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与纯文学的结合《树大》正文4100左右字数
模糊中,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做一个控制不了自己一切的梦。仿佛是在回顾过去,已成定数的过去;仿佛在看着未来,一切已然固定好的未来。我控制不了。在朦胧的回环里,我茫然若失。
医生说:“所谓痛风就是一种高尿酸引起的血尿酸关节炎症。血尿酸聚集在关节形成絮状结晶,对关节造成慢性腐蚀。一般而言,痛风有两种原因,外因和内因。外因一般就是摄入过量嘌呤,内因一般是指代谢的过程中出现问题。通常来说,内因性的原因是最为主要的,药物的作用也就是在代谢上下功夫,要么快速排出,要么抑制产生。还有……”
“够了。我来找医生可不是来听课的。况且,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这么长时间里不知道么?”我摊开双手耸耸肩,“够了,直接给我开始考虑治疗方案吧。”
医生是个年龄不大的女人,戴着眼镜圆脸小巧。她有些气鼓鼓:“我说这么多也是想让你有个基本认知。你这个态度去求医,在社会上是难免碰壁的啊。你毕竟还只是一个大学生。”
我依旧有些玩世不恭地说:“我觉得,社会上还是不要搞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为妙。各取所需,不必互相客套。”
医生态度变得冷漠:“我看你面相不算刻薄,说的话怎么这么尖刻?”
一瞬间,我也觉得自己很是陌生。好像忽然间我的灵魂上浮到诊室天花板,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外的存在占据,说着违反往日习惯的话语;但是身体和灵魂还是藕断丝连。我还是我,却又不完全是我。
我被医生简简单单地打发了,开了点简单的药物。
我被分裂开无数个点,意识漂浮在这零零碎碎的乱点上,偶尔会聚焦在一个点,感受体会着这一点的悲喜。有时候,时间是错乱的。一段段的片段中间,我看见各种各样的陌生景色。例如,灰袍的学者在塔里行走,手持犁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士兵穿来死去的战场。我是谁?我不断迷失在这一点。我想着回返看看自己的样子,却总是在最后被一个个新的零散片段吸引进去。
信,一封信。没有初始地的信在我手上,也没写是给我的,但是就是到了我手上,就是给我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写。我盯着这张白纸看了一会,仿佛闻到了一股蔓延开来的松木香。我宛如置身于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参天大树下面,仰着头努力想找寻大叔树冠外的漏下来的阳光,也或许是想探究树冠的最高之地。
或许是恶作剧吧。我想。我出神地想。也或许这是一份天启,而我就是被天启的幸运儿。我收好这张白纸,将她塞进信封里面。我这时才发现,这信封也很讲究,颜色树黄纯粹,线条干净干脆,边缘有着脆弱的锋利和矛盾的柔和。不。不对。这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封,没什么特别之处,是在任何文具店都能找到的那种信封。得摆摆头。为什么会觉得这信封就不普通?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半夜再度被痛风痛醒。烧灼的炎热伤疼烙在脚关节。浮肿积液。真想刺破掉,让那浮肿里面的白色絮状积液流淌出来消解热痛。没有止痛药,没有消炎药,没有降酸药。深夜里,在一个人的房间,得忍受着呻吟着让自己尽力睡去,直直睡到明天去见医生。医生会在我耳朵里唠唠叨叨一阵子,表示她的关切和努力。我会说:“够了。我来找医生可不是来听课的。况且,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这么长时间里不知道么?”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明明我不是一个刻薄的人。甚至就实际而言我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我应该说:“谢谢医生的关心。”或者说:“那么,我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病呢?”我该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位置摆正吧——我是个病人,而医生就是医生。病人有求于医生,求人者往往得将自己位置摆低。人们被需求如此。
白色絮状物。白色絮状物。我不断回想这个词语。在无数瞬间,我的脑海中不断闪回另外一个词语:孢子。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词语?
孢子,孢子。真菌,真菌。真菌的地下是无限延展的丝絮。而我是孢子。
晚上我总是做梦,我现在也可能是在晚上的梦境之中。醒来后我会不再记住。
但是我知道,明日醒来,我透过窗户看向外头,看见一棵一棵绿色的树,会有一瞬间莫名的不寒而栗。
至少在这个梦境中,在现在的这个梦境中,我有一种晚来的预感,晚来的猜测。
我模模糊糊和一个深埋在地下的存在连接了。这个存在从无法计数的久远之前就延展至今,不断在地心蔓延,已经几乎和这个星球不分彼此,根须细细小小地在全部的土地里盘旋。这些根须偶尔想要刺入更高层次的生命之中,使其成为这地下存在的一部分。久而久之,生命的意志产生了,或者说,每个生命的意志就是这个存在的一个狭小分支;又或许是这些意志的散轶被根须吸取给那个存在,使那个存在于迷迷糊糊之中产生了朦胧的自我意志。是的,那个存在有着自己的意志,尽管混杂不堪,尽管稀微遥远,但是确实存在。
仿佛意志已经被固定了。
无来由地,我预感,我猜测,我已经被这个存在寄生了。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的身体里不断自我分泌白色絮状物,这些絮状物连接虬结,渐渐形成一颗未知物种小树苗。这树苗从我头顶钻出来,带着我的血和骨;那时,人形态的我就会消散,我的存在被转移到这个树苗里面;那时,还会有数不清的人们变为树苗;剩下的人们会在不可言说的恐慌中快速反应,在我这棵树上提取组织研究;这次的恐慌会继续扩展,人们会不断变成树苗,直至最后一个人类在恐慌之中被不可避免地白色絮状物占据,成为新的一棵树苗;那时我已成为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即使是海洋,高大的树梢也会伸出一头;但是实际上,所有树苗大树老树都是属于那个未知的存在;最后,地球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树林,看起来只剩绿色;看起来新的生命无边无尽,只是所有生命实际上都是一个生命;一个地球就是一个生命,一个生命就是一个地球。但是,我怎么保证,在所谓的第一个生命降生之前,那个存在就不是已经控制好了一切?
或许所谓发展是注定的。我们无可避免地被决定好向既定的未来奔去。
看书的时候,我偶尔会发呆。我可能会望向墙壁,可能会望向窗外,又或是只单纯看着空气。不过今天,我倒是在望向窗外几棵树的时候有一瞬间莫名的不寒而栗。没有来由。或许是这眼前的社会学书籍里的内容让我颇有后怕。
集体权利的由来是个体权利的让渡。
由这个无可辩驳的理论,我瞬间看出一个后来想是很离谱的结论:在最后的最后,集体的权利将使个体的所有权利消失。这是必然,我思索着。于是不可言明的悲哀蓦然涌上心头。
科技的发展会导向何方?
我偏执认为,会走上一条注定好的道路,在最后的最后,“社会是个体的碰撞”这个我一直以来的个人认知消散,人类合而为一,成为一个事实上的聚合体。个体的意志将成为这个聚合体的零件,毫无意义的零件。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聚合为一体就必然是定向发展的最优解。
现在的我,在注定了未来的现在,不管怎么行动作为都毫无意义。这世界上所谓发展是注定的。我们无可避免地被决定好向既定的未来奔去。
我已经离不开手机了。很多人都离不开手机了。我们每天花在手机上的时间越多,我们离未来就越近。有时候想想,假如将每个手机视为一个节点,节点组成的网络视为一个整体,那么这个无数节点组成的未知物的存在无比庞大繁杂,寄生在我们人类之中。我们习惯了手机网络,是为了便捷;或许在未来某天,我们也会为了更进一步的便捷选择将自己的意识完完全全融入网络;再进一步,我们会选择将自己的意识作为柴薪奉献给无上的唯一聚合体;聚合体在凝视我。
我们已经走在这条固定的道路上,或许吧。
又一次痛风发作。依旧是半夜,痛醒了。我不断在手机上搜索降酸的方法,黑茶,控制饮食,有氧运动,鱼油,药物。
我见陌生的存在。或许是过去的人们,我想。
我现在的存在是什么?或许是真我的分裂人格。不对,分裂的人格是互相不知道的,我知道另一个我,另一个我不知道我。不是。那又是什么?
看见了一个士兵。或许是高职位的士兵、军官,装备就很气派。转到战场的视角,人们在厮杀,在败走,在逃命,在恐慌。无意识逸散而出的恐惧,厌恶,暴戾,雄心壮志。我感受着这一切。战场上堆砌着装备和尸体,无精打采的人在不断无望地从尸堆里找寻有无活着的伤兵。有人在偷窃尸体上的首饰。
看见在深山里隐居的老人,大限将至。细微的恐惧,细微的伤感。渐渐衰弱,渐渐枯萎。老人身上的斑纹褶皱在变僵变硬,失去水分的必然。远处有农田,但是已是杂草丛生。不重要了啊,反正我再也吃不了了。投过木屋窗子往外看。不如就此看看自然的手笔,看看杂草的杂乱与隐匿的规则。老人接受了一切。
看见了夭折的孩子。她从母亲孕肚里被挤出来,咳嗽几下,紫色面目,没有呼吸,一直没有。紫色的血管渐渐僵硬。旁边是无法理解的声音,难看的大人的脸。有水在他们的脸上。明明还是幼嫩的躯体,裹着胎盘,却要直接走向必然却早早而来的终末。理所应当,孩子被安葬,订下一个墓碑,或者就是一个木牌,上面刻着:“致还没来得及感受我们的爱的孩子。”
……
向来喜欢看书的我,现在是只能看书。我看个十几分钟,看过一章节,就放下书来看看脚上的浮肿。
我继续看书。书是《鼠疫》,塔鲁在我的意识中死去了很多次。他注定会死,毕竟只是一部小说里的人物,走着注定好的道路。可是我们也是走在前往注定的终末的道路上,小说中的人物行为却远远比我们普通人高尚。是的不该神圣化英雄伟人。但是历史上的那些英雄们,在注定好的终末前选择接受,选择抗争,选择将自己的一切楔在历史。
可是,面对整个人类群体的未来,我们会如何面对。
未来是否已然注定就如过去一般,而我们的现在只是录像带里的一个片段。
我在选择相信、选择接受之前犹疑不定着。
预感来临了。或者说。我早已知道会是这样。
战场上,尸体里面破皮而出的是无数棵小树苗。老人寿终正寝的木屋,被古树摧毁。孩子的墓地,后来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依旧看不见自己。但我可以想象。我或许就是我身体里的树苗,终究有一天刺穿了我。
骨头被扭曲,榨出骨髓;血肉在变得苍白、无力;脂肪在上皮组织的胡乱撕扯里愈发泛黄。而树,挺拔高耸,孕育在摧毁骨肉的丑陋中。一种美丽要建立在另一种美丽的毁灭之上。
在理论上,在希望里,最后的地球该被唯一的一个生命占据,唯一的美,一个古树。,一种真菌。这树无比广博。
但是,生发美的丑恶选择是必须要发生的吗?
我不想选择。我假装看不见选择。即使这个选择只是选择我是否相信。我不愿意选择。
让别人去选择吧。
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我痛不欲生的时候,只看一本《西西弗神话》。
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跳出来的作者:我某些时候,会觉得在写作之路上毫无办法。我自认为天赋无比强大,但是一直进不去圈子。家世和文学无关,教育经历远离圈子,运气莫名其妙不好,自负的性格。我至今投稿没中过一次。最近知道了些内幕,也无法。政治正确哪里都在。我终于和编辑交流了,编辑说我的文本体现不出思想内核。但是我交流知道,这些大刊编辑,看新人文本看的就只是故事,我写了一个跋扈的职员,编辑就问我怎么看不出我的批判。我说,我想的不是批判,是温柔。编辑说,你文本看不出来。怎么可能!我的文本流畅无比,意识流写法,一切都在表露主人公观点。但是,编辑先入为主,先找的靶子,再找我的箭。他们说的文本,不是文本,是刻奇,固定的意象。
姑且发些牢骚。
本篇文本自我解释:我一直致力于小说的创新,写只有小说才可以表现的文本,如果不写解释没有编辑看出来我写的重点。这一部运用了意识流手法,结构有所创新。本篇结构效仿建筑,巴洛克凯旋门式结构。地基,未来、过去两根柱子,交汇到现在的一致自毁思想,在交汇之中,过去蔓延到未来,未来反视曾经,枝叶交错。最大特点在此,其他的就读者自己看吧。身体虚弱,且刚刚打了疫苗,想写更多,但是身体开始不适,发热,心率不适,我心脏天生不好,暂且停笔。
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