
“东煌。”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东煌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您看,定远阿姨来自铁血,海圻姐妹来自皇家,宁海大人来自重樱,鞍山几位大人来自北联,大家没有一个人是的东煌土生土长的人,却愿意为了东煌拼上一切,来保护这个包容兼蓄的大家庭,这和皇家鸢尾那种把信徒和异端分得泾渭分明的国度很不一样,也不像白鹰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歧视,在这里,我很舒服……所以,我要永远为东煌效力!”
“我相信你。”
女帝转身接过了饺子,夹起一个轻轻的咬了一口。
“陛下处理旧势力的手段虽然血腥,但是金陵城中的百姓却是交口称赞呢,他们领到了国库分发的米面和布匹棉花,一个个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这在皇家,可是根本看不到的,别说是做出精密的统计,然后按需分配,就是直接发出一团棉花,都是不可能的,假如没有人去买棉衣,那么那些厂主宁可全都烧掉也不会拿来分给穷人的,哪怕那些穷人冻死在雾都的大街上。”
“所以才需要打破这一切……建立全新的秩序。如果不是攻进了皇城,我真是无法想象,金家在自己的皇宫内院里存下的钱粮竟然足够用三十年,甚至是打造出一支顶级军队都绰绰有余,这么多的资源,竟然只用来自己享受,难怪东煌会沦落至此。但是啊,眼下的这些资源,如果没有人来生产,分配光了之后就没有了,所以,等开春之后,就立刻把金氏皇族圈占的土地,皇家的猎场园林,全都改成耕地,让金陵周边的难民灾民去耕种,第一批粮种由我来提供,同时,在金陵外再开一座工厂,用于生产日常用品,把流民招进工厂干活,生产资料可以用按劳分配的,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当下先让数量庞大的难民生活得到保障。”
“明白。”
“还有,金陵外的乱坟岗,找时间清理一下,在郊外修一个墓地,把这些尸骨妥善处理,别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生。”
“是。”
女帝又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名叫欧若拉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
“宁海的手艺见长,今年的饺子甚是美味,你也吃几个。”
“谢陛下。”
谁能想到,一年前的金陵,还不是这一片祥和景象。
一八八七年正月的金陵,阴暗的巷道里,各个坊之间那看不到阴影里,都是些快要饿死冻死的人,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希望,而豪门贵族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奢华的烟花遮住了天空,却无人问津江阴关外那即将发起进攻的列强联军。
或许那些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人们早已经谋好了后路,他们也许打定了主意,在国门被破的时候马上投降倒戈,加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国度。
但这些人多少比朝廷里的人要像个人,起码没有因为逸仙挫败了强敌而指责她会招来强国的报复,说好听点那叫识时务,知道谁是大腿,说不好听点就是墙头草,但总比又蠢又坏的朝廷好,这些裙带关系上位的官员连谁是大腿都搞不清楚,最后只怕是为何掉脑袋都稀里糊涂。
金陵城的烟火气,总是那么吸引人。
初二的这天,逸仙起草了一个大纲,用来规划年后东煌的发展方向,忙完了之后已经到了下午,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了,于是决定出去走一走,缓解一下酸痛的脖颈和腰腿。
一直以来都穿着一身素雅白衣的逸仙今天罕见地换上了一套艳红的旗袍和玄色的毛领大氅,叫上了宁海和平海,三人一起漫步在金陵城的大街上。
走出了宫门,逸仙最在意的仍然是那些幽深的小巷,这些地方是个不见天日的场所,去年这个时候,有不少人冻死在黑暗的巷子深处,无人收尸,等到逸仙攻进了金陵,清算完旧势力之后,派人去清理坊间时,才搬出来这一具具的白骨。逸仙曾经质问着各个坊的里正说:“这人死在里面都已经烂得只剩骨头了,你们闻不到尸体腐烂的味道吗?”里正面色发青,冷汗直流,说:“大人,这金陵城的坊间啊,尽是雕梁画栋的风月之地,姑娘们的脂粉香气,各种名贵的熏香,还有珍馐美酒混在一起的气味,早就把这尸体的味道给遮盖过去了,就算是夏天,那些卖鱼虾的一进了城,铺天盖地的腥气袭来,人们都习惯了。”
逸仙最生气的不是有人饿死冻死,而是她在整个金陵城清理出来不下一万具白骨,死了这么多的人,朝廷浑然不知,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现在巷子里干净多了,也没有难民蜷缩在里面。逸仙把城东原本金家亲王和公主的府邸整理了一下,安排难民住进去,那些七进的大宅院足够让全金陵的难民安安稳稳地过个年。
走了一圈,逸仙还算满意,便跟宁海说:“带你妹妹回去吧,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宁海调皮的说:“官家,您要见的,怕不是朋友,而是男朋友吧。”
“多嘴!”
逸仙嗔她一句,便自顾自地走向了公子文的府邸。
“官家,您来了怎么不派个下人来通知在下一声,在下好提前准备迎接您的大驾啊。”
披着白色长袍的公子文把左手压在右手前面,向逸仙行礼,逸仙则一扬手说:“什么官家不官家的,我就是想喝酒了,找个人来陪我喝酒聊天。”
“呦,那您来得真是不巧,我这塞北的酒啊,昨天初一,我和仨哥们儿一起喝没了。”
“没关系,坊间酒肆现在正开门呢,走啊。”
“既然是官家相约,在下必须要去,走吧。”
两人并着肩走在街上,公子文突然间对逸仙说:“从前见你只穿白衣,好似天上的仙女,今日怎么也穿上了这艳俗的大红色。”
“过年,得红火些,这才应景。白色太凉薄了,过年穿一身孝,不合适。”
“我本以为官家您潇洒风流,不拘俗礼的,没想到这人间烟火也能动了您的凡心啊。”
逸仙看向远处玩着烟花的孩童,还有人家门上倒贴着的福字,笑着说道:“节礼是俗,但让人想活着。东煌的人,一年里就盼着这一天啊。”
“三年前,我走在金陵的街上,满眼间尽是人间之悲凉,回去后作画一幅,名为狂雪落江南,那张画被朝廷烧了,他们说这金陵歌舞升平,哪儿有画中这些孤魂野鬼,从那之后,我便不再过任何节,没有那个心思了。除夕的时候,金陵城中的豪门贵族,唯有我一家,不挂灯笼,不放烟火,今天我决定好好的过节了,因为你。”
“说实话……半年前的我,还没有想到自己如今会坐到这个位置上。那时候我只想要改变这现状,想要用一个温和的方式。但是这半年的时间过去,我才知道只有让他们消失才能改变这一切。文公子,现在的我,还是不是你当初一心想要帮助的我?”
“当然是。你看看这街上的孩童,他们笑的多开心啊,若不是你下令按人头分配金家仓库里的粮食,这些孩子只怕要受冻挨饿,过不去年啊。官家,看到现在的你,我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这半年来,我隐忍着,装成一副流连风月的堕落模样,都没有好好的向你道谢,今天的酒,我请你了。”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起抬腿迈进了一家酒肆。
金陵城中酒肆的格局,和别处大抵相同的,但是要和谐得多,若是在塞北,必然是有慷慨悲歌的壮士,一边豪饮着味薄辛辣的烈酒,一边拍着桌子和朋友高谈阔论,然而地处江南的金陵,酒肆中也只是温文尔雅的书生,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位子上,温了一小壶甘甜的米酒,用着小酒盅,细细地品尝,回味着酒香。
逸仙一进门,小二便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逸仙和公子文寻得了一处雅座,两人面对面坐下来,逸仙唤来小二说道:“两壶今世缘。”
“呦,这位夫人,您真是行家,不瞒您说,这今世缘可是咱吴地一等一的好酒,那您这下酒菜来什么?”
“江虾吧。”
“夫人,这……咱实话跟你说,咱们这女帝啊,攻入金陵城之后,杀了足足二十几万人,江水都给染成鲜红色了,江边的腥气,几个月都不散,那些死人尸骨,全都扔在江里了,这江里的鱼虾,我劝您还是别吃了,那些玩意在江里指不定吃什么长大的呢,您还是换点这陆地上的吧。”
“额……”逸仙心里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给他们火化了好了,”转而看向公子文,公子文则是折扇一合,说:“要是有牛羊肉的话,切上二斤即可。”
“客官对不住啊,前日咱们女帝下旨,金陵城的肉和菜,要统一分配给穷苦人家,早几i分没了,咱这店里,好酒有的是,不过好菜就没剩下什么了,只有些杂碎。”
“杂碎也行。”
“您这可说笑了,看您和这位夫人的模样和打扮,可都是名门贵族的样子,哪儿能吃得惯下水这种底层人的吃食。”
“甭来这套,小爷我在北都城时没少吃卤煮,这牛羊下水做好了抵得过无数珍馐,大方做就完了,这锭银子拿去花去,给孩子买点新衣服,买点炮仗玩玩。”
“爷您真敞亮,那得嘞,这就给您二位弄去。”
小二收了五两银子,转身奔后边去了,不一会儿,两壶今世缘连着菜一起上来,逸仙话不多说,先斟满一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微笑道:“梦幻般的香味……这可有些年头了。”
公子文饮下一杯,一瞬间两眼冒星光,对逸仙说:“你品味真不错,这酒甚好。”
“我请你那能请你喝次的吗。”
两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一晃,就到了晚上。
公子文倒没有事,但是逸仙有点上劲了,脸色通红,晕晕乎乎,跟一滩烂泥似的往公子文身上一黏,两人并着肩往回走。
“官家,官家,”公子文轻轻唤了逸仙两声,“这是又喝多了,唉……”
逸仙蹭着公子文的肩膀,像只黏人的小猫,痴痴地说:“别,别叫我官家,叫我逸仙,这样……这样听着亲切些……”
逸仙嘴已经有些飘了,脚步也不稳,左脚绊右脚,一下就向前栽去,公子文幸亏是练过武,反应这个快,一把就将逸仙扽住,然后往回一使劲,把她揽在怀中,右手穿过她的身后,左手揽住她的腿,给了她一个公主抱。
公子文抱着她,来到了皇宫的大门,门口连个人都没有,大门敞开着,公子文也不管太多,直接走了进去。
金陵城的皇宫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是也已经不小了,公子文在里面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了个宫殿进去了。
他也真是会找,这随便一找就能找到永巷后的冷宫里去。他把逸仙安置在只有一层薄褥的床榻上之后,就想着回去吧,刚要走,却被逸仙拉住了衣袖。
“别走。”
“官家,您这……”
逸仙手上的力气忽然变大了许多,五根手指宛若一把铁钳,死死地抓住了公子文的左手,紧接着往回一甩,将公子文抓到床榻之上。
醉眼朦胧的女皇帝将这如玉公子按在了榻上,双手如同两座大山,压住了公子文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公子文用尽力气挣扎着想起来,却根本无法挣脱,逸仙的力气远远超过了人类,即便公子文有着一脚踢碎头盖骨的功夫,也丝毫不是逸仙的对手。
“官家,你这是做什么?”
逸仙的意识绝对的清醒,但是在酒精的麻痹下,她便放弃了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肢体跟从着本性,随波逐流。
她,也是女人啊。
逸仙的两座舰桥紧紧蹭着公子文的胸口和脸颊,笑吟吟地说道:“公子,奴家比起画舫里的河船女如何啊?”
“那,那怎么能比,她们不过是徒有鲜艳外表的路边蔷薇,您可是傲雪凌霜的寒梅,空谷幽林中的兰芷,她们是星辰,昏暗微弱而繁多,您是皓月,月光皎洁,亘古唯一。”
“坏人,坏人,你休要拿这等甜言蜜语来哄骗人家,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用这些好话来骗女孩子啊。”
“在下怎敢在官家面前说谎,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官家,您喝醉了,快休息吧。”
“不嘛不嘛,人家还不累呢。”
“大姐,可是我累啊!您知道抱着跟烂泥一样的你从外面一路回宫有多远吗?放过我吧,好不好。”
“不好!”
逸仙突然间就像只饿极了的猛虎似的,撕扯开公子文穿着的纯白色的深衣,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翌日清晨,逸仙睁开眼睛,见到自己床上一片乱糟糟的,而公子文跟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鬓发凌乱,模样甚是滑稽。她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舰体的通海阀,喃喃道:“好痛啊,昨天是不是太猛了。”
看到床榻都出现了裂缝,逸仙赶紧爬起来伸手拍着公子文的脸说:“醒醒,醒醒。”
“嗯……emmmm,昂?官家?”
公子文一觉醒来,看到逸仙娇艳的面庞,却像是见到了恶魔一样,一把推开她说:“你别过来啊,我真的遭不住了。”
“嘻嘻,真可爱。”
逸仙笑道,伸起胳膊把自己撑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却见已经是日上三竿,心说糟了,这会儿宁海她们不得找疯了啊。
果不其然,定远老阿姨带着人站在永巷外,旁人说道:“定远大人,现在就剩里面的冷宫没找了,官家她,也许就在里面。”
“跟我进来。”
逸仙和公子文正在整理着衣衫,定远便闯了进来,此时已经满头白发的定远仍不减她北洋之主的威仪,明艳的脸庞不怒自威,严厉的双眼瞪着逸仙,逸仙臊眉耷眼地看着定远,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文则是不知所措,这时定远发话了:“来人,送公孙公子回府。”
“是。”
两名身穿白色紧身皮衣,披着黑色大氅的北洋女兵走过来,带走了公子文,屋里只剩下了逸仙和定远。
逸仙坐在已经快要塌了的床上,低着头,等待定远的批评。
定远拿起手里的象征着北洋权力的龙头杖愤怒地敲着地板,对逸仙说:“官家啊,你可不能得了江山之后,就开始贪欢享乐,不务正业!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衣衫不整,满屋子都是那种味道,你怎么可以带男人回宫呢?啊?”
“昨天……办完了公务,想要放松一下,就找他出来喝酒,喝醉了之后,是他送我回来的,然后,我一时没忍住……”
“逸仙啊逸仙……你说说你,从前你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啊……你这次的行为,跟秦淮画舫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我错了,错了,昂,您别骂了别骂了。”
“现在你是君,我是臣,我本不应该太管你的私事,但是,若是臣子不及时规劝君王的行为,将来动摇的是国家啊。”
“我知道的……您放心,不要太愁这些事,您看看您自己,头发都白了……明明我们舰娘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您却白了这一头的秀发……太让人伤心了。”
“纵使一夜白头,我的妹妹,也回不来了,那些牺牲,那些血与白骨,都来自当年的理想……我们都回不去了,往昔的荣华,都已经雨打风吹去,我再也不是亚洲第一舰……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华绝代……所以我更怕失去你啊……你承载的,是东煌人的希冀,是龙王的魂魄,逸仙,成为东煌的皇帝,这只是开始,我们的愿望,是让东煌重回盛世,龙游沧海啊。”
“我记得,我永远的记得的,我永远不会忘记让东煌复兴的理想。”
定远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逸仙身上,语气变得温柔了些,说道:“外面冷……披上它,我送你回寝宫。”
“谢谢。定远阿姨,有你真的太好了。”
逸仙扑在定远怀里蹭着她,像个女儿在向自己的母亲撒娇。
公子文回府的这一路,简直就是被那两名女兵给架回去的。昨天那一夜过去之后,自己的腰腿无比的酸疼,膝盖发软,走路直晃悠,进了自己家,二话不说地爬到榻上,把鞋甩到一边,像是沙漠中的人见到绿洲似的卧在自己的床榻上,心说:“这下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逸仙回到乾清宫,尽力回想着昨夜的欢愉,那种随心放纵的感觉真的很难让人抗拒,她现在好想要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鱼水之欢里,奈何现实总是让人梦碎,桌案上的文书,告诉着这位才登基不久的女皇帝,有事情发生了。
自从前朝把九龙城一带割给了皇家之后,皇家就把此处作为据点,进行各种非法的贸易活动,而因为条约的限制,东煌无权管制九龙城,于是导致了九龙城的日渐腐化,这里充斥着红灯区,名为***的罂粟制品从此处销往东煌其他地区,而皇家的行商则从中牟取暴利。交州一带,已经因此变得乌烟瘴气,放眼望去,尽是些大烟鬼和风尘女,不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也是因为皇家人的目无王法和自负自大,导致了九龙人和皇家的流血冲突,这件事并没有因为金陵城的变故而停止,为了镇压九龙城,皇家驻守在远东的紫石英开进了九龙,进行血腥屠杀,这一日,便是九龙的消息传到了金陵城的皇宫之中。
“这件事情上,不用再讨论了,九龙城必须收回,九龙城中的皇家人限时遣返,如果到指定日期还停留在九龙 ,东煌会采取物理清除的手段。”
朝堂上,逸仙面无表情地对她的几名姐妹说道。
“官家,那些***如何处理?”一名舰娘问道。
“全部销毁,另外,参与贩卖和生产的人,无论国籍,一律格杀,东煌的地界里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鸦片。”
“可是……这不符合法律啊。”
“但是符合正义。”
“这……”
“东煌需要一种正义,鲜红且沾着血肉的正义!”
逸仙红色的双眼变得更加猩红,她下令道:“着令海圻,率东煌护正司进入九龙城,执行任务。”
护正司是逸仙夺权后设立的一个部门,成立不到半年,她们游离于法律之外,专门执行特殊的任务。她们会负责一些特殊案件,而她们抓人和审查不需要证据,只要认定你有罪,就可以抓进诏狱里,没有人可以在诏狱里缄口不言,再硬气的亡命徒在诏狱里也会变成怂包软蛋,哪怕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宁死不屈了,在诏狱里过了一天也会哭着喊着求饶,任何罪犯只要进了护正司的诏狱,他们都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犯罪。
对付这些披着商人的幌子卖着鸦片的货色,就需要这种人来。
数日后,海圻和护正司的差役一同出现在九龙城外,她们的首要任务是传达逸仙的给皇家势力的通碟,但不出意料,皇家无视了逸仙的要求,还出言侮辱了海圻一番,海圻面对着谈判桌上那些嚣张跋扈的皇家人,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在了一名皇家代表的手背上,把他的手钉在了桌子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而海圻则是邪魅地看向在场的皇家人说:“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活着不行,非得选死路。”
“你你你你就不怕我们日不落帝国的报复吗!”
“笑话,当初几十倍是联军都攻不进江阴关,你们皇家规模最庞大的骑士团都已经在内斗中全军覆没了,你们跟东煌唱反调,你有这实力吗?别跟我说紫石英在这,她一个人算个p啊给句痛快话,是回皇家还是死在这儿。”
“你……嗷……!”
“三,二,一,不回答,那就是不走咯。”
海圻拔起匕首,横着一挥,紧跟着就听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哀嚎,两分钟后,海圻擦着匕首上的血,走出了谈判室。
“大人,您没事吧。”一名穿着漆黑皮衣,身负长短两把刀的护正司舰娘迎了上来,伸手搀扶着海圻,海圻把匕首一甩,扔在了地上,说道:“区区几个普通人,杀他们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九龙城里的天要变了,告诉姐妹们,不要手软,不留活口,咱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皇家开的十字药房。”
一队身着紧身皮衣,只露一双眼睛的冷酷杀手出现在药房中,门口的两个假洋鬼子还要伸手阻拦她们,口里说着:“嘿,你们是什么人。”话音未落,领队的海圻手起刀落,斩断了他们的手臂,两个人捂着伤口痛呼挣扎,药房里面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出来看看情况,这时,海圻闯入,一脚蹬翻了大堂经理,说:“叫你们老板出来,护正司查案!”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没有权力在九龙城执法!”这位经理试图挣扎,海圻则笑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有这个权力,叫你们老板出来!”
海圻一刀扎在经理的膝盖上,狠狠地剜着,痛得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楼上的大老板听到了这动静,赶紧下来看看,一看,顿时怒火中烧,自己在这里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到敢这么嚣张的人来搞事。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闯进来伤我的员工,你不知道我们是有皇家保护的吗?”
海圻走上了,啪啪两个耳光扇得他牙齿都掉了,紧跟着揪住了领子,把他举起来,质问道:“你这里是不是贩售了鸦片,说!”
“你,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
“呦呵,问我要证据,今天要是在你这儿搜出来,搜出来多少你给我生吞下去多少!”
一行人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药房老板还不明白自己什么处境,不开眼地说:“你们有搜查令吗?你们这是私闯知道吗?你们还讲不讲法律!你这是在侵犯人权知道吗?”
“知道,就侵犯你人权了,怎样?什么事还能有东煌的安危重要?只要能铲除你们这些兜售大烟的坏人,什么方法都无所谓。”
“你们这些东煌人就是野蛮,不讲理,不讲法,看看我们西方多么文明……”
海圻不耐烦地把手指伸进了老板的嘴里,抻出来他的舌头,狠狠地一扽,硬生生地把他的舌头拔了出来,说:“就是因为你们这种观念,这世界上因为缉毒而牺牲的警察数不胜数,因为凡事要讲证据,才让你们这种人逍遥法外,所以啊,我们官家特许护正司,先杀后查。”
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一个箱子出来,对海圻说:“大人,后院里还有。”
海圻看向满嘴是血,恐慌到了极点的老板,掰开了他的嘴,说:“我说过,搜出来多少,你给我生吞下去多少,来,全给他灌下去。”
药房老板不久后便一命呜呼。而整个九龙中的清理行动正在血腥的展开。
凡是和鸦片有关的人,都被押到了海边,他们此前进行过激烈的抵抗,但都徒劳无功,作威作福几十年的他们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成为了待宰的猪。
海圻冷漠地对手下说道:“斩!”
一瞬间,尸横遍野。
九龙城里的百姓躲在家里瑟瑟发抖,街面上惨叫令人不寒而栗。
九龙城的每一条街,都染满了鲜血,皇家的人,贩卖鸦片的人,他们在海圻的钢刀下发出了悲鸣,然而这唤不起海圻的怜悯之心,她愤怒地砍死一名向她求饶的鸦片贩子,说道:“你求我饶你一命,你们有饶过那些无辜人的生命吗!”
九龙城自从被割给皇家之后,逐渐就成为了一个聚集着各种犯罪交易的无法地带,此前从未有官差敢管这些事,而今突然之间来了一拨无情的恶鬼罗刹,她们只要见到犯罪者就处以极刑,这便让九龙城的地头蛇们愤怒不已,他们叫上了自己的全部手下,聚集了上万人,走向了街头,要报复海圻,海圻则有恃无恐地让护正司的姐妹们开启屠戮模式。
“不要可怜他们,不要听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鬼话,只要不投降,就给我剁了!”
普通人的肉体凡胎哪里是舰娘那钢筋铁骨的对手,一边倒的屠杀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白发如雪的定远卧在床上,身后一名穿着锦绣汉服的美艳女子正在看着那枚镇远留给她的心智魔方。
“别看了,致远,再怎么看,也没有足够的军费造她出来,府库里的资源都被分给了江南一带的贫苦百姓,没有军费了已经……”定远面对着墙壁说道。
“不……官家她很快就不缺军费了,一个星期的屠杀已经让九龙那边的人明白了逸仙的意志。过不了几天,海圻就会带着那些皇家人兜售鸦片得到的巨额资金回到金陵。”
“我始终对现在的逸仙有一丝害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偏激,破金陵杀了二十几万人,这一次又杀了一万多人……”
“我倒觉得她没做错,对付罪恶,就只能赐予他们死亡,小偷小摸或许可以教化,大奸大恶之徒,只能靠杀来解决。”
“能杀得完吗?”
“黑暗兵法中有屠一城降十城之术,相信我,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杀一能儆百,杀他十万再看看。只有让这些猪猡一样的人经历过惨痛且血腥的黑暗,他们的下一代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才会因惜命而不去造次。”
“人性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吗……”
“人性本来就这样。”
正月十五这天,举国欢庆,九龙城的人们也张灯结彩地庆祝地头蛇们的灭亡和皇家人的消失,海圻特意给自己的主炮换上了礼花火药,打出了极其巨大是绚丽烟花,孩子们看着美丽的花火升空笑得无比开心。
“阿爷,阿爷,我看不到烟花了。”小女孩拉着中年男人的衣角,男人抱起小女孩,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笑着说:“现在怎么样?”
“能看到了,哇,好漂亮的烟花啊,是那些蒙着脸的姐姐们放的呢。”
另一边的街道上,没有了祸害人的地头蛇和皇家人,夜市得以重开,喜笑颜开的走商小贩叫卖着小吃饮料,玩具饰品,还有猜灯谜卖花灯的,逢人第一句是:“上元安康”。而此时此刻,九龙城中的镜花巷里,一座最高最奢华的大厦之顶,海圻的姐姐海天正坐在正位上品着甜酒,身前跪满了人,都是这镜花巷里的红倌,她们颤颤巍巍的,冷汗直流,为首的是一名大约五十岁的女人,虽然岁数很大了,容貌还是明艳,脸上没有皱纹,看着和二三十岁的模样差不多,就是头发有几缕白了,她爬到海天前边,哭着说:“大人,大人,您可千万要饶了我们啊,这些姑娘,她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要么无父无母,要么被爹妈卖进来,都是些可怜人,我们都是弱女子,也总被那些人欺压的啊,您发发慈悲,千万别把我们也像那群古惑仔似的,给推出去砍了呀……呜呜呜,呜呜呜……”
海天把桌上的甜酒一饮而尽,不带一点感情的说:“起来吧,我不会难为你们,今天上元节,让姑娘们过个节。明天一早,我会带来新的规矩,到时候你们按规矩办,就不会出任何事,如果违背,只有一死。懂了吗?”
“懂了,懂了,奴家一定按您的规矩办事。”
“话我已经说完,你们都起来吧,不要害怕我们护正司,我们杀的都是奸恶的坏人。”
奉公守法没有亏心事的好人自然是不用害怕护正司,但她们的雷霆手段太过残忍,着实骇人。
有一具尸体,是一个大dú枭的,他被施加了梳洗之刑,就是先用开水浇上几遍,然后拿一把钢铁做成的梳子,一遍一遍地把身上的肉梳下来,其过程无比血腥,骇人听闻,另有一个女dú枭,被护正司的人用了一刑叫做[开口笑],死得相当凄惨,至于其他的小喽啰,大多数都是被活生生用钢刀剁死,那一天,整个九龙城是惨叫不止,血流成河,包括那些皇家的人也免不了被诛戮,至于紫石英,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被控制住了,只能挂白旗投降。
对于不法之徒就得用野蛮手段,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惯着你啊。尽管在后来的史书中,有公知将这一时期逸仙的举动称之为开历史倒车和封建残留,但无疑这种手段最是高效和直接,也被众多的底层人所赞扬。
收到了紫石英回信的君主得知了九龙城的大屠杀之后,惨然一笑,对手下说:“给逸仙致电,就说皇家决意归还九龙……还希望她高抬贵手,别对东南亚的皇家势力下手,我现在分身乏术,实在管不了那边啊……”
“那些被杀的人……不给他们报仇了吗……”
“他们的钱又没送到我手里,死了就死了,为他们和东煌打一架,太亏。”
“明白了。”
有人说逸仙的江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这话一点也没错,自从一八八八年的三月份开始,护正司便如同一把篦子一样清扫着整个东煌,从三月一直到一八八九年的十二月,东煌的人口减少了将近三百万,甚至进入到暹罗安南等国的领土内屠杀du贩,破坏种植罂粟的田地,期间与安南爆发了一场战争,一周之内安南国被灭十余万军队,一半的国民被屠杀,安南只能俯首称臣。
逸仙有时候会看着自己治下的东煌露出微笑,她看到的是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安稳祥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刑杀之上,护正司为了这一眼的安宁,背负了无数的杀孽。
上元佳节,阖家欢乐,海圻与姐姐海天坐在不远处的路边小摊,看着眼前的一切,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东煌人露出这样的笑脸了,今天见到了,就觉得自己没白忙活……”
“我们要守护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啊……这笑容,就是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