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II No.70

第一次庭审
男人戴着镣铐，第一次踏上了前往世界法庭的路上。
两个圣痕持有者法警押送着他，虽然他也不会反抗就是了。
屠杀火蛾这一举动震惊了世界，虽然火蛾并不是某个国家或者国际组织的部队，但毕竟是一个在全世界都尚有威望的大型组织机构。
男人这一举动和当年奥托为了消灭空之律者而对西伯利亚地区发射裂变弹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恶劣。
但男人此刻的表情丝毫没有慌张，就好像他并不是要上世界法庭，而是要去参加某个讨厌鬼的欢送仪式一样。
没有女武神在他身边，也没有圣芙蕾雅的成员，甚至都没有逆熵的人来看望过他。

他现在的一切，都被强行隔绝在外。或许真的就像火蛾所说的那样，现在早已不是天命的时代了。
世界法庭和现代国家的法庭没什么区别，但法官一共有7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甚至有人是圣痕持有者。
他们最后必须一致决定对犯人的判决书，有任何一人持反对或弃权意见都必须重新审理对犯人的判决。

所以能来到这个法庭上的，都是圣痕计划以后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多数都是猎人。而男人是第一个来自天命的罪人。
法官们陆陆续续地在席位上坐下，原本随着男人进场而喧闹的大厅也跟着安静下来。
“现在，开始对休伯利安舰长的第一次审判。”
法官和陪审团们开始哗哗地翻阅摆在他们面前的公文。
“休伯利安的舰长……我们找不到你的真实资料，你的姓名，家庭住址，成为休伯利安舰长前的过往经历，我们甚至在天命的数据库里都找不到。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是休伯利安的舰长，在大概20年前的时候，从天命前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手中接过这一职位。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是来自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的一棵树枝。”男人一一回答道。
“舰长先生，我们是来讨论对你的判决的，不是来听你编故事的。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如实回答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想我还有一定程度的缄默权。”他们并不相信，但男人说的话句句属实。
“你是个聪明人……但我们的任务就是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我们调查了你过去的资料，你在第二次崩坏的时候是否有担任天命舰长一职？”
“并不是。当时由于休伯利安的修建工作还未完成，所以我还没有正式担任休伯利安舰长的职位。”男人纠正道。
“也就是说，你和第二次崩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吗？”
“……是的。”男人点了点头。
法官们互相耳语了一番，陪审团们也跟着小声议论起来。
“好的，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下面会认真调查的。下一个问题，请问你是否有参与过天命的巴比伦塔实验？”
男人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
他们不仅仅是来审判他的，更是来从他口中套出天命之前所做的非人道行为的确凿证据。

他现在的身份和一个罪犯没什么区别，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回答他们的问题。
“不，我没有参与过巴比伦的实验。”男人否认道。
“但你是天命的舰长，可以说是除了主教以外天命的第二把手，这种决策你难道不会知道吗？”
“科研实验并不在我的管理方面内，我只负责女武神部队的出勤任务和指挥作战，除此以外的事务我有权不参与不评论。”他知道这种话该如何应对，他们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来。
法官们又开始了窃窃私语，这次他们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台下的听众们议论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安静！”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会去取证的。下一个问题，你是否承认五年前由‘支配律者’发出的‘谋杀前文明纪元抗击崩坏组织领袖Mei’的宣言？”
“……我承认。”虽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如实说了。
“为什么要杀她？”
“我想支配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想死，我成全她，就这么简单。”男人的回答依旧风清云淡。
“舰长先生，恕我直言，你是否患有精神疾病？”
“如果你指的是意识模糊型的精神狂躁症或者认知障碍，那么很抱歉，我的精神非常正常，我可以接受检查。”男人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回答道。
“我们会带你去检查的，这是必要的程序。那么再下一个问题，你对你进行的火蛾屠杀行为有任何辩解吗？”
“没有。”男人并不打算做任何辩解。
“为什么这么做？总不可能是她们也想死你在成全她们？”
“不，是我主动杀死他们的。”男人摇了摇头。
“为什么？”
“她们在阻止天命对抗崩坏，我们可以彻底阻止这一切。”男人回答道。
“圣痕计划已经杀了50亿人了，都没能解决崩坏，你们凭什么值得人类托付？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要屠杀整个规模庞大的组织吗？”
“这样值得我这么做。”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台下一片哗然。
“安静！”
“你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清晰的认知。”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杀了很多人，所以我应该得到制裁，所以我也没有否认和辩解自己罪行的想法。如果你们想就这样对我判决的话，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无条件接受的。”男人最后在一片哗然之下结束了第一天的审判。
……
美国佛罗伦萨科罗拉多州
ADX监狱
这是一个如此接近地狱的地方。
被誉为美国最可怕的监狱——ADX监狱，没想到世界法庭为他安排了“这么好的待遇”。
这个监狱没有食堂，每顿饭都是由士兵将食物交到各个囚犯手中的，监狱里布满了运动探测器和摄像头。
除此之外，还有1400个遥控钢门和12英尺高的剃须刀围栏。
为提高安全级别，监狱外围还布置有激光束、压力垫、和攻击犬。
这使得想在这里越狱几乎是不可能的。
ADX监狱自1994年建成，从来都没有成功的越狱事件。
他每天和其他罪犯一样，有23个小时的时间都必须待在7×8的狭小房间里。
他需要在这里和这个国家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们一起等待自己下一次开庭。
在这段漫长而煎熬的时光里，女武神们是唯一来这里看望的人——她们也是这座监狱第一批获得特别批准前来探监的人。
首先是德丽莎。
“下一次庭审时间在下个月。”
“嗯。”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特意嘱咐过你，不要乱来……”
“后退！”士兵将枪口对准了她，德丽莎不得不向后退却。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自己走下去，我会继续看着你们，哪怕你们还是失败了，我也会陪你们走到最后一刻。”
“……”
“时间到了，赶紧走！”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话……”
……
“舰长……”芽衣疲惫地看着他，双拳紧紧攥着。
“芽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舰长……”
“芽衣，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们任何承诺。”
“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话……为什么……为什么舰长就是不能听话呢？”
“……芽衣。”
“为什么舰长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和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
“抱歉，芽衣……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时间到了，快走！”
……
“舰长，你做的很好。”布洛妮娅都不敢看他的脸。
“嗯，我知道。”
“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我知道。”
“……舰长，我……”
“不，布洛妮娅，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做，就让我这样吧。”
“舰长，等等我们，求你了，不要就这样放弃。希儿，芽衣，德丽莎，幽兰黛尔……那怕是琪亚娜，相信我，没人愿意失去你……”
“……”
“舰长！”
“快走！”
……
“舰长，你过得还好吗？”希儿原本想伸出手摸摸他，但被士兵制止了。
“嗯，还不错。”
“骗人。”
“……希儿。”
“希儿帮不了舰长的忙，希儿什么事也做不好，但……希儿真的希望舰长不要放弃。希儿能感觉到，舰长好累，已经累到想退出了，但希儿真的舍不得舰长……”
“……”
“舰长，希儿是个自私的孩子，希儿知道舰长很累了……但希儿什么都不剩了，希儿不想再独自一人。”

“求求你了，舰长……不要离开希儿……”
“时间到了。”士兵提醒道。
“舰长……求求你了……”
“快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们动手了！”士兵拽住了希儿的肩膀。
“你再凶一句试试！”突然，希儿的眼瞳变成了红色。
“希儿！”男人震声吼道。
“舰长……对不起……”希儿又恢复了过来。
“你走吧。”
……
“我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这样见面。”幽兰黛尔端正地坐在他面前，两人的表情几乎是相反的。
“嗯，比安卡。”
“你如果能多听进一句话，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
“你觉得我是在乎自己生死的人吗？”
“即使是现在，你还是不愿意放下这种想法吗？”
“比安卡……”

“就算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也想……我多么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在乎你的人有很多，会为你哭的人也有很多……”

“那你呢？你会是其中之一吗？”
“时间到了！”士兵催促着她离开。
“……当然。”幽兰黛尔难过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了肯定的回答。
……
他没有等来琪亚娜。
这个新闻应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来看望他的，除了那一天的全员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已经五年没再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了。
“抱歉舰长，我现在还不想和你回去。”
“或许我还无法完全理解你，也许你真的和我们有某种地方不一样，但我不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吧。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回来的。”
可惜，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
第二次庭审
“我们调查了巴比伦塔的实验名单，你的确并不在上面。”
“但你的精神报告显示你有很严重的同类认知障碍和反社会人格，那么我们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承认患有精神疾病？”
“我的精神非常正常。”男人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们无法主观判断你的精神状态，所以在确定之前我们都不会对你下判决书，这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
“我能理解。”男人点了点头。
“不过，你开展大屠杀是既定的事实，我们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减轻你的罪行。”
“我承认。”男人平静地说道。
我帮你们清理了一半的第二次崩坏残渣。

我找到了代替塞西莉亚的最强女武神，让你们20年内免遭崩坏之灾，我镇压了风之律者。

我替月光王座扫清了障碍，不到10年以后，你们所有人都要对我感恩戴德！
到时候你们才会想起来，多少年前的一天，有一个拼了命在帮你们战胜崩坏的‘恐怖分子’，被你们亲手推上了绞刑架。
这就是人类。
但他没有说出口。
“我们会在下一次庭审的时候宣读对你的判决。”
……
“你挣扎一下，可不可以？”德丽莎都快要急的冲上去掐他的脖子了。
男人没有理她，只是坐在脏兮兮的床上，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你这样子做给谁看！你到底还是不是摆渡人？！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你那双不折手段的眼神呢？！你现在只需要说你患有精神疾病，你至少还可以活着！”
男人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看她，但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想的太天真了”。
“额叶切除手术。”
“什么？”
“你不明白，他们是不会让我好过的。我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就会被推去做这种手术，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德丽莎？”

“难道你要我求着你把我杀了吗……啊不对，那时候我连说话都不可能了。”
“……”
“就这样吧。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说到做到。”
……
“舰长，让我带你走吧。”芽衣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精神的折磨让她已经面容憔悴，甚至有些癫狂了。
“你疯了，芽衣。我走了，天命就是打算与全世界为敌，世界法庭不会就此罢休的。
“你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芽衣，我死了，事情才能算真正结束。”
“一定要这样决绝吗？舰长，琪亚娜……她还没见到你……”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不重要。”
“你重要！你凭什么说自己不重要？舰长……我求你了……你听我的吧，走……别回来了……”
“芽衣，我不想让一切付诸东流，不要做傻事。”
……
“舰长……为什么你连等都不肯等我们一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吗？”布洛妮娅痛苦地说道。
“我相信你们，所以我才会就这样放手。”
“可是我们不希望你放手！”
“你们得自己走出童年。”
“可走出童年的路上，就一定不能有人陪伴吗？”
“布洛妮娅，你开始变回原来的自己了……”
“舰长……”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也知道事情必须这样结束，救我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帮我看着芽衣，她的情绪很激动，别让她做傻事。”
……
“舰长……”希儿噙着眼泪，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
“不要哭了，小家伙。”
“舰长……不要……不要离开希儿……”
“希儿，听我说，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不……你在骗人，你在骗我！”
“这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希儿，你得学会去接受它。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继续生活的意义。”
“骗子……”
“希儿，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不需要依靠他人而活。你长大了，身边的人总会离开，或许你今天无法接受，明天也不行，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接受这一切的。
把我给你的吉他学好，我会监督你的。”
……
“我……很谢谢你。”再次见面时，幽兰黛尔突然说道。
“嗯。”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你说，但……现在看来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帮我看着她们，别让她们乱来。这事还是交给你最让我放心。”
“嗯，我知道。”
“……再见了，新人类，我也要感谢你，能让我看见一丝微弱的曙光。
“我真的……很感谢你。”幽兰黛尔站起身来，眼角留下一滴不易察觉的眼泪。
……
第三次庭审
“现在宣读最终判决书——

世界法院对圣痕持有者专项审判庭，对休伯利安舰长屠杀火蛾组织共1781人做出判决，判休伯利安舰长死刑。

鉴于其功勋卓越的特殊性，可缓刑一月，不可上诉。你是否接受？”
“我接受。”

……
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期间都有人来看他，芽衣和希儿几次都差点暴走，但每次都被幽兰黛尔或者布洛妮娅拦住了。

而且男人也不想同她们离开，有一次希儿差点把监狱拆了，但男人就只是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琪亚娜始终没有来看他。
终于。
到了那一天。
男人等待着士兵们带他前往行刑场，他一点也不害怕。

他早早地就起床了，监狱里都是死刑犯和无期徒刑犯，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自己结束生命的那一天，所以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但出乎意料的，来找他的并不是士兵。
而是德丽莎。
男人以为德丽莎也失心疯了想来劫狱，于是转过脸来不看她。
但德丽莎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冰之律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