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文 唯一是你 第76章 草芸

　　蒋芸微微错愕,轻抚着她的后脑，和缓地问：“梦见叔叔什么了？”

　　和好这些日子以来，王晓佳还是第一次单独提到她爸爸。因为怕勾起王晓佳的伤心情绪，一直以来,她也没有贸然深入问过关于王建泽的事。

　　“我梦见他过得不好,还是去世时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王晓佳的声音很轻,含着明显的痛苦：“他就坐在去世时躺着的那张床上，挺着肚子,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我，静静地流眼泪……”

　　蒋芸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双手圈紧王晓佳的肩膀，试图给她带去多一点的安心：“梦都是相反的。叔叔现在一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的。没病没痛,健健康康的。”

　　王晓佳紧紧贴着她，阖上眸,右手掐着自己绕在蒋芸后腰上的左胳膊,才克制下喉间的酸楚,“嗯”了一声。

　　蒋芸以为她多少听进去了,稍稍放松一点。她不擅长说安慰的话，便只是继续抱着王晓佳，以又轻又缓的抚摸持续地安抚着王晓佳。

　　慢慢的，王晓佳好像平复了下来。她从蒋芸怀里抬起头，有了心思关心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蒋芸见她恢复了些神采,眉头舒展开，眼底也浮起淡笑：“饿了。”

　　王晓佳松开她，一副要起身的样子：“那……”

　　话还没说完,蒋芸低下头,用吻吃掉了她后面的话。

　　温柔细腻,浅尝即止。

　　王晓佳毫无预料，愣了两秒才要回应，蒋芸却已经放开她了。

　　“吃这个就好了。”蒋芸抵着她的鼻尖低笑。

　　王晓佳注视着她如深湖般迷人的双眸，忍不住舔唇，用额头敲了一下蒋芸的额头，半是甜蜜半是羞赧地跟着低笑。

　　好像完全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蒋芸便彻底安下了心，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噩梦。

　　没想到，几天后，回柠城参加王斯愉婚礼的前一天晚上，王晓佳再一次被噩梦困住了。这一次，她吵醒了蒋芸。蒋芸听着她一声声急促又惶然的“爸爸”，喉咙跟着发涩。她搂住王晓佳，轻声叫“来来”，想叫醒她，她又突然停止了啜泣，像小猫一样蜷缩进了蒋芸的怀里。

　　蒋芸心一下子又软又疼，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

　　王晓佳安静了下来，好像终于摆脱了梦境，没有再叫“爸爸”，也没有再抽噎了。她揪着蒋芸睡裙领口，睫毛湿湿地睡沉了。

　　蒋芸抬手，小心翼翼地揩去她眼尾的水迹，揉了揉她耳侧的细发，眼眸沉暗了下来。

　　这应该不是寻常的梦。

　　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

　　晓佳心里有事，很大概率，应该是和她爸爸有关的事。可是，是什么事？是过分的怀念与不舍吗？她不确定。

　　胡乱地猜测着，蒋芸守着王晓佳，没有再睡下了。

　　天际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旭日升起，金光洒进房间，王晓佳在往常起床的时间醒来。

　　蒋芸察觉到了动静，闭上眼装睡。

　　王晓佳头有些昏沉，还有些迷糊，没有发现，只是如常地亲了一下蒋芸的额头，下床出卧室给蒋芸准备早餐。

　　蒋芸这才全然放松了神经，闭上眼，任自己陷入困倦。

　　*

　　再次醒来，已经是王晓佳叫她起床吃饭的时间了。

　　蒋芸冲了个澡，驱走了所有的困意，像往常一样精神地去到饭厅吃饭。

　　王晓佳已经帮她把早餐都摆好了，现热了酱料给她的荷包蛋浇上。“你早上洗漱得有点久噢。”她穿着围裙，一看到她就笑。

　　蒋芸被带得也有了笑意，坐下说：“怕等会儿着急漏了什么，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箱。”

　　她们中午十二点半就要赶飞机去柠城准备参加第二天王斯愉的婚礼了。

　　王晓佳不疑有他，脱了围裙跟着坐下了。

　　蒋芸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王晓佳，王晓佳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昨夜受过噩梦侵扰的痕迹。蒋芸便有些犹豫。

　　如果是以前，可能她最后还是会倾向于就这么算了。但经过从前那些因为坦白不够才产生的误会后，她很难视而不见。

　　“昨晚你做梦了，你记不记得？”斟酌再三，她还是说了。

　　王晓佳喝粥的动作顿住，抬头望向她，睫毛快速地扇动两下，笑意散去了许多。

　　“记得。”她无可奈何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我说梦话了吗？”

　　蒋芸点头，“我听见你喊爸爸了。”

　　她放下勺子，望着王晓佳，眼神里带着一点询问的意味。并不强烈，而是很温和，像是请求的那种。

　　王晓佳心颤了颤，捏着勺子的指尖用了力，坦白：“我是又梦见他了。”

　　“他不在以后，我时常会梦见他。”她垂着眼睫，整个人像落进了阴影里：“前两年会更糟糕一点，这几年，已经少很多了。最近可能是因为快要回去了，所以又总不受控制地梦到他。”

　　“是想他了吗？”蒋芸试探地问。

　　王晓佳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半晌，才低声地说：“时间太短了。”

　　“蒋芸，我有很多的遗憾，弥补不了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说得很轻，却像针一样，重重地扎进了蒋芸的心底。蒋芸一下子失语，喉咙哽塞。

　　她越过了桌面，用指尖勾住了王晓佳放在碗边的长指，轻轻摩挲。

　　王晓佳感受到她笨拙的安慰，扯出一抹很淡的笑，回勾住她，眼神温柔得像水。

　　“等回去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你愿意吗？”

　　蒋芸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郑重点头。

　　王晓佳的笑便真切了许多。

　　蒋芸还想再细问的，但看着她隐含哀伤的笑颜，于心不忍。不急在一时，等到柠城去见叔叔时再问，也许更适合。她心里有了决断，放过这个话题了。

　　吃过饭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两人抓紧时间各自去卧室和外间的卫生间洗头洗澡、梳妆打扮。

　　蒋芸洗过澡了，只要洗个头、吹个头发、画个淡妆就好，所以当王晓佳所在的那个卫生间响起了电吹风的声音时，蒋芸已经把自己收拾完毕了。

　　她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浅色平底单鞋换上，打开门，去到王晓佳的卫生间门口敲门，问：“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电吹风噪音立时停了下来，王晓佳裹着浴巾拉开了门，笑着好像要说什么，在看清蒋芸的一瞬间却是卡壳了。

　　蒋芸穿了一条她的纯色系腰连衣裙，披散着长发，露出一只耳朵和一个造型大方的银色耳饰，妆容淡雅，整个人娴静温婉得像哪个书香世家走出的闺秀。

　　王晓佳呆了好几秒，眼底有细小的波纹开始荡漾。

　　蒋芸保持微笑，温和地问：“怎么了吗？”

　　王晓佳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你这样，好有欺骗性。”

　　蒋芸挑眉。

　　王晓佳帮她把连衣裙的领口提起，整理平整，由衷道：“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特别温柔，特别知性。”

　　蒋芸发出轻笑音：“我平时，不温柔，不知性？”

　　王晓佳眨巴眨巴眼睛，软语辩解：“也不是，但是和现在这样感觉不一样。”

　　蒋芸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拿起了王晓佳放在洗手台上的电吹风，让王晓佳坐到镜子前，帮她吹头发。

　　细软的发在蒋芸的指间飘动，王晓佳的梨涡在镜子里荡呀荡。

　　蒋芸忍不住问：“你一直在傻笑什么？”

　　王晓佳在镜子里看着她，笑意深深：“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蒋芸应：“嗯？”

　　王晓佳小声说：“我感觉我像是换了一个女朋友。”

　　蒋芸似笑非笑。

　　王晓佳瑟瑟发抖：“你这样笑感觉就回去了。”

　　蒋芸声音淡淡的：“你要不要吹吹风醒一醒？”

　　王晓佳“嗯？”了一声。

　　蒋芸放低了吹风口，调了冷风，对着王晓佳细嫩的脸猛地就是一阵吹。

　　王晓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吹得睁不开眼了，慌里慌张地转过身把脸藏进了蒋芸的腰腹间，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动。

　　蒋芸眉梢眼角也都是笑意，潜意识里因为要去见王建涛而升起的紧张都消散了许多。她关了电吹风，垂落了双手，搭在王晓佳肩膀上，陪着她享受着这一刻由衷的快乐。

　　十几秒后，王晓佳终于笑够了，仰起头，下巴戳着蒋芸的胸骨，眼眸亮亮地说：“蒋芸，我叔叔会喜欢你的。”

　　“不管你穿成什么样，他都会喜欢你的。”

　　“做最自在的你自己就好。”

　　蒋芸愣了愣，用指尖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滑，莞尔：“对我这么有信心？”

　　王晓佳说：“对我叔叔的眼光也有信心。”

　　她仰高头，亲亲蒋芸的指尖，柔情又热烈地说：“你的好，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我想不到会有谁不喜欢你。”

　　蒋芸心跟指尖一起陷入了温软。别人看不看得到她不知道，她知道，王晓佳都看到了。

　　值得了。

　　半晌，她问：“那你说穿什么好？”

　　王晓佳眯眼笑了笑，狡黠道：“现在这样穿就很好。”

　　蒋芸：“……”

　　手起电吹风响，王晓佳又被吹得呜呜乱叫，笑声洒落满室。

　　下午两点,飞机准点抵达柠城机场，蒋芸向朋友借的车已经提前让代驾开到机场了。

　　从机场开到王晓佳老家所在的镇上，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虽然也是第一次走这段路，但王晓佳到底是柠城本地人,路线要比蒋芸熟悉些,所以车子交给了王晓佳驾驶。

　　说起来,这还是蒋芸第一次坐王晓佳的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目看着驾驶座上娴熟操控着方向盘的王晓佳,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上高速来柠城见王晓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晃眼，那个甜美青涩、接过玫瑰花就羞红了耳根的女孩子，就已经出落成了如今这样成熟迷人的模样了。

　　她感受到了时光流逝过的真实感。让人迷恋,也让人遗憾。遗憾没有陪王晓佳走过她生命里最难走的路、没有见过她成长蜕变的全部模样。

　　“怎么了？”王晓佳仿佛察觉到了她过于长久的注目，笑着问了句。

　　蒋芸收回眼,在心里轻轻叹气,淡淡说：“觉得有点惆怅。”

　　王晓佳疑惑：“嗯？”

　　蒋芸答非所问：“一直没问过你,什么时候学的车。”

　　王晓佳如实答：“准备开餐厅后学的。因为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都让我妈妈帮忙处理，所以食材都是自己一个个市场跑过后确定的，那时候发现没车还挺不方便的。海鲜市场的老板就劝我去学个车，以后开个面包车什么的，自己进货也方便,我想了想，就学了。”

　　蒋芸想着王晓佳开面包车的样子，不禁莞尔：“那你面包车呢？”

　　王晓佳说：“交给餐厅采购了。”

　　还真有啊。蒋芸笑意加深。她半真半假地逗王晓佳：“不声不响地自己就学了。怎么办,我以前还认真想过很久等你有驾照了要怎么手把手带你上路的。”

　　王晓佳等红灯,侧头瞥蒋芸,眼里闪烁着明显的意外和感动。

　　蒋芸补完后面的话：“毕竟，看你手足无措，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应该很有趣。”

　　王晓佳始料未及，嗔蒋芸一眼，不由羞恼：“蒋芸芸，你好恶趣味啊。”

　　蒋芸勾了勾唇，也没有辩解。

　　王晓佳敏锐地察觉到蒋芸情绪好像是真的有点下沉。绿灯亮了，她换挡，跟上车流，想了想，又软语说：“其实我还没有跑过高速，下次跑高速，你带我好不好？”

　　蒋芸微讶，随即了然了她想要满足自己的柔软心思，忽然间惆怅散尽，只剩甜意。

　　“那你上次还说回程你开？”她故意挑刺。

　　王晓佳耳根红了起来，明显有些不好意思：“那……有你在，我不怕嘛。”

　　蒋芸看着她，不说话，眼看着王晓佳越来越心虚，耳朵越变越红，才终于低低笑出了声，说：“不知道当时熙竹和繁露要是知道怕不怕。”

　　她前倾了身子，有了心情打开中控台，查看车子自带的音乐库。

　　王晓佳不用看都知道蒋芸此刻的眼神该有多揶揄。她唇角翘了起来，咬了咬唇，带着不自知的撒娇，问：“那你现在知道了，怕不怕？”

　　蒋芸指尖在音乐库里随意一点，一首她们都没听过的歌曲前奏响起。她侧转身子，注视着王晓佳柔美的面容，含着明朗的笑意，用气音问：“你猜我怕不怕？”

　　王晓佳与她对视一眼，心湖跟着她的眼波荡漾。她没回答，只是看着前方路面，唇角越翘越高。

　　蒋芸也没说话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音，靠回了椅背上。

　　她知道，王晓佳猜得到的。

　　她不怕。

　　“青砖，瓦房，昏黄灯光。薄雾，凉雾……只是寻常岁月诗，诗写余生的样子……”歌声在车内缓缓流淌，午后灿烂的金光，透过云层，洒满海面。

　　蒋芸看着驶上跨海大桥，一路向南，看着两旁的斜拉索飞速后退，白色的路灯杆往复循环地消失又出现，像是没有尽头，噙着笑，微微阖上了眼，放松又惬意。

　　她是真的不怕，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坐谁的车这么安心过。好像无所谓王晓佳要带她去哪里。前面有没有终点，或者，是不是下一秒就是终点，都没关系。

　　只要王晓佳还在她旁边，她们是在一起的就好了。

　　*

　　三点多，车子驶进蒋芸曾经停驻过的那个路口，平稳抵达王晓佳老家所在的那个村落。把车停在离房子不远处的祠堂空地上，王晓佳和蒋芸提着大包小包步行进去。

　　不过百来米的路，蒋芸一眼就能望见王晓佳的老家——因为院门口已经架起了十分喜气的红色充气拱门，还铺了一小段红地毯了。

　　那是一栋建面不大的三层水泥平房。

　　在周围一众外墙或涂漆了或贴瓷砖了的房子中，显得有几分孤零零的。

　　门口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已经摆放了一张大红色的圆木桌和几张塑料凳子。隔着几米路，蒋芸都已经能听见里面妇女们的说笑声了。

　　蒋芸几乎是第一次来到农村参加这样的婚宴，有几分新奇。

　　她问王晓佳：“里面是已经有挺多人了吗？”

　　不是明天晚上才婚宴吗？

　　王晓佳点头：“应该是我婶婶的一些姐妹们已经过来帮忙了。”她顿了顿，忽然眉眼弯弯地安抚蒋芸：“你别紧张。”她敢同意蒋芸与她一起过来，就是已经确认叔叔婶婶都接受了，不会对蒋芸发难的。

　　蒋芸愣了愣，不领情：“我不紧张。”

　　王晓佳轻轻地笑，也不戳穿她：“那我想太多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门口了。蒋芸高冷淡定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院门口突然探出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佳佳！我就说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蒋芸登时变脸，迅速换上了亲切温和的微笑。

　　王晓佳又心疼又好笑，不动声色地摸了蒋芸的手背一下，回王梅芬：“婶婶你耳朵真好，我说得不大声的。”

　　王梅芬笑：“那没有，老了，前段时间还觉得耳背呢。”她话是回王晓佳的，视线却一直定在蒋芸身上，“这位就是……”

　　她迟疑着，明显是知道内情的模样。

　　蒋芸主动接话，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婶婶，我叫蒋芸，你叫我小时就好。”她把手中提着的燕窝、茶、酒礼盒双手递给她，语气温和说：“第一次来家里，也不知道你和叔叔喜欢什么，就只随便带了点小礼物，希望你们别嫌弃。”

　　王梅芬本来听说王晓佳喜欢女的、还是从大学就开始谈的，就让王建涛别太瞎掺和了。她估计就是当初让王晓佳宁愿挨顿打也一定要出去约会的对象了。这么多年了，能断早断了。

　　她当初就想着对方应该条件不错，如今见到人了，发现何止条件不错，模样、气质、说话做事明显也都一等一的啊。

　　心里登时一百个满意。

　　横竖不喜欢男的，女的能找到这样登对的，也是万里无一了。

　　她马上笑开了花，一边客气地说“不会不会，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一边伸手接过了蒋芸递来的几个大礼盒。

　　“大老远的，你肯来喝杯喜酒，我和她叔叔都不知道已经多高兴了。”她招呼：“进来进来，快进来。”

　　蒋芸看王晓佳，王晓佳朝着笑着点点头，蒋芸微微松口气，跟着王梅芬跨进院门。

　　院子里靠右边围墙旁果然已经坐了好几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好像在油炸什么的样子，看见王晓佳和蒋芸进来，都看了过来。

　　王晓佳和她们并不熟悉，但这么多年到底见过几面的，便甜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这就是老大家的女儿啊，哎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长得这样俊了呀。”有个年长一点的妇女感叹。

　　王梅芬立刻接话：“大姐你别想了，人家有对象了，你那媒人猪头肉吃不着的。”

　　围墙下立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王建涛好像被这些说笑声引出来了，出现在了大门口。

　　王晓佳最先看到，扬起了笑喊人：“叔叔，我回来了。”

　　蒋芸这才循声看了过去，一眼撞上了王建涛沉凝的视线。

　　王建涛也在打量她。

　　蒋芸心里再是忐忑，面上也是不露声色的。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对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跟着王晓佳的叫法，礼貌问候：“叔叔好。”

　　比佳佳还高点，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只看样貌，倒确实是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好。

　　王建涛勉勉强强给她的样貌盖了个“过”字。他对着她回了一个点头，不算冷淡，但也不算热情地招呼：“进来坐，外面热。”

　　蒋芸便笑着应了声：“好。”

　　王晓佳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漾了漾，和蒋芸说：“我叔叔第一眼应该很满意你的。”

　　蒋芸挑了挑眉表示怀疑。

　　王晓佳但笑不语，大胆地牵了她的手腕往里走。

　　大厅里倒是没人，安安静静的。靠右边的厅为了明天摆酒方便，已经清空了，只剩下墙上高高挂着的三张黑白相还没取下。

　　两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

　　应该是王晓佳的爷爷奶奶和爸爸。蒋芸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王建泽的遗像。

　　小平头，很瘦，两颊微微凹陷，浓眉大眼，戴着眼镜，说不上和王晓佳有多相像，但没有当年大家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的样子。

　　王建涛坐在左边厅里的沙发上，已经在烧水等她们了。

　　王晓佳和蒋芸正准备一起走过去坐下，不远处楼梯拐角忽然传来了王斯愉亲热的叫唤声：“姐，姐，你回来了！”

　　两人回过身就看见，王斯愉从楼梯扶手上探出了半个头，对着她们笑：“芸姐你终于来啦，热烈欢迎。”

　　王晓佳嗔她：“你站好了，小心别摔着了。”

　　王斯愉说：“不会啦。我是婚纱试一半，不知道卡到什么了，拉链突然拉不上了。姐你上来帮我扯一下好不好？”

　　王晓佳看一眼蒋芸，有些为难，王斯愉撒娇：“姐～”

　　王晓佳便看向王建涛，想说”不然叔叔，我和蒋芸先上楼一下”，没想到王建涛就先她一步开口了：“你去帮她看看吧，她毛毛躁躁的，扯坏了看她明天穿什么。小时，你坐，铁观音喝吗？”

　　王晓佳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被点名的蒋芸从容答：“我都喝的，叔叔。”

　　她给王晓佳递了个让她放心上去的眼神，王晓佳犹豫着不动，蒋芸用嘴唇无声地说：“相信我。”

　　王晓佳咬了咬唇，还在犹豫，王建涛忽然再次开口：“放心，我不吃人的。”

　　王晓佳这才红着脸，和蒋芸说了一声“我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了。

　　客厅里一下子变得更安静了，水壶里水微微沸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蒋芸走近王建涛，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大大方方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