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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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百战百胜他来了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余晖

喀穆里，生者之城——可怖之狄伽夫一百一十年（帝国历公元前1163年）

 

      当阿卡迪扎国王的大维齐尔伊诺法带领一小群贵族走进塞特拉王庭时，大家纷纷侧目。尽管已是黄昏时分，富丽堂皇的王庭里依然挤满了来自帝国遥远角落的请愿者和大使。从努马斯的骑兵统领到贝尔·阿里德的贸易亲王，大家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只为和伟大的帝王说上话；随着夜色将近，他们中大多数人会被打发到第二天。然而此刻，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伊诺法身后那位高大英俊的领主身上，紧跟在他后面的贵族们提着的三只绑着铁箍的奇怪木箱。

      当队伍接近高台时，阿卡迪扎在塞特拉古老的王座上微微直起身子，将忧虑打扫到一旁。他前些日子去努玛斯的河岸产粮区视察了一圈，看了看新的灌溉方案效果如何，今早上才刚刚回城，晚上还要召开贸易磋商。他累得说不出话，浑身疼痛难忍——尤其是三十七年前被涅芙瑞塔打断的那几根肋骨。尽管御医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还是落下了病根。

      三十七年，他忍着不露出一脸苦相。时间都去哪儿了？

      国王内疚地瞥了一眼自己右侧。卡莉达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坐在旁边，左手搭在阿卡迪扎右手上。他们在结婚时定下了新的传统：将王后宝座从原来靠下的位置移到国王旁边。夫妻二人并排携手，意思是他们将共同统治喀穆里，她的话和他一样重要。

      她的手指轻触着他的手，冷冰冰的，就好像卡莉达不愿意跟他太亲密。自从五年前与赞迪里的最后一战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尼赫喀拉不断向北扩张，深入野蛮人的土地，为奴隶贸易提供了更加便利的途径，也使赞迪里变得无比富强。当阿卡迪扎经过漫长而艰难的战役最终征服这座好战的城邦后，却发现他们的国库空空如也，国民则处在饥荒的边缘。拉卡-安-阿坦国王和许多赞迪里贵族一起乘船逃走，不知所踪，留给阿卡迪扎一座濒临暴乱的空城。之后他在赞迪里住了很久，一心指导恢复秩序，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而卡莉达则独自回到喀穆里管理城内事务。

      维系帝国的难度越来越高。起初，在莱弥亚目睹的恐怖和纳迦什的威胁是将各位统治者团结在一起的原动力，他因此得以在防务互通和自由贸易的基础上促成强大的城邦联盟。各国终于摆脱了莱弥亚糟糕的经济政策，渐渐繁荣起来。阿卡迪扎尽己所能精打细算，努力让国库里的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让喀穆里重现昔日的辉煌。他投入巨资在各地修缮道路，连同大明河一起形成了联接东西的水路交通网。莱巴拉斯的著名学府得以复建，类似的学术中心也在喀穆里拔地而起。学者与工程师们致力于研发能充分利用大明河水利的新型灌溉技术，许多已经沙化数百年之久的原可耕地正一步步变回万亩良田。

      阿卡迪扎同时也确保了喀穆里的伟大复兴将带动全尼赫喀拉共同发展。和平与繁荣不仅带来了稳定，还增强了他的个人影响力。联盟变成了邦联，之后则是一段短暂的联邦时期，最终，在文武并举和民心所向的引导下，一个崭新的帝国诞生了。尽管如此，奥菲丽亚的警告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他所做的一切，终究都是在为纳迦什的最终回归做准备。

      但准备工作一年比一年困难。时光荏苒，民众对莱弥亚的记忆已经淡去。帝国各地的权贵们开始为复杂而昂贵的例行军事演习感到恼火。有传言说纳迦什已经对尼赫喀拉不感兴趣，不再有威胁。有些人甚至认为所谓纳迦什归来根本就是骗局，是阿卡迪扎用来控制各邦的谎言。他现在愈发频繁地出巡，遍访各个城市，直接与当地贵族交流，提醒他们保卫这片土地是所有人共同的责任。到目前为止这种做法还算有效，但代价是什么呢？

      阿卡迪扎摸了摸卡莉达的手，用指尖轻抚着光滑的皮肤，笑了笑。他的妻子从沉思中惊醒，瞥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又把目光移开了。

      国王皱起眉头，想说点什么，却被伊诺法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大维齐尔吟诵道，“您忠实的臣民拉荷泰普（Rahotep）——三角洲之主与秘境探索者——已奉旨还朝，他希望能向您禀报在化外之地的所见所闻。”

      阿卡迪扎把他的担忧推到一边，为站在高台脚下的贵族们摆出温暖的微笑。“欢迎回家，拉荷泰普大人。这可真是惊喜；还是说我记错了，你不是两周后才能回来吗？”

      拉荷泰普向国王鞠了一躬，报以微笑。这两人对学习和探索有着共同的兴趣，相知多年。这位年轻的领主可算是一位著名探险家，因为常年旅行在世界上最偏远的角落而闻名尼赫喀拉。正是他的努力才能让尼赫喀拉的北部边界延伸至努玛斯以北数百里之外，并与世界边缘山脉附近的野蛮部落开通了获利颇丰的商贸往来。

      “去年冬天很暖和，”拉荷泰普回答，“山口比预想的更早开放。”他转身招呼他的仆人们上前，“等到积雪开始融化时我已经下到半山腰了。”

      阿卡迪扎向前倾身，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你见到群山领主（annu-horesh）了？”

      传奇探险家摊开双手，夸张地鞠了一躬。“我在他们的盛情款待中度过了整个冬天，”他自豪地说，“他们向我展示了诸多无与伦比的奇观，并向我们做出了友谊与贸易的保证。”

      激动的窃窃私语传遍王庭。十多年前，拉荷泰普发现了一个新种族——他称他们为“群山领主”，这些蓄着大胡子的矮个壮汉起初对尼赫喀拉人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那些住在山脚下的外邦人类十分敬畏他们，称他们为世间罕有的勇士与工匠，技艺堪称鬼斧神工。

      “他们的国王莫格里姆·黑胡子（Morgrim Blackbeard）托我向您献上这些礼物，以表敬意。”拉荷泰普一挥手打开了第一只箱子，从中取出了阿卡迪扎此生见过的最华丽的武器。那是一柄巨大的双手镰形剑，但拉荷泰普拿着它看起来很轻松，就好像手里不过是一根芦苇。它的刃部看起来锋利到足以切开岩石；剑身闪烁着一层熔金一般的光泽。那武器反射着大厅内的火光，堪比朝阳。王庭内回荡起阵阵惊叹。

      阿卡迪扎惊奇地盯着那把剑，“它是用什么做的？”

      “铁，”拉荷泰普回答，“但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制成了一种比我们的铁匠所能锻造的任何东西都轻得多、结实得多的材料。”他把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剑刃上，“真正奇妙的地方在于剑身镀金的方式。它能不断散发出光和热，驱逐黑暗中的邪魔。”探险家指了指剩下的箱子，“里面还有一副盔甲，也是由同样的工艺制成。臣以为这份礼物配得上尼赫喀拉最伟大的国王。”

      “真漂亮。”国王同意道，“我的儿子们没能在这里看看它真是太遗憾了。阿萨王子正和他舅舅在沙漠里打猎，乌拜德王子——”

      “阿萨和我父亲正在卡-萨拜的阿顿-瑟夫国王那里做客。乌拜德这些天迷上了跑马猎鹰。”

      王后的语气刺痛了阿卡迪扎。“当然，跑马和猎鹰，我可真是健忘。”国王心里叹了口气，向站在高台右侧一群穿长袍的人招了招手。他们戴着金属无边便帽，就像祭司一样，手里拿着雪松或檀木做的手杖。

      “苏莱曼（Suleiman），”国王喊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名高大威严的老人走上前来，站到了拉荷泰普身边，紧紧盯着那宝剑看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剑身，扬起了眉毛。“不可思议，”他对国王说，“这是一种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元素魔法。看样子它无需雕琢大量符文；就好像直接将太阳的力量加工到了金属里。”

      阿卡迪扎点点头，他的魔法知识仍然非常有限。多年来，拉荷泰普领主以及无数勇敢的水手或探险家跋山涉水，将有关魔法的知识从遥远北方带回尼赫喀拉。而学者和祭司们则要试着掌握这些力量。在他统治的第十个年头，阿卡迪扎在喀穆里建立了一座魔法学院，因为他深知其他城邦不会浪费时间去建立自己的学府。诸神的恩赐已经不再，尼赫喀拉人必须找到新的力量来对抗纳迦什的邪恶魔法。时至今日，卡-萨拜的锻造厂每年都能生产出少量附魔武器和盔甲，这些特种装备会被国家收购并储存在遍布各地的军械库中。

      拉荷泰普向国王露出微笑。“群山领主只会把他们的符文印刻在真正强悍无匹的武器上，莫格里姆向我发誓说锻造这样一把剑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真的吗？那群山领主愿意教我们这种技术吗？”

      探险家摊开双手。“可能吧。莫格里姆国王邀请您作为贵客前往他的城堡，希望能与您一起分享我们两国人民的故事，并讨论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阿卡迪扎两眼放光。一想到能见到群山领主和他们的杰作他就兴奋不已。“世界边缘山脉离我们有多远？”

      “如果天气好的话要走六个星期。”拉荷泰普回答，“我们可以在初秋出发，在那里过冬，直到山路重新开启。”

      六个星期，阿卡迪扎想，可以做到。如果贸易谈判能尽快结束，那就来得及。他转向卡莉达，满怀希望地笑着——却发现她已经在盯着他，脸色阴沉。

      她慢慢把手缩了回去。

      “当然可以，国王可以自己决定。”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阿卡迪扎的心沉了下去。“我们会考虑接受邀请的。十分感谢你为帝国所做的努力，大人。我希望明天能听到更详细的报告。”

      拉荷泰普优雅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仆人们从阴影中走出来，负责收起献给国王的华贵礼物。阿卡迪扎看着探险家穿过一群不安分的请愿者离开大殿，感到一阵嫉妒。

      拉荷泰普一走伊诺法就又出现了，沿着列队直奔王位。大维齐尔紧张地握着双手，汗流满面，脸色苍白。阿卡迪扎皱起眉头看着伊诺法。

      ”好吧，”国王说，“又怎么了？”

      伊诺法看了看阿卡迪扎和一脸不悦的王后。“一大群沙漠骑兵已经抵达城外，正在南部扎营。奥菲丽亚和他们在一起。她说您必须马上去见她。”

      一阵带着炽热金属和灰烬气味的热风刮过，风声就像一个痛苦的灵魂在高塔顶端咆哮。莱弥亚人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当纳迦什来到他面前时，他眼里闪烁起恐惧的光芒。不死之王伸手抓住了死灵法师的脸，覆甲的拇指在沃索伦眼睛下面比划。纳迦什故意慢慢地用指尖抵住沃索伦干瘪的皮肤，用力抠了进去，开始在皮肤和骨头上刻下一条鲜亮的绿线。

      去吧，不死之王吟诵着，前往凡人的国度，去到纳迦什之名已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他将印记的第一部分一直蚀刻到沃索伦的下颚，然后抬起大拇指，开始画第二部分，沿着死灵法师的颧骨抓出一条曲线。

      当纳迦什在他的脸上刻下印记时，沃索伦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死之王能尝到死灵法师的痛苦，同时也赞赏地注意到沃索伦是如何依照他的教导以这种痛苦为食。这个莱弥亚人刚到纳迦什扎时，施法水平充其量也就是个新手。经过数十年的学习，他终于算得上是一个能干而有用的仆人了。不过相比之下，阿克汉的进步则要快上许多，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他对灵魂有更强大的驾驭能力。正因为如此，也正因为纳迦什深知其作为将领的才能，阿克汉将负责全权指挥不死之王的军队。沃索伦——以及另外几十个被他刻下烙印的蛮族——将成为阿克汉的副官和冠军勇士，按照黑色维齐尔认为合适的方式去管理单支部队。阿克汉需要每一位死灵法师都在他的支配下且大家一同努力才能控制纳迦什创造的庞大军团。

       你们将攻灭诸城，纳迦什继续编织着将沃索伦和他的部属捆绑在一起的咒语，你们将摧毁列王傲慢的宫阙，推倒诸神失落的庙宇。去让每一口井中只余沙土，让每一条路上覆满灰烬，让风把生命的挽歌带向世界的每个角落。

       纳迦什把手抽了回去。已经绑定的印记在沃索伦灰色的皮肤上闪烁。

      前进吧，我的忠仆，以不灭者纳迦什之名，征服一切。

       死灵法师稳住自己，然后低下了头。“定当如您所愿，陛下，”他用空洞的声音说道，“我发誓。”

      纳迦什转过头，大步走到高塔边缘，俯视着集结在下面的军队，风呼啸着扫过他盔甲上参差不齐的表面。

      全军花费数日才全部走出堡垒深处，之后又是数日才全部沿着漆黑的海岸各就其位。漫长的海岸线已经被清理干净，登船区域南北相隔数里之遥，巨大的骨船等待着将军队运送到尼赫喀拉。

      海岸线在苍白的月光下若隐若现，无数矛尖和失去光泽的头盔反射着阴惨的白光。难以计量的长矛和弓箭连队，数以万计的骑兵和镰刀战车，以及海量轰鸣待发的巨型战争机器；这些便是他对生者的仇恨，像沙漠一般辽阔无情。

      不死之王向天空举起黑烟缭绕的铁拳，现在，让众生的末日降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