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铁熊离开后，千雪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铁熊下楼梯的脚步声，待到声音走远，她侧过身，用手肘撑起身体下床，蹑手蹑脚地趴到窗户边上，右手的拇指又轻又慢地拨开一扇百叶。她把一只眼睛凑近，悄然窥探着窗外，当她看到一个有铁皮熊脑袋的男人走远之后，她才从窗边离开，回到床边，检查着自己的伤口。
身体还是感觉有些无力，右侧腹部有些疼，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右侧腹，可指尖还未碰触到伤口，如针扎般的刺痛便从右腹迅速蔓延至全身，像触电一样。体力虽然还没有怎么恢复，不过，支撑她回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千雪从身边拿起了自己那件被划破的圆领衬衫，两只手分别捏住衬衫的两肩，左右翻看了几遍。“还好。”她心里暗自在想。“衣服只是纽扣被划开了，其他的部位只是有点脏，回去把纽扣缝上，再认真洗一洗，就又可以继续穿了。”
她把衬衫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现在正穿着的黑色T恤衫。
这T恤衫，领口出奇的大，把她的锁骨都暴露在外面，如果不稍加注意，文胸的吊带也会露出来，弯下腰可能还会暴露自己的双峰，这要是被熟人看见，千雪一定会羞耻到爆炸的。
在床头柜的旁边，就是铁熊的衣柜，她站起身来，走到铁熊的衣柜前，希望能找到一件短小一点的衣服。刚一打开柜门，一股刺鼻的樟脑气味便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几声，才开始翻找铁熊的衣柜。
铁熊衣柜里的衣服非常单一，以黑、棕、深灰色为主，外套几乎全是风衣，下半身是没有什么特点的牛仔裤，还有一些运动裤，大部分衣服甚至连条花纹都没有，如果不是有标签，真不知道衣服的前后。
千雪试穿了好几件，但每件都与她原来那件不尽相同，有几件衣服甚至比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还大，下摆快要到膝盖了。
最后，她放弃了，她把这些衣服一件一件叠起来，按照颜色分好类之后，她还是选择穿现在她身上那件黑色T恤衫。千雪仔细调整领口的位置，露出的锁骨已经很吸引路人了，如果再露出吊带，难保会被什么奇怪的人盯上。
整理完领口以后，千雪又开始整理衣服的下摆，这件T恤的下摆很长，包住千雪整个臀部丝毫没有问题，她把下摆往上提，在腰间打了一个结，这一件颜色十分单调的T恤，只是在下摆打了个结，竟然变得有一丝丝时尚。把衣服搞定之后，千雪提起挎包，从包里掏出一顶棒球帽戴上，还故意向下压了压帽檐。准备离开事务所，但走到门口，她又想说些什么，于是从事务所的桌子上找到了纸笔，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谢谢你救了我，这钱就当是我买了这件衣服吧。”
将纸与钞票都放在桌上后，千雪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提起挎包，快步离开事务所。
铁熊的事务所在商业区的边上，离千雪所住的居民区并不是太远，不到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算从大路上绕，也不会耽误太久。
虽然千雪的脑子的确思考过走大路，但想回家的急切心情以及右侧腹不时传来的刺痛还是迫使她听从的是心灵的感性安排而不是大脑的理智规划。
从铁熊的事务所到千雪的公寓，要经过一条幽长的巷子，由于这里远离商业区，又靠近居民区，所以没有发展起来，白天的时候很少有人路过，算是一条很静谧的小巷。
可入夜之后，越是静谧的小巷，越是透着一种“危机四伏”，由于少有人来，巷子里的路灯有几盏都是坏的，而没有坏的路灯，光线也比商业区的路灯昏暗一点。走在这条巷子里，总是会格外警惕，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阴影中蹦出一只利齿尖牙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要生吞了你，又或者是一些图谋不轨的人，躲在阴影之中观察着“猎物”，等待出手的那一刻。有些没有钱，亦或是寻求激情的情侣，会想着在这里解决“个人问题”，惊险又刺激；也有一些喝醉酒的醉汉被帮派成员扔到这里，第二天在臭烘烘的垃圾堆旁边醒来，除了脸上的淤青和被掏空的皮夹，他们根本不会记住任何事。
千雪有些后悔刚才做的选择，可如果现在回头，可能在回去的时候正好会碰到那头熊怪，她不想和这异人扯上什么关系，离他们越远越好，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心里盼着这条小巷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人。
她从包里掏出防狼喷雾，两只手握着，紧紧地把它护在胸口，双腿不自觉地加快了步速，她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看，让她的后背凉飕飕的，她也不敢回头确认，就这样只是低头看地，同时步伐加快。
当千雪走出这条暗巷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她这时候才敢回头看看刚才走过的暗巷，它还是像往常一样静谧，阴影处也没有亮起什么红色的双眼。千雪轻呼了一口气，离她住的公寓已经近在眼前，再过一条马路就到，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千雪把防狼喷雾装回包里，稍微歇了歇脚，刚才步速太快，小腿肚的肌肉有些紧张。
红灯没有几秒就变成了绿灯，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辆，过了马路，危险的区域就算是度过了，千雪把肩上的挎包摘下来用手拎着，今天的事情是她二十三年来的第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帮派纠缠，她跟帮派素来没有瓜葛。但发生了这档子事，一定要万事小心，千雪想到她的好姐妹那里去住几天。但现在，她要回去好好洗个澡，再给自己的右侧腹上点药，最后喝一杯热牛奶，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再跟自己的好姐妹联系一下。
踏上了公寓的楼梯，千雪就感觉自己踏入了什么“保护罩”里，每上一级台阶，这保护罩的威力就增强一级，当她登上了三楼最后一级台阶，这保护罩的功率已经开到了最大，受到这层保护，千雪走路都显得更有精神一些，在她前面的，是熟悉的公寓过道，她养的几盆白蔷薇，以及几位刚从另一边楼梯上来的邻居，起码千雪自己这么认为他们只是邻居。
当他们成群结队的围在千雪公寓门前摁门铃时，千雪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为首的那个人穿一件白衬衣，戴着一双眼镜，把头发梳的特别整齐，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就算是穿了一套正经人的衣服，也遮盖不住他人渣的本质。他身边的三位，没有白衬衣的伪装，更是把“帮派分子”四个字写在脸上。
千雪又把帽檐向下压，压到最低，甚至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她现在只能看到脚下的道路，以及他们的裤子和鞋。
这时候不能转身逃跑，这样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四个身强体壮的家伙，就是换成男人，都未必能做到以一敌四，更何况是侧腹还受着伤的女孩子，若不智取，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千雪向前迈了一步，脚尖刚碰触到三楼的地面，小腿肚就开始发软，心脏传来的跳动像是鼓槌，正在一下一下猛烈地敲击她心里刚刚筑起的“保护罩”。平常安分守己的左手，此刻也开始不自觉地瞎颤，后背渗出的香汗，有一滴顺着她丝滑的皮肤，从后颈一直流到她的腰间，让她感觉又凉又痒。千雪的全身上下都发出了同一个信号——快跑！
但冷静的大脑，此刻却力排众议，并且为千雪提供了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脱身之计。
还好这一次，她听从了脑子的安排，千雪深吸了一口气，把颤抖的左手插进裤兜，时不时拧着自己的左腿；同时深呼吸了几次，让心里的鼓槌敲得慢一点，她略微低下头，一小步一小步地迎着他们走去。
为首的人听到脚步声，撇头瞄了一眼，剩下的混混顺着“大哥”的视线也向千雪那个方向望去。
千雪感觉到了目光在向她这里聚集，可是她不能停下，她必须表现得正常，她的左手拧着自己的左腿，希望疼痛可以抑制当下的紧张。
她走到离自己公寓两户远的门前停住脚，伸手摁动了门铃。
这户人家前两天刚刚搬走，最近也没有新邻居入住，如果没有人开门，千雪可以顺理成章的转身离去。
为首的人没觉察出什么异样，转过头又在摁着千雪家的门铃，顺便敲了敲门。
千雪摁了一下门铃，根本没有反应，她又摁了第二下。
“一、二、三、四、五…….”她在心里默默读着秒，当她数到十五，就转身离开。她只希望自己此刻的心跳不要太响，呼吸也不要太大声，她希望那些人不要注意到她，只拿她当一个路人。
“……十三、十四、十五。”
千雪吸了一口气，又从鼻子缓缓吐出，像是一声叹息。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一点一点迈着小步子向楼梯口走去。只要能离开了公寓，去好姐妹的家、去警局报案或者找个旅馆先将就一晚，去哪都行。
“嘿，姑娘，请等一下。”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只手拍在了千雪的肩上，没有多大的力量，但却把千雪心里的“保护罩”彻底拍碎。
千雪的身体颤了一颤，猛地转身甩开那只手。
“您……您好？”千雪双手紧攥挎包，紧紧地攥住，生怕被那人看出来自己的手正在打颤。
“你好，姑娘，我们是这户人家的朋友。”为首的人用拇指向千雪的公寓门指了指。
千雪可从来都不认识这些人，连面都没见过。
“抱歉，我不认识这户。”
“哦，是这样啊。我看你摁了门铃，这不是你家吗？”
“我来找我男朋友，但是他不在家，可能是去了酒吧喝酒。”
“你们都不联系的吗？”
“今天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扑了个空。”
“没准他正和这……”其中一个混混嬉皮笑脸的插了一句，他想对千雪开一个低级又恶俗的玩笑。
“闭嘴！！！”为首的人瞪着眼，扭过头大喝一声，把那个嬉皮笑脸的混混吓得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抱歉，姑娘。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我就……”
“啊，请便，请便。”为首的人抬了抬右手。
千雪礼节性的鞠了一躬，转身，径直走向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不自觉地加快下楼梯的速度。
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还是为这件事而感到自豪，大部分人可能都会转身逃跑，而她却巧妙地脱离了险境，如果没有这一段时间的拖延，可能她会直接被拐走。到时候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走出了公寓门，千雪想给自己的好姐妹凌波打电话，看看今晚能不能到她家里住一晚。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千雪没有思考那么多，就接了起来。
“喂？您好。”
“您好，快递公司，您有一份快递，请您签收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在家，明天再签可以吗？”
“怎么会呢？您不是就在楼下吗？”
“您说，什……么？”
“您就在楼下啊，马上要去找你的‘男朋友’啊。”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
千雪猛然抬头望向三楼，棒球帽一下子掉了下来，和马尾缠在一起。她看见三楼的那个男人正拿着电话，倚在公寓阳台前，向千雪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真聪明，姑娘，把我都给骗过去了，为了你这股聪明劲，今天我们得一起好好玩一玩。”话还没说完，他手下的三个混混就已经开始在下楼梯。千雪来不及挂断电话，她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开始逃跑。
猎犬闻到了白兔的气味，疯了似地追捕着猎物，可怜的白兔除了向一个方向猛跑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千雪顾不上红绿灯的交换，一个劲地向商业区跑去，这个时候人最多，警察也在执勤，只要她大声呼喊，一定会有警察赶到过来救她。而从这里到商业区最快的路，就必须再走一遍刚才的暗巷。
但右侧腹不时传来的刺痛，以及到现在没有吃一口东西，千雪奔跑的速度根本就不快，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如果他再快一点，就能追上千雪。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揪住了千雪的挎包，就像是猎犬用牙齿咬住猎物开始往回拉。千雪一甩肩膀，让挎包从肩上滑落，包里的东西撒落一地，还没等猎犬反应过来，千雪捡起地上的防狼喷雾，一个劲地按着防狼喷雾的喷头，她也对不准方向，只是朝某个大体方位喷着。好在防狼喷雾是气雾剂，千雪所站的位置又是顺风，浓烈的辣椒水顺着风向，吹打在猎犬的脸上，还刮进了他的眼睛里。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只猎犬捂着脸跪倒在地，因为千雪喷的气雾太多，猎犬的鼻子也嗅进去一些，整个呼吸道都带着一股“辛辣味”。他留着眼泪，淌着鼻涕，嘴巴因为辣而张开，把和着辣椒水的眼泪与鼻涕一并接住，又咸又辣的味道开始在嘴里蔓延。他一边咳嗽，一边又会有新的眼泪和鼻涕和着辣椒水流进他的嘴里。这只猎犬趴在地上来回打滚，已经没有追猎的能力了。
可另外两只猎犬追得依然很紧，千雪顾不得捡起掉在地上的物品，转身就往巷子里跑。但是体力的透支加上右侧腹的伤已经让她难以再用很快的速度跑出暗巷。千雪就快要跑不动了，但离跑出暗巷只有十几米的路，只要再加把劲，就能……
在小巷的尽头，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双眼镜，他正交叉双手，挡在暗巷的尽头，像是等候多时了一样。是那猎犬的主人，可他又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千雪停下了脚步，转身就要逃，但后面的猎犬也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张着獠牙，时不时还用舌头舔舔嘴唇，慢慢地向白兔靠近。
“不要过来！”千雪举起防狼喷雾对准猎犬的主人，但是那男人根本就不理睬这警告，还在一步一步向千雪靠近。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千雪面前，还未等千雪按下喷头，男人一把握住了千雪的手腕，开始向反关节扭，千雪的身体哪里受得了这疼痛？她疼得张开手掌，防狼喷雾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千雪想要反抗，可她刚想要抬脚，那男人一个巴掌一下子就扇在了她的脸上，打的千雪耳鸣了一阵，精神都有些恍惚，紧接着，如火烧般的疼痛开始从脸部扩散，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刚想要捂着脸大哭，可手腕还被那男人叼住，她挣脱不开，她想开口喊救命，可刚一张嘴，那男人立刻就掐住了千雪的喉咙。
“你放……手，混…….蛋……”千雪对着那男人又踢又打，但都无济于事，她的胳膊根本够不到那男人的脸，只能拼命敲打他的胳膊。
男人掐着千雪的喉咙，把她举离了地面，不时还加重力道，千雪刚才还敲打的双手，此刻只能回到喉咙附近，一个劲地掰，希望能掰开那男人的手。可是随着男人力道的增加，千雪也渐渐没有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就这么制住他。
男人像抓住布娃娃一样，掐着千雪的脖子，一点点把她凑到自己的脸旁，在她的脖子周围嗅了嗅。
“你的汗好香啊。”男人咧开嘴，兴奋了起来，又闻了闻她的头发、肩膀。
“救命……救……命”千雪流着眼泪，用极其无力的声音向四周求救，但都是徒劳，这条暗巷是不会有人来的。
男人越闻越兴奋，他伸出舌头，舔了千雪的脸，连同千雪的眼泪，一并用舌尖接住。
“你身上的味道，真是香甜啊~”说着话，男人又舔了舔千雪的耳根，如果在平时，这也许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调情，可在这里，只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变态行为。
千雪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她的意识还有，但是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男人在这里非礼她，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眼泪一个劲地向下流，伴随而来的还有千雪的啜泣。
男人对千雪又嗅又舔，活像是猎犬在玩弄猎物。
由于被掐住脖子，本来就呼吸困难，加上哭泣，她的大脑开始缺氧，从头皮一点一点发麻，眼睛向上翻。
“爸爸、妈妈、姐姐。”她流着眼泪回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和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以及她和好姐妹凌波一起逛街游玩的日子，那些片段就像是在演电影一样从她的脑海中播放。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双眼逐渐迷离，在她意识散去的前一秒，她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留在那熊怪的事务所里。
“不论谁都好，请救救我，救命！”
千雪的眼睛里流出来最后一滴眼泪，接着，她双眼发黑，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