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Algorithm

    在加利福尼亚时我偶尔会去“塔可钟”，风靡北美的墨西哥风味连锁快餐店。味道说不上出彩，但至少在那里会有相对干净的用餐环境，而我不必抢在苍蝇叮上鸡肉之前将它叉进嘴里。我的上司阿莱莎带我到拉斯维加斯的路边摊吃墨西哥玉米饼，店主收走了阳伞，她似乎非常享受阳光直射的燥热。

    阿莱莎追加了一份龙舌兰。“你不觉得吗，Te-qui-la，”她用酒送下一口食糜，“这种烈酒的名字拥有如此美妙的音节。”

    “在非工作时间你可以用英语，”我说，“尤其是在饭点。……我是说，你说西班牙语时很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喷到我身上。”

    她停止咀嚼，讪笑道：“非工作时间？你已经提前进入休假状态啦？”

    “难道您打算大发慈悲地告诉我这次加班的内容？那我倒不介意和您多聊两句工作，’señorita’，”我反唇相讥，“我承认，您让我有些恼火了。两个小时前您打光了好几匣子弹，现在您看起来比我还懂得消遣，只有我一个人蠢货似的惊魂未定。所以您还打算饭后再让我做些什么’extraño’的工作？”

    她猛地弹起，叉子直对着我的手背捅下来。出于本能我抽回手，叉子刺进木桌，裂出一道横贯的痕。我试图直视阿莱莎，然而她背后的太阳让我眩晕。

    “戏谑，愤怒，恐惧……”阿莱莎喃喃，“……还有，回去后你得去修一修液压泵，你的体液循环系统出了点问题。”

    “我时常听不懂过于艺术性的表述，阿莱莎，我建议你有话直说。我不是人类，不要高估了我的运算能力。”

    不可置否的是，她关于体液循环系统的问题的判断是正确的。自我们到达内华达沙漠开始，我就因为高温产生了前所未见的故障。她朝我捅叉子时，我察觉到我的左肢有转瞬即逝的麻痹感。

    阿莱莎眯眼凝视了我半晌。“好吧，克莱因。但是在那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我相信你看过科幻作品，你作为这些作品里常见的非人类——即使你不是反派，难道从未怀疑过为什么科学家要赋予你们感情？”

    我耸耸肩：“我没有深究的兴趣，也没有兴趣听你告诉我所谓的真相。我从出工厂起就知道我寿命有限、我的任务是为人类工作，而我也并不想搞什么革命。除了本职工作，别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出于私情而不去做，并非没有能力，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

    酒吧老板用眼角瞟着我们的方向。我一时间有些窘迫，把那挺在木桌上的叉子拔了下来。这个疯女人却笑了场，她把剩下半杯龙舌兰一饮而尽，脸上逐渐泛了红。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小家伙。有另一个和你类似……但不完全一致的小家伙在寻求我的帮助。只是她的故障并不是维修厂能解决的程度，而且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切身帮助她。”

    “你最近在看卟啉病的书。”

    “你的推算是正确的，克莱因。但是出于某些未来你会了解到的原因，所以目前我们只能孤军作战。”

    “卟啉病至今没有治愈先例。如果你要让我冒着被射穿脑袋的危险去做人情的无用功，我现在就去订回萨克拉门托的车票。”

    阿莱莎并没有认真听我说话，自顾自付了款——花出去的钞票比预计中要多，我想是因为包括了木桌的维修费。她过来搂住我的脖子：“你也会像人类那样得血栓，所以等这次工作结束，你的修理费也一并报在我的账上。好吗，小甜心？”

    “那行。但是别再恶心我了，我对蕾丝边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