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II No.71

于是，他再一次成为了休伯利安的舰长。
世界法庭给出的解释是——
哪怕只是个死刑犯，但你对律者的作战是极为出色的，就算要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也留给后世一个值得表扬的墓志铭吧——

这也算是你能对人类做出的最后的贡献了。

呵。
多么可笑。
男人当时就在法庭上笑出了声。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他就又一次被强行拖上了黄金台，这些人不是在可怜他，而是想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仅此而已。
“大家都很想见你，你先回去吧……”德丽莎看着他那张无趣的脸，他看上去是那么无精打采，好像只有让他就这么死了才能让他称心如意一般。
“别用那副样子来恶心我，回去别给我摆张臭脸。你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也不要让那些心疼你的女孩们伤心。”
“……”
“你这个人渣！你听清楚了吗？！”德丽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即使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滑稽，但她的表情却是异常的愤怒。
男人还是没有理会她，他强硬地抓住德丽莎的手狠狠地甩开，毫不给面子地离开了这里。
天命
他随着战舰来到了天命的空港。
“啊……舰长，您终于回来了。”
亚尔薇特看见他的样子有些疲惫，而且还有一种非常明显的距离感，这个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女孩，此时却是如此的扭捏。
她在害怕他。
“队长和其他人都在等您，需要我给您重新安排住所吗？以前您住的地方前两天搬空了……”
“不用。”男人此时的声音格外冷漠，亚尔薇特的肩膀不禁颤抖了一下，但她马上就恢复了过来。
“是……是吗，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主教大人一直都没有移除您对休伯利安的使用权。”

“如果您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我先走了……”
通讯结束了，黑色的屏幕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的面孔——异常的无趣，他开始相信姬子说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不是开玩笑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渴望又一次看见那个身影。
那个永远都在空港上等待着自己，永远都会微笑着迎接他，永远都会无条件支持和理解自己的行动的女仆小姐。
战舰已经停靠了。
他再次迎接着高空的烈风，站在舱门的边缘，狂风肆意的嘲笑着他，想尽办法地把他吹的狼狈不堪。
这一次，没有人来迎接他。
“晚安，女仆小姐……”
……
所有女孩看见他都非常高兴，甚至包括幽兰黛尔，不过他还是没看见琪亚娜的身影，她还没有回来。
不过芽衣和幽兰黛尔已经在前往讨伐冰之律者的路上了，他此时也没时间和其他女孩们说话。
“我听说这次有其他人来帮忙？”和布洛妮娅希儿一起走向空港，男人主动和她们聊起了这次行动。
“是的。”
“是谁？新的圣痕持有者组织吗？
“是世界蛇。”
“我以为他们早就已经解散了。”男人有些惊讶，布洛妮娅点了点头表示所言非虚。
“凯文的死亡确实对世界蛇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冲击，但他们依旧在继承凯文的理想。圣痕计划已经接近完成，但消灭律者亦是凯文的夙愿。”
“他们有什么压制律者的手段吗？”

“他们带来了一种叫黄泉之杖的武器，据说可以压制律者。”

“嗯……我以前见到过，看来他们说来帮忙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还派来了两名干部做支援，一个叫渡鸦，一个叫夜枭。”

“我明白了。”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休伯利安的停靠港口，巨大的战舰依旧像是一只匍匐的怪兽一般屹立在天命的空港之上。

“事不宜迟，我就先走了。”

“舰长。”临走之前，希儿再次叫住了他。

男人回过头来，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还是站在那里等待她说完。

“请再考虑一下吧。”

男人没有回复她，只是任凭舱门缓缓关闭，将自己和她们死死隔开。

……

“我们又见面了，阁下。”屏幕里，灰蛇那张机械面具无论如何都让他感到生理不适。
“八年？还是更久？我不太记得了。”
“呵，阁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能和阁下合作，我也感觉非常荣幸。”

“‘耶梦加得的毒牙’，被尊主所畏惧的存在，您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我非常期待。”
“你八年都没有看透我，证明你还差的远。”
“我并没有像尊主那样与您共事过，但借着这个机会，我很希望能与您达成合作。”
“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执行圣痕计划的话，那我是不会奉陪的。”
“不，我们想找到琪亚娜·卡斯兰娜。”
“……”男人沉默着，但灰蛇仍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也很想找到那个女孩对吧？她是尊主最后的后裔了，我们依旧坚信尊主的血脉会带领人类走向胜利。很多年前我们因为她是律者而对她敬而远之，但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她就是人类的希望。您应该很清楚，她现在必须回家了。帮我们找到她，您知道该怎么做。”
……
男人终于来到了冰之律者的领域，这片被冰雪笼罩的极端城市，让他想起了前文明纪元那两座被冻成冰雕的火山。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启动像环境计划那样规模搞大的行动了。
人类的希望，都在这在场寥寥无几的数人手中了。
在冰雪逐渐向外围蔓延的途中，他看见了站在边界的那几个女武神，还有一男一女的陌生人。
“来了。”
休伯利安划破长空，吹起地面凝结的冰晶和白霜，气流吹在众人身上，像鞭子抽打一样强力。
男人从驾驶舱出来的一瞬间竟然有种自己还在高空的错觉，这里的寒风和低温居然比万米高空之上的天命总部还要强烈。
“舰长！”
“我到了，芽衣，比安卡。”
“嗯。”
“好久不见，阁下。”一旁，一位身披黑色披风的女人主动向他招呼道。
“我们见过吗？”
“啊，你可能不记得我，但你肯定记得这个。”渡鸦转过身来，微微露出背后的第三神之键。
“啊，这我就记得了。”
“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这次就放过我呗，我也是拿钱办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那么记仇的人。”男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计较。
“和您合作应该会很愉快。”
“这位是？”男人看向了一旁的夜枭。
“这位是夜枭，他是信息侦查的专家，也是隐秘行动的好手，是来协助我们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休伯利安的舰长了。”
“久闻大名，阁下。”夜枭伸出手来，男人看到了他的手是被改造过的。
“幸会。”
“所以，你们想好作战计划了吗？”
“嗯，冰之律者现在还停留在城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回收她。冰之律者并不适合近身作战，低温比你们想象中更恐怖，我们需要远距离回收她。”幽兰黛尔简单地叙述了计划。
“所以我们带来了黄泉之杖，只要几位能击败律者，我们能命中，就能压制住律者，虽然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亡，但也足够我们回收她了。”渡鸦拍了拍神之键，轻松写意般的说道。
“我的弑神装甲里镶嵌了从五年前凯文击杀的炎之律者体内提取出的疾疫宝石，冰之律者的能力对我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我可以去回收她。
男人看着芽衣身上的弑神装甲，不由得有些伤感，她们或许还不知道那个律者就是姬子。
“舰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芽衣看见了他的表情变化，连忙关切地询问道。
“不，没事。”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那就这样开始吧，芽衣和比安卡一起去回收律者，我会在休伯利安上随时观察律者的行动状况，到时候就麻烦二位你们的援助了。”
“是。”
“不负所托。走吧，夜枭。”
男人看着芽衣和幽兰黛尔跟着他们走进城市深处，他内心深处对陌生人的怀疑再一次提醒起了他。
“爱酱，帮我监视他。”
……
“话说，这个黄泉之杖，究竟是什么？”和世界蛇的干部们一起行动的时候，芽衣不由得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针对律者核心的限制装置。”渡鸦接过话头，随口答道，“根据胡狼的说法，它可以大幅干扰律者核心和虚数空间的连接，在短时间内将二者的‘通道’扭曲，使律者体内的崩坏能陷入紊乱。既不会杀死律者，但又能极大限度地限制她的行动。正常情况下，这种束缚持续不了多久。但如果你们能先一步对律者造成重创，削弱她的力量……那样黄泉之杖的持续时间就会大大延长，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回收律者。”
“所以，作战的关键就在你们二位身上了，不过，如果你们能直接杀死律者的话那肯定更好，也没我们什么事……”
夜枭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睛略微瞟了渡鸦一眼。
夜枭看向芽衣。
“回收律者，如果暴力将律者核心从她的体内拆除的话，不仅会有爆发大崩坏的危险，而且律者核心无论怎样离开宿主，都会造成宿主的死亡……这很残忍对吧，我想你可能深有体会？”
“我不是律者，我是人类。”夜枭的话中似乎藏着什么深意，但芽衣并不打算顺着他说下去。
“……”
“好了，纠结什么？眼前就有一个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冻成冰雕的律者，先搞定这个再说吧。”渡鸦不耐烦的说到。

“我们会在前线和律者交战，等到律者被我们消耗到合适的程度时，我们就会发送信号，到时候就靠你们了。”耳机中传来幽兰黛尔的声音，渡鸦也顺势接了过去。
“知道了，别的不说，鄙人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有点自信的。”
“嗯，舰长刚才发来了预测的律者行经路线，我先去布置陷阱，芽衣在路上拦截。”
“明白了。”
“我去找个好点的地方……希望趴在地上的时候不会太冷……”
芽衣看了看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夜枭，他瘦弱的身板顶着风雪，衣服上的褶皱已经被吹的变形了，但他那张百无聊赖的脸上依旧沉闷。
“如果受不了的话就回去吧，后面的战斗会非常艰难的。”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夜枭拉开自己的衣服，他的脖子以下都是冰冷的机械，不由得让芽衣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
“我的身体74％都被改造成了机械，衣服只是装饰罢了，这点寒冷影响不了我。”
“……是世界蛇把你改造成这样的？”
“是我自己要求的。”夜枭将衣服穿上，继续说道，“我不像你们，天生就拥有能抵抗崩坏能的圣痕。对我来说，想要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两年前，我遭遇了一场崩坏，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原本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我想在世界蛇找到治愈的方法，但越是寻找越是感到无力。最后我只能抛弃原来的身体，在机械的帮助下，我至少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
“这就是我为世界蛇战斗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无趣的男人回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嘲笑。
“想要活下去没有什么可笑的，我的身边就有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我真希望他能变得和你一样。”
“是那位舰长大人吧，我看得出来，那种人，与其说是想死，倒不如说是想解脱。”
“死亡就算解脱吗？”
“至少对某些人而言就是如此。但我不一样，我有活下去的理由。”夜枭坚定地说道。
“活下去的理由？”
“雷电芽衣，你相信命运吗？”夜枭突然说了一句不着头脑的话，让芽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并不是个很迷信的人，只是家乡有这种习俗，我也只当做是祝福一类的东西罢了。”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因有果的，万事有因皆有果。”
“可能吧。”
“真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

夜枭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个不易被察觉的角度，然后向芽衣娓娓道来了一个故事——
“在两年前的崩坏中，一个女孩救了我的命，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我很感激她，我……很爱她。但之后，我加入了世界蛇，而她则是天命的一位女武神。我们还是各自天各一方。”
“那可真是遗憾。”
“但今天，我就要见到她了。”
“你说什么？”
“她的名字叫安娜。也就是我们眼前的——
冰之律者。”
“？！”
“你看我说什么？万事有因皆有果。”
芽衣后退了一步。
“雷电芽衣，听说你控制住了自己体内的律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
“那……安娜呢，你觉得……她可以做到吗？”
“……”
“芽衣，律者已经按照预测路线在行动了，你到目的地了吗？”幽兰黛尔的通讯打断了芽衣复杂踌躇的内心，她看着夜枭那双哀伤的眼睛，两种感情不停地在互相捶打着，但她不能让自己在这里停下脚步。
“抱歉，我不知道。”她只能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向着城市的中心深处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