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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CKED·第十六章

2022-06-02 02:30 作者:-岁月堂堂-  | 我要投稿

塌陷的角落/

86.

你们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在愤怒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收着点手蓄着力气。比如拍桌子把手机摔进柔软的床铺,写字时明明恨不得能用笔尖戳穿纸背。你的愤怒无处发泄,也无处纾解,熬着熬着它沉下去,它其实永远都不会消失。

这个世界很坚固,困住了你。但同时它又很脆弱,你真的用尽全力砸下去,它就会有一个角损毁。


那个损毁的角落塌下去连着很多东西。你生命的一部分也无声息地流了下去。那曾应该是安全的角落,如今只是漏洞的沉船。你大概知道自己将要溺亡,挣扎的时候你抓过稻草树枝,你甚至捕捉过水鸟,水鸟没法带你飞跃汪洋。你松开手让它飞走,自己继续逐日无望的漂流,而在你力气将要耗尽的时候——你晃眼看到了一座孤岛,或者是一头鲸。

他存在于海洋中像是游曳于夜星之间。那座沉船还勉强航行时你曾无数次地趴在船舷上张望过他。

当时你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游向他,但他独有水文,将你推了过去,让你有了片刻生机。


所以,所以你那么疯狂,也情有可原。你自私地这样想。


87.

快到八月的时候,你终于和那位家庭医生在卞玉阙那遇见了。

人很漂亮,进来前估计补过妆,口红还很鲜妍。

住家阿姨给她泡了茶,并一小碟点心放客厅茶几上。


家庭医生微笑得很有礼貌,问你是卞玉阙妹妹吗,真可爱。

你说不哦,我是他女朋友。

这人不擅长表情管理,神色如风云突变,放了茶杯拧着眉说妹妹你看着这么小,我真没想到。

你本来在帮住家阿姨烤饼干,手里沾了一圈面糊,这时也不动手了,阿姨默默地把面糊碗端了过来当没事人似的继续往模具里倒。

“姐姐现在知道也不迟。”你笑笑。余光瞥了眼挂钟,快六点了,卞玉阙要下来了。

正想着,楼梯上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卞玉阙看客厅里坐着家庭医生,就也很彬彬有礼地问候说辛苦了,我最近状态不错,麻烦你费心。

他看了眼厨房只有阿姨一个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跑去院子跟杜宾玩了,便问阿姨娇娇呢?

阿姨突然被点名晃了下神,语气稍迟说大概去玩了。

卞玉阙本来打算把人送到门口顺便看下你是不是在院子里,阿姨看他要出去忽地说卞先生等等吧,小姐说她马上就回来的。

卞玉阙从善入流,就这样把家庭医生送走了,然后回头阿姨给他指料理台下边,你扒拉着大理石台从那儿冒了半个头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看着他。

卞玉阙哭笑不得,问你怎么蹲在那啊?

你说腿软了,要抱才起来。

阿姨含着笑说先生带小姐去玩吧,晚餐好了叫你们。

卞玉阙走过来,手掌穿过你腋下将你提了起来,问你又在做什么妖呢啊?

他手太热,空调房里摸着也烫人。

你现在不太想说真话,就蔫蔫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阿姨贴心地拉上了厨房的门扇。免得打扰到年轻人谈恋爱。

卞玉阙拉着你在沙发上坐下,他对你时不时的情绪低落已经习以为常。他问你现在去散步吗?

你瞟了眼外面余威还盛的太阳,说不想,好热。

你跟他说帮我拿下手机。

卞玉阙弯腰探身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你说你点开看看。

卞玉阙又点了两下屏幕,亮起来屏保是一张他的照片,他看了眼好像是半个月前去接你时自己等在咖啡馆门口时的。

…稍微有一点羞耻。自己的照片被当作屏保什么的。

等等,他忽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年假时候,你真拍了别的?”


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迟钝。

“拍了。”你说。

卞玉阙神情严肃,他在你的语言指导下打开相册,下拉隐藏,要输密码,你说是你的生日。卞玉阙微一迟疑,输进去了一串数字,相册解锁时他分心想你怎么知道他的生日呢?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相册里的图片拉了回来。

缩略图都很暗,丝被下交叠身体的轮廓分明,卞玉阙一口气闷在怀里,忽地烧灼起来一般。他不敢多看,递给你说删了。


你伸手过来像是要拿手机,那只手在半路改了位置,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耳朵。

卞玉阙感到了耳廓发烫。

但你只轻轻地,若有若无地,蹭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拿走手机。

你往后靠陷在沙发里,将那些照片打包发给了他的通讯软件,然后才一一删除自己手机里的。


88.

晚上九点的时候,你陪卞玉阙出去散步。

卞玉阙和杜宾用走的,你用小代步车。

那个代步车是前几年为了遛杜宾买的,现在杜宾一天遛两次,活动量完全足够,这代步就放车库里落灰了。然后这阵你周六来他这边,完全没法适应这人下午晚上还要跑几公里的习惯,阿姨就把这个代步车找出来了给你用。(让我们说谢谢阿姨)

这个小区里基本八点左右遛小狗,九十点遛大狗。路上也会遇见其他遛狗的主人,杜宾和拐角过来的一只萨摩耶打了招呼,互相舔了两下蹭了一两回,主人们一叫就又各自跟着主子们走了,你之前特别好奇问卞玉阙为什么狗子们这么听话,见了面竟然还能被喊走。卞玉阙带你到小区偏僻一点的地方,人工湖对岸只有两座小别墅,说那边住着一家训犬师,白天杜宾也要遛的,就是送去那儿了。反正它们天天见到,到晚上精力折腾得也差不多了,杜宾每回晚上再散完步或者跟着他跑完回家都是倒头就睡。

你们慢慢地又到了人工湖那边。夏夜平日里这里有风,但今晚却闷热得紧,云层也低,蚊虫都不怎么飞出来。你出门前围着自己喷了一圈花露水清凉油,杜宾被你摁着也被涂了一圈,涂的时候直打喷嚏。狗子看你笑得嚣张爬起来就去着卞玉阙,卞玉阙接手把它摁住了,让你好好地给它涂满。

你跟卞玉阙在同一平面时,牵他的手你要弯肘,而现在踩在代步车——你还是要曲着手。真可恶。


89.

目前为止,卞玉阙还是没能说出想要抱的话。

他能接受无意或者情绪上水到渠成的大面积身体接触,却不能坦率地承认自己想要的这种理由。

让他说一句手给我,就费了很大的劲了。


但是再多一点,他就会想些别的。

那个在河岸上的梦,几个月前那天他逃走了,而梦里他却没能逃开。

他知道你会追上来,酒杯里会融化一颗药,黑暗里你抱着他说乖孩子。

乖孩子。

湿热缠黏的空气,温顺地裹挟着他。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会爱着你,只有我会这样爱你,接受这样的你。

……

而他在梦里问的是:

——你真的爱着我吗?

你要接受这个软弱并不光亮的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在你抱着他哭的时候,他也止不住地想这个人会永远地陪在我身边吗?她会吗?

还未来得及体会当下的亲密联系,就已被离别击垮。


90.

夜半炸雷惊醒尘世人,外面倏忽暴雨,雨声杂乱,潮气渗进来让人湿乎乎的。

卞玉阙醒了,同时他听见门那边谁轻轻扭了把手走进来了,脚步声很轻,但他知道是你。

“哥哥?”

卞玉阙伸手向声音来源去找你的身体,碰到了你的手腕,于是轻轻握着。他问你被吵醒了吗?

你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嗯。

你不知要说什么,但手里握着一杯水,便问他喝吗?

卞玉阙说好,然后撑起身靠着床头坐起来,伸手去摁开了床头柜上的夜灯。

他看见你穿着睡衣头发解开垂了下来,拿着的威士忌杯杯壁很薄。他从你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问你还喝吗?你摇摇头,他就将杯子放在了另一边柜子上。

外边不时地有雷鸣炸开,卞玉阙房间的遮光做得极好,闪电光芒的预警细微,因此雷声就像毫无防备一样地响起来。

你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那个杯子上,卞玉阙在你们之间晃了晃手,问你怎么了?

 

那个杯子是国外进口的,工艺很好杯壁很薄,很美丽。

你以前有一套类似的,有六支。

全碎了。


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很愤怒,水晶杯砸在瓷砖上砰地好大一声响。

那人暴怒地呵斥,你也声嘶力竭,你用尽力气将对方推出去锁上门,外面的骂声几乎要把你耳膜震裂,很难想象那是个平日里端着架子连鱼都不敢收拾的人。你喘着气,眼泪要掉出来。你捡起了还没有完全碎裂的杯底,再次将它砸在门板上。

那人很快反应过来,门把手被大力拉甩,接着是使劲的踢踹,门锁处凸出一个凹,又是巨大可怖的撞门声。

你盯着摇摇欲坠的门锁,两手端紧了重叠玻璃杯的套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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