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文 我的陈教授 25 蛋壳
摄影大棚内,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陈珂全神贯注的盯着监视器，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尽量不影响主演的发挥,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台词声。
“王哥！王哥！”场务举着个大喇叭，一路小跑进来。
陈珂身形明显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眉目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场务手忙脚乱的切断了喇叭电源，后知后觉的放低了声音。
“导演...”他挠了挠头讪讪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副导演王彰趁着陈珂还没发火的空当,连忙把场务大哥拽了出去。
“做事怎么这么莽撞，陈导的规矩你不懂吗？”王彰蹙着眉教训道,再晚几分钟连带着他也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抱歉抱歉...我太着急了...”场务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下次注意。”王彰冷声说道。
此刻的陈珂正在给男主角韩思道讲戏,杀青戏对于一个剧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也是难能可贵的拍摄经验,错过了这阵儿,王彰心里也是郁闷的紧。
“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郑丹妮与陈珂十指紧扣走进了剧组的大门,老远就瞅见了被训得面红耳赤的场务。
郑丹妮逆着光，模糊地看不清面庞。
陈珂和郑丹妮的叔叔郑以诚曾经是挚交好友,听闻好友离世的消息一度悲痛欲绝。作为国内著名的导演之一,想趁机拉拢他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考虑到创作自由陈珂都一一婉拒。郑丹妮也是三顾茅庐,打上了叔叔这张感情牌，才勉强让陈珂接受了星川娱乐这支橄榄枝,除了相应的期权和分红，附加条件只有一条——不能干涉他的电影创作,这也是他唯一的艺术底线。
“青年导演计划”也是郑丹妮率先提出的想法,虽然那时的郑总年纪尚轻,但是陈珂却十分尊重她的意见,两人一拍即合，立马付出了行动。由陈珂亲自在全国几家戏剧名校精挑细选，层层选拔，不出两年的时间，星川便集结了二十名优秀的青年导演，他们还未经历名利场的熏陶，各个都还保留着少年人不服输的心性。
而王彰便是其中之一，说是副导演，不如说是学生更为合适。
“郑总？”王彰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王导。”温瑜揶揄的打趣道。
郑丹妮和这群青年导演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不如温瑜和他们混的熟悉。
“温秘书长，稀客稀客啊！”一看到温瑜，那跟在后面的除了郑丹妮还能有谁，“郑总来探班，你怎么不通知一声。”王彰板起脸问道。
“我刚刚就想通知来着，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嘛。”场务有些委屈的说道。
“王导，郑总给剧组订了奶茶和甜点，餐车已经停门口了，快安排人去分吧。”温瑜走近些说道。
“好好好，我马上去。”场务一听有吃的，饿得饥肠辘辘的他双眼冒精光。
时间刚过晚间八点整，杀青戏后剧组聚餐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本来今天的拍摄内容很轻松，男女主只有两场戏，若是按照平时的正常水平，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酒店大快朵颐，所以生活导演就没有订晚餐盒饭。
没想到男主演今天状态实在欠佳，连连吃了十几次NG，断断续续的调整状态几乎是拖到晚上才开始最后一场戏，别说脾气暴躁的陈珂了，就连剧组最普通的工作人员都染上了几分不耐，连带着交流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成了被集火的倒霉蛋。
郑丹妮一行人刚到，紧张的气氛就轻松不少，毕竟再没分寸的人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也总得收敛几分不是。
“哥儿几个，跟我去！”场务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有说有笑的朝着餐车走去。
“王彰。”郑丹妮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彰听罢有些受宠若惊，他自认为天赋欠佳，导演功力还欠一把火候，同期“计划”里的导演都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就他成了为数不多没溅起一点水花的人。若不是挤破头才抢到了陈珂导演的身边的肥缺，自己的专业书都还在角落里蒙尘。
“郑总。”王彰拘谨的应答，面前的一对璧人般配极了，倒是显得他格外的不修边幅。
陈珂捏了捏郑丹妮温热的手掌心，心里的疑问急需解答。
“辛苦了。”郑丹妮松开陈珂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依稀记得王彰才进公司的时候是个一米八高白净的小伙子，经过这小半年的摧残，皮肤晒得黝黑，下颌线条坚毅，脸庞褪去稚嫩，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
“不辛苦。”王彰莫名的心头一热，“我去叫陈导。”
“我只是来探班的，不用打扰剧组的拍摄进度，在旁边看看就好。”郑丹妮伸手想要继续牵着陈珂，却被后者灵巧的躲开了，转而挽上了她的手臂。
“也行，那您跟我来。”王彰暗自舒了一口气，其实这个节骨眼儿去打扰陈导他也是不太敢的。
在王彰的带领下，几人轻手轻脚的缓步走近了摄影大棚，一股凉爽的气息瞬间袭来，隔开了外界的闷热。
“这个地方你的眼神处理有问题。”陈珂和男主演回看着监视器，女主角楚然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润嗓子，一身纱衣轻舞摇曳，雪肌若隐若现。
“陈导...”王彰疾步上前俯身在陈珂的耳边低语几句。
“坐。”陈珂抬眼示意，郑丹妮微微颔首，两人对视算是打了招呼。
“看见没，就是这里。”陈珂停下了回放，笔端指着屏幕，“前面一直保持的很好，眼神里面有少年人的洋洋得意。”
男主演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玉冠束发，剑眉星目，一袭长衣华服拖地，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听着陈导肯定的夸奖，他腼腆的笑了笑。
“但是当她自刎掉下城墙的时候，你的眼神转化很慌乱，表情有点僵硬。”陈珂就是典型的先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恩威并施。
韩思道是陈珂从科班挑选的新人，这部电影算是他的处女作，还没经历过娱乐圈的大风大浪，乍一被否定，脸羞愧的“唰”的一下就红了，担心拖了剧组的进度，自责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演员，共情能力必不可少，你可以适当的多带入一下。心爱之人在你面前自杀跌落城墙，而你本来打算这一舞以后便向她彻底阐明心意。”陈珂说得有点热，他从小马扎上站起身走了两步。
“天人永隔，痛失吾爱，你的眼神应该有变化，震惊、懊悔、痛苦都应该有。”
“还有你的手势....”陈珂讲戏讲得唾沫星子乱飞，郑丹妮和陈珂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然闭目养神，压根没注意这边的热闹。
几分钟后，陈珂终于讲完了，迟疑的问道：“你听懂了吗？”
韩思道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后，抬头兴冲冲的说道：“我懂了导演，谢谢您！”
陈珂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愿意带新人的原因，勤奋肯学愿意听，谦虚没有架子，就像一张白纸，他想怎么教怎么画都可以，比市面上那些片酬动辄上亿的花瓶来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少年感是什么？陈珂在筹备这部电影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他越深入才越明白。
少年人的鲜衣怒马，翩翩浊世可不是老油条靠演技就能演绎出来的，那是一种未经挫折的天真，是梦想都被满足的倦怠感。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年轻就是最好的诠释。
瞅见陈珂终于歇息，场务见缝插针的凑了上来。
“导演，郑总请的。”几人抬着着保温的泡沫箱，先把导演和主演的那份留下，其余的等待陈珂的吩咐。
“发了吧。”陈珂发话，眼巴巴望着的一群人开始欢呼。
“我要这个，蜂蜜柚子茶！”男士们都秉承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剧组的女性工作人员率先挑选心仪的口味。
“那我要这个。”
“别抢，人人都有。”场务按次序分发，奶茶到手里还有不少的冰块。
“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啊！这么丢人！还不谢谢郑总的款待！”陈珂笑骂了一声。
“谢谢郑总！”下面一阵呼声，就是听起来不怎么整齐。
“大家不用客气，今晚杀青宴我请客！”郑丹妮高声说道。
顿时一阵七嘴八舌，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郑总？听起来真威风。”陈珂站在旁边充当隐形人，实际上却不知道自己瞩目的很。
“姐姐...”郑丹妮蹙着眉，腰间的软肉被拧了一圈，“回去给你解释。”
她低下头求饶，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中，剧组杂七杂八的群里顿时展开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他们在吵什么？”闭目休息的楚然不悦的蹙了蹙眉，眼睛里是被惊醒的烦躁。
“听说是郑总来探班了。”小助理把场务分给主演的一份端了过来，“这是郑总买的。”
“放哪儿吧。”楚然淡淡的瞥了一眼，其实她是易胖体质，严格管控自己的身材是女演员的必修课，只要有任务在身，她向来是不碰高糖高油的食物，更遑论奶茶这种一杯胖三斤的小零食了。
“过去把楚然叫过来。”陈珂对着王彰说道。
“好的。”王彰点点头，转身小跑叫人去了。
“郑总，这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还是个戏剧学院大一的新生，叫韩思道。”陈珂把韩思道推到自己的跟前，他对这个年纪尚轻的小孩子很有好感，有意为他引荐一些好的资源。
“郑总好。”少年人的脸上涌上了无措。
在看见旁边安静的陈珂后，嗫嚅道：“姐姐好...”
“你好。”陈珂言笑晏晏的回复道。
韩思道突然害羞的红了脸，陈珂惊奇的盯着他，这让她莫名的想到一种名叫含羞草的植物，而郑丹妮则是黑了脸，不过垂眸的少年没发现就是了。
十米开外，楚然僵住了身体。
“楚影后？”王彰走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疑惑地问道。
助理悄悄地戳了楚然好几下，女人才恍然回神。
“不好意思。”楚然面不改色的说道，掩住了眼里的渴望。
“陈导，楚影后到了。”王彰打断了几人热火朝天的对话。
“小楚快来，你们老板来探班了。”陈珂和蔼的笑着说道，没拍戏的时候他脾气还是很好的，“戏疯子”陈珂一旦进入状态，性格截然不同，那便是天王老子也打扰不得。
“陈导，郑总。”楚然颔首，然后顿了顿，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珂珂。”
陈珂笑呵呵的，郑丹妮淡淡的应了一声。
尽管陈珂和楚然曾经谈过十年的恋爱，但是如今也已经过去四五年，原以为那先甜蜜的或是不堪的回忆会永远刻骨铭心，但是竟也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渐渐模糊。楚然想做演员，这件事陈珂心知肚明，但是她从未见过楚然任何剧中的装扮，毕竟那个时候，楚然还徘徊在十八线，根本没有工作。
眼前的佳人亭亭玉立，步步生姿，纱衣轻拂，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傲人的锁骨，光华倾泻与裙摆之上，三千青丝用一条碧绿发带束起，特效的伤痕妆增添几分残缺的凄美。不得不说楚然的皮相还是极好的，像极了画报里走出的美人。
乍一看，陈珂还有些恍惚，腰间的力道突然大了些，她礼貌的回复了一句：“你好。”随即安抚的拍了拍郑丹妮乱摸的小手。
无奈郑丹妮的力道太大了，任由陈珂怎么作为，腰际的的温热始终不愿退下。
夏季穿的比较单薄，陈珂今天恰好穿了一件短款上衣，一抬臂就能清晰的露出马甲线，楚然一直注视着郑丹妮醒目的手，神色黯然。
三角恋？移情别恋？还是说三人行？温瑜扶了扶眼眶，一脸兴味。
“怎么，你们互相认识？”陈珂疑惑的问道，这三人瞧着十分熟稔的样子，楚然还能直呼其名。
“认识。”
“不认识。”
郑丹妮和楚然同时说出声，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这...”陈珂不解，眸子在几人之间逡巡，似乎有情况。
两人同时将殷切的目光移向陈珂。
陈珂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手心被挠的发痒，随后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楚小姐是第一次见面。”最终，她选择维护郑丹妮的面子，楚然的眸子更加没有光彩。
“珂珂也许是忘了，不过我永远记得。”楚然复而抬眸，真诚的盯着陈珂的眼睛缓缓说道。
陈珂心软的笑了笑，郑丹妮跨步挡在她身前，反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家姐姐不小心冲撞到楚影后了，您可别乱碰瓷才是。”
“郑总说笑了，若是碰瓷有用，我倒是愿意碰一辈子，只要珂珂愿意。”楚然恢复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
珂珂珂珂，叫的可真亲昵，郑丹妮面上笑着，心底却抓心挠肺的不爽。
温瑜一头雾水，三人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亏她以前还以为郑总和楚小姐是一对儿，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了起来，韩思道和小助理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陈珂上前来打圆场：“哈哈哈，不管认不认识，都是朋友。”
“郑总，你看这也不早了，我们还有一个镜头需要拍摄。”陈珂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珂扯了扯郑丹妮的衣袖，郑丹妮才客套的说道：“陈导，不耽搁正事儿，您忙。”
“行。”陈珂又抓起个大喇叭，“振作起来，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最后一个镜头，争取一条过啊，收工郑总请吃火锅！”
“好！”众人纷纷振奋精神，布置道具、调试镜头、收拾东西各司其职。对于他们这种忙碌一天的剧组工作人员来说，炎炎夏日，一餐热气的火锅啤酒可远比五星酒店的商务餐来的痛快。
“action！”陈珂大声喊道，喇叭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城墙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兵械缠斗。
城墙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醉生梦死。
“陛下。”守城的将军恭敬的单膝跪地，他的身上干干净净，都未曾沾染一丝血污。
城墙十米内，都未曾有打斗的痕迹，东胡部落的莽人都被精锐部队拦在了护城河外，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新上任的天子手里还端着酒樽，怀中是独占盛宠的丽姬，像是刚刚从宴会上赶来，金丝绣的袍子，滚边云腾翻滚，尽显贵族的奢靡。
“陛下，妾愿意为您与将士们舞一曲，祝贺此战告捷。”丽姬柔柔的说道，谁也没能发现她藏在宽大华服下面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年少成名，一舞倾城。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哄，一群大汉纷纷迎合，少年天子脸皮薄，被人高捧，炫耀的心思破土而出。
“允。”他眯了眯眼，酒液一饮而尽。
丽姬赤脚走到最前方，风中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砂砾迷了她的眼睛。华服悄然落地，洁白的雪肌勾得血气方刚的将士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眼神直勾勾的跟随着倩影，却因为天子在场不敢造次。
脚踝上松松垮垮的系着一串银铃，随着主人的移动发出悦耳的声音，却禁锢着她的灵魂。
“以后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寻声找到你。”那是他成为天子以后第一次与她讲话。
城下单方面的屠杀依旧进行着，不会因为几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她动了，美目流盼，腰肢婀娜，素白色的纱随风轻轻摆动着，将士们都看直了眼，毕竟这可是帝王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倏地，城下交斗的声音愈发急促，像是结束前最后的高潮。
她单脚翘立，以右足为轴，长袖轻舒，骤然转起了胡旋舞，像是一只璀璨的蝴蝶自地上翩然起飞。
周围的恭维络绎不绝，瞧着她明艳的身姿，像一把流沙，握不住也抓不到，少年的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
“够了！”他低声轻喝道，想要遮住那些垂涎欲滴的视线。
丽姬置若罔闻，愈转愈快，一阵白光闪过，倏然跳上了城墙。
“我的剑！”离得最近的将士还痴迷于丽姬优美的舞姿，剑离主人，在战场上是致命的危险，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叫。
剑刃决绝的抵上了脆弱的颈项，电光火石之间，空中扬起了一道血光，被夺剑的将士脸上溅上了温热。
“不！”少年扑上去只抓住了一块碎布。
“你忘了我不叫丽姬，你忘了东胡是我的故乡。”她艰难的张口，身子急速的坠落，风“嗤嗤”的从伤口灌了出来。
那最后的一眼，满目通红，眼神悲怆。
白色渺小的影子猛然落地的一瞬间，城外的打斗声偃旗息鼓。
它宣告着天子胜利了。
“卡！”陈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意，透过监视器的放大，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楚然最后的眼神，这是他预料之外的收获，简直是点睛之笔。
“收工！”陈珂拍板，场上一阵欢呼。
“小楚啊，你瞧瞧，很棒！”陈珂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最后一眼你是怎么想到的？真的绝了！”他竖起了大拇指。
楚然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不经意的瞥了陈珂一眼，低眸说道：“即兴发挥，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来来来，别谦虚，这是你的红包。”陈珂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是杀青的，一个是驱邪的。
影视业的人向来比较迷信，大家通常认为演死人不吉利，演员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冲晦气的红包。
“谢谢导演。”楚然轻声道谢。
“恭喜楚姐姐，杀青了。”饰演少年天子的韩思道这会儿情绪还没纠正过来，看着楚然的脸充满了悲痛和眷恋。
出戏难是每个新人演员都会过的一道坎儿，楚然深有体会。
“吃火锅啰！”重要的器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众人都兴冲冲的往外涌。
“楚姐姐，你要去吗？”韩思道问道，作为剧中最亲密的搭档，他当然知道楚然最近在减肥，所以对于对方的回答已经心知肚明。
“要啊。”楚然笑了笑。
“嗯？”韩思道意外的歪了歪头。
“好不容易有占郑总便宜的机会，郑总不会不愿意吧？”楚然抬眸打趣道。
郑丹妮一把搂住了陈珂，“来者是客，荣幸之至。”
“郑总,这杯我敬您。”楚然拎起瓶子俯身为郑丹妮添酒，透明的酒液溢出杯口，顺着杯壁缓缓的在桌面上聚成一滩。
楚然长相偏明艳那一挂,平时出席活动也更多的是大浓妆，此刻卸下了剧中繁复的装饰，保持着素颜朝天的模样，竟还有几分清丽，笑起来甜美的像邻家姑娘。
辛辣刺鼻的白酒隔着老远都还能闻到味儿,郑丹妮淡淡一笑，却迟迟未动。
“承蒙郑总栽培。”楚然先发制人,她端起盛满的杯子一饮而尽,眼神晦涩不明。
杯子被重重的搁在桌面上,五十三度的烈酒一滴不剩。
陈珂有些恍惚,当年分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原来无形中郑丹妮就埋下她和楚然离别的导火索。
“好酒量！”陈珂乐呵呵的说道,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桌面上的牛油火锅红彤彤的，面上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青花椒,锅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琳琅满目的新鲜菜品摆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诱人极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起着哄,气氛热闹，连带着平时不敢开的玩笑话也脱口而出。
温瑜见状,懂事的站起身解围道：“我们郑总肠胃向来不太好，喝不了这么烈的酒,不如就由我代郑总回敬楚小姐一杯。”
郑丹妮按住了温瑜的手腕,毫不示弱的与楚然对视,“楚小姐无需自谦。”
“郑总...”温瑜担忧的看了郑丹妮一眼,手中已经是空空荡荡，徒留一点液体沾染在她的虎口。
“无妨。”酒洒了一些，郑丹妮主动斟满。
酒精的味道瞬间灌满整个口腔，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慢慢流淌进胃中。郑丹妮面不改色的示意，舌尖悄悄顶住了上颚。
又是意料之中的难喝。
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先带头鼓起了掌，恭维的话纷至沓来。
“郑总真是好酒量。”
“真是年少英才啊，哈哈哈！”
“郑总有魄力！”
楚然抿唇一笑，低头垂眸说道：“郑总当然有魄力。”
“哦？怎么说？”陈珂好奇的问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丹妮算是挚友的接班人，当初两人互相博弈之时，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做事已经成熟老练，说话也滴水不漏，曾一度让他产生挫败感。
众人纷纷附和，毕竟这么光明正大议论老板的机会可不多。
“力排众议以一线明星的待遇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这不是有魄力是什么？”楚然虽是向众人解答着，但是目光却一直盯着面色沉沉的陈珂。
“郑总眼光真毒！这一签就发现了未来的三金影后，了不得了不得。”陈珂惊奇的说道，这还是圈内闻所未闻的事情。
“我要是能有郑总这样的眼光就好了。”王彰激动拍了拍桌子，碗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做梦呢！你要是有这眼光还叫什么副导演啊，早就叫你王总了。”有人打趣的说道。
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楚然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杯沿，瞧见这一幕，心中突然畅快起来。
“楚姐姐。”韩思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口，额头蹙成了“川”字。
“嗯？”楚然疑惑的回头，尾音微微上扬。灯光通过晃动的玻璃杯折射到脸上，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你是不是很难过？”年轻的小男孩儿涉世尚浅，一时没忍住扭扭捏捏的问出了口。
桌上热火朝天，楚然的身边却仿佛有一层天然的屏障，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悲伤，她与热闹格格不入。
楚然一怔，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哂笑道：“没有啊，杀青了我应该很开心才对。”
“可是...”韩思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珂打断了。
“今晚我们聚餐的目的可不能忘。”陈珂站起身，颇有一种领导发言的气势。
可是开心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闷酒呢，韩思道被迫默默的跟随众人站起了身，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他知道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祝贺我们的女主演成功杀青！”陈珂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这部他筹备几年的电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这会儿没谁比他更兴奋了。
“祝贺祝贺。”此起彼伏的恭维，大家紧绷的神经都难得的放松。
“谢谢大家，我敬大家三杯。”楚然豪爽的把酒瓶提到了自己的跟前，一杯接一杯都不带歇息的，三杯酒下肚，热意瞬间上涌，脑子昏昏沉沉。
等她坐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热茶。
“少喝点。”温瑜把茶水往前推了推，脸撇到半边，耳廓都在泛红。
火锅店赠送的茶水用的并不是什么好茶叶，面上还飘着一层细碎的叶渣，微黄的茶汤，入口淡的像是在喝白开水，但是楚然的心依旧一暖。
陈珂用纸巾按了按嘴角，笑着说道：“我吃好了，还有点事，你们慢聊。”
说罢起身就出了房间门，桌上的碟子却里空空如也。
“陈导，那我也...”郑丹妮面露歉意，欲言又止。
“快去快去！”陈珂佯装不耐烦说道，谁都谈过恋爱，年轻小两口腻腻歪歪嘛，很正常。
“陈导，楚然姐喝醉了，我先扶她回酒店。”小助理小小的一只，两只手艰难的扶着楚然，娇小的身影都快要被遮挡完了。
包厢里直接走了一小半，大家寂静了几分钟反而更加热闹，没了大领导在场的拘束感，仿佛纷纷开始释放自我天性，有些甚至开始行酒令。
“姐姐，你等等我。”郑丹妮疾步走到陈珂的身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陈珂没有抽出手，只是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行了，别装了。”这才刚刚走远，楚然就拍了拍小助理的手背，借力直起了身子，眼眸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楚姐，真的不需要回酒店吗？”小助理内心惶恐不安，这么晚了还独自在外面游荡，这要是让哪个娱记拍到了，王姐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不远的转弯处，楚然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你先回去，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楚然无暇顾及她，只是匆匆吩咐一句就跑开了。
“楚姐！”小助理哪里跑得过手长脚长的楚然，在后面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睁睁的看着楚然的背影淹没在游园会熙攘的人群里。
离着两人十米的距离，楚然猛然停下脚步，缓步平复自己躁动的心跳。
“将将~”郑丹妮像变戏法似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人面具，色调倒是恰好能和陈珂的小狐狸凑成一对儿。
大庭广众之下，平日里高冷的小郑总也难得搞怪，羞得颈项都在泛红。
“好丑。”陈珂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这还是出火锅店以后，陈珂第一次回应，郑丹妮暗搓搓的贴近她蹭了又蹭。
楚然看着靠在一起亲亲密密的两人，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珂珂。”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让郑丹妮瞬间黑了脸。
两人顿下了脚步，郑丹妮转身皮笑肉不笑，“好巧，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楚小姐。”
楚然装作酒醉的样子，歪了歪头勉强靠着电线杆子站直，眼神迷离的勾画着陈珂的眉眼，运动后的脸颊绯红，还真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意思。
“你的助理呢？”陈珂拧紧了眉，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楚然身后的小尾巴。
楚然像是突然回过神，晃眼一瞧，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知道。”
她东倒西歪往前走了几步，心中一横，闭上眼直接脸朝下直挺挺的倒下去，风呼哧呼哧的从她耳边略过。ΗΤΤΡs://ＷωＷ.éЬòǒκbǎō.Иét/
不是坚硬粗糙的地面，也不是满怀的馨香。
“楚小姐，冒犯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保镖，坚实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扶住了她。
楚然心里一阵失落，反手就握住了陈珂的衣摆。
“你放手！”郑丹妮冷眼看着她。
“不放！”楚然也豁出去了，喝醉了怕什么。
“放！”
“不放！”
“小赵，送楚小姐回酒店。”飘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陈珂无奈吩咐道。
“好的小姐。”小赵上前想要拉开楚然的手，却发现对方攥的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把衣服割破。
“小姐，这...”保镖左右为难道，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他徒有一身力气也无处施展啊。
委屈不断的上涌，楚然瘪了瘪嘴角，手指攥的发青，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在了陈珂的衣摆，止不住越来越多，晕成了深色的一片。
陈珂叹了一口气，十年的相处她对楚然再熟悉不过，一个喝醉了只会乖乖睡觉的人怎么会使小性子，她心里已经笃定女人此刻一定十分清醒。
“珂珂可不可以送我。”楚然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怯生生的问道。
“呵，不可以。”郑丹妮冷嘲热讽道，“你没女朋友吗？老是扒着别人的做什么！”
楚然额头忍出了青筋，憋得相当辛苦。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好。”陈珂沉思了一会儿答应了，正好她需要楚然解答疑惑。
“陈珂！”郑丹妮没想到陈珂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不可思议的轻声呵斥。
陈珂当着楚然的面踮脚吻了吻郑丹妮的唇角，红唇轻启：“你不相信我？”
郑丹妮就像被顺毛的猫，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嗫嚅道：“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