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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尽头[0412乐正绫生贺曲·同名小说]

2021-04-05 13:05 作者:雯梓p_祈祷中  | 我要投稿

请听我唱完这爱恋的歌

再耐心细细听我说

 别让我独自被恐惧与回忆吞没”

 该文为同名歌曲《直到尽头》的背景故事。PV将于4月10日左右发布,敬请期待 !

来讲讲我的故事吧。那姑娘轻轻笑了笑,对我这样说。

昏暗的审讯间内,白炽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她坐在我的对面,随意撩起凌乱的红发,抹干净脸上的灰尘,露出了姣好的面容。火红透彻如红熔炼般的右眼,左眼却被眼罩遮挡。

故事发生在那样一个时代,没有连绵不绝的战争、但也并非欣欣向荣的时代。污浊与清澈混合,通往更幽深的浑浊;新的希望层出不穷,与陈旧交织成怪诞诡异的艺术。时代的浪花一遍遍冲刷着古老的历史,洗去了岁月积累的精华,徒留下空空的骨架——

就像那座高大的修道院。

那是她的救赎,也是她的囚笼。

建筑威严而沉默,矗立在道路的尽头,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已经掉了漆的大门无声敞开着,如同黑洞洞的大嘴。

她听前辈们说,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尚在襁褓之中的她被遗弃在这修道院的门口。仁慈的修女们怜悯每一个来之不易的生命,用温暖的怀抱安抚那气息微弱的小小身体,去农场买了羊奶一点点喂给孩子吃。等到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修道院的老院长亲自给她起了名字。

“这样清澈的孩子,像张白纸一样啊。就叫零吧。”

于是大家都叫她阿零。

老院长收养了阿零。在阿零成长到可以当修女的年龄前,修道院就是她的乐园。

春天里阿零采了五颜六色的蘑菇准备吃,修女们发现赶紧拦住。夏天有紫色的菖蒲花可以编织成花环;秋天的枫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阿零和修女们一起在壁炉边烤土豆吃。

一年四季都是那么平静祥和,修女们非常宠爱这个纯白的小姑娘。新的年轻修女陆陆续续进入这座古老的建筑。乌鸦拍着翅膀停在屋顶的十字架上,祷告声氤氲了时光的钟声。

楼梯口的苦像静静悬挂,冷漠注视着一切。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渲染沉寂的暮色。阿零打着小花伞站在修道院门口,眼眸盛满这个混沌的世界。

“我也要做一个善良的修女帮助别人!”她这样和修女前辈们说。修女们笑眯眯地看着她。

“做修女很苦的哦,小阿零~”

“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愿神明保佑你。”

“嗯!下定决心了!成为修女就能和姐姐们成为更好的朋友!大家要一起互相陪伴,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滔滔不绝将尘封的往事为我一一揭开,那平静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讲到这里,她突然沉默了。

“后来呢?”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她。她那纤细修长却布满疤痕的手指,正一圈又一圈地搅弄着衣袍的边缘,侧开的长裙露出一段白嫩的皮肤。

当阿零经历人生中第十个冬日时,她开始了成为修女的修行,随大家一起念诵经文、修习日课。成为正式修女需要六年的修行。修女袍宽大厚实,严严实实遮住她小小的身躯——这小小的身躯中满载着对未来的希望。每天都是干劲满满,每天都能离目标更进一步。

在某些午后休息时,她会在后院看到老院长的养子。听老修女们说,对方是十几岁时被老院长捡回来的,当时出已气多进气少,满身伤痕累累。孩子醒来后听他说,他父母早亡,被迫替父还债,可做工的那几个钱连债务的零头都填不上;于是他不得不整天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那次,他身无分文,被追债的人打了个半死;好在他幸运地被老院长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了。

告诉阿零这些往事的修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阿零知道了吗?这个世界上坏人是有很多的啊。”

阿零不知道。阿零只知道修女姐姐们都是好人。

那个孩子不想再用往日的那个名字,这会使他深陷入恐惧和回忆。于是老院长重新给他起了名字。

“……泷。曾经沉寂的孩子,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如今他三十出头,平日为人和善,嘴边总挂着一抹微笑,白衬衫熨得没有一丝皱纹,一副金边眼镜隐隐折射锋芒。遇见他时,阿零会有礼貌地和他打招呼。对方会笑着摸摸她的头,但有时他的目光令阿零想起了鳞片没有去干净的生鱼,粘腻又冰冷。

阿零宁可相信这是错觉。

在某些傍晚时,火烧云晕开半边天,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观察着夕阳。阿零就是喜欢这样坐在栏杆上,看脚下的树木和人们都变得小小的,看地平线的光一点点被夜晚吞没。这时老院长总会出现,匆匆地把她抱下来,并告诉她“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了,不可以这么做”。阿零总撇撇嘴,第二天照旧这么干。她的身形轻盈,即便穿着厚重的修女袍也能很好地保持平衡。

就算摔下去也不要紧,又不会掉到世界的尽头,修女们总会找到她的。

后来有一天,阿零照例进行每日的夕阳观察。然而直到圆月爬上天空的正中央时,阿零都没有等到来教训她的老院长。她有些奇怪,翻身从栏杆上跳下,关上阳台的木门踏入漆黑的走廊。院长室的门缝幽幽地闪着一抹光芒,夹杂了一老一少的谈话声。

“……我来继承……合适……”

“……明天……律师……”

大人们在谈事情,阿零想。懂事的阿零选择不去打扰他们,悄悄地离开了。

当她转身下楼时,老院长轻轻对那人说:“阿零平分一半的管理权。那可怜的孩子,只有权利才能保护她。”

对方点了点头,低下头隐藏眼中疯狂蔓延的暗色。

老院长死的那一年阿零十六岁。按照遗嘱,院长的养子泷继承了这座修道院,打着革新的名义将建筑修缮了一番。掉漆的木门重新粉刷,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楼梯口的苦像被专门请来的清洁工一遍遍擦拭,焕发出勃勃生机,怜悯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

从那时起,这座修道院也成为一个景点,陆陆续续有世界各地的游客慕名前来。每天都有数双眼睛注视着修女们,这样那样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遍遍梭巡,或尖锐、或柔和、或麻木,不同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仿佛打翻了的墨水瓶,把阿零干净的生活染得乱七八糟。

“哥哥,为什么要让这么多陌生人来呀?”

“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爱啊。”泷笑眯眯摸摸她的头。

又一场春雨。轻如牛毛的雨丝飘飘洒洒,温柔地抚摸世间的万物,唤醒生物心底蠢蠢欲动的念想。

“给大家定制了新衣服。请大家把旧衣服扔掉吧。”

空旷的祷告厅里,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修女们,半眯的眼瞳深不见底。黑色的衣裙被分发到修女们手上。一如既往的衣领与宽大裙摆,但不同的是,裙侧开了一道长口,直通向裙摆。修女们白皙的大腿一览无遗。

“您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们这样的衣服,这样污辱我们侍奉的神明?”

一名老修女已经愤怒地将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抬眼狠狠瞪向高台上那神情惬意的男人。周围的修女躁动不安地低语着。泷低了低头,镜片闪过一丝寒光。

“这样的老东西留着也没有。带走处理掉吧。”

处理……?阿零愣了愣神。说话间门口已经进来几个修士,看都不看老修女一眼,拽着她的衣领就往外拖。

“等等,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你们干什么?”阿零与几名靠前的修女及时反应了过来,拉住老修女试图帮她挣脱桎梏。女人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几名修士最终还是把老修女的手折在背后,拿绳子捆了起来。

“老东西。叫你平时对我们发号施令。”

“我们怎么样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要不是家里穷谁会来这破地方?”

扭曲丑恶的人类面庞,此刻他们终于原形毕露。高台上的那人依旧不疾不徐,清朗嗓音的回荡在嘈杂的祷告厅里。

“处理……就是处理掉啊。这样违抗我命令的人,就是没有用的东西。你们要是不乖乖穿上这衣服,你们的下场也一样哦。”

“你怎么敢……?老院长他……!”

老修女的瞳孔剧烈收缩,试图推开掣肘她的几人却毫无作用。修士们半拖半拽,把那老修女拖到门外去了。

“不要和我提那个老不死的。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泷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衬衫袖口鎏金的袖扣。

一声惨叫。阿零正对的那扇花窗溅上了猩红的液体。

院内所有修女被吓傻,无法动弹。泷漫不经心从衬衫口袋中拿出一块金表看了看。

“听着,从今天起,你们所信奉的主不存在了。在这个地方,我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我掌控你们所有人的生死,违逆我的下场就是那样。”

他收回金表,抬脚走下高台,皮鞋跟在地上清晰地敲出一声声脆响,宛若骨头被生生掰断的声音。他低头满意地欣赏着那一双双如笼中猎物般惶恐的眼睛,转身正准备离去。

“上帝不会原谅你!忘恩负义的狼,没了老院长你什么都不是……”

泷知道,背后那胆大包天的修女正指着自己的背影,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正如每次父亲喝醉后对自己和那没用的母亲那样。她的话语勾勒出泷皱起的眉头。他的身形停顿了一下,折返脚步到那修女面前,抬手,一声脆响。修女洁白的面庞映出鲜红的掌印。

“那么修道院从今晚开始接客。修女回去洗干净自己,在各自的寝室等着吧。每日祷告什么没用的流程的就不要再重复了。——等等,那修女留着,扔掉可惜了。”

泷掏出一块白色丝绢,将右手从掌心、指缝到指尖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抬眼对上那几个已经扯住修女头发准备往外带的修士。

“修士们负责登记今晚第一批接客名单,好好干吧——收益好的话说不定你们也能揩油……”

“等等……修道院不是晚上关门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一片死寂中,除了呼吸声与心跳声外的唯一声音,就是那纯白色小姑娘坚定的质询,柔和却掷地有声。冰冷的祷告厅内,她轻薄的身躯承受住所有人的目光。泷几步走到她的身前俯身,高大的身躯投射下浓重的阴影笼罩住阿零。阿零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还有那么多问题?你们会质疑神明的话语吗?那么今晚,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

他说完一挥手,在走廊中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最后几句话在空旷的室内留下回音。

“可能会有点疼哦,我亲爱的妹妹。”

暂且不提从早到晚,有多少瑟瑟发抖的修女企图逃离修道院,有多少修女愤愤不平试图与泷对峙,又有多少修女痛心疾首于修士们的叛变、想要唤醒他们的良知;不外乎,她们,全部都挨了一顿毒打,被强行绑回屋子。

阿零轻盈的身形猫在楼梯口的角落,扒着门边悄悄向外看,皮鞭在那些试图反抗的修女们的身躯上一遍遍流连,惨叫回荡在修道院内。

我应该在她们之前冲出去,这样受苦的就是我了——她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绞弄着单薄的裙边,回头望了望楼梯口的苦像。

“神啊,现在该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地看着苦像。十字架上的人当然不可能作出回应。

神明存在吗?若神明存在,为何会对这些遍体鳞伤的人不管不顾。若不存在,她们这些信徒又在为谁卖命?

阿零试图思考夜间会发生的事情,“接客”“收益”这样的词在舌尖反复碾过几遍,以她单薄的阅历无法理解这些词汇。一切都是未知,只能把一切交给时间。

夜晚的风微凉,又带着白日剩余的炽热。当新月初升,那些身份不明的男人进入修道院内,修士们在泷的指挥下如赶羊一样将修女分成两列。一队修女留在房间内任君挑选,一队修女被迫在房间外观摩房间内的场景。

泷说“这是神圣的教学”。

阿零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她有意识时,她只记得她被泷按在门边,强行观看一位修女房间内的场景。

清脆的撞击声,呻吟与惨叫一声高过一声。那男人兴至浓处,掐住身下那女人的脖子。

“他们在干什么?”阿零感到恐惧。门内门外的人,那些意义不明的行为,使她瑟瑟发抖。

“这是爱哦。修女通过圣洁的仪式向凡人体验爱意的过程。”

泷的嘴角挂起诡异的微笑,眼中的快意满溢而出。他的目光悠远,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么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父亲温柔地爱抚着那名修女,然后转身将母亲的心扯得支离破碎。他加重手上的力气,按住阿零的头向内看去。

屋内修女的脸色已然发紫,挣扎的动作逐渐无力,像离水太久的鱼。

“她要死了,我们要去救……”

她的嘴被泷捂住。

“嘘,这是她在耗尽自己的生命渴求爱意啊。这样肮脏的修女,神明会原谅她的。”

神明为什么要原谅清白的修女?阿零不知道。阿零只知道,当一切结束时,夜晚更加冰冷。

这就是……爱?

可为什么在狂乱的爱意过后,修女姐姐的身躯变得比今晚的月色还要冰冷呢?

她浑浑噩噩地在床上坐着,麻木地看着太阳升到半空中,一天没合眼,就这样迎来了第二次的地狱。

修女们列队时,她被一位新来的修女推入了接客的队伍。

“对不起,我害怕,我不想去……阿零你……帮帮我……”

“……等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们平时对你那么好,这时候你作出点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修女情绪崩溃地大喊发泄,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修士说“由不得你不去”,就把那新来的修女重新归入了接客的队伍。

阿零愣愣地看着,耳边响起泷的声音。

“阿零,站那别动。你很合适这个位置。”

很合适这个今晚负责接客的队伍。

阿零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也许已经没有愿意护着她的修女了。过去那些微笑的、安抚的面庞,那些温暖的、始终为她敞开的怀抱,此刻已烟消云散。

自己今晚也要遭受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了么?那样惨无人道的爱意么?她大睁的眸中映出细微的血色。

“小阿零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痛苦……姐姐们不在了,我来保护你。”

是那位总是烤蛋糕给她吃的修女。奶油蛋糕,再点缀上红草莓,她最喜欢吃那个。每次吃了一块就想吃下一块,但是蛋糕会被姐姐藏起来,因为“吃多了会蛀牙”。于是她翻遍修道院上下,总能巧妙地在她常去的地方再发现一块蛋糕,然后骄傲地跑回去拿给姐姐看。

“看!你藏的地方不怎么样嘛!我找到啦~”

姐姐的笑容霎时明媚,然后抱起她说“我们的小阿零真聪明”。

此刻那双微热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回了人间。

“不要怕,我来代替你。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姐姐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笑意与安抚。

“等明早我再给你烤蛋糕吃好不好?这几天把小阿零吓坏啦。”

阿零还想说什么,唇被食指轻轻抵住。

“嘘,不要说话。无罪的孩子,神明会保护你的。”

高台之上,泷笑了下,没有说话。

阿零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能牺牲自己,换取相对幸福的结局。

神明存在吗?她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清澈的瞳孔溢出泪水,倒映着那具尸体。

衣不蔽体、满身伤痕、大睁着眼睛的,是那个刚才还对她温柔笑着的、安慰她的姐姐。那双死气沉沉的眸中流出愤懑、不甘、怨恨,雪白的脖颈上一圈乌青的掐痕,与黑色修女袍相得益彰。

再也没有蛋糕吃了。

世界变成了鲜红色。

记不清是第几次回到这地狱了。旧的生命死去了,还有新的替补前赴后继地跟上。零又灌了一口酒,走向对她招手的修士。酒精逐渐在修女之间流行起来,这是用来麻痹现实的好东西——对零还有额外作用。

空腹喝酒。

她被带上二楼的房间。面前是一个同样浑身酒气的男人,扯过她的手臂就撕开她的上衣。时机正好,她喉头一阵翻滚,“哇”的一声,一股秽物就吐到了对方的身上。

她被扯着头发、指着鼻子大骂、扇了两巴掌然后拎出门外,扔到泷的面前。

泷三言两语安抚了那名醉汉,并承诺会以同等价格给她找更好的姑娘。镜片的冷光对准阿零。

“六个月,接客一共才三十三次,九次自杀未遂,六次威胁客人生命,五次逃跑,四次反抗。客人们都对你很不满意,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零沉默。

“你需要被调整啊。这样吗。”

零的沉默,保持到她的嘴被封上,四肢被捆绑。几名修士一拥而上。

“二楼最后一个房间是空的。便宜你们几个了……这样的性子本来可以卖一个好价钱。调整不好就处理掉吧。”

几个修士等不及听完他的话就架着零走向楼梯。

“我想她好久了……今天终于等到了!这小娘们。怎么可能舍得处理掉啊!”

“等不及了,我们在这里就来一发吧。被看到也不亏啊!”

零的身体就被架起,几个修士衣衫尽褪露出丑陋的内里。零麻木不仁地抬头,视线对上楼梯口的苦像。

神明不存在。神明不仁慈。

神明不存在吗?

求求你……救救我……

别让我独自被回忆与恐惧吞没。

无论我会受到怎样的鞭笞苛责。

她觉得身后的力量逐渐变小。她回头看去。那几名修士正胡乱地在空中抓着什么,眼珠凸出,额间青筋暴跳,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放……开……我。”

须臾,他们没了气息。

很神奇,零没有感到一点恐惧。当他们几人的尸体被发现,没人会认为是她杀的人——因为直到那时,她的双手还被牢牢绑着。泷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骂了一声“见鬼”,然后匆匆离去。

神明。零坚信,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

神明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她的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随即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清晨的空旷走廊。大家已司空见惯这样的尖叫与哀嚎——每天都有疯掉的修女,但只要她们的身子还能动,她们就不得不继续干那样的行当。

零逐渐停止了大笑,喘息着冲到楼梯口,砰地一声跪下后不停地磕头。祈祷,磕头,再祈祷,再磕头。血色逐渐染红了地板。零不在乎,这个地方已经被足够多的血色污染了。

求求您不要抛弃我,您是我仅剩的唯一寄托。

意识逐渐模糊,世界旋转着即将倒塌,泪水氤氲了地上的血迹,此刻零的耳边悠悠地响起一声叹息。

“明天午夜,尽情去做你想去做的事吧。我会看着你的,阿零。”

“请尽情去爱世间每一个人。”

等到零的意识回笼,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摸摸自己的头,并没有鲜血淋漓的伤口,但那来源于水泥地面的尖锐疼痛还令她记忆犹新。

是梦吗?她颤抖地起身,是手上多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沉甸甸的银质十字架,对着夕阳仔细打量,依稀可看到上面刻着的一个字:牙。

那不是假的。一切祈祷并非无用功。神明并非不存在。那是真的。那是真的。祈祷是真的。是真的。神明与我共存。零坐在床上,把面颊埋入膝盖,一会是歇斯底里的痛哭,一会是酣畅淋漓的大笑。

为什么,神明这时候才出现呢。

为什么,神明还要给自己希望呢。

夕阳温柔烂漫,如绚丽多彩的童年。她一如小时候那样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俯视着世间万物。地平线的光芒渐渐被深紫的黑吞噬。

再也不会有人把她抱下阳台了。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坠落时接住她了。

月色更加冰冷,高高在上地注视着世间肮脏的生灵。

向下坠落吧,直到尽头。

她扬起修长的脖颈,从顶楼的楼梯上一步步慢慢走下,手中动作不停。一瓶瓶澄澈的酒液被倾倒,顺着楼梯倾泻而下,如同泉水叮咚,悦耳又活泼。每一层的房间中,鲜活的惨叫与殴打、呻吟与低喘不绝于耳。

孩子们,归于平静吧。

那名修女火红的短发,凌乱如燃烧的烈焰般。烈焰熊熊燃烧起来,伴随她猖狂的笑声。

神明说,要全身心爱着世间的每一个人。

我爱你们。

火舌肆意吞噬着世界。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罪人们试图翻窗逃走,却发现所有的门窗都被锁死。修士们拿圣水往自己身上泼洒,却发现所有的圣水都换成了酒精。修女们笑着大哭,手拉手跳进熊熊火焰中,那干净又明媚的橙红色是她们最后的归宿。

零走进院长室。泷正试图用厕所的水源扑灭熊熊的火焰,但那火焰经水浇灌反而更加炽热。即便这个时候他的不曾惊慌,沉稳地将衬衫布料用水浸湿,准备逃生——直到他看见那个半边脸已经燃烧起来的恶魔。

那火红如同琉璃般透彻的眸子,在大火的映照下,变得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那样明亮绚烂。他惊慌失措地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抱住。

火焰将空气灼烧得扭曲。

“泷,我真爱你。”

“这是爱哦。修女通过圣洁的仪式向凡人体验爱意的过程。神明会原谅你的。”

全身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感。泷在意识消失前,看到那女人身后站着的男人。

他恍惚地想着,原来是阿零,阿零怎么会是恶魔呢?

原来她身后的人才是恶魔。然后意识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修道院烧得只剩空空的骨架。漆黑的残骸一具具被陆陆续续运出。

“一楼搜查完毕,尸体三十七具。”

“二楼房间三十间,尸体七十八具。”

“三楼房间三十间,尸体六十六具。”

“四楼尸体一具……等等,这有个活人!”

“可疑,太可疑了……这样的火势她是怎么它m的活下来的?”

“该死,你是说……这么多人都是她一个人杀死的?”

昏迷的少女,左眼被灼烧成可怖的空洞,手上还紧紧攥着那个刻着“牙”的十字架。

神明总是仁慈,只有恶魔才会与人类交易。

零,十月十号特大纵火案的最大嫌疑犯。那场烧了三天三夜、怎么都无法扑灭的大火,给每一个人心中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说来奇怪,之前审问零的五个警官,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不肯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最后这个烫手山芋被丢给了我,我这个小小的实习警官,却有幸听到这完整的故事。

往事被一点点呈现在我面前,我不知是该震惊还是该怜悯,心中五味俱全。不过在一切没有其他证据前,这只能是个普通的故事。我敛了敛心神。

她讲完了。眼中没有焦点,嘴角时不时牵起诡异的笑容。不论我问什么,她都不再回答。我整理了记录,起身推开凳子,准备离开。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么?神明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她突然发话,吓了我一跳。

“啊呵呵,是吗?谢谢你和……你的神明。”

她绽出一个璀璨的微笑。自从我与她见面,她从未笑得如此发自内心,我一时也有些恍惚。再看去时,她依旧是低着头,不发一语了。

我反手关上审讯室的门,踏入长长的走廊。角落零星可见斑驳的雪茄头;蜘蛛张起几张网,静候猎物光临。行至走廊尽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一阵风熏得我后退两步,好一阵咳嗽。

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没习惯啊。可是这怎么让人习惯得了?我自嘲地笑笑,抬脚走进办公室呢。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内,几个同事正一边抽着上好的雪茄一边谈天说地。

“哟,今天就早点下班吧……东边那座修道院又新来了一批货物,趁早过去看看啊!”

“老天保佑!给我一个和上次一样烈的妞!我就喜欢那样的修女。”

我猝不及防又吸进一口烟,咳嗽了几声。

“伊凡?审完了?审出那疯婆娘什么没?”一个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的同事懒懒地把烟掐了,看向我。我沉默了。

“审不出来也不要紧啦。她又没有家人,我们得不到什么好处。那火灾多半也只是意外。放人吧,多一个人在监狱里还得多一份伙食费。”他从烟丝盒里揪出来一大撮上好的烟丝,拿纸卷了重新点燃。“赶紧写文书吧,晚点我们还要去修道院共度良宵。

“啊,你这种纯得发苦的小菜鸡就别来了。”

“所以你到底审出来什么没有?”

我抿了抿唇,不动声色把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遮到身后。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后记:

第一次尝试这种背景题材的小说。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想用我笨拙的笔触,描绘一个“一尘不染却被迫在夹缝中生存”这样的姑娘。不知效果如何呢?

零最后真的得到救赎了吗?泷为何如此草菅人命?刻着“牙”的十字架,究竟源于神明还是恶魔?各种问题和想法,都欢迎在评论区讨论哦。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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