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山为王 第六十九章 破镜重圆

从前他就觉得肖战不该待在六中那样平平无奇的学校，不该奔波在无穷无尽的打工路上，更不该上C大那样普通的大学。 他天生就该坐在高处，而不是为俗事所累，为背负着不该由他承担的重量弯腰低头。 听颜虹说这些，王一博心中稍有宽慰，至少肖战最后选择了前程，没有为他放弃更多重要的东西。 颜虹接着道：“可是，他从来没有为取得的成绩感到哪怕一丁点自豪，或者说，他一点都不开心。” 王一博眼皮一颤，刚放松些许的心情瞬间紧绷，尤其是听到最后两个字。 “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吗？私生子什么的都算好听的，因为他不愿意改姓，平时又洁身自好不与他们混在一处花天酒地，他们都说他是易家买来帮着处理家务的小厮。他的继母，也就是易家现在的女主人，三番五次飞过来，借着看他的名义在学校散布谣言，难听的话连他的导师都听了一耳朵，有次期末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要不要先回去处理完家事再回来继续念书。” “最过分的一次，他的继母骗他说他母亲病危，又冻了他的卡不让他买机票回国，他问别的留学生借钱，被那帮人指着鼻子耻笑野种，问他毕了业是不是要去给易家的真少爷当马骑。” 听到这里，王一博嘴唇上下开合，无意识地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也攥起拳头，睁大的眼睛里写满慌乱无措。 颜虹看到他的反应，忽而又笑了：“没想到吧？他那样的人，竟然能受得了那样的侮辱。他分明不是会为了金钱和权力折腰的人啊。” 这回停顿的时间比刚才的都要长。 半晌后，颜虹舒了一口气，脸上恢复胜券在握的表情：“所以，我是唯一一个能帮他在易家站稳的人，而你——只会拖累他，破坏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把他重新拖回泥淖里。” 这天肖战没有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而是坐车去邻市另一个易家旗下的酒店集团视察，并留在那边主持了一个会议，结束工作时太阳已经落山，回到S市天都黑透了。 在花园酒店隔壁的办公楼里处理了几封邮件，到停车场取车，肖战靠在驾驶座上闭眼休息几分钟，睁开眼睛依旧满面疲惫。 这阵子易铮交了许多工作到他手上，加上先前的那些以及他私底下自己在往首都扩展的业务，着实忙得够呛，像今天这样晚上十点前收工的情况都极少。 此刻挤出空闲，肖战把白天腾不出时间整理的琐事在脑中过滤一遍，除去肖欣每天打电话老生常谈嘱咐的那些，他想起今天上午颜虹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东西要给他。 还有王一博，不知道今天来了没有。 王一博第一次进入他的住所，他就察觉到了。之所以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一方面因为工作太忙无暇分心，另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点破。 肖战大概明白王一博的心思，无非是觉得欠了人情，想用自己的方式做出补偿。他从前就是这样，为了接他淋雨弄湿衣服，第二天他就赔一套新的；无缘无故冲人发了脾气，为表歉意他可以放下脸面，勾住自己的脖子说亲就亲。 等到他觉得偿还够了便好，没必要特地出面阻止。肖战想，为这事专门与他联系，才像刻意留有余地。 如果非要做点什么的话，正确的方法唯有直接将密码换掉，再把那张电话卡从手机里拔出来，以绝后患。 乘电梯上楼时，肖战摆弄了几下电梯里的数字按钮，语音提示重新设置密码时，他一时竟想不出还能设置什么数字。生日太容易猜，可除了生日，他常用的只有现在用的0215，犹豫了几秒，系统就跳回正常待机界面，接着“叮”一声，抵达顶楼。 明天再改也不迟。肖战疲累至极，进到屋里，鞋子也没换就走进去，嗅觉先于其他感官，意外地捕捉到一缕清新的花香。 接着便听到一点奇怪的动静。 打开灯，一室明亮，想躲到桌子底下的人因为动作太急，脑袋磕到桌角，疼得忍不住“嘶”地倒抽气，捂着脑袋直起腰，通红的眼睛和肖战碰个正着。 前几次都是匆忙来匆忙走的王一博今天没走，明知道会被抓住，还留到了现在。 肖战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想不到说些什么，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没等开口，就听王一博说：“这是颜……颜小姐送来的。”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向日葵，“这是我带来的。” 肖战没说话，走到卫生间里洗脸提神，王一博跟了上来，在边上递毛巾。擦脸的时候肖战瞟了一眼地面，他还穿着那双一次性拖鞋，脚指头快把薄薄一层的布鞋面顶出破洞了。 接着，王一博彻底化身跟屁虫，肖战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肖战抬手他就递水，脱外套他就帮着挂，往玄关走他就跑过去拿拖鞋，会读心术似的，总能先一步帮肖战做好准备。 跟着来到卫生间，被推拉门挡在外面，王一博噘了噘嘴，索性倚靠在墙边等。 没到半分钟，门再次打开，肖战身上的衬衫一颗扣子都没解，一手扶着门框，没什么表情地问：“你想干什么？” 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王一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像等到现在就为了这一刻。 浴室里柔和的灯光直射在他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一览无遗，睫毛一簇簇黏在一起，眼泡也是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 明明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偏要咧开嘴笑。 “你不是知道吗？”王一博弯起眼睛，语调上扬，“我想追你啊。” 肖战眼中的那潭平静的湖水猛地翻涌了下。 这些年他从未花时间细想过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没打算回头，回忆于他来说不过徒增烦恼。 回国后接触到的人和事，也没有能勾起他尘封的念想。包括重逢后的王一博，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跟从前判若两人，仿佛把盛开过的所有锋芒都收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状态，肖战反倒觉得放心。然而在听到王一博说要追他的同时，这份脆薄如纸的安全感陡然被击破，汹涌的潮水将他刻意埋藏的往事悉数卷起，铺开在眼前。 秋风萧瑟的傍晚，空荡荡的教室，飘在空气中的饭菜香，还有顶着明媚笑脸说要追他的少年。当时的王一博无惧无畏，眼中盛满光芒，耀眼得让人分不清哪些是头顶的灯光倒映其中，又有哪些是自他瞳孔中迸射而出。 就是这光，牵引着他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沉沦，最后又被一锤击破，醒来后痛不欲生。 时隔多年，心脏再次产生类似刺痛的感觉，是触景伤怀又或是余韵残留在当下都不那么重要，肖战收回视线，焦距落在虚空的任意一点，稳住心神后道：“你回去吧。” 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王一博知道这等同于拒绝，但他并没有因此受打击，再次提起嘴角保持微笑：“现在好晚啦，我能不能在这儿住一晚啊？” 肖战没答话，搭在门框上的指腹因用力微微泛白。 王一博再接再厉地追着道：“我现在会做家务了，扫地洗衣服都可以，我还会煎鸡蛋，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不用了，我这里不需要人照顾。” “怕被人知道吗？你放心，到外面我也不会乱说，我来的时候很小心的，不会……” “别人怎么说我不在意。该在哪里就回哪里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就退回卫生间里，关上门，将王一博挡在外面。 王一博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脸险些撞门上。 他心想肖战或许需要消化的时间，按捺住闯进去的冲动，回到餐厅给桌上的花喷了喷水，冲卫生间方向说了声“那我先走了”，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今天晚上的星星叠得瘪瘪的，有些委屈，字迹却是端正饱满，里面写着：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盛夏酷暑，烈日当头，王一博三天两头往花园酒店跑，实际上并不清闲。男三的戏份临近收尾经纪人又给他接了两个当地的杂志拍摄，不过正好乐得忙里偷闲，抱着手机给肖战发冷笑话。 他自己刚放话说要追人，起初的诚意尤为重要。 不让他进门，发短信总可以吧？ “有一天，女娲一边捏泥人一边笑，盘古不解地问她在笑什么，女娲说：‘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得不到回应便让人尤为失望。肖战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用行动说拒绝，王一博想把当年的事说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况且就算他得到机会说了，肖战也不见得信。那些事他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早在心底长得盘根错节，根本无法用只字片语轻易带过。 六年前第一次追求之路就算不上顺坦，这次更是开启了高难度模式，还是单机的，系统跟肖战一样铁面无私，让本来就手笨口拙的王一博更加摸不着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