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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0楚熊通僭号称王 郑祭足被胁立庶『东周列国志』

2021-09-14 13:19 作者:山嵓  | 我要投稿

【阅前提醒】本系列『种花家事』专栏是采用“附经而作”的整理模式,即先将“冯梦龙-蔡东藩”十二部历史演义的公版原经抄录于专栏;然后进行分段分节,并添加小标题;之后对各部分进行叙述,置于节前;最后注解附录于相应位置。由于工程量浩大,因此每篇专栏发表时并不完善,前期以跑马圈地为主,写得较为简略。待第一遍完成后,会再进行第二遍、第三遍……增修,以求能趋于完善。总而言之,本系列是以种花家十二部信史流历史演义小说为大纲底本,以种花家古典传统历史文献为参照准绳,兼采历史演义与历代笔记小说为补充,最终杂糅整合而成。在初步计划中,『种花家事』系列共有本纪十二,上起诸夏共和行政,下迄中华再造共和,以求取其间两千七百九十年历史之精要:

孟春纪·东周列国志;仲春纪·前汉演义;季春纪·后汉演义;孟夏纪·两晋演义;仲夏纪·南北史演义;季夏纪·唐史演义;

孟秋纪·五代史演义;仲秋纪·宋史演义;季秋纪·元史演义;孟冬纪·明史演义;仲冬纪·清史演义;季冬纪·民国演义……  

〇、山话嵓语

1.鸟瞰概览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13156230,本篇是第010章回。 主要讲的是:春秋小霸郑庄公射天子中肩带来的后遗症,跟随周天子伐郑的陈公子佗本就得国不正,战争中被蔡国摸清虚实后,在战后被蔡人用美人计斩杀,后蔡国外甥继位,是为陈厉公;楚子熊通见周天子这么拉胯,就要求天子封自己为王,遭拒后,遂僭越自封楚武王;春秋小霸郑庄公薨逝,嫡长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郑公子突不服,就在宋庄鲁桓的支持下,策反托孤大臣祭足,最终成功篡位,是为郑厉公;卫宣公遵守与郑庄公生前定下的恶曹之约,及时收留保护了郑昭公,为后来的郑昭复位埋下了伏笔。

2.目录概要

(1)陈国巨变——周天子伐郑时,郑国的亲家翁陈桓公去世,而陈桓公之弟公子佗弑侄篡位,不过公子佗得国不正,于是讨好跟随周桓王讨伐老亲家郑庄公,结果大败而归。蔡桓侯发现有机可乘,战后立刻祭出双重连环美人计,一举斩杀公子佗,然后拥立自己妹妹所生的公子跃继位陈君,是为陈厉公。

(2)大楚溯源

        ①楚祖祝融——大楚之祖乃是颛顼高阳氏的重孙,重黎祝融。昔炎黄合流,诛杀蚩尤。但之后黄帝轩辕一脉把持天下,华夏至此进入五帝时代。此时虽名为公天下,但实为家天下,这导致炎帝部落普遍不满。于是颛顼继位后,炎帝后裔共工揭竿而起,反抗轩辕氏的家天下独裁,双方大战数十年未果。至帝喾时,颛顼重孙重黎因精通火系法门而崭露头角,成为镇压共工部落的统帅,但最终重黎因未能阻止共工的拼死一击,导致中原水乱,而被帝喾军法从事。但帝喾本着存亡继绝的原则,先让重黎继承共工父亲祝融之祀,然后让重黎的弟弟吴回继承重黎祝融之祀。而楚国先祖正是吴回之子陆终的幼子芈季连。所以楚人自称是祝融后裔,而再往上溯源楚人则是高阳氏颛顼的后裔,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屈原要在《离骚》首句强调自己是“帝高阳之苗裔兮!”另外屈原在《离骚》中强调自己“惟庚寅吾以降”,而楚祖祝融的忌日也是庚寅日,当然干支纪日是六十天一轮。

        ②大楚发轫——武王伐纣时,楚人从龙入关,故成王继位后,封楚为子爵,楚国正式建立。但楚人地位低下,饱受周人歧视,最终双方闹掰,后昭王南征不返,获胜的楚国开始发迹。夷王时,楚子熊通僭越分封诸王;厉王时,厉始革典,周国回光返照,于是在周朝的军事威胁下,楚子不得不自除王号,直到厉王奔彘后楚人才重新冒头搞事。

(3)楚武欲王——东周桓王时,小霸郑庄公横空出世,欲霸天下。桓王大怒起兵伐之,结果被郑庄公大败不说,还被射王中肩,差点战死。此时远在南方的楚子熊通见周天子这么拉胯,感觉远不如己,这么拉胯的都能称王,那自己……熊通立刻再起封王之念。

(4)沈鹿会盟——楚武王欲立王业,逐鹿中原。但楚国北边是西周时设立的汉东姬姓诸侯防御链,此处人多势众不说,还个个都是天子同宗,楚国若欲染指中原,王霸天下,就必须先突破汉东姬姓诸侯链,于是楚武王于沈鹿会盟汉东诸侯,以察虚实。当其时,大部分汉东诸侯迫于楚威纷纷前来参会,但唯有汉东第一、第二强国随、黄拒绝参会。

(5)速杞大战——楚武王大怒,直接兵伐汉东第一强国随,以警天下。而随侯错误采用少师提出的速胜论战略,竟然放弃城防,直接带兵与楚军野战,结果大败输亏,几乎全军覆没。

(6)楚武称王——楚武王击败随国后,迫使随侯签订城下之盟,强令其向周天子上书,要求周王室承认楚国的王爵身份。周桓王大怒,但当年的繻葛惨败,使周室无力南征,结果周天子只能严词申饬楚武王。楚武王见周天子只会无能狂怒,摸清了周国虚实,于是立刻正式称王,僭号楚武王,而汉东姬姓诸侯见本家天子不能南下撑腰,也只能陆续就范,奉楚武为王,至此楚国王业正式建立。

(7)郑庄托孤——小霸郑庄公薨逝。临终前,其先于恶曹将世子忽托孤给齐僖卫宣二侯,后又回国将世子忽托孤给郑国权臣祭足,然后才带着对郑国霸业的不舍和期盼,安心的闭上了双目。

(8)瞒天过海——世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但郑公子突不服,欲篡权夺位。而郑庄公生前为郑昭公安排的双重保险也被公子突一一化解。首先是托孤诸侯齐僖卫宣,公子突先找到母族的君主宋庄公,许以重利获得支持;之后宋庄公找到小姑仲子的独子鲁桓公,正好郑昭公曾是鲁桓公的情敌,因此鲁桓公一口答应倒郑;最后鲁桓公找到老丈人齐僖公和连襟哥卫宣公,让他们保持中立,并承诺会保证郑昭公的性命,不让二侯违背恶曹之约,疏不间亲之下齐僖卫宣选择默认。待解决了外部问题后,公子突又立刻设局,将托孤大臣祭足诓入宋国,并于威逼利诱之下迫使祭足背主就范。就这样一张严密的政变大网,已经悄无声息地向着郑昭公缓缓张开了!

(9)偷天换日——政变发动,在内外的联合绞杀下,势单力薄的郑昭公只得带着家小弃位出奔,齐僖卫宣没有忘恶曹之约,及时出手接纳,其中邻郑的卫宣公派人接纳保护了郑昭公一家。之后公子突继位,是为郑厉公。而祭足则趁着郑厉公得国不正威信不足的档口顺势把持了郑国权利,成为郑国权臣。

3.观后有感

        吾昔年观史至此,曾困惑于《史记》《左传》关于陈厉公记述之差异。当时我看完本章回后,信手翻阅史记左传,然后就意外发现了关于公子佗篡位记载的华点。《左传》记载的是,公子佗篡位后第二年被蔡人杀,也就是郑庄公大破周蔡卫陈四国联军并箭射天子中肩后的第二年。但《史记·陈世家》记载的却是公子佗成功篡位,是为陈厉公,七年后蔡人才出手杀掉了陈厉公,拥立公子佗兄长陈桓公的二儿子继位,是为陈利公。仔细对比发现《左传》的记载和《东周》原著相同,而与《史记》大异。然后我就好一通分析,最后认定《左传》和《东周》是正确的,而《史记·陈世家》此处的记载是有误的。理由如下:

        ——首先,我读《史记·陈世家》这一段时根本读不懂逻辑。史记中记载,公子佗为蔡母所生,所以蔡人为拥立蔡国外甥公子佗,就弑杀五父和太子免,后公子佗继位,又娶蔡女并生子,但之后,蔡女与蔡人暗通奸情,最后蔡人就杀了公子佗,但却拥立仇人太子免的弟弟跃为君。这逻辑能捋顺吗?蔡人弑杀了太子免后,放着自己蔡国的外甥不用,反而拥立仇人弟弟为君。就算是蔡人因为蔡女而跟蔡国外甥公子佗争风吃醋反目成仇,那杀完也应该拥立蔡女生的子嗣,怎么会改立仇人太子免的弟弟呀。当时我是开了半天脑洞,想了无数阴谋论也始终没有捋顺这个逻辑。

        ——然后,我翻阅《左传》,一眼就看出《左传》的逻辑才是正确的,是完全说得通的。《左传》中公子佗并不是蔡母所生的蔡国外甥,而是史记中记载的那个被蔡人杀的“五父”,反而太子免的这个弟弟跃才是蔡母所生,因此蔡人杀了公子佗拥立了蔡国的外甥即太子免的弟弟跃。这个记载一看就顺理成章、动机清晰、逻辑顺畅。故我只一眼就能确定《左传》的相关记载才是正确的。

        ——最后,我赶紧细察一下《史记》的年表,发现虽然差了这么一大块,但时间节点却和《左传》的完全相同,于是就仔细对比了一下……我估计太史公写到这里时一定是头快挠秃了……原来太史公也发现了时间罢搁,于是就弄了个陈利公出来,厉与利傻傻分不清楚。就是说《左传》中陈厉公是太子免的弟弟,而公子佗根本没有纪年。而《史记》中陈厉公是公子佗,但这就对不上陈国世系了,于是太史公将下面继位的太子免的弟弟跃定为陈利公,然后让陈利公继了位就死,也就没有纪年,这样年表就对上了,于是乎《史记》和《左传》的年表此处就都是陈厉公执政七年,完全对上。

        在分析完《左传》和《史记》相关记载后,我决定复述陈厉公继位之事时,将两者杂糅一下:主线剧情自然是按照《左传》的说法,不过《左传》对于蔡人弄死公子佗的记载较为模糊,因此关于蔡人弄死公子佗的过程,就采用《史记》的相关记载。

一、陈国巨变

        周桓王十三年(鲁桓公五年,郑庄公三十七年,陈桓公三十八年,蔡桓侯八年,卫宣公十二年,元始前707年)秋,周桓王带领蔡、卫、陈等国伐郑问罪,最后大败而归,尤其是左军陈师,几乎是一触即溃,这就让蔡国借机摸清了陈国虚实。

        陈桓公生前曾有一妾为蔡桓侯的妹妹,其生有一子为公子跃,但由于是庶子,本和君位无关。却不承想,伐郑前陈桓公去世,而陈桓公的弟弟公子佗竟趁机弑杀了陈侯正统继承人世子免,之后公子佗悍然篡位,自立为君。而由于公子佗得国不正,不得不率大军跟随周桓王讨伐郑庄公,但此时陈国军民离心,因此繻葛之战中,陈军是一触即溃,这让蔡侯摸清了陈国虚实,自然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伐郑结束后,周陈蔡卫四国联军大败而归,然后郑庄公就要一个个秋后算账了,不过蔡桓侯最识相,郑庄公还没有开始算账蔡桓侯就派人找过去了,郑庄公本没打算见,但蔡使声称蔡侯要送给郑庄公一份足以抵偿此次伐郑“误会”的大赔礼。郑庄公好奇之下,招来使者密谈,使者说道,陈公子佗竟敢趁着郑世子忽的岳丈陈桓公去世,杀掉郑世子的大舅哥陈世子免,蔡桓侯闻讯惊怒不已,故愿替郑国除掉篡逆凶手公子佗,并拥立郑世子的二舅哥公子跃继位,如此郑国就可不费一兵一卒,再次让陈国倒向郑国。

        郑庄公权衡之后认为可以,陈公子跃乃是蔡国外甥,又是郑世子忽的二舅哥,不同于荼毒老亲家的公子佗,若公子跃能继位,必会重新亲善郑国。再加上其与蔡国的友好关系,就相当于为世子忽拉来了两国臂助,虽然陈蔡都是小国,但好歹距离郑国较近,若突然有事,可助世子忽一臂之力。于是郑庄公欣然同意,并表示事成后会全力支持公子跃上位,且将此次两国伐郑之仇一笔勾销。

        蔡桓侯得命后立即开始布置,但应该如何下手呢?毕竟公子佗再怎么不得人心,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陈国君主,蔡国想不动干戈的除掉他也是件很困难的事,然后蔡桓侯就祭出了一招双重连环美人计。

        第一重是针对公子佗夫人的美人计。由于陈蔡累世之好,因此双方联姻频繁,故蔡桓侯当年不仅嫁了一个妹妹给陈桓公,还顺手将一个宗室之女嫁给了其弟公子佗,当时只是想来个亲上加亲,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个棋子。当然若是直接让这个蔡女暗杀公子佗,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名蔡女马上就坐稳陈君夫人宝座了,她若此时杀了公子佗可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就要先对这位陈国君夫人使用美人计,给公子佗撬一撬墙角,松一松土。

        然后一名自称是陈国君夫人远方表兄的男人就来到了陈都求见蔡女,蔡女好奇之下召见了来人。自从成为君夫人后,来找自己的亲戚太多了,因此蔡女起初根本没当回事,但见面后,立刻大惊失色,原来来人竟然是自己曾经的初恋。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可惜肮脏的政治生生拆散了二人,最后心如刀绞的蔡女只能在爱人痛苦的注视下,坐上了前往陈国的婚车,而这段甜美的爱情也就如此无疾而终了。直到如今蔡桓侯忽然找到她的这个爱人,并私下许诺此人,蔡国将同意二人的婚事,并会在事成后送上一份足够一家富裕生活一辈子的嫁妆以作补偿。虽然时过境迁,但初恋永远是最美好的,于是来人立刻同意,然后带着憧憬和希望去往陈国,求见此时已是君夫人的初恋情人,他心中永远的那抹白月光。

        公子佗掌权后,不恤国政,反而经常出去打猎游玩。这自然冷落了蔡女,但蔡女并没有因此就倒向初恋情人的怀抱,反而死死按捺住那一阵阵的悸动,冷冷的与初恋寒暄,然后就冷酷绝情的将其赶往驿站安顿。不是蔡女无情,而是造化弄人,此时的蔡女早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及可爱的孩子,她哪怕愿意抛下君夫人之位,但也不能抛下孩子。若不出意外,她的孩子乃是储君,可一旦她私奔了,那她孩子的命运就彻底完了。此时的她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蔡国小公主了,她现在是母仪陈国的君夫人。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可以不为夫君考虑,甚至可以不为百姓考虑,但她不能不为孩子考虑〖山录||《史记·陈世家》——取蔡女,蔡女与蔡人乱。〗

        这种情况,蔡桓侯这个政治动物当然能料到,他也没指望靠个初恋就能搞定这么大的事情,于是立刻开启了第二重美人计,这次针对的就是陈公子佗。当公子佗听说有个自称是夫人表兄的小白脸忽然见了自己的夫人,自然就起了一些疑虑,于是赶紧结束游猎,回家看看这位帅气的舅哥是什么来路。不过当他急冲冲的跑回家时并没有见到小白脸舅哥,却见到了夫人房中一屋子的大美女,原来是知道自家夫人成为君夫人后,蔡女老家不仅有远方表兄来求见,还有夫人以前的娘家闺蜜小姐妹们带着女眷前来恭贺。

        陈公子佗一见,立刻放下心来,原来是自家夫人得势后,以前的亲戚来亲近走动,还当什么事呢?看来是想多了,那个小白脸舅哥估计就是来打打秋风,到时候让人给个仨瓜俩枣打发了就是。然后公子佗就开始偷偷欣赏这满屋春色。哇,本以为夫人就够漂亮了,没想到夫人的闺蜜姐妹也是个顶个的带劲。而众女看到公子佗后,马上过来热情问好,让手足无措的公子佗很快就在一声声的姐夫长姐夫短中迷失了自我。

        这可急怀了蔡女,你们一帮妖艳贱货,以前不知道来看我,如今看老娘发迹了,一个个小嘴抹了蜜一样,不对,你们怎么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往我夫君身上生扑,我去,怪不得一个个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喂喂喂就是你,你抛那媚眼给谁瞧呢?还有你,你个小蹄子求你姐夫讲故事也不用一个劲拿胸口蹭啊……不悦的蔡女赶紧将敌蜜们打发出去,先让下人暂时安排个住处,想着等过几天,每人发几件首饰几匹布帛,全部打发走。回头再看夫君公子佗那一幅色与魂授的模样,蔡女就气不打一处来,哼的一声回了房,又重重的关上了门。

        过了几日,不顾夫君公子佗好好招待娘家人的提议,蔡女在公子佗遗憾和不舍的目光下,强势送走了娘家亲戚和闺蜜,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蔡女列出的送客名单中,偏偏漏掉了那位正待在驿站的远方表兄,不过没有送客,但也没有接见。

        怅然若失的公子佗,不断的回味着那几日的蔡女多情。此时真恨不得立刻去蔡国进行国事访问,然后借机再续前缘。但他一国之主,若去蔡国访问,肯定会被严密保护,蔡人怎可能让他随便往女眷家乱跑,并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隔三差五的就去蔡国访问。正在愁眉不展之计,束手无策的公子佗忽然想起了那个小白脸舅哥,一打听,还在驿站猫着呢,且自那次之后,蔡女再未召见,原来不是情敌,公子佗也就放心了,然后就立刻亲自召见,还大方的以美酒宴请。

        小白脸舅哥也是“受宠若惊”,酒过三巡后,公子佗开始偷偷打听蔡女那些娘家闺蜜的来历,而小白脸舅哥则佯装毫无戒心,在不经意间就将这些闺蜜的来历、身世甚至爱好都和盘托出。公子佗大喜,暗暗记在心中。然后谎称,蔡女有点思家,但是父母亡故后,女子就不能回家归省了,因此自己想让她娘家的女眷闺蜜来陪陪,以解相思之情,但蔡女不忍小姐妹离家奔波,就都又礼送回去了,于是问问舅哥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白脸舅哥一听,佯装不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陈蔡累世联姻,因此蔡国为了方便女子归省,就在靠近边境的地方,修了一个小宫,以让归省的公主们过境时中途歇脚,而除了归省时间外,平时小宫中并没有人居住,因此可让蔡女的娘家女眷们到边境上的这处小宫暂住,从而与蔡女相会解闷,等到归省时间快到时再提前离开就是了。

        公子佗大喜,立刻瞒着蔡女,诈以陈君夫人的名头,邀请那几日与自己眉目传情的蔡女闺蜜们去小宫相会游玩。然后公子佗就开始往蔡国方向游猎,随着一路上掩耳盗铃的东游西逛,公子佗终于无意间到达了那座小宫,之后就假装不知情的询问是谁家庭院,在“意外”得知是亲家亲戚在住,赶紧表示一定要拜访一下亲家,否则太失礼了,然后亲家一见立刻热情相邀,公子佗推辞不过,只得“勉为其难”的连住十数日,最后才在手下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柔乡〖山录||《史记·陈世家》——所杀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长曰跃,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诱以好女〗

        之后意乱情迷的公子佗,开始频繁的往蔡国方向游猎,至于究竟在猎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随着猎人与猎物越来越熟,公子佗也开始逐渐放松警惕,以前其在蔡国地盘上还保持着警醒,带了不少人,且私会时还不忘安排斥候在周边放哨。但随着公子佗彻底迷失在蔡女们的似水柔情中后,就逐渐减少护卫随从,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直到此次,公子佗只带了几名侍卫就敢前来与蔡女闺蜜们幽会〖山录||《史记·陈世家》——数如蔡淫。〗

        于是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郑庄公三十八年,陈厉公元年,蔡桓侯九年,元始前706年)秋,见时机成熟的蔡桓侯立刻抓住机会,在公子佗猎艳的小宫附近埋伏,当场将公子佗斩杀。然后蔡人立刻拿着公子佗的首级,前往陈国,由早已准备好的陈国公子跃接应,蔡人进入陈国国都后,小白脸舅哥立刻说服了初恋蔡女,毕竟对于蔡女来说,此时已经不再奢望亲子继位,既如此,若能与初恋一起有个归宿也不赖,于是双方很丝滑的就进行完了权力交接。群臣在蔡人的监督下拥立公子跃为陈国国君,是为陈厉公。而蔡女则带着亲子彻底离开陈国,离开这是是非非,跟着初恋回到了蔡国居住。至此陈蔡两国再次进入蜜月期,关系和睦,亲如一家。而两国与郑国的关系也因陈厉公的妹夫郑世子忽而立刻恢复正常化〖山录||《左传·桓公六年》——蔡人杀陈佗。〗

        昔鲁隐公七年冬十二月,郑世子忽欲娶于陈,陈桓公大喜,亲派弟弟公子佗去郑国结盟,但已有谋逆之心的公子佗对郑庄公这个未来老亲家颇有敌意,因此会盟时故意出丑,不过郑庄公并没有在意,依然同意了郑世子忽与陈国妫氏的婚姻。但会后,郑国参会者洩伯叹息道公子佗对会盟如此轻忽,将来可能要出事。郑庄公知晓后,让良佐去陈国会盟时留意一下,然后,良佐就发现,陈国已有分庭之势,料不久必乱。果然陈桓公刚死,公子佗就发动了政变,然后又被陈桓公的儿子拨乱反正,虽最终稳定了局势,但公子佗与原世子免皆死于这场动乱〖山录||《左传·隐公七年》——陈及郑平。十二月,陈五父如郑莅盟。壬申,及郑伯盟,歃如忘,洩伯曰:“五父必不免,不赖盟矣。”郑良佐如陈莅盟,辛巳,及陈侯盟,亦知陈之将乱也。〗

        话说陈桓公之庶子名跃,系蔡姬所出,蔡侯封人之甥也。因陈、蔡之兵一同伐郑,陈国是大夫伯爰诸为将,蔡国是蔡侯之弟蔡季为将。

        蔡季向伯爰诸私问陈事,伯爰诸曰:“新君佗虽然篡立,然人心不服,又性好田猎,每每微服从禽于郊外,不恤国政,将来国中必然有变。”

        蔡季曰:“何不讨其罪而戮之?”

        伯爰诸曰:“心非不欲,恨力不逮耳!”

        及周王兵败,三国之师各回本国。蔡季将伯爰诸所言,奏闻蔡侯。

        蔡侯曰:“太子免既死,次当吾甥即位。佗乃篡弑之贼,岂容久窃富贵耶?”

        蔡季奏曰:“佗好猎,俟其出可袭而弑也。”蔡侯以为然,乃密遣蔡季率兵车百乘待于界口,只等逆佗出猎便往袭之。

        蔡季遣谍打探,回报:“陈君三日前出猎,见屯界口。”

        蔡季曰:“吾计成矣。”乃将车马分为十队,都扮作猎人模样一路打围前去,正遇陈君队中射倒一鹿,蔡季驰车夺之。陈君怒,轻身来擒蔡季。季回车便走,陈君招引车徒赶来。只听得金锣一声响亮,十队猎人一齐上前,将陈君拿住。

        蔡季大叫道:“吾非别人,乃蔡侯亲弟蔡季是也。因汝国逆佗弑君,奉吾兄之命,来此讨贼,止诛一人,余俱不问。”

        众人俱拜伏于地,蔡季一一抚慰,言:“故君之子跃是我蔡侯外甥,今扶立为君何如?”

        众人齐声答曰:“如此甚合公心,某等情愿前导。”

        蔡季将逆佗即时枭首,悬头于车上长驱入陈。在先跟随陈君出猎的一班人众为之开路,表明蔡人讨贼立君之意。于是市井不惊,百姓欢呼载道。蔡季至陈,命以逆佗之首,祭于陈桓公之庙,拥立公子跃为君,是为厉公,此周桓王十四年之事也。

        公子佗篡位才一年零六个月,为此须臾富贵,甘受万载恶名,岂不愚哉?有诗为证:弑君指望千年贵,淫猎谁知一旦诛?若是凶人无显戮,乱臣贼子定纷如!

        陈自公子跃即位,与蔡甚睦,数年无事。这段话缴过不提。

二、大楚溯源

        周桓王十三年(鲁桓公五年,郑庄公三十七年,陈桓公三十八年,蔡桓侯八年,卫宣公十二年,元始前707年)秋,周桓王带领蔡、卫、陈等国伐郑问罪,最后大败而归。周天子的此次大败,不仅在中原威严扫地,还引起了大周南面楚国的觊觎。这楚国国君为,芈姓,熊氏,子爵,乃高阳氏颛顼帝的后裔。而楚国的溯源之事还要从炎黄合流开始说起。

1.楚祖祝融

(1)炎黄合流

        三皇末年,炎帝神农氏世衰,而黄帝轩辕氏应运而生,炎黄遂争霸于中原,后黄帝三败炎帝于阪泉之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炎帝这位老牌共主依然拥有不小的实力,炎黄二族一时打得是难解难分〖山录||《史记·五帝本纪》——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坂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正在此时,南方蚩尤大兴,趁乱逐鹿中原,正在互殴的炎黄二族皆不能胜,遂化敌为友,组建炎黄联盟,共御蚩尤。后黄帝率领炎黄大军于涿鹿大胜蚩尤,不仅斩杀蚩尤,还顺势吞并了蚩尤部落。战后,实力大增的黄帝被炎黄部落推为共主以统天下。至此百族争锋、各领风骚的三皇时代谢幕,取而代之的则是天下趋一、共主世传的轩辕五帝时代〖山录||《史记·五帝本纪》——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信道,未尝宁居。〗

        在原始社会公有制选举中,部落之主由部落中人共推,天下共主则由各部落之主共推,选举结束,老共主禅位给新共主。当然今人不用想象的太美好,部落禅让依然是一切以实力说话,部落成员一定会选择实力最强的人作部落之主,而部落之主也一定会推举实力最强的部落之主为天下共主。只不过当时生产力底下,私有制发展较慢,故集权度较低,共主无法将资源大规模偏向于自己的子裔以保持自己血脉部落的实力优势。

        而轩辕氏开创五帝时代后,炎黄逐渐合流,天下开始趋于一混,共主拥有的权利自然增大,于是共主选举也就自然变成血脉传承制,虽不一定是父传子,但共主候选人却只能在轩辕氏的正统血裔中产生,所以五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全是轩辕血脉〖山注|| 五帝之说并不统一,此处是参照《尚书》所定〗。这是因为此时生产力显著提高,私有制得到大力发展,轩辕氏成为共主后可以调动充足的资源倾向自己的子裔,从而保证子裔有足够的实力继位。

        但到尧舜时,轩辕氏已衰,之后共主候选人范围不再局限于共主至亲血裔,因此尧的女婿舜虽然只是颛顼的六世旁系孙,但仍能被推为共主,从而建立虞朝,结束了五帝时代。但可能是舜得国不正,虞朝仅一代就又被轩辕近亲血裔颛顼亲孙夏禹给终结了,后夏禹虽又禅位于益,但夏禹子启出手,逐益杀有扈,重夺天子位,之后天下君位正式进入世袭罔替的状态。

(2)炎黄内战

        前面我说这么多,不是跑题了,而是想让小伙伴能够理解涿鹿之后炎黄争锋的动机原理。不少小伙伴看历史时不能理解炎黄双方明明已经成为了公天下的一家人,怎么之后还打得是难分难解。其实本质原因就是五帝时代这名为公天下,实为家天下的血脉传承制。

        蚩尤被打败后,炎黄部落按照远古时代的规则推选轩辕黄帝为共主,但之后黄帝轩辕氏一脉就依仗实力将炎黄部落公天下选举共主变成了黄帝轩辕一族家天下世代传承了。这让炎帝神农氏部落的部落之主们怎么忍。

        最初选举黄帝时,炎帝部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还打算好好努力增强实力,下次公天下选举时争取自己部落当选。但他们没有意识到时代变了,由于生产力和私有制的快速发展,此时的共主已经和原始社会时的共主在实际权利上出现了本质区别。虽然明面上看,两者权利和职能差别并不大。但原始社会,农业不兴,生产力低下,共主再怎么行使天子权力也就能找个食物丰富的地方作封地从而多分些仨瓜俩枣,根本无法和其他部落拉开明显差距。但五帝时代就不同了,此时农业生产已经成熟,可以彻底碾压其他食物获取方式,因此共主根本不用明着徇私枉法,只需行使权利时暗中将自己人分到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的地带,然后就能依靠农业的伟力在实力上轻松碾压其他不服自己的部落,从而保证下次换届选举时,还是自己部落说的算,还是自己人当共主。

        但这么一搞,炎帝部落还会愿意吗?在黄帝死后,少昊、颛顼连续两届公天下选举,轩辕氏都轻松碾压其他部落顺利成为炎黄共主,那此时炎帝部落还能回不过来味,发现不了猫腻吗?这样搞,随着时间的流逝,黄帝部落会越来越强,而炎帝部落只会越来越弱,到最后炎帝部落就彻底消亡了。

        炎帝部落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当年炎帝部落在三皇时代积攒的老本还没有赔光的时候,赶紧再和黄帝部落干一架,以重新夺回主动权,而且此时炎帝部落在九州还有相当的势力,与黄帝部落斗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于是后炎黄时代的这场大内战将一触即发。

(3)共工之陈

        最终,炎黄的内战,在黄帝子少昊死后,少昊子颛顼又被推上天子位后彻底引爆。此时的炎帝部落首领是共工〖山录||《<国语·周语>韦昭注》——贾侍中云:“共工,诸侯,炎帝之后,姜姓也。颛顼氏衰,共工氏侵陵诸侯,与高辛氏争而王也。”〗。共工部落继承了炎帝留下的农业技术,尤其擅长农业水利。因此轩辕一脉也不知是为公还是为私,就将共工部落的封地安排到水患严重的地方〖山录||《左传·昭公十七年》——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

        好在共工依靠传承的神农治水技术,解决了部落居住地附近的水患,受到了当地及周边部落的推崇。正好后来共主少昊驾崩,炎黄开始推选新的天子,共工就想靠着自己的治水大功和周边部落的支持,代表炎帝部落成为新的天下共主〖山录||《国语·鲁语》——共工氏之伯九有也。〗。而结果自然失败,原因无他,唯实力尔。共工虽然治理了水患,但是却也耗费了部落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宝贵的时间,从而耽误了发展。而黄帝部落大多居于中原土地肥沃之地,自然可以全心全意的全力发展实力,因此共工虽有治水大功,但实力根本比不过坐享其成的黄帝部落,最后只能在“公平公正”的公天下选举中铩羽而归。

        暴怒的共工立刻决定向颛顼开战,而此时其他散布于九州的炎帝部落这些年也一直在遭受黄帝部落有意无意的排挤和打压,因此很多部落也早已怀怨。因此当此次黄帝部落再次连任共主,彻底引爆了九州炎帝部落的不满,于是炎帝部落拒绝承认对颛顼的选举结果,而是自行重新推举共工为共主,共工顺势登基成为炎帝部落的共主,僭号天子〖山录||《管子·揆度》——共工之王,水处什之七,陆处什之三,乘天势以隘制天下。〗。此时颛顼闻讯大怒,遂立刻秣马厉兵准备讨伐共工〖山录||《史记·律书》——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平水害。〗

(4)祝融之祀

        之后,颛顼靠着黄帝部落数代积攒的实力击败共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炎帝部落分布在九州的势力并不小,因此直到颛顼驾崩,共工率领的部落也没有被打服,仍然不断反抗黄帝部落的统治。颛顼驾崩后,其子帝喾继位,帝喾继位后准备再次兴兵,打算消灭共工嫡系部落,以彻底平定共工部落的叛乱〖山录||《史记·楚世家》——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

        而先秦楚国的始祖祝融也就是在这场帝喾与共工争夺天下的大战中首次登上历史舞台。先秦楚国的始祖祝融,名为重黎,乃颛顼帝重孙,在高辛氏帝喾时代掌管火政〖山录||《史记·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后帝喾与共工战时,重黎的火系技能在战地伙食以及夜间作战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从而立下大功,不断升职,最终从后勤逐渐升为前线将军〖山注||《左传·鲁昭公二十九年》“颛顼氏有子曰犁,为祝融。”记载祝融名为犁,这个“”估计就是史记记载的“重黎”,左传记载”是颛顼氏之子,但这个颛顼氏应该指的不是颛顼帝,而是颛顼帝后裔组成的氏族,所以关于祝融的身世,左传和史记未必是矛盾。〗

        帝喾向共工正式开战后,共工率领的炎帝联军很快就落于下风,原因很简单,从三皇时代末期,对上黄帝,炎帝部落就处于下风,后来又经过黄帝部落吞并蚩尤部落后的实力暴增以及黄帝、少昊、颛顼三代共主的全力发展,此时被拉一派打一派的炎帝部落早已不是黄帝部落的对手,因此共工的连续大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共工大败后,带领嫡系残部沿着河道一路向西边上游败退,帝喾看问题不大了,就让新任的将军重黎向西追击,以彻底消灭共工反抗势力。帝喾本来以为此战会很轻松,毕竟其他附逆的部落已经被打服,就剩此时苟延残喘的共工嫡系残部了。这就是让重黎去刷刷战功,等凯旋后加官进爵时也好服众。然而万万没想到,重黎率领的此次西征不仅未能消灭共工残部让帝喾一劳永逸,而且征讨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山录||《史记·楚世家》——而不尽。〗。并且更糟糕的是此战严重动摇了黄帝部落的统治基础,这也就为后来尧舜禹之间的非正常继位——也就是禅位——埋下了伏笔。

        初时,重黎所率的西征部队是节节胜利,已经被打破胆的敌军几乎是一触即溃,而共工部落似乎是已经慌不择路,开始不断无目的的乱跑,结果被连番胜利冲昏头脑的重黎未再细察,立刻开始轻率追击,然后双方在一追一逃下,就来到了西荒上一座名为不周山的险要高山处,最后共工带残部逃上不周山,并迅速绝断山路,以阻碍重黎的追击〖山录||《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北三百七十里,曰不周之山。〗。而重黎几次尝试后,全部失败并且损失惨重,于是就决定围山困敌〖山录||《山海经·西山经》——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两黄兽守之。〗

        此时已是秋天,按照常理,重黎的计划没有问题,山上本来就温度低,而随着深秋来临,气温还会越来越低,食物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不战即可屈人之兵。但是重黎漏算了一点,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初导火索。虽然此战的深层次原因是黄帝部落把持共主之位。但导火索却是有治水大功的共工未能获得于功业相匹配的地位。而既然共工是因精通治水而兴,那你说他精不精通乱水呢?

        果然正当重黎将自己的重心放到防备共工突围时,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附近河道周围,其实隐藏着一些零星小股的身份不明人员。之后秋雨纷纷,但重黎并没有在意,甚至还在幻想山上的共工等人会不会扛不住寒冷秋雨而主动投诚。直到一天夜里,重黎的营地忽然开始积水,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原来当初共工带残军乱跑,并不是慌不择路,而是在趁乱安排手下死士潜伏到河道要害处,只待秋汛来临就让死士掘开河道,水淹重黎,至于共工则带着剩余族人迁往最高的不周山,绝断山路后,固守待时〖山录||《国语·周语》——昔共工弃此道也,虞于湛乐,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堕高堙庳,以害天下。〗

        很快重黎的营地就被大水淹没,大部分战士都成了水中亡魂,而重黎则抱着一根木头逃出升天。但等其逃到安全的地方时却傻了眼,因为共工作为治水的专业人士,自然也十分精通乱水,因此此次共工的绝命一击,直接让水系大规模改道,不仅是上游西土,就连中原地区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水灾。

        不周山下水退后,共工安排族人逃生。而共工自己却没有下山,反是趁人不备一头撞死在了不周山上,以赎己荼毒苍生之过〖山录||《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而幸存的重黎则失魂落魄的回到中原,果不其然,帝喾大怒,下令于庚寅日处死重黎以谢天下,毕竟此战不仅全军覆没,还导致中原部落无数百姓遭受水患重创,若不杀重黎实不足以平民愤〖山录||《史记·楚世家》——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

        然重黎虽死,但毕竟是无心之失,且是死于天子之事,也算是为帝喾背黑锅了,毕竟若不是帝喾妄图斩尽杀绝,又怎会导致共工选择鱼死网破。况重黎之前本就有大功,因此帝喾没有为难重黎的族裔。帝喾先命人厚葬重黎,考虑到重黎生时以火光融天下,而死后则当化作火神,于是就赐其号为祝融!又祝融者,炎帝五世孙,亦共工之父也〖山录||《山海经·海内经》——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袄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今共工已死,祝融之祀将绝〖山录||《淮南子·原道训》——昔共工之力,触不周之山,使地东南倾;与高辛争为帝,遂潜于渊,宗族残灭,继嗣绝把。〗。帝喾为存亡继绝计,就让共工的这位老对手重黎继承共工之父祝融的名号。待重黎死后,帝喾命其弟吴回继火神祝融之号,继续掌管火政,以续重黎祝融之祀〖山录||《史记·楚世家》——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

(5)战后余波

        此战后,炎黄部落百姓才清楚的感受到共工治水的重要性,原来以前的幸福生活都是建立在共工等治水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的基础上的。于是帝喾不再追杀共工残部,而是改为安抚,希望共工一族能重新梳理河道,以保百姓安危。但奈何共工精锐已失,残存的族人治水实力有限,结果连绵的水患就开始不断冲刷动摇黄帝部落的统治根基。但好在共工之子句龙为天下苍生,不计前嫌,竭力治水,终究是减缓了水患,故死后被封为后土,天下人皆祭之社,以彰其平九土水乱之功绩〖山录||《国语·鲁语》——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山录||《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

        到尧帝继位时,天下水患不断,众人决定重新推选治水之人。当讙兜保举共工部落时,尧帝认为他们虽然嘴上恭顺,但心中有怨〖山录||《史记·五帝本纪》——讙兜曰:“共工旁聚布功,可用。”尧曰:“共工善言,其用僻,似恭漫天,不可。”〗于是尧最终选用了禹父鲧,而让共工给鲧打下手,结果共工怨恨尧的轻视,遂出工不出力〖山录||《史记·五帝本纪》——试之工师,共工果淫辟。〗。而鲧则治水九年都不成,这使得尧的统治愈发岌岌可危。年逾七十岁的尧因一直无法解决水患,导致民怨四起,部族多叛,最后只得将江山拱手禅让给女婿舜,算是承担了其祖嫉贤妒能残害治水有功之人从而导致百姓饱受水患的过错反噬。

        舜继位后,建立大虞,再次进行治水,舜先处死治水不利的鲧,并流放其族人到东域羽山,然后将出工不出力的共工部落举族发配到北地幽陵,而举荐共工的讙兜也被严厉追责,最后被全族发配到南疆崇山〖山录||《史记·五帝本纪》——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讙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殛鲧于羽山,以变东夷:四罪而天下咸服。〗。不过在舜考虑治水人选一直无果时,鲧子禹趁机毛遂自荐,称愿带领族人戴罪立功,以求舜宽宥族人,勿全族发配。

        舜同意了禹的请求〖山录||《史记·夏本纪》——于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于是禹就带着族人开始治水,其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终于平定了水患〖山录||《史记·夏本纪》——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而且禹在治水过程中本就有恩于沿河部落,且有意交好四方,因此禹逐渐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治水部落联盟。等到治水快结束时,联盟势力已经远远超越舜的势力。此时舜才发现大事不妙,毕竟自己与禹有杀父之仇,一旦两边干起来,自己难有善终。于是舜遂以禅让之礼,禅位给禹。而禹则在众望所归下顺势登基,之后建立夏朝〖山录||《史记·夏本纪》——帝舜荐禹于天,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国号曰夏后,姓姒氏。〗。而这场关于治水乱水再治水的数百年恩怨到此也就暂告一段落了。

2.大楚发轫

        初代祝融重黎因战事不利被帝喾杀后,其弟吴回继祝融祀,重掌火政。后吴回的儿子陆终,娶了鬼方国的国君之女,怀胎11年后一直不产,陆终无奈只得进行剖腹产,先剖左腹生出三子,后剖右腹又生出三子,即陆终共生六子〖山录||《史记·楚世家》——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

        ——长子己昆吾,后代在夏禹时成为侯伯,商汤伐夏桀时,因为主尽忠而被商汤所灭〖山录||《史记·楚世家》——昆吾氏,夏之时尝为侯伯,桀之时汤灭之。〗

        ——次子董参胡,后代为夏朝诸侯,后被夏天子覆灭〖山录||《国语·郑语》——董姓鬷夷、豢龙,则夏灭之矣。〗

        ——三子彭祖,后代为商朝侯伯,在商朝末年被商王覆灭〖山录||《史记·楚世家》——彭祖氏,殷之时尝为侯伯,殷之末世灭彭祖氏。〗〖山录||《国语·郑语》——彭姓彭祖、豕韦、诸稽,则商灭之矣。〗

        ——四子妘会人,后代在周朝建立邬、郐等国,东周时被郑武公灭,其中郐国都改为郑国首都新郑〖山录||《国语·郑语》——妘姓邬、郐。〗

        ——五子曹安,后代建立邾国,后因助齐桓公成就霸业,加封子爵,战国时被楚国所灭〖山注|| 齐桓助邾国封子之事为何休所注,史书无载〗

        ——六子芈季连,后代建立楚国,战国末年被秦国所灭〖山录||《史记·楚世家》——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

        陆终第六子芈季连的后代中有一人名叫鬻熊,博学有道,曾先后教导过周文王和周武王。后代就以熊为氏。西周二任主周成王,加封鬻熊的曾孙熊绎为子爵,封地在荆楚,都城在丹阳〖山录||《史记·楚世家》——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

        到西周九任主周夷王时,天子觐礼不明,此时楚国六任主熊渠趁机僭越分封三个儿子为王,结果触怒西周十任主周厉王,周厉王上台后,一旦心情不好就扬言要带着小弟去胖揍楚国,楚子实在苦不堪言就主动去掉三个王号。直到国人暴动,厉王奔彘,才缓过气来〖山录||《史记·楚世家》——熊渠生子三人。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及周厉王之时,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

        至楚国十四任主熊仪,自号若敖,成为楚国第一位有专门称号的君主;十五任主熊坎,自号霄敖;十六任主熊眴,自号蚡冒,后追谥厉王。蚡冒的弟弟熊通,杀掉蚡冒之子,继位为楚君〖山录||《史记·楚世家》——熊咢九年,卒,子熊仪立,是为若敖。……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为鼢冒。……鼢冒十七年,卒。鼢冒弟熊通弑鼢冒子而代立,是为楚武王。〗

        熊通继位后,中原大乱,纲常颠倒,先是晋曲沃犯上作乱连弑晋君,再是郑公子段犯上作乱被郑伯克于鄢,然后是卫公子州吁弑君、鲁桓公弑鲁隐公、宋华督弑殇公……后又逢东周二任主周桓王伐郑失利,且被小霸郑庄公射王中肩,险些阵斩于繻葛。此时熊通见东周已衰落至斯,遂又起再次封王之念。

        且说南方之国曰楚,芈姓,子爵。出自颛顼帝孙重黎,为高辛氏火正之官,能光融天下,命曰祝融。

        重黎死,其弟吴回嗣为祝融。生子陆终,娶鬼方国君之女,得孕怀十一年,开左胁,生下三子,又开右胁,复生下三子。

        ——长曰樊,己姓,封于卫墟,为夏伯,汤伐桀,灭之;

        ——次曰参胡,董姓,封于韩墟,周时为胡国,后灭于楚;

        ——三曰彭祖,彭姓,封于韩墟,为商伯,商末始亡;

        ——四曰会人,妘姓,封于郑墟;

        ——五曰安,曹姓,封于邾墟;

        ——六曰季连,芈姓,乃季连之苗裔。

        有名鬻熊者,博学有道,周文王、武王俱师之,后世以熊为氏。

        成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得鬻熊之曾孙熊绎,封于荆蛮,胙以子男之田,都于丹阳。

        五传至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僭号称王。周厉王暴虐,熊渠畏其侵伐,去王号不敢称。

        又八传至于熊仪,是为若敖。又再传至熊眴,是为蚡冒。蚡冒卒,其弟熊通,弑蚡冒之子而自立。

        熊通强暴好战,有僭号称王之志。见诸侯戴周,朝聘不绝,以此犹怀观望。及周桓王兵败于郑,熊通益无忌惮,僭谋遂决。

三、楚武欲王

(1)图谋王业

        周平王三十一年(楚武王元年,元始前740年),楚武王熊通弑杀侄子,篡得兄长蚡冒所传君位。此时,周室已衰,而中原也已礼崩乐坏,乱臣贼子篡权夺位之事层出不穷。原本周天子手上无往不利的“大义”名分此时几乎已经形同虚设,熊通见此乱局,遂又起封王之念〖山录||《史记·楚世家》——鼢冒弟熊通弑鼢冒子而代立,是为楚武王。武王十七年,晋之曲沃庄伯弑主国晋孝侯。十九年,郑伯弟段作乱。二十一年,郑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卫弑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鲁弑其君隐公。三十一年,宋太宰华督弑其君殇公。〗

        周桓王十三年(鲁桓公五年,郑庄公三十七年,楚武王三十四年,元始前707年)秋,对中原的乱局,周天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御驾亲征,亲自讨伐不臣,结果却在繻葛惨败于小霸郑庄公之手。此时尚未称王的楚武王,看到周室这么拉胯,立刻放下心来,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就欲即刻称王,以与中原天子平起平坐!

        不过此举立刻被楚国令尹斗伯比谏止,斗伯比认为若即刻称王,必引天下哗然,且楚国周边的汉东诸侯多为姬姓,与周天子同宗,此时贸然称王,必遭围堵,并不利于楚国发展。因此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建制,将汉东各诸侯置于掌控,之后再图称王。熊通认为大善立刻虚心问计,斗伯比也不藏私对答道:汉东诸国以随国为大,只要打服随国,其他汉东诸国必会顺服,到时称王,必能水到渠成。

(2)瑕之对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楚武王三十五年,元始前706年),熊通起兵伐随,欲平汉东诸国。初时,楚军伐随是连战连捷,但随着感到唇亡齿寒的汉东诸国们的不断援助,楚武王也开始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只得暂缓攻势,先屯兵于瑕地,再谋突破〖山录||《左传·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随,使薳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

        楚武王于瑕地问计于斗伯比,斗伯比对曰——议和。楚武王不悦,毕竟此时议和,楚国的老脸可没处放。并且这会极大的助长汉东诸侯们的气焰,让尝到团结甜头的汉东诸国更加同气连枝。这会极大恶化楚国在汉东的地缘政治环境。

        但斗伯比却是笑道,要得就是助长汉东诸侯们的气焰,尤其是随国,不仅要助长,还要狠狠的助长,要让随国认为楚国外强中干,如此则汉东诸侯联盟随手可破。楚武王闻言大奇,连忙询问缘由。

        斗伯比立刻分析道,此次伐随战事不顺,是因为楚国的强势令汉东诸侯们感到不安,于是才在唇亡齿寒下,放下所有矛盾,全力援随御楚。而随国,作为汉东联盟的盟主,以前常自恃国力轻视甚至欺压其他的汉东小国,此时迫于楚威,让汉东诸国放下芥蒂团结一致。但如果楚军此时示敌以弱,随国就会放下戒备,不仅不会感激汉东诸侯的援助,反而会恼怒汉东诸侯施恩后的态度转变。这样,以前随国与其他汉东诸国之间积攒的矛盾就会直接引爆,到那时,汉东联盟必名存实亡。再次伐随,其他汉东诸国必会因为寒心而坐视随败,而随国一败,则汉东唾手可得也〖山录||《左传·桓公六年》——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来谋我,故难间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

        楚武王闻言大喜,但忽然又皱起了眉头,问道,此骄敌之计虽妙,但此时随国有大贤季梁在朝,有他在,随国绝不会慢待汉东诸侯,那分化汉东联盟也就无从谈起了。斗伯比笑道,随国不是还有随侯的宠臣少师吗?有他在,随国必乱!而我们只需要略施小计就可以离间季梁与随侯的关系,然后少师必会趁机得势,到时随国必败〖山录||《左传·桓公六年》——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

        令尹斗伯比进曰:“楚去王号已久,今欲复称,恐骇观听,必先以威力制服诸侯方可。”

        熊通曰:“其道如何?”

        伯比对曰:“汉东之国,惟随为大。君姑以兵临随,而遣使求成焉。随服,则汉淮诸国,无不顺矣。”

        熊通从之,乃亲率大军,屯于瑕,遣大夫薳章,求成于随。随有一贤臣,名曰季梁,又有一谀臣,名曰少师。随侯喜谀而疏贤,所以少师有宠。及楚使至随,随侯召二臣问之。

        季梁奏曰:“楚强随弱,今来求成,其心不可测也。姑外为应承,而内修备御,方保无虞。”

        少师曰:“臣请奉成约,往探楚军。”随侯乃使少师至瑕,与楚结盟。

        斗伯比闻少师将至,奏熊通曰:“臣闻少师乃浅近之徒,以谀得宠。今奉使来此探吾虚实,宜藏其壮锐,以老弱示之,彼将轻我,其气必骄,骄必怠,然后我可以得志。”

        大夫熊率比曰:“季梁在彼,何益于事?”

        伯比曰:“非为今日,吾以图其后也。”熊通从其计。

四、沈鹿会盟

(1)欲擒故纵

        楚武王与斗伯比又商量许久后,立刻定下了一个连环计,不怕随侯不入彀。定计之后,楚武王先派遣大夫薳章态度谦和的求见随侯,言称希望楚随两国能够结盟。楚使薳章到朝堂后,随臣季梁立刻质问楚使,随国无罪,楚国为何无故伐随〖山录||《史记·楚世家》——随曰:“我无罪。”〗

        楚使态度谦恭的对答道,楚国只是莽荒小国,不识中原礼数,去年周天子被乱臣贼子郑伯欺压,险些身亡,楚君闻讯后大怒不已,就想带人勤王,但奈何道路被汉东诸侯封锁,一时心忧天子安危,才在不得已之下,贸然行此无奈之举。而如今楚国见识到了汉东诸国的无双忠义,因此有心想要加入联盟,共扶周室,并向大家虚心学习,寻求进步〖山录||《史记·楚世家》——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使的姿态已经这么低了,随国也自然不会再不依不饶,且随侯早闻楚国威名,此次又尝到了楚军的厉害,于是就立刻同意了楚国的结盟请求。但在随国派谁去楚营定盟时,朝堂上却产生了严重分歧。本来按照惯例,应该由主管军事的上大夫季梁赴楚定约,但宠臣少师却想争这个差事。这是因为少师作为随侯的宠臣在随国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偏偏始终被掌管军事的季梁压了一头,因此少师一直在谋求突破,而此次的与楚定盟就可以极大的提高自己在军事上的话语权,从而可以与季梁别别苗头。

        此次伐随,楚国对上季梁虽在初时靠着偷袭占了上风,但等季梁反应过来后,立刻就靠着坚壁清野,防住了楚国的进攻,这让楚军在之后的战斗中十分难受,空有蛮力,却无处下嘴。因此楚武王十分忌惮季梁的军事才能,于是此时楚武王在使团中安排的杀招立刻开始了运作。

        就在随侯在犹豫出使楚国的定盟人选时,随国市井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流言,即楚国并不强大,只是因为季梁的军事水平太菜,才打得这么被动,若是由少师大人指挥,楚军此时已经丢盔卸甲跪地求饶了。而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忽然有正儿八经的楚国使团成员开始在酒馆出没,还恰到好处的酒后失言,说楚王多么多么忌惮少师,当知道对手是季梁时又多么多么高兴。有了“内部人员”的酒后真言,楚国弱小、少师无敌的说法一下就彻底实锤了。

        随侯听闻手下收集的市井传言后,立刻下令派遣宠臣少师前去结盟,并借此试探楚军深浅。楚武王熊通得信大喜,知道随国已经中计,于是立刻开始第二步,等少师来到楚营后,楚军故意安排老弱病残装备着朽戈敝甲以在军营中执勤。

        进入楚营的少师看到后,极为蔑视楚国。而楚武王见到少师后,则立刻和颜悦色的进行款待,并让楚臣用心招待少师,全无平时的半分傲气。这让少师更加确认了自己的观点,即楚国就是一个弱鸡,只是季梁无能,误国误君,若是自己带兵必能一击而破。

        于是少师傲慢的随便签了个盟约就回去复命了,而楚臣则是更加谦逊的礼送少师归国,这让少师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回去后立刻向随侯汇报楚军是如何如何羸弱,如何如何名不副实,暗示都是季梁太菜,才被打成这模样。说得随侯都差点准备撕毁盟约带兵前去追击熊通。

        幸亏此时有贤臣季梁及时劝阻,毕竟季梁是真和楚军交过手,知道楚军的虚实,因此并没有被诓住。随侯虽有心按照少师之言追击楚军,但此时季梁掌控着军权,他不点头,军队一时半会儿难以成行,无奈之下,随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追击,这才没有当场翻车。但随侯却结结实实的恨上了季梁,打定主意,立刻开始暗暗转移兵权,让少师逐渐接手军队,以防以后再像这次被季梁掣肘,延误军机。

〖山录||《左传·桓公六年·季梁谏随侯》〗

        楚武王侵随,使薳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随人使少师董成。

        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来谋我,故难间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

        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

        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

        王毁军而纳少师。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

        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

        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丰备,何则不信?”

        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谗慝也。故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禋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

        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2)汉东变局

        季梁好不容易说服了随侯,而楚武王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决定再加一把火。楚武王等结盟事宜大体结束后,立刻当着随人的面仓促拔营撤军,以进一步表现楚军的衰弱。如果能吸引随侯毁约出城追击,那就更妙了,这样楚军就可以轻松消灭以前据城坚守的随军主力,而且还能占据大义。

        果然楚军此举更加坐实了少师的观点,随国上下不少人都认为楚军只是外强中干,只要上去补一脚,就能让楚人原形毕露。而少师更是以为楚国是被自己带去的几个精兵吓怕的,因此更是极力怂恿随侯追击,可惜仍然被随大夫季梁坚决阻止。虽然最后还是成功制止了出兵,但这更加加深了季梁与随国上下的矛盾,导致随国君臣开始同心协力的将权利重心向少师偏移。

        楚武王见随国在季梁的阻止下没有上当追击,虽有遗憾,但也没有在意,毕竟火已经点好了,季梁再贤能也斗不过人心,随国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果然不到两年时间,季梁的军权就被逐渐剥离转移到众望所归的少师手上,而季梁已经几乎被架空。楚武王等到随国佞臣少师彻底得势,忠臣季梁被彻底边缘化后,知道时机已成熟,遂通告汉东各诸侯国,会盟沈鹿〖山录||《左传·桓公八年》——随少师有宠。楚斗伯比曰:“可矣。仇有衅,不可失也。”〗

(3)沈鹿之盟

        此前楚国与其他汉东诸侯国盟约时,都是带着精兵悍将前去的,这让汉东各诸侯国纷纷产生危机之感,于是一起去找随国商量对策。但随侯认为这些小国没见过世面才认为楚强。毕竟上次少师与随国盟约时,看到的楚军是如此孱弱,甚至想要派兵追击。虽然最后被大夫季梁劝阻,但随侯和少师并不甘心,依然以为楚国就是一个弱鸡。因此之后随国不仅不与汉东诸国商议御楚之事,且言语中还略带嘲讽揶揄。这就使得随国逐渐与汉东其他诸国离心离德。

        周桓王十六年(鲁桓公八年,楚武王三十七年,元始前704年)夏,会盟日到,汉东诸小国大都已经赶到。而汉东第一的随国和第二的黄国果然都没有来,随侯和少师果然依然认为楚国只是一个弱鸡小国,根本不配召集汉东诸侯会盟。于是楚国先令薳章出使黄国斥责黄君背信,然后立刻以随国背盟为由,出兵伐随问罪。而其他汉东小国也想看一下随国到底有何底气,能够视楚如无物并讽群侯胆小,因此这次竟无一人前去襄助随国〖山录||《左传·桓公八年》——夏,楚子合诸侯于沈鹿。黄、随不会,使薳章让黄。楚子伐随。〗

        少师入楚营,左右瞻视,见戈甲朽敝,人或老或弱,不堪战斗,遂有矜高之色,谓熊通曰:“吾两国各守疆宇,不识上国之求成何意?”

        熊通谬应曰:“敝邑连年荒歉,百姓疲羸,诚恐小国合党为梗,故欲与上国约为兄弟,为唇齿之援耳。”

        少师对曰:“汉东小国,皆敝邑号令所及,君不必虑也。”熊通遂与少师结盟。

        少师行后,熊通传令班师。少师还见随侯,述楚军羸弱之状:“幸而得盟,即刻班师,其惧我甚矣。愿假臣偏师追袭之,纵不能悉俘以归,亦可掠取其半,使楚今后不敢正眼视随。”

        随侯以为然。方欲起师,季梁闻之,趋入谏曰:“不可,不可!楚自若敖、蚡冒以来,世修其政,冯陵江汉,积有岁年。熊通弑侄而自立,凶暴更甚,无故请成,包藏祸心。今以老弱示我,盖诱我耳。若追之,必堕其计。”随侯卜之,不吉,遂不追楚师。

        熊通闻季梁谏止追兵,复召斗伯比问计。伯比献策曰:“请合诸侯于沈鹿。若随人来会,服从必矣,如其不至,则以叛盟伐之。”

        熊通遂遣使遍告汉东诸国,以孟夏之朔,于沈鹿取齐。至期,巴、庸、濮、邓、鄾、绞、罗、郧、贰、轸、申、江诸国毕集,惟黄、随二国不至。楚子使薳章责黄,黄子遣使告罪。又使屈瑕责随,随侯不服。熊通乃率师伐随,军于汉,淮二水之间。

五、速杞大战

        楚武王熊通亲率楚军伐随,但楚方进军到汉、淮二水之间时,大夫季梁赶紧劝随侯不可轻敌,要早做应对。建议随侯先派人议和,楚军一定会拒绝,这样就可以将战争责任全部推给楚方,开战时就可以激励我方士气,增加胜算。但可惜随侯和少师全然不听,且此时二人发愁的竟然是,怎么用兵能避免吓跑楚军,从而能留下楚军全歼,以扬国威。结果随侯和少师这对儿奇葩竟然冥思苦想出了一个用来防止楚军逃跑的速战之法〖山录||《左传·桓公八年》——楚子伐随,军于汉、淮之间。季梁请下之:“弗许而后战,所以怒我而怠寇也。”少师谓随侯曰:“必速战。不然,将失楚师。”〗

        这个速战之法就是:为了防止楚军看到随军的勇猛后,仓皇而逃,少师决定开战时,随军直接攻击熊通所在的左军,从而迫使楚军无法弃主逃跑,只能战斗到最后,然后随军就可以轻松全歼楚军了。定计之后,随侯大悦,立刻就要迫不及待的出兵灭楚。

        季梁知道后,简直要被少师这对儿奇葩君臣给蠢哭了,连忙劝阻道,兵法之道在于以强凌弱,既然知道对方左军是楚王的亲军,实力最强,就应该避开对方左军,全力攻其右军,这样才有可能打乱对方阵脚,取得胜利。但随侯和少师却认为,楚军太弱,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堂皇碾压就可以了,因此不仅不接受季梁的正确建议,还直接出言嘲讽,季梁见竖子实在不足与谋,苦劝无果后只得拂袖而去〖山录||《左传·桓公八年》——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弗从。〗

        随侯和少师很快就组织好军队,少师掌握军权后,由于对楚军的轻视,放弃了以前季梁所采用的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的方针战略,反而选择了楚人最擅长的野战。而随侯也是信心十足,不仅御驾亲征,还命少师为自己的车右〖山录||《左传·桓公八年》——随侯御之,望楚师。〗

        战争开始,随侯与楚王在青林山下的速杞遭遇,开战之后,少师鼓动随侯直冲楚王的战车,而自信的随侯大悦,立刻兴致勃勃的亲自带头奔向楚王座驾方向,想着直捣黄龙虐一把菜,结果冲入楚阵后不到十个回合,车右少师就被楚将斗丹阵斩。车左随侯立时大惧,竟不管不顾的慌忙撤退,而随军一看主帅逃跑,士气顿消,顷刻大败。逃亡路上,斗丹紧咬随侯座驾不放,亡魂皆冒的随侯左支右绌差点被俘,最后不得不弃了座驾戎车,冒充成小兵,才在前来护驾的大夫季梁等人的拼死掩护下逃出生天。此战过后,重臣少师死了不说,随军也几乎是全军覆没,而随侯自己的座驾则被楚将斗丹缴获,被开着四处炫耀〖山录||《左传·桓公八年》——战于速杞,随师败绩。随侯逸,斗丹获其戎车,与其戎右少师。〗

        随侯集群臣问拒楚之策。季梁进曰:“楚初合诸侯,以兵临我,其锋方锐,未可轻敌,不如卑辞以请成。楚苟听我,复修旧好足矣。其或不听,曲在于楚。楚欺我之辞卑,士有怠心,我见楚之拒请,士有怒气,我怒彼怠,庶可一战,以图侥幸乎。”

        少师从旁攘臂言曰:“尔何怯之甚也?楚人远来,乃自送死耳。若不速战,恐楚人复如前番遁逃,岂不可惜。”

        随侯惑其言,乃以少师为戎右,以季梁为御,亲自出师御楚,布阵于青林山之下。季梁升车以望楚师,谓随侯曰:“楚兵分左右二军。楚俗以左为上,其君必在左,君之所在,精兵聚焉。请专攻其右军,若右败,则左亦丧气矣!”

        少师曰:“避楚君而不攻,宁不贻笑于楚人乎?”

        随侯从其言,先攻楚左军,楚开阵以纳随师。随侯杀入阵中,楚四面伏兵皆起,人人勇猛,个个精强。少师与楚将斗丹交锋,不十合,被斗丹斩于车下,季梁保著随侯死战,楚兵不退。随侯弃了戎车,微服混于小军之中,季梁杀条血路,方脱重围,点视军卒,十分不存三四。

六、楚武称王

        周桓王十六年(鲁桓公八年,楚武王三十七年,元始前704年)夏,楚武王熊通于沈鹿会盟汉东诸侯,汉东第一第二的随国黄国拒绝参盟,楚武王大怒,命楚使责备黄国,并亲自举兵讨伐随国。随侯与宠臣少师不顾季梁的劝告,执意放弃城防,出城正面硬刚楚军,结果大败于速杞,随军几乎全军覆没。至此汉东诸国,再无力制衡楚国,只能纷纷唯楚国马首是瞻。

        战后,随侯派大夫季梁前去求和,楚武王熊通本不欲议和,打算携大胜之势直接灭掉随国。但随国佞臣少师在战场上被楚将斗丹击杀,导致大夫季梁又重得随侯器重。斗伯比担心,若此时灭随,随国没有佞臣掣肘,必能全力反扑,一旦战事不顺,让汉东诸国发现便宜,必会群起而攻之,到时楚国腹背受敌,恐有不测〖山录||《左传·桓公八年》——秋,随及楚平。楚子将不许,斗伯比曰:“天去其疾矣,随未可克也。”〗

        楚王熊通感觉有理,于是纳谏接见大夫季梁,询问随侯的求和条件,而随侯倒也光棍,直接同意让随国做楚国的南服,以服事楚王,并且会率汉东各诸侯共奉楚国为汉东君长,以尊楚命。楚国很满意随侯给的态度,于是于当年秋,与随侯重签盟约。而随国也依诺言,率领汉东诸侯,共奉楚国为汉东君长〖山录||《左传·桓公八年》——乃盟而还。〗

        楚武王熊通此时见时机已经成熟,立刻要求随国带领汉东诸侯向周天子颂扬楚国功绩,并请封王号假楚,以助楚国能为周朝更好的镇服江汉诸蛮。而很快,随侯就以汉东诸侯代表的身份,向周桓王进言,以为楚国请封王号。周桓王闻讯差点气炸,当场严辞回绝,并申饬楚国无状之举〖山录||《史记·楚世家》——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

        楚王熊通知道结果后大怒,直接重新光复楚国六任主熊渠分封的王号(西周夷王时,楚子熊渠分封三个儿子为王,长子句亶王,早殁;次子鄂王,为楚国七任主;少子越章王,弑君成为楚国八任主。后来,楚子因为实在顶不住西周十任主周厉王的兵威,才去除了王号),此时楚武王熊通则将这些王号全部恢复,彻底脱离周王朝,建立大楚王朝,而熊通自立为楚武王,并追谥其兄长楚国十六任主为楚厉王。可叹汉东各诸侯皆乃姬姓,为天子同宗,但面对楚蛮的无礼之举,不仅无人反对,反而纷纷遣使庆贺。后来楚武王熊通驾崩,其子熊赀继位,为楚文王,并迁都于郢,楚国始兴〖山录||《史记·楚世家》——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于是始开濮地而有之。〗

        一般情况下史书记载的先秦王号大都是死后谥号,不过上述的句亶王、鄂王、越章王以及楚武王却是生前的王号〖山录||《史记·楚世家》——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乃自立为武王。〗。当然楚厉王是谥号,楚武王中后期才僭越称王,因此楚武之兄鼢冒生前必无王号,故楚厉王只能是谥号,并且是追谥。当然楚厉王之号史书无载,只是后人根据诸子中《韩非子·和氏》的相关记载推断的〖山录||《韩非子·和氏》——及厉王薨,武王即位。……武王薨,文王即位。

        随侯谓季梁曰:“孤不听汝言,以至于此!”问:“少师何在?”有军人见其被杀,奏知随侯,随侯叹息不已。

        季梁曰:“此误国之人,君何惜焉?为今之计,作速请成为上。”

        随侯曰:“孤今以国听子。”季梁乃入楚军求成。

        熊通大怒曰:“汝主叛盟拒会,以兵相抗。今兵败求成,非诚心也。”

        季梁面不改色,从容进曰:“昔者奸臣少师,恃宠贪功,强寡君于行阵,实非出寡君之意。今少师已死,寡君自知其罪,遣下臣稽首于麾下。君若赦宥,当倡率汉东君长,朝夕在庭,永为南服,惟君裁之。”

        斗伯比曰:“天意不欲亡随,故去其谀佞,随未可灭也。不若许成,使倡率汉东君长,颂楚功绩于周,因假位号,以镇服蛮夷,于楚无不利焉。”

        熊通曰:“善。”乃使薳章私谓季梁曰:“寡君奄有江汉,欲假位号以镇服蛮夷。若徼惠上国,率群蛮以请于周室,幸而得请,寡君之荣,实惟上国之赐。寡君戢兵以待命。”

        季梁归,言于随侯,随侯不敢不从。乃自以汉东诸侯之意,颂楚功绩,请王室以王号假楚,弹压蛮夷。

        桓王不许,熊通闻之,怒曰:“吾先人熊鬻,有辅导二王之劳,仅封微国,远在荆山,今地辟民众,蛮夷莫不臣服,而王不加位,是无赏也;郑人射王肩,而王不能讨,是无罚也。无赏无罚,何以为王?且王号,我先君熊渠之所自称也,孤亦光复旧号,安用周为?”

        遂即中军自立为楚武王,与随人结盟而去,汉东诸国,各遣使称贺。桓王虽怒楚,无如之何。自此周室愈弱,而楚益无厌。熊通卒,传子熊赀,迁都于郢,役属群蛮,骎骎乎有侵犯中国之势,后来若非召陵之师,城濮之战,则其势不可遏矣。

七、郑庄托孤

(1)祝聃之殇

        周桓王十三年(鲁桓公五年,郑庄公三十七年,陈桓公三十八年,蔡桓侯八年,卫宣公十二年,元始前707年)秋,郑庄公在繻葛大败周桓王带领的伐郑联军后,班师回朝。其后,论功行赏,大宴群臣。每个有功之臣都有赏赐,但唯有功勋最大,差点阵斩敌方主帅的祝聃没有任何封赏。而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位敌方主帅乃是东周天子,至今仍是天下名义上的共主,郑庄公再怎么狂悖也不敢赏赐祝聃。祝聃因此忿恨之极,故庆功宴结束之后,很快就因脊背发疽而亡。郑庄公则立刻带领群臣厚葬祝聃,并给其亲属发放大量抚恤以示安抚〖山注|| 祝聃的结局史书无载,不过《东周》原著的观点可能性极大。〗

(2)恶曹托孤

        周桓王十八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冬十二月丙午,因四年前郑世子忽援齐时,鲁桓公为了替老婆文姜当年被拒婚之事出气,竟然仗着自己是齐僖女婿之便,刁难了世子忽。郑庄公闻讯大怒,于是带着郑世子忽前来报仇,而齐僖公则带着大女婿卫宣公前来参战,明为助战郑庄,其实是想保下二女婿鲁桓。但不承想正当鲁桓公在有郎被打得抱头鼠窜时,郑庄公忽然收兵撤军。

        齐僖公以为是郑庄公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了鲁桓公一马,而郑庄公也没有解释,只是即将告别的时候,忽然邀请二人过完年一起到恶曹会盟。齐僖卫宣没有起疑,只当是郑庄公兴致高,也就答应。之后三方拜别各自班师,回家过年。郑世子忽有些不解,回去的路上询问撤兵缘由,但郑庄公却是笑而不答,世子忽也只能带着满腔疑惑回了家。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春正月,刚过完年的郑庄公立刻带着世子忽与齐卫两侯会盟,三君会盟时,郑庄公定下的议题竟是托孤,齐僖公看着郑庄公那满头白发,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会盟结束后,立刻和大女婿卫宣公拉着还茫然无知的世子忽聊起了国事,许久才告辞离开〖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十一年春,齐、卫、郑、宋盟于恶曹。〗

        郑世子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郑庄公只是欣慰的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做的已经够了,齐卫支持世子忽,而宋庄公当年是自己一手保下的,自然也会支持世子忽,而收拾鲁桓公时,当自己感觉身体不对时,立刻收兵,也是不愿将仇给结死,这样再加上自己的心腹祭仲拥护,世子忽必能平稳接位。

(3)临终议储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夏五月,郑庄公病危,遂召正卿祭足托孤。此时郑庄公共有儿子11人,其中4人最为优秀,分别是世子忽,以及公子突、公子亹与公子仪。郑庄公认为,公子突凶狠强暴,而世子忽孝悌有礼。若世子忽继位,公子突必心怀怨望,窥伺君位;但世子忽又必不肯弑弟剪除祸患,最终很可能难有善终。若将来因此引起储位之争,恐怕连公子亹与公子仪也难有善终,因此郑庄公希望改变继承人,改让公子突继位,使诸子都能保全。

        但祭足乃是世子忽亲母邓曼的证婚人,因此一直是世子忽派系的重臣。此时祭足忽闻改嫡之言,大惊,立刻劝阻道,世子忽本为嫡长,且屡建大功,并无过错,不能废长立庶,否则人心不服之下,郑国必乱〖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为公娶邓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郑庄公岂能不知,因此思考许久后只能无奈道,若立世子忽,则公子突必反,但我既然不能无过而废世子忽,自然也不能无过而杀公子突,那就让公子突回其外公家,无诏不得返郑吧!但愿郑国不会因此而多事!当年五月癸未,安排好身后事的郑庄公带着担心和不舍去世,之后世子忽就在群臣的拥立下成功继位,是为郑昭公〖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夏五月癸未,郑伯寤生卒。〗

        话分两头,再说郑庄公自胜王师,深嘉公子元之功,大城栎邑,使之居守,比于附庸,诸大夫各有封赏,惟祝聃之功不录,祝聃自言于庄公。

        公曰:“射王而录其功,人将议我。”祝聃忿恨,疽发于背而死,庄公私给其家,命厚葬之。

        周桓王十九年夏,庄公有疾,召祭足至床头,谓曰:“寡人有子十一人,自世子忽之外,子突、子亹、子仪,皆有贵征,子突才智福禄,似又出三子之上,三子皆非令终之相也,寡人意欲传位于突,何如?”

        祭足曰:“邓曼,元妃也,子忽嫡长,久居储位,且屡建大功,国人信从,废嫡立庶,臣不敢奉命。”

        庄公曰:“突志非安于下位者,若立忽,惟有出突于外家耳。”

        祭足曰:“知子莫如父,惟君命之。”

        庄公叹曰:“郑国自此多事矣!”乃使公子突出居于宋。

        五月,庄公薨,世子忽即位,是为昭公,使诸大夫分聘各国,祭足聘宋,因便察子突之变。

八、瞒天过海

(1)外交博弈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齐僖公三十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卫宣公十八年,元始前701年)夏五月癸未,郑庄公薨逝,世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果然不出郑庄所料,公子突立刻有了不臣之念。本来事情还不大,毕竟郑庄公生前已经安排好了足够的后手,内有祭足这样的托孤重臣,外有齐僖卫宣这对强力盟友,公子突纵有再大能耐,想得手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可惜郑庄公失算了,他算天算地,可偏偏没有算到人心。此时一个郑国上下认为最不可能背刺的盟友竟然跳反了,这令郑国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从而导致郑庄公留下的布置手段几乎全部作废。

        这位被郑人认为最不可能背刺的人就是宋庄公,当年宋殇公逐杀宋庄公时,郑庄公不惜被围攻也要拼力保全宋庄公,因此几乎所有郑人都认为,宋庄公蒙此大恩,绝不会反水。但万万没想到,这个最不可能背刺的恰恰是第一个跳出来背刺的。而其背刺的原因也恰恰是源于当年的逃难之事。

        当年宋殇公逐杀宋庄公,郑庄公及时出手保护,保下了宋庄公性命。宋殇公大怒,立刻派人威胁郑庄公交人,此时逃到郑国的宋庄公,在心有余悸之下担心郑庄公会顶不住压力将自己交给宋殇公,于是就把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起逃难来的雍氏之女雍姞认作妹妹后,亲手嫁给了郑庄公,而这位雍姞正是后来公子突的亲母,因此此时宋庄公自然是想推干外甥公子突上台〖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宋雍氏女于郑庄公,曰雍姞,生厉公。〗〖山注|| 宋庄公与雍姞是青梅竹马之说乃是为了合理化宋庄公恩将仇报的跳反行径并增强故事性所定,于史无据。〗

        而紧接着第二个跳出来的人就不奇怪了,其正是与世子忽有宿怨的鲁桓公,而鲁桓公虽然真本事没有,但搞阴谋诡计却颇有一套。鲁桓公本来就因当年郑昭公拒婚自己妻子文姜之事而耿耿于怀,再加上援齐一役和郎之战中与郑昭公的矛盾,鲁桓公自然有充足的搞事动机。本来如果没有宋庄公这个表哥挑头,鲁桓公也就忍下这口气了。毕竟郑庄公虽死但小霸基业尚在,他刚正面可打不过郑昭公。但有宋庄公这位大表哥出头了,那鲁桓公肯定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然后齐僖公就比较尴尬了,毕竟自己在恶曹受了郑庄公的托孤,并且自己一直很欣赏郑昭公,但奈何疏不间亲,郑庄公的妹夫宋庄公下场背刺后,齐僖公本来是准备干预一下,算是给老友郑庄公一个交代。却不承想,宋庄公立刻找到自己小姑仲子的独子鲁桓公出马,而鲁桓公本就痛恨郑昭公,于是鲁桓公就马上找到老丈人齐僖公,让齐僖公保持中立。这鲁桓公再不是东西,那也是齐僖公的亲女婿,而郑昭公再优秀也只是外人,最后齐僖公思虑再三只能一声叹息后选择了沉默,只是给宋庄公捎了个话,无论如何郑昭公不能死。宋庄公知道这是齐僖公的底线,且自己的目的只是郑国君位,郑昭公的生死并不重要,于是稍作权衡就痛快的答应下来了。

        此时郑庄公的两位托孤诸侯中,齐僖公已经被二女婿鲁桓公说服,而另一人卫宣公又是齐僖公的大女婿,自然唯岳丈马首是瞻,因此齐僖卫宣两人商量后决定,二人自不会背弃托孤之约,但不过只是保住郑昭公的性命即可,这也算是二人履约了。也就是说在宋庄公和鲁桓公的外交攻势之下,郑庄公为郑昭公安排的托孤诸侯已经摆平。但是此时公子突想上位,依然很难,因为郑国国内还有一位托孤重臣,正是郑国权臣——祭足!

(2)拿下祭足

        公子突要想顺利上位就必须获得祭足的首肯,否则,郑国上下绝不会答应。而宋庄公又没有把握通过外力迫使郑国就范,毕竟郑昭公的干架水平可不是盖的,真打起来宋庄公真未必是郑昭公的对手。不过好在公子突是宋国大族雍氏之女雍姞的儿子,母族势力本就极大,且郑宋蜜月期中,又在郑国获得了不小的发展,因此对郑国势力知根知底,于是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不久公子突的母族雍氏就与宋庄公成功定计,准备设计拿下祭足这最后一个绊脚石。

        宋庄公先让公子突在宋国高调行事,频繁结交宴请权贵尤其是郑国来人,做出一种跃跃欲试问鼎君位的姿态,之后故意让人传到祭足的耳中。果然身处郑国的正卿祭足听说后,立刻就感到不放心,就想查探一下。其本想请别人去宋国查看,但又恐亦被公子突收买拉拢,反被蒙蔽。于是祭足就寻了个由头,亲自出访宋国,以查探虚实。却不承想这竟然正中宋国下怀。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齐僖公三十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卫宣公十八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九月,祭足面见过宋庄公后,准备查探公子突之事,但刚出门就被一群军士,不由分说的拉到了军营中软禁起来。到晚上,惊疑不定的祭足已经坐立不安时,宋国太宰华督知道火候已到,就立刻带着酒肉前来为祭足接风洗尘。祭足立刻色厉内荏的质问,宋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郑国使臣,是要轻启战端吗?华督则连说不敢,只说是宋国军士钦佩祭足的兵法谋略,特别诚意的想请祭足前来切磋几天,至于这些只会撸铁的大老粗们是文切还是武磋就看祭足今夜自己的选择了。

        祭足听出其意,便先选择文切,华督说,公子突为人孝顺,思念母亲,但一直不能回国,而我宋国君臣很钦佩这份孝心,就准备帮助公子突回国与母亲团聚。但郑昭公肯定不许,所以为了成全这份孝心,我们打算直接扶公子突上位,想让你在郑国国内运筹相助,你看如何?祭足当然不敢同意,立刻拒绝。

        而华督此时则不慌不忙的提出武磋,若你不同意,那我宋国依然会放你回去,不过是发兵送公子突回郑时,拿你人头祭旗后,送你的尸体回去。祭足大惧,看着在外面磨刀霍霍的宋国军士,怕死的祭足直接怂了,什么君臣之义,什么托孤重任,死道友莫死贫道!为了小命着想,祭足只得同意。而为防止祭足是假意同意借以脱身,华督不仅让祭足指天发誓,还让祭足在此等候宋庄公的召见,以入宫正式签约〖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初,祭封人仲足有宠于庄公,庄公使为卿。为公娶邓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于郑庄公,曰雍姞,生厉公。雍氏宗,有宠于宋庄公,故诱祭仲而执之,曰:“不立突,将死。”〗

(3)策反祭足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齐僖公三十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卫宣公十八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九月,宋庄公用计抓捕到了郑庄公的托孤大臣祭足。等华督汇报大功告成之后,宋庄公立刻召来郑公子突,说郑国新君不放心你,故今天遣祭足送信,愿意以三城为礼物,请我动手杀掉你,以绝后患。

        公子突闻言大惧,立刻大表忠心,情愿听宋庄公安排,只求活命。宋庄公见火候已到,立刻“面带难色”的召来华督、祭足与雍氏的话事人前来商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五人当庭歃血定下盟约:宋庄公全力扶公子突到郑国上位,而作为报答,待公子突上位后,需割给宋国三座城池,外加白壁百双、黄金万镒,并且之后郑国每年要向宋国进贡三万钟粮食。当年郑庄公拥立宋庄公得的好处,这次宋庄公要连本带利全部拿回。

        宋庄公提出的条件完全是狮子大开口,但公子突亦是无奈,若此时不同意,宋庄公就要拿公子突的人头送给郑昭公去换好处。公子突权衡再三后只得同意。盟约签订时,宋庄公为司盟执掌盟约,太宰华督与雍氏话事人为莅事,而祭足为见证,也必须在盟约上签名为证。这样的话,如果祭足回国后胆敢反悔,宋庄公就可以直接让人将盟约送给郑昭公,到时候祭足必是死路一条〖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祭仲与宋人盟。〗

        而之后,雍氏话事人还不放心,于是为了增加保险系数,又硬要与祭足结为儿女亲家。祭足无法,只得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雍氏的新生代雍纠。就这样经过好一番折腾,宋国众人才心满意足的放祭足离开。而回到使馆之后祭足只是对手下说,退朝后受到太宰华督之邀,去军营阅兵参观,结束后又被宋公等人邀请,一起入宫吃了顿饭,两向相谈尽欢,这才回来晚了。

        却说公子突之母,乃宋雍氏之女,名曰雍姞。雍氏宗族,多仕于宋,宋庄公甚宠任之,公子突被出在宋,思念其母雍姞,与雍氏商议归郑之策,雍氏告于宋公,宋公许为之计,适祭足行聘至宋。

        宋公喜曰:“子突之归,只在祭仲身上也。”

        乃使南宫长万伏甲士于朝,以待祭足入朝,致聘行礼毕,甲士趋出,将祭足拘执,祭足大呼:“外臣何罪?”

        宋公曰:“姑至军府言之。”是日,祭足被囚于军府,甲士周围把守,水泄不通,祭足疑惧,坐不安席。

        至晚,太宰华督携酒亲至军府,与祭足压惊,祭足曰:“寡君使足修好上国,未有开罪,不知何以触怒?将寡君之礼,或有所缺,抑使臣之不职乎?”

        华督曰:“皆非也,公子突之出于雍,谁不知之,今子突窜伏在宋,寡君悯焉。且子忽柔懦,不堪为君,吾子若能行废立之事,寡君愿与吾子世修姻好,惟吾子图之!”

        祭足曰:“寡君之立,先君所命也,以臣废君,诸侯将讨吾罪矣。”

        华督曰:“雍姞有宠于郑先君,母宠子贵,不亦可乎?且弑逆之事,何国蔑有?惟力是视,谁加罪焉?”

        因附祭足之耳曰:“吾寡君之立,亦有废而后兴。子必行之,寡君当任其无咎。”

        祭足皱眉不答,华督又曰:“子必不从,寡君将命南宫长万为将,发车六百乘,纳公子突于郑。出军之日,斩吾子以殉于军,吾见子止于今日矣。”

        祭足大惧,只得应诺,华督复要之立誓。祭足曰:“所不立公子突者,神明殛之。”

        史官有诗讥祭足云:丈夫宠辱不能惊,国相如何受胁陵?若是忠臣拚一死,宋人未必敢相轻。

        华督连夜还报宋公,说:“祭足已听命了!”

        次日,宋公使人召公子突至于密室,谓曰:“寡人与雍氏有言,许归吾子。今郑国告立新君,有密书及寡人曰:‘必杀之,愿割三城为谢。'寡人不忍,故私告子。”

        公子突拜曰:“突不幸,越在上国。突之死生,已属于君。若以君之灵,使得重见先人之宗庙,惟君所命,岂惟三城?”

        宋公曰:“寡人囚祭仲于军府,正惟公子之故。此大事非仲不成,寡人将盟之。”乃并召祭足使与子突相见,亦召雍氏,将废忽立突之事说明。

        三人歃血定盟,宋公自为司盟,太宰华督莅事。宋公使子突立下誓约,三城之外,定要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岁输谷三万锺,以为酬谢之礼。祭足书名为证。公子突急于得国,无不应承。宋公又要公子突将国政尽委祭足,突亦允之。又闻祭足有女,使许配雍氏之子雍纠,就教带雍纠归国成亲,仕以大夫之职,祭足亦不敢不从。

九、偷天换日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齐僖公三十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卫宣公十八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九月,郑庄公薨后,宋庄公为了拥立宋国外甥公子突继位,用计抓捕并策反了郑庄公留下的托孤大臣祭足。于是公子突就在祭足这个内应的帮助下潜入了新郑。

        归国之时,祭足让公子突与雍纠化妆成商人,跟随车队返郑。到郑国后,祭足立刻装病,引群臣前来看望问安。而等到群臣都赶到时,马上命百余死士包围封锁家宅。然后让公子突现身,之后向群臣提议拥立公子突为君。正在群臣左右为难时,大将高渠弥因与郑昭公有旧怨,忽然越众而出表示非常赞成。群臣一看朝中大佬和军中大佬都发话赞成了,那大家也就顺势纷纷同意,然后当场朝拜公子突〖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以厉公归而立之。〗

        而为防止群臣事后反悔,祭足立刻拿出早已草拟好的劝郑昭公退位的表章,然后让群臣一一签字画押。待群臣签署完毕后,祭足就将这份联名奏疏递送给了郑昭公。但祭足在递奏章时又十分鸡贼的附上了一封密折。大意是,宋国要立公子突为君,并威胁要派大军前来强纳,群臣畏惧之下,纷纷要求郑昭公退位,而我势单力薄又重病在床,只能昧心附逆,因此还请郑伯暂时退位忍耐,而我会在暗中寻找机会,待日后伺机而动时,再迎回主公。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齐僖公三十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卫宣公十八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九月丁亥,郑昭公看国内的军政两方与国外的宋庄鲁桓两侯都拥立公子突。而自己却因母族妻族势力弱小,又缺少可靠臂助而无力拨乱反正。于是郑庄公在知道事不可为后,只能带着家人出奔到卫〖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秋九月丁亥,昭公奔卫。〗。好在郑庄公生前曾在恶曹将郑昭公托孤给齐僖卫宣,虽然齐僖卫宣碍于自家人鲁桓的面子不能支持郑昭公,但是保住郑昭公的性命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卫宣公立刻遵照与郑庄公的恶曹之约,接纳并保护了郑昭公的安全,这就为后来的郑昭复位埋下了伏笔。而公子亹与公子仪见郑厉公阴险寡恩,担心被斩草除根,则分别逃亡到蔡国和陈国。

        郑昭公奔卫的十天后,当月己亥,群臣立刻拥立公子突继位,是为郑厉公〖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己亥,厉公立。〗。在权臣祭足的帮助下,郑厉公很快就暂时稳住了朝政。随行的雍纠因娶得祭足之女,也立刻被老丈人祭足顺势安排进郑国朝堂担任大夫之职。而郑厉公因雍纠是自己母族之人,且在郑国根基不深,因此郑厉公也十分宠信雍纠,引为心腹。一时间雍纠成为了郑国的新贵,炙手可热。但是,代价呢?两边都对雍纠好,那一旦需要二选一的站队,雍纠又要怎么抉择呢?

        祭足此次能一言而决郑国君位,可见在郑国其已经一手遮天了。因此当年郑庄公要做的不应是托孤给祭足,而是狠狠打击祭足。因此后世帝王观史,吸取历史教训后,会在晚年故意打压辅弼重臣,一则给新君施恩的机会,二则保护重臣不用站队卷入嫡争,三则就是担心新君驾驭不住重臣。并且就算情势危急,必须托孤,也要多找几位实力相当的重臣同时托孤,以保证互相制衡,防止一家独大,把持新君之政。而历史也果然如此,郑厉公继位后,郑国政事几乎都由权臣祭足决断,郑厉公实际掌控的权利并不多,这就为之后的君臣二人的死斗埋下了伏笔。

        公子突与雍纠皆微服,诈为商贾,驾车跟随祭足,以九月朔日至郑,藏于祭足之家。祭足伪称有疾,不能趋朝,诸大夫俱至祭府问安。祭足伏死士百人于壁衣之中,请诸大夫至内室相见。

        诸大夫见祭足面色充盈,衣冠齐整,大惊曰:“相君无恙,何不入朝?”

        祭足曰:“足非身病,乃国病也。先君宠爱子突,嘱诸宋公,今宋将遣南宫长万为将,率车六百乘,辅突伐郑。郑国未宁,何以当之?”

        诸大夫面面相觑,不敢置对。祭足曰:“今日欲解宋兵,惟有废立可免耳。公子突见在,诸君从否,愿一言而决!”

        高渠弥因世子忽谏止上卿之位,素与子忽有隙,挺身抚剑而言曰:“相君此言,社稷之福,吾等愿见新君!”

        众人闻高渠弥之言,疑与祭足有约,又窥见壁衣有人,各怀悚惧,齐声唯唯。祭足乃呼公子突至,纳之上坐,祭足与高渠弥先下拜。诸大夫没奈何,只得同拜伏于地。

        祭足预先写就连名表章,使人上之,言:“宋人以重兵纳突,臣等不能事君矣。”又自作密启,启中言:“主君之立,实非先君之意,乃臣足主之。今宋囚臣而纳突,要臣以盟,臣恐身死无益于君,已口许之。今兵将及郊,群臣畏宋之强,协谋往迎。主公不若从权,暂时避位,容臣乘间再图迎复。”末写一誓云:“违此言者,有如日。”

        郑昭公接了表文及密启,自知孤立无助,与妫妃泣别,出奔卫国去了。

        九月己亥日,祭足奉公子突即位,是为厉公。大小政事,皆决于祭足。以女妻雍纠,谓之雍姬。言于厉公,官雍纠以大夫之职。雍氏原是厉公外家,厉公在宋时,与雍氏亲密往来,所以厉公宠信雍纠,亚于祭足。

        自厉公即位,国人俱已安服。惟公子亹、公子仪二人心怀不平,又恐厉公加害,是月公子亹奔蔡、公子仪奔陈。宋公闻子突定位。遣人致书来贺。因此一番使命,挑起两国干戈,且听下回分解。


【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0楚熊通僭号称王 郑祭足被胁立庶『东周列国志』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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