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哥四万余字系统性解读《红楼梦》—宝黛钗爱情篇(二)
七、 怎么理解前世宿命中“三生石”的含义?
相传奈何桥边有块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所以作者曹雪芹可能借“三生石”暗示了黛玉也有前世今生和来世之说,有缘定三生的意思。通过前文我们已经了解到黛玉前世是绛珠仙子,那么来世怎么理解?那必须先搞清今生是怎样的今生。
7.1 林黛玉家境分析
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林家五世为官,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又官至兰台寺大夫,又是钦点为巡盐御史,肯定积累了不少资产。甚至结合贾琏说的 “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猜想贾琏在林如海入葬后将林家的钱并入了贾家,足有二三百万之巨,可能用作大观园建造之费用。乍听之下,入情入理,但还是主观臆测,没有真凭实据或直接暗示性证据。认为普天之下皆是贪官污吏,官越大就越有钱,官职越肥越有钱,这不是科学研究《红楼梦》的行为,因为这世上也有像秦业(秦可卿的养父)、海瑞一样的清官,两袖清风,林家可能便是如此,证据如下:
首先根据因决定果,前生决定后世的佛法理念,前世绛珠草遂得人形后“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寓意今生林黛玉也是一个孤苦伶仃、凄风苦雨的人物形象,决定了她的身世,就很难符合林家大小姐这一高贵的身份,她的人设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
第三回,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这就没了......敷衍了事!)
第三回,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笔者认为林家只带两个随从没问题,兵在于精不在于多嘛,但雪雁是“精兵”吗?从后文可知鹦哥即是紫娟,紫娟对黛玉尽心尽责,处处为黛玉着想,倒像个林家人一样,但她仅是二等丫头,所以推断出雪雁顶多算三等丫头,后文也极小出现,贾母评“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林如海对黛玉“爱如珍宝”,黛玉这一去贾府至少三年起步,林如海岂能敷衍了事?真未体现林家的大家风范。林黛玉是来探亲的,不是奔着被贾府 “收养“来着。第一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第三回,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描写黛玉初进贾府的心理活动,看见贾府“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像是一语双关:1:衬托贾府有钱。2:让黛玉感到震惊,貌似黛玉只比他们略好些,心有羡慕之意。最后一句“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明显是一语双关:1:表明黛玉初来乍到,谨慎行事。2:太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的心理话,突出后者。假设贾府收养了一个贫民丫头,其心理活动亦不过如此。第二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第十二回,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自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
1:林如海知道自己病重将逝,如此至关重要之际,为啥是“寄”书信给贾府?而不是派仆人“送“书信给贾府?再接黛玉回去岂不是两全其美?要知道寄信走的是官方渠道,速度相对较慢且没有保障,万一……。第三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2:雪雁是黛玉从扬州带过来的丫鬟,此次黛玉回来都没提到雪雁,在将来反而是紫娟透露了一些林家细节,作者会不会故意将雪雁和紫娟调了包,林黛玉不配有二等丫鬟?
3:从“定“字上看出贾琏本都不想去的,贾府上下对林如海似乎都漠不关心,只有贾母在操心,若是一个穷亲戚亦不如此。
第十四回,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服带几件去。” ……(凤姐)连夜打点大毛衣服,和平儿亲自检点包裹,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藏交付昭儿。
此处书中贾母未作任何指示,也未描写贾府另派人去苏州(清算财产),应该是昭儿一个人来一个人回去的。从第十二回“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推断出贾琏在扬州(林如海工作的地方)帮助林家已将近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区区几件衣服为啥要昭儿跑来跑去?林家出几个银子犒劳下贾琏是不是应该的?贾琏若侵吞了林家的财产还怕买不起几件衣服?笔者认为林如海久病花费了大量的银子,此刻的林家已经出不起足够的银两给贾琏买件像样的衣服了。“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用词相当得妙,与林如海送林黛玉去贾府时的敷衍了事形成鲜明对比。第四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第十六回,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1:林如海已葬入祖坟后,黛玉回贾府,若是荣华富贵之族,清点林家之后,为啥没有丫鬟跟随小姐的?为啥文中只字未提一两件贵重之物?为啥没有林如海的遗物?甚至连祖宗牌位也没提,第五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2:黛玉刚从苏州回来,宝玉心中品黛玉为啥是越发出落的“超逸”了?笔者认为像是一语多关。第一层明面上表达宝玉对黛玉的思念之情,好久不见觉得林妹妹更漂亮了。第二层暗写了黛玉已经和林家做了了结,之前是“借“了林家的身世(貌似一个林家大小姐),现在已经”还“了只留下一个“身份证”(不继承林家财产和地位),有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是安逸、轻松的意思。第三层按道家理念,黛玉经此人生大劫,突破人间界的桎梏,解封了“绛珠仙子”转世的一面,是超凡脱俗的意思。
3:黛玉刚从苏州回来,对宝玉说的第一句话“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像是一语双关,另一层意思是说“我现在是绛珠仙子转世,林如海那些东西我也不要它”,原文衔接得相当妙。
第四十五回,黛玉叹道:“……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宝钗道:“这样说,我也是和你一样。”黛玉道:“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地土,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
根据该段内容笔者推断:1:因为黛玉的病经常熬药吃药,已经惹的下人闲言碎语不满了,黛玉在贾府快十年,就算有嫁妆钱也快吃没了。2:关键是黛玉的吃穿用度跟他们家姑娘一样,皆不是自己出的,都是贾府发的月钱,跟宝钗完全不一样。黛玉说自己一无所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第六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第五十六回,宝玉笑道:“你又说白话。苏州虽是原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就了来的。明年回去找谁?可见是扯谎。”紫鹃冷笑道:“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他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人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
站在上帝角度,我们知道该段是紫娟试探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主要目的是让宝玉相信黛玉肯定要回苏州,测试宝玉的反应。所以正常情况下会列出大量真实情况,诱导对方陷入思维陷阱。“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作为重大的关键要素,若为假,则会引起宝玉强烈的怀疑心理,极可能导致整个计划泡汤,所以笔者认为这句就是实话。不但宝玉听了像如雷击顶,读者也应如是。第七次猜测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
认为林家有钱的推测是主要基于为官必贪为官必富的常理,并无场景、物件、衣着(贾母送的不算)等表述作为依据,故称之为主观臆测并无真凭实据,而本文是通过黛玉辞别父亲事件、黛玉进贾府的心理活动和所带随从、林如海寄信事件、昭儿来回送衣服事件、黛玉葬父回贾府事件、燕窝事件和紫娟描述林家事件来分析,更为客观更有事实依据,所以本文推断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林家并非荣华富贵之族,毫无大家风范,林家已从钟鼎之家逐渐衰落到一无所有。
7.2 解释林黛玉的来世
从第十六回林黛玉从苏州回来后,就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无资产无收入、孤苦伶仃、凄风苦雨、寄人篱下但才貌双全的孤女形象,根据第二十二回黛玉道:“他原是公侯的小姐(史湘云),我原是贫民的丫头”,推测林黛玉在“来世”(现实世界)中就是一个贫民女子形象,并非自谦,而是自谶自爆。
富察·明义,是曹雪芹的好友之一,他在看完《红楼梦》全集后,写了《题〈红楼梦〉绝句二十首》,是研究红学的重要佐证之一,吻合了诗中对黛玉的描述“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知”。第二十八回黛玉也有过自谶“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若不结合前世宿命理解真是难以置信。所以本文推断这句“我原是贫民的丫头”是可信的,林黛玉的原型就是贫民的丫头。
然后我们再回看甲戌本:第三回章目: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
此时林如海还健在,谈“收养“的确有些过分,若说黛玉的“人物原型”就是一个“贫民丫头“,说收养则恰如其分。所以在笔者看来,唯有甲戌本最能直截了当地表达作者的原意,这绝非笔误,实乃作者警醒读者也!所以在红尘世界中宝黛貌似一场姑表兄妹间的恋爱,在“来世”(现实世界)中宝黛更是一场跨阶级的自由恋爱,进一步表达作品的思想主题——宣扬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第五十四回,贾母的《掰谎记》说,“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么的,可是前言不答后语?”
笔者认为这段话在明显影射黛玉初进贾府时只带一个丫鬟和一个奶母,作者向读者提示其中有谎言,暗示读者去破解玄机,去解其中味。类似情节还有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林黛玉进贾府后再不提贾雨村,暗示“假语存”。林黛玉将母亲名字中的“敏”字念成“密”字,暗示是一个敏感的秘密。“三生石”暗示宝黛两人有缘定三生的意思,黛玉在来世(现实世界)还是一对情侣。
7.3 林家家境的常见问题解答
问题一:林家不富,贾敏为什么会嫁给林如海?
答:第三回介绍林如海时已年方四十,此时黛玉5岁,再根据《大清律例》规定:“男年十六以上,女年十四以上,身及主婚者,无期以上服,皆可行“,推断出贾敏嫁给林如海约20年了。第十六回将林如海葬入祖坟,此时黛玉约12岁。综上所述,推断出林如海去世时距贾敏嫁给林如海快30年了,是不是很惊人!古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林家的衰败可能就是贾府的前兆。再看贾家的衰败,也就是书中宝玉经历的时间,也就15年左右。书中介绍林如海是前科的探花,证明其人天资聪颖。三十年前,林如海风华正茂再加上显赫的家世“绝对”算得上前途无量,贾林两家够得上门当户对,贾敏嫁给林如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知,三十年后的林家竟是如此下场,贾家也是重蹈覆辙。
问题二:巡盐御史是个肥差呀,林如海的资产去哪了?
答:一个官职象征着权力和财富,但不等于财富。“巡盐御史”是贪官眼中是肥差,但在清官眼中也只不过为朝廷效力而已。林如海三十六岁时诞下林黛玉,“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人参养荣丸),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三十八岁时诞下一子,四十岁时,“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四十一岁时,“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林黛玉)侍汤奉药,守丧尽哀。”林如海对黛玉“爱如珍宝”,估计为贾氏母女看医治病上差不多已经倾家荡产了,可能是促使林黛玉带病抛父进京城的原因。第十二回“这年冬底林如海身染重疾“,第十四回“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中间间隔将近一年。林黛玉年幼时父亲倾家荡产给自己治病,现在林黛玉也会倾家荡产给父亲治病。假设林如海还给黛玉留了些嫁妆,黛玉在贾府将近十年,吃穿用度皆是贾府所出,更兼每日吃人参养荣丸,就算有嫁妆钱也吃没了,黛玉说自己“一无所有”就是事实真相。
问题三:贾琏一句“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怎么理解?
答:书中没有任何一处表明这三二百万与贾府存在关系。昭儿回禀贾母时,书中未描写贾母的指示,也未描写贾府另派人去苏州(清算资产),此种胡诌完全不靠谱。若这三二百万巨资出自林家,则不符合前世宿命中的因果关系,更解释不了上一节文章中前五大猜测。
问题四:林如海不是前科的探花吗?留下了很多书,也是很值钱的呀!
答:这个说法是出自第十六回“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笔者认为是过度解读了。
1:文中未提到黛玉带的是什么书,如果是正经书,当年贾雨村在葫芦庙内就能读得起,值不了几个钱。
2:那有没有可能是精品书是藏书?可能性很少,因为没有黛玉颇为喜欢的两本书:《西厢记》和《牡丹亭》。在文中宝黛共读过《西厢记》,黛玉还害羞地听宝钗讲过《牡丹亭》,说明黛玉平时不看这些杂书,所以大概率带的都是些正经书。
3:黛玉有这些书,会不会没时间读?宝黛共读《西厢记》时就说过“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他们原是西方灵河岸上的神仙投胎转世,“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不存在没时间看书的情况,不然黛玉也成不了大观园中最著名的诗人。
4:若林如海留下笔记或书画真迹,按黛玉的性格免不了睹物思人,免不了伤心落泪,但文中也只字未提。
综上所述,本文推断黛玉带回的只是平常书籍,值不了几个钱。
问题五:林黛玉不是有随行丫鬟和有伴读丫鬟吗?
答:丫鬟也是分等级的,有低级(三等)、普通(二等)和高级(一等)之别,就跟现在的手机一样,价格差距很大。而黛玉携带的就是低级随从,一个极老的奶娘,一个极小的丫鬟,后文也极少出现,表明她们照顾不好黛玉。贾母看着心酸,把自己身边二等丫鬟紫娟赐给黛玉。伴读丫鬟更比不上随行丫鬟重要,极大概率也是低等丫鬟。
问题六:林如海死后,林黛玉难道就继承不了任何地位了吗?
答:第八十回,迎春嫁给孙绍祖,遭到家庭暴力,哭回娘家,贾母也是无可奈何,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封建世俗礼教制度的力量!谚语有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贾府上下再有势力也无法与世俗礼教对抗。书中第十四回林如海去世后,黛玉就成了无父无母无兄弟的孤女,只有贾母“罩着”,此时说“收养”恰如其分,还哪有林家大小姐的样子?还哪有地位可言?要不然也不会写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的诗句来。
问题七:你为什么拿秦业跟林如海比?
答:第一次跟秦业比,是大胆假设,第二次跟秦业比,是基于五大猜测推断出来的。秦业任工部营缮郎,是主管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修理等的司设郎中,年近七十,夫人早亡,是秦可卿的养父。秦可卿投胎转世后是个弃婴,被养生堂收养。营缮郎秦业因当年无生育,便向养生堂抱养了她,给她起了个小名唤可儿,贾府无人知道秦可卿的小名和身世。第五回宝玉游太虚幻境,“兼美”(没有秦)可卿授于宝玉云雨之事,后来宝玉深陷迷津中,宝玉一句“可卿救我!”在梦中惊醒。
笔者认为在太虚幻境中“兼美”可卿象征着钗黛合一,在红尘世界中,秦可卿和黛玉的孤儿身世十分相近,作者可能借秦可卿把黛玉不为人知的身世写出来,你若有不同意见,无视该论据即可。
7.4 总结
本文推断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林家并非荣华富贵之族,毫无大家风范,林家已从钟鼎之家逐渐衰落到一无所有。林黛玉前世为珠仙草遂得人形后“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是一个孤苦伶仃、凄风苦雨的人物形象;今生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无资产无收入、寄人篱下但才貌双全的孤女形象。“来世”(现实世界)中是一个才貌双全的贫民丫头形象。林黛玉一句“我原是贫民的丫头”是完全可信的自谶,是打开现实世界的一把钥匙。
八、 林黛玉和薛宝钗人物形象全面对比
曹雪芹在塑造林黛玉和薛宝钗的人设时,没有厚此薄彼,始终以中立客观的态度去描写她们,她们都是封建社会的典型人物形象,写宝黛爱情是为了宣扬婚姻自由主义,写二宝爱情是为了反对父母包办婚姻。笔者认为林黛玉的标签是小家碧玉、幽默风趣、孤女等,薛宝钗的标签是大家闺秀、端方成熟、御姐、“高士”等。
“大家闺秀”跟“小家碧玉”都形容女子很漂亮,很出色,但由于出身不同,所受的教育和文化熏陶也不同,造成在知识层次、见识格局、文化教养和言行举止上都有差异。“大家闺秀”一般接受过正规系统的教育,诗书礼仪面面俱到,比较博学,由于家族成员多,耳濡目染,往往知书达礼,举止大方得体,见识深格局大。“小家碧玉”一般接受的是普通教育,虽腹有才华,但容易局限于课本知识,为人世事自然纯真,且见识浅格局小,大场合上不如大家闺秀有风度、有涵养。
先看判词,“可叹停机德, 堪叹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停机德“借用了《后汉书·列女传·乐羊子妻》里的典故,指的是出自东汉河南郡乐羊子妻停下织机并剪断织机
上的布,来劝勉丈夫求学的故事,用乐羊子妻比喻宝钗有高尚的品德和过人的才识。“咏絮才”指东晋女诗人谢道韫凭借“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咏雪故事,人称“咏絮之才“,用谢道韫比喻黛玉善长诗文,才思敏捷。
再看判曲,“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山中高士晶莹雪”写薛宝钗,“世外仙姝寂寞林”写林黛玉。典出明代高启的《梅花九首》“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文中用梅花形容高士也代表了高洁、坚强、谦虚的品质。“高士”:志趣、品行高尚的人,多指隐士。“雪“谐音薛,“晶莹雪“在写薛宝钗身材:“肌肤丰泽”,“雪白一段酥臂”。“世外仙姝”指绛珠仙子,“寂寞林”指孤女林黛玉。结合判词,曹雪芹就已经定下了钗黛的人设,薛宝钗是“高士“,重在表达她的高尚的品德和过人的才识。林黛玉是仙子是孤女,重在表达她的美貌、诗情才华和凄惨的身世。“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表明在世人眼中,二宝是一对金玉良缘,豪门公子就应该配大家闺秀,但贾宝玉却偏偏认定了小家碧玉林黛玉。
论家族。薛家和贾家一样,同是四大家族之一。宝玉说:“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书中旁白:“按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虽事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一个家族自然人丁兴旺,有主子有奴才,事务繁多,凡事讲规矩,按例行事。而紫鹃说:“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显然林家没形成家族体系,较贾家和薛家相去甚远。
论家世。薛家是“皇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 ,“是书香继世之家“,“当日有他(宝钗)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再看林家,“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笔者认为林如海在世时,地位应该高于薛家,但在第十四回林如海去世后,林家绝后,无人袭得官位,林黛玉便成了孤女,此时地位一落千丈,根本无法跟薛宝钗比。
论家庭。林如海去世后,林黛玉无父无母无兄弟,是孤女,三等丫鬟雪雁也不太中用,后文极小出现(二等丫鬟紫娟是贾母赐给黛玉的,不能算林家人),名副其实的小家。薛宝钗有母有兄弟,还有不少奴仆、伙计和老家人,实实在在的大族人家。
论资产。前文中已推断出贾林两家贫富差距巨大,林家并非荣华富贵之族,推测林家经济实力跟秦业、甄士隐两家不相上下,主要是因为林家人都是病魔缠身,高额的医药费导致林家倾家荡产。而薛家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的一员,护官符中说薛家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足见薛家富裕,虽说薛父死后大不如前,但生意仍照常经营。
论收入。林黛玉说“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林黛玉花的是贾府的月例(零花钱)。薛宝钗是薛家的千金大小姐,按林黛玉说宝钗是“这里又有买卖地土,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薛宝钗在“京都中几处生意”,“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随便搞搞就有惊人收入,一顿螃蟹宴的开销可以让庄稼人吃一年。
论家教。林如海“便也欲使他(林黛玉)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林黛玉七岁(也有人说十岁?)初进贾府时说“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再看薛宝钗,“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曹雪芹用词非常考究,一个”欲“和”令“,就反应了父母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薛家竟然高过林家!林如海虽是前科探花,却受“女子无才便是德”思想的影响,对黛玉教育不够重视,是导致她将来在知识、教养、和格局上皆不如宝钗的主要原因。
论知识。黛玉是“三好学生”,专注诗词造诣很深,有“咏絮之才“,黛玉第一,宝钗第二。黛玉很少看杂书,“那《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不觉红了脸。”宝钗知识的特点是博学,对医理、戏曲、佛学、绘画和家族生意等均有了解和研究,主要是因为“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鲁智深醉闹五台山》那段文字反应出宝钗深知戏曲,宝钗劝宝玉别喝冷酒和劝黛玉吃燕窝的说辞,反应出宝钗懂医理和养生。宝玉悟惮说“无可云证,是立足境”,黛玉调侃“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评“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反应出宝钗对佛学颇有研究。
论格局,这跟知识结构密切相关,关键。黛玉前世是绛珠仙子,“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黛玉的一生就是为宝玉而活,为爱情而活,格局小。而宝钗心里不但关心身边的琐碎小事,还装着家国大事。当宝钗谈“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黛玉只能“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薛蟠对家族生意“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宝钗“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他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邢岫烟将衣服典当到恒舒典,她和宝钗对话可知,宝钗对自家店铺了解不少,可能在暗地里为母分忧解劳打理家族生意,后来宝钗也保守这个秘密,体现了尊重人。
论礼仪,更是关键。作者评宝钗为“举止娴雅”。在贾妃省亲题诗环节中,其她姐妹都作完了诗,唯宝玉尚未作完。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然后出主意,体现了宝钗的教养,尊重宝玉,只为其出谋划策,不逾规矩。而黛玉是“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律应景罢了。“ “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笔者认为“大展奇才“侧面反应了黛玉专注诗词。“抱负“两字体现出黛玉心智不成熟,格局小。黛玉明目张胆替宝玉作诗在封建礼教中有牝鸡司晨之嫌,欠考虑行为后果。在贾妃、贾母等大人物在场时,“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脂批:瞧他写宝钗(连脂批似乎都吃醋了),真是又曾经严父慈母之明训,又是世府千金,自己又天性从礼合节,前三人(宝黛和湘云)之长并归一身。前三人向有捏作之态,故唯宝钗一人作坦然自若,亦不见逾规越矩也。上述两件事中,宝钗明显比黛玉有教养,更懂规矩。宫里最重视规矩,贾妃自然也看重宝玉未来媳妇的教养问题,贾妃省完亲后送给宝黛钗的礼物就能看出来。
论行为。黛玉多愁善感,性情中人,很多诗词都是自谶,如《葬花吟》、《桃花行》,“冷月葬花魂”,是一种凄美。黛玉恬淡安静,要是宝玉不陪她玩,就是大宅女,“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黛玉初进贾府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见识浅薄。宝钗出场时 “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钗黛对比之下,宝钗的大家闺秀形象跃然纸上,因此马上收获了人心。在结成海棠社后,湘云想作东热闹一番,宝钗提醒湘云“难道为这个家去要不成?还是往这里要呢?“宝钗出了个主意让”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周到。“宝钗对丫鬟香菱也是极好,不仅带她入园,她跟林黛玉学作诗也竟不阻止。按清朝法律香菱是买来的丫鬟升为妾,还未生子,其地位还是“贱民”。薛蟠逐出香菱后,也是宝钗保下香菱当自己的丫鬟,不然香菱可能更惨。
论黛玉性格。林黛玉敏感小性,周瑞家将最后一朵宫花送给黛玉时,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林黛玉此时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一点也照顾到周瑞家是怎么想的,而宝钗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让人不得不服。黛玉幽默风趣例子特多,只举些例,比如晴雯在旁哭着,方欲说话,只见林黛玉进来,便出去了。林黛玉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另有一次黛玉称刘姥姥为“母蝗虫”,“你快画罢,我连题跋都有了,起个名字,就叫作《携蝗大嚼图》。”惹得众人哄然大笑,前仰后合。若对丫鬟或晚辈开这样的玩笑,叫幽默风趣,但对年近七十的刘姥姥,有点不太尊敬,笔者认为黛玉是性情中人,有点心直口快。黛玉后来在偷听到宝玉说“林妹妹不说这样混帐话,若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至此以后黛玉性格开朗懂事很多,宝黛一条心,再也没吵过架。
论宝钗性格。宝钗性格深藏不露,为人处事非常理性,任是无情也动人。有一次宝玉被贾政毒打后,宝钗第一个去看望说:“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笔者认为宝钗也喜欢宝玉,但碍于封建世俗礼教不敢有逾规矩,此行目的是来探望宝玉,既然问题不大,没必要诉说衷肠。
论他人评价。贾母评宝钗:“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湘云评宝钗:“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厨房柳家的评宝钗:”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姑娘,我们心里只替他念佛。“赵姨娘评宝钗:“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儿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凤姐评黛玉:“况且一个是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宝钗评黛玉:“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兴儿评黛玉:“(林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尤三姐)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她‘多病西施’。”
有人说宝钗闺房“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衣服都是旧的,不爱打扮,那你们可知原因吗?书中宝钗对邢岫烟时说:”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知道,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贵之家的小姐,你看我从头至脚可有这些富丽闲妆?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这样来的,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所以我都自己该省的就省了。“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大气度,大胸襟,虽贵为千金小姐,却舍弃了个人私欲,成全了身边人,呼应了开头《终身误》里”高士“的称号,淡泊明志。目前很多红迷没明白作品思想主题,自然也不会明白宝钗的人设目的,正如黛玉评宝钗:“谁知他(宝钗)竟真是个好人,我素日只当他藏奸。“笔者将薛林两人的情况总结成一张表,方便各位比较。

九、 宝黛婚姻局势分析
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制度下,一直奉行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门当户对为基本准则。对于《红楼梦》80回后内容,所有读者都自然而然就认为宝玉也逃脱不了父母之命、逃脱不了世俗礼教的约束。但根据前世宿命,宝玉是西方灵河的神瑛侍者投胎转世,并不受太虚幻境天命有归论法则的约束,以他“混世魔王”的个性他会接受父母之命吗?
9.1 宝黛婚姻的爱情基础
第三回,黛玉见到宝玉那一刻,“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宝玉见到黛玉那一刻“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这种似曾相识是因为宝黛的前世宿命发挥作用了,宝玉也将效仿神瑛侍者,会无微不至地呵护黛玉珍爱黛玉,而黛玉本受不起宝玉的爱情,只能以泪还爱,泪尽恩消离去。
第五回,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第二十回,宝玉道:“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
文中多次提及“一桌吃,一床睡”,这就是宝黛爱情的现实基础: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两情相悦。
第三十二回, 不想刚走来,正听见史湘云说经济一事,宝玉又说:“林妹妹不说这样混帐话,若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
这是宝黛爱情的重大转折点,在此之前黛玉经常为宝玉吃醋,尤其为了“金玉”论吵过好几次架,但从这之后,黛玉豁然大度起来,宝黛心心相印。如果她的心是冰做的,只要你对她好,冰自然就融化了。宝玉对黛玉就是一颗炽热之心,所以能将黛玉的恩情之水转化成爱情之源,呼应“神瑛侍者凡心偶炽“,这也许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的解释。
9.2 宝玉能同时娶宝钗和黛玉吗?
从书中描写可知当时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春秋传》曰:“女为人妾,妾不娉也”,即可以不用嫁娶礼仪。《礼记》曰:“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所以妾的身世一般是奴婢、丫鬟,妾的地位很低,妾生的子女叫庶出,地位也低,这就是封建世俗礼教。比如贾琏的妻子是凤姐,妾有尤二姐、丫鬟平儿、丫鬟秋桐,尤二姐后来被凤姐害死了。再比如薛蟠的妻子是户部世家夏金桂,妾有丫鬟香菱、丫鬟宝蟾、丫鬟小舍儿。宝钗和黛玉都是名门望族子弟,更要遵守世俗礼教制度,都是不可能做妾的,宝玉只能二者选其一。
几乎没人能明白宝玉为啥总和丫鬟们厮混在一起?包括第七十八回的贾母“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笔者认为1:作品反映封建社会下男人妻妾成群,生活在只有婚姻没有爱情的世道中,宝玉也深受其害。2:宝玉正当青春年小,略懂男女之事难免有亲近之意,但关系上都是情理之中并未出格,所以黛玉和贾母也没太计较。3:可能前两种解释都是错的,实际是因为宝玉还未经历黛玉死劫,对黛玉还只是珍爱不是真爱,简单地认为我对你们好,你们也能对我好。在黛玉死后,宝玉才会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的遗憾,什么叫真爱。爱可以分享,但真爱只能是唯一的。呼应判曲《终身误》“俺只念木石前盟……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9.3 宝黛婚姻的反对者-王夫人
贾政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封建父亲形象,中规中矩,宝玉婚姻大事绝不敢擅自作主,且定为弃权。
王夫人是宝玉的生母,也是封建社会制度下的标准合格的母亲。从打发晴雯留下袭人就可以看出来,不喜欢娇气貌美的女子,认为她们像个狐狸精害了宝玉不求上进,似乎在影射黛玉。晴雯身上有黛玉的影子,袭人身上有宝钗的影子,就暗示了王夫人对黛玉和宝钗的态度,但都是为了宝玉(家族)的未来考虑,无可厚非。在宝玉的婚姻大事上,王夫人更要深谋远虑,对比第八节的分析,二宝“都道是是金玉良缘”,自然首选外甥女宝钗,是宝黛婚姻中最典型的反对者。但贾母在第二十九回曾表过态,“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所以王夫人和贾政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等贾母再次表态。
9.4 宝黛婚姻的支持者-凤姐
第二十五回,林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了。“凤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
旧时男女婚姻之事有讲究“三茶六礼”:订亲称“下茶”,成亲时称“定茶”,同房时称“合茶”,所以“吃了我们家的茶”暗含订亲的意思,这就是凤姐调侃黛玉“给我们家作媳妇”的原因。
第五十回,贾母又命宝玉道:“连你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他干了。”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饮,拿起杯来,放在宝玉唇上边,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说:“多谢。”宝玉替他斟上一杯。凤姐儿便笑道:“宝玉,别喝冷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宝玉忙道:“没有吃冷酒。”凤姐儿笑道:“我知道没有,不过白嘱咐你。”
宝玉来斟酒,黛玉为什么不喝?笔者认为,黛玉若不喝宝玉的酒,则预示着黛玉不喜欢宝玉,不想成为宝玉的媳妇;若黛玉(吃了茶又)喝了宝玉的酒,则预示着黛玉想成为宝玉的媳妇。但黛玉最怕遭众人奚落,两难之下只能还给宝玉喝,还“放在宝玉唇上边”,说了声“多谢”,又有“绛珠仙子”还恩之意。这一幕作者巧妙地借凤姐的视角去看,像极了两人在喝交杯酒,故说了句旁敲侧击的话,这一回调侃的是宝玉。笔者解读为“宝玉,别喝冷(交杯)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婚还结,交杯酒倒喝起来了,难不成晚上还要洞房?明儿还起得来不?)。是不是跟第五十七回宝钗调侃邢岫烟那话“人没过来,衣裳先过来了”有同工异曲之妙? 宝黛这“半幕的交杯酒“也预示着宝黛将来的婚礼是不完整的。
第五十五回,凤姐病倒,探春接管了贾府事务,凤姐跟平儿合计着贾府的未来说道:“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
由此可见在凤姐眼中,宝玉和林妹妹早已经是一对了,还可以省下不少嫁妆费用,凤姐的态度也传达了贾母的意思。
9.5 宝黛婚姻曾经的决策者-贾妃
第二十八回,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
这是贾妃省亲结束后,给宝黛钗三人的礼物,宝玉和宝钗是一样的,是象征夫妻意义的礼物,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一样,表明贾妃在宝玉的婚姻大事上更看中宝钗。是因为贾妃在对宝玉和众姊妹的考察中,黛玉虽然作诗最为出色,但行为和礼仪上较宝钗相去甚远。此时贾府内也正兴“金玉”之说,因此说在世人眼中,无论地位还是财富,婚姻中的门当户对总是第一位,与爱情无关,世道就是如此,呼应判曲中“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这也是石头将来“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的原因所在。但这一切都被第三十六回宝玉梦中一句“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骂得烟消云散了(其实贾母的功劳最大,马上讲到)。此后到80回再无贾妃新的消息或暗示,80回后贾府进入大衰败,贾妃自顾不暇,更不会干涉宝黛婚姻。
9.6 宝黛婚姻的最终裁判-贾母
第一回,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这是贾母第一次见外孙女黛玉,可见贾母是非常疼爱黛玉的。当然宝玉更不必细说了,当时贾政把宝玉打的屁股开花时,那贾母心疼的像刀绞一样,把贾政臭骂了一顿,还要赌气回金陵,这种疼爱是迎春无法比拟的。
第二十九回,贾母道:“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贾母是贾府的族长,见广识多、统筹兼顾、德才配位、亦知天命,亦促天命,是贾府的精神凝聚力所在,这也是慈禧自比贾母的原因。所以贾母在处理宝玉婚姻大事上首要维护贾薛两家关系,维护家族利益,明面上要公平公正公开,不能得罪薛家。贾母这段话暗藏大量玄机,一是对当下贾妃赐礼和贾府内“金玉”传言的回应,要拖延宝玉结婚时间。此时宝钗约15岁,比黛玉大3岁,根据《大清律例》规定:“男年十六以上,女年十四以上,身及主婚者,无期以上服,皆可行。“贾母的计划是:正常情况下宝钗会率先出嫁,再宝黛成婚 。谁想”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宝钗一直未嫁,贾母失策了。二是宝钗的“金锁”和宝玉“命里不该早娶“都跟和尚有关。若贾母说的是假话,说明贾母成心要促成”木石姻缘“;若贾母说的是真话,说明和尚也在干涉这场前世宿命与今世姻缘之争,那一切要看宝玉能否悟道化得善缘。根据第三十六回,宝玉梦中一句“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暗示一僧一道原本安排的是“金玉姻缘“,但宝玉偏说是”木石姻缘“,表明宝玉潜意识上在违抗天命,为”木石姻缘“奋斗 。注:一僧一道在红尘世界中以“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身份出现。
贾母希望宝钗先出嫁,这样不会伤了贾薛两家和气,不会影响家族利益,贾母明显更看中黛玉。贾母对孙媳妇只要求模样俊性格好,不求富贵人家,对模样强调两遍,宝钗优势立减。论颜值,黛玉可谓神仙妹妹、世外仙姝,较宝钗略胜一筹;论性格,黛玉是幽默风趣的小家碧玉,宝钗是端方成熟的大家闺秀,宝钗有优势。综上所述,黛玉得到贾母支持,使黛玉有了与宝钗对抗的资本(不是因为林家资产)。贾母此时只是给宝玉物色人选,并不打算订亲,此后也没了下文,说明从外部物色人选计划落空了。
第五十四回,贾母批《凤求鸾》实际上直接影射了汉代司马相如为求爱卓文君所作名赋《凤求凰》,批司马相如不敢明媒正娶卓文君好比作贼偷人家女儿,批卓文君跟司马相如私奔不顾父母家人书礼,呼应了前文 “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表明贾母和作者对他们的评价是:仅仅只是选择了逃避“婚姻本是父母之命”的约束,并不曾正面对待问题,算不得才子佳人,这是为宝黛爱情故事鼓励加油。
第七十二回,凤姐说:”他两家也就算门当户对的,一说去自然成的,谁知他这会子来了,说不中用。“
二宝在世人眼中“都道是金玉良缘”,是真正的门当户对,笔者认为这是在影射有人给二宝说媒,老太太不同意。
第七十九回,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亦曾回明贾母。贾母心中却不十分称意,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说“知道了”三字,余不多及。贾政又深恶孙家,……因此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
迎春出嫁贾母没表态,表面上是因为“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而背后实际原因是:贾母是族长,首要考虑的是贾孙两家关系,维护家族利益最大化。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世俗观念的影响下,贾母不能接迎春回娘家住,否则既干涉孙家内政,又让贾赦面子无光。再看贾政是孝子贾母拦阻必听,宝黛婚姻有前世宿命也不算违天意,若有反对宝黛婚姻只会是王夫人不是贾政,三者兼不满足条件,所以笔者认为贾母在宝黛婚姻上出于疼爱会倾向于宝黛个人意见。
总结,贾母在宝黛婚姻关系没有明确表态是为了维护贾薛两家关系,维护家族利益,贾母希望宝钗先出嫁,然后宝黛成婚,一则维护了家族利益,二则遂了自己的心愿。若有人想拆散宝黛婚姻,贾母必出面拦阻。
9.7 为啥宝玉和黛玉都不向长辈提亲?
首先要理解作品是处于封建社会清朝,《大清会典事例》规定“婚假皆由祖父母、父母主婚。祖父母、父母俱无者,从余亲主婚。其夫亡携女适人者,其女从母主婚“。儿女婚姻大事父母是第一责任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名门望族的他们更要遵守制度。宝玉本就不该过问自己的婚姻之事,若执意要向黛玉提亲呢,贾政不管事白问,王夫人必选门当户对、金玉良缘的宝钗无疑,贾母说你母亲什么意见(不能坏了规矩)或再等等,都问不出什么好结果来。
黛玉无父无母无兄弟又寄人篱下,更不好意思主动提亲,所以她经常去薛姨妈那玩,希望认薛姨妈做娘,经薛姨妈之口提亲就名正言顺了,可惜这一计划被宝钗破坏了,原文如下。
第三十二回,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
第五十六回,黛玉笑道:“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薛姨妈道:“你不厌我,就认了才好。”宝钗忙道:“认不得的。”黛玉道:“怎么认不得?”宝钗笑问道:“我且问你,我哥哥还没定亲事,为什么反将邢妹妹先说与我兄弟了,是什么道理?”
所以宝黛婚姻只能处于被动方,或等到心想事成或等到薛姨妈向王夫人提亲那一刻(二宝婚姻),矛盾才会爆发出来。
9.8 贾宝玉的悟道(意识觉醒)之旅
本文在第6.1节中分析过宝玉的前世宿命,翻译为白话文大意是:在西方灵河附近有座赤瑕宫,里面住着一位神仙,他下面有个神瑛侍者(宝玉前世),因时常浇灌绛珠草,绛珠草吸收附近仙气后得道成仙,取名为绛珠仙子。神瑛侍者因动了凡心,趁着太平盛世下凡化缘。绛珠仙子为了报答神瑛侍者灌溉之恩尾随下凡,于是有了这一段风月故事。
第一回,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首偈云: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偈”本义是斗士、勇者。“偈陀”,佛教术语,意译为颂,简称偈。在生活中作者是石头自喻,在书中用石头隐喻贾宝玉,石头偈写出了作者、石头和贾宝玉的一生。笔者解读为:“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对作者来说是自谦,有大材难用之意,对贾宝玉来说是一段貌似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故事。“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明说了文章处处有暗语,希望有人抄去问世传奇。
石头还未经历红尘世事之前,石头自称“弟子蠢物”,一僧一道也称石头为“蠢物”,皆因尚未悟道,隐喻贾宝玉一出生时是一个不通世务的顽童形象。
第一回,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不能知也"
雨村有一套著名的人物命运论,宝玉如果要为“万万人中”的“情痴情种”,则需要达成两个条件,1:“加以致知格物之功“:需要对石头进行通灵;2:”悟道参玄之力”:需要宝玉觉醒自我意识。“罕然厉色忙止”说明雨村深信自己的眼光,看好宝玉的未来。
第三回,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其词曰:“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此时宝玉才六七岁,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不喜欢读书、不怕世人诽谤,天分中有一股不循规蹈矩的思想和行为,这也是一些蠢物骂宝玉为无能者的出处。
第五回,警幻见宝玉甚无趣味,因叹:“痴儿竟尚未悟!…….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
此时宝玉约八岁,第四节中笔者将“意淫”两字理解为是婚姻自由主义思想,是命中注定的,但需要宝玉悟道后才能理解“意淫“的真谛,所以宝玉冥冥中会去探索、去领悟、去执行这个思想。
第二十二回,(宝玉)遂提笔立占一偈云: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毕,自虽解悟,又恐人看此不解,因此亦填一支《寄生草》,也写在偈后……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此时宝玉约十三岁,该回章目是“听曲文宝玉悟禅机”。黛玉看了,知是宝玉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那笑的是什么?叹的又是什么?文中没明说,得我们自己领悟。笔者认为黛玉笑的是宝玉“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这也能叫禅机?故有黛玉笑问“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宝玉竟不能答。三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还参禅呢。黛玉叹的是素日认他是个知己,也知宝玉为自己所作对自己好,但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喜欢你?宝玉也感悟到了自己“从前碌碌却因何”,就让茗烟“买了许多”“杂书”,最有名的莫过于第二十三回宝黛共读《西厢记》,这让宝玉“移了性情“,萌发了婚姻自由主义思想。
第二十五回,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此时宝玉和凤姐中了马道婆的邪魔歪道奄奄一息,一僧一道及时出现唤醒了石头的通灵能力除去邪祟,使贾宝玉和凤姐康复。“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和”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都是写贾宝玉年少未悟道时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在宝玉悟道后,世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宝玉却有了新的见解,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体现了佛教核心教义中的“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的思想,提示有醒世哲学在。笔者认为马道婆事件一则体现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命运法则;二则和尚的咒语唤醒了石头的通灵能力,解封了贾宝玉“神瑛侍者”神的一面,象征着贾宝玉开启了悟道(意识觉醒)之旅,实际上是因为茗烟买来许多杂书,宝黛共读《西厢记》 “移了性情“,是贾宝玉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第二十九回,如今只述他们外面的形容。那宝玉又听见他说“好姻缘”三个字,越发逆了己意,心里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道:“什么捞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偏生那玉坚硬非常,摔了一下,竟文风没动。宝玉见没摔碎,便回身找东西来砸。林黛玉见他如此,早已哭起来,说道:“何苦来,你摔砸那哑吧物件。有砸他的,不如来砸我。”
第一次砸玉是宝玉年幼初次见林妹妹时,见她身上没玉就自己有玉,遂砸玉,理解为有颗叛逆的种子在,是对“混世魔王”称号的行为体现,是“痴狂病”。第二次砸玉就不同了,此时宝玉已开启了悟道(意识觉醒)之旅,宝黛正处于恋爱期,宝玉是为了证明自己心中只有黛玉才不管什么“金玉”之说,遂砸玉,体现宝玉在奋力抵抗“金玉姻缘”,想挣脱世俗观念的束缚,是“痴情”病。
第三十六回,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前面说了一僧一道原本安排的是“金玉姻缘“,因而在宝玉梦中,某位仙人让他完成既定的宿命——“金玉姻缘“,但宝玉偏说是木石姻缘,说明他潜意识上在违抗天命,为”木石姻缘“奋斗 。
第五十七回,有一次紫鹃说林姑娘要苏州,急的宝玉病倒在床,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睡梦中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出去罢!”
本文认为此段表明宝玉是非常珍惜黛玉、在意黛玉的,已经到了“痴情”的最高境界,符合了雨村的人物命运论:“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云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也呼应了警幻对宝玉的点拨“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所以他若得不到黛玉,必将儿女之真情完全发泄出来,不同于司马相如和卓如君偷香窃玉、暗约私奔的故事。一则说明宝玉这段痴情已经生成。二则也给贾母敲了一次警钟,为贾母站队宝黛一方做铺垫。
第七十八回,说话间,贾环叔侄亦到。贾政命他们看了题目(作一首《姽婳词》)。他两个虽能诗,较腹中之虚实虽也去宝玉不远,但第一件他两个终是别路,若论举业一道,似高过宝玉,若论杂学,则远不能及;第二件他二人才思滞钝,不及宝玉空灵娟逸,每作诗亦如八股之法,未免拘板庸涩。那宝玉虽不算是个读书人,然亏他天性聪敏,且素喜好些杂书,他自为古人中也有杜撰的,也有误失之处,拘较不得许多;若只管怕前怕后起来,纵堆砌成一篇,也觉得甚无趣味。
此时宝玉约十五岁,跟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那时约十二岁)时已天壤之别、判若两人。当年题对额时众人只是一味说“好”、“妙”,评价皆是空洞无物,明显是众人的吹捧,故贾妃也未听从贾政的意见将大部分地方重新赐名。而此刻的宝玉已经读过大量杂书,已经不是早年“腹内原来草莽”、“天下无能第一”的人物形象,这次是凭着真才实学赢得了众人的喝彩。《姽婳词》全文上下十多处让众人拍案叫绝,评论尽显真诚和详实,而作为陪衬的贾环叔侄之作,众人的评价仅是:“更佳(贾环比贾兰好)。倒是大几岁年纪,立意又自不同。”作者担心读者看不懂,又在同一回让宝玉写了《芙蓉女儿诔》,再次展现了才华,两篇文章均很长,此处略。
第七十八回,(宝玉)想了一想,“如今若学那世俗之奠礼,断然不可;竟也还别开生面,另立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
此刻宝玉所思所想已非常人所能领悟,深思之下句句皆是理。《芙蓉女儿诔》全篇文采斐然、感情真挚,一则展现了宝玉类拔萃的才华,把宝玉“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的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暗示宝玉已经成功悟道,体现出“神瑛侍者”神的一面,为宝玉将来反抗父母之命作铺垫。二则让宝玉意识到更要珍惜身边人,再一次为宝玉的意识觉醒做铺垫。笔者认为此时宝玉的才华已经超越了黛玉,所以《红楼梦》也并非“女尊男卑”之作,同时《芙蓉女儿诔》也展现了旷世奇才曹雪芹登峰造极的文学成就。
第八十回,贾宝玉问王一贴:“可有贴女人的妒病方子没有?”实际上在问当今世上,有没有能治夏金桂这种虐待香菱的方法。《礼记》曰:“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香菱是买来的丫鬟再升为妾,仍是清朝封建社会中的“贱民”。在封建制度下,香菱不能当人看待,夏金桂对待香菱合理合法。王一贴说:“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就见效了。”意思是说,没办法,除非人死了。该事件呼应了第二十五回和尚的咒语:“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象征着宝玉已经成功悟道。
有些人借晴雯之死说宝玉没血性,一遇到问题就会像鸵鸟一样,装病装傻去躲问题,而不去解决问题,宝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笔者认为我们都被别人误导了,没有自我意识觉醒,就像最初的“蠢物”宝玉,现在细细想来这是完全错误的言论。晴雯之死王善保家的是主谋,王夫人没主见是被教唆的,袭人有争宠妒忌之心。晴雯临死时说:“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宝玉)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也如灯姑娘所说:“谁知你两个竟还是各不相扰。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后悔错怪了你们。”晴雯和宝玉的关系正正当当、光明磊落。再者宝玉去探望晴雯时进下人房也是越规行为,体现出宝玉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更重要的是当时奉行“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封建制度,父母之命不敢违,所以宝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干涉父母的决定,否则就是大不孝。综上所述晴雯之死是封建社会制度下的牺牲品,与宝玉何干?
贾宝玉成长历程总结:宝玉是神瑛侍者投胎转世,宝玉年幼时是一个不通世务的顽童形象,宝黛共读《西厢记》让宝玉埋下了婚姻自由主义思想的种子(移了性情),晴雯和司棋之死加速了这颗种子的发芽成长,《姽婳词》和《芙蓉女儿诔》都展现了宝玉出类拔萃的才华,暗示了宝玉成功悟道的状态,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的身份为他将来反抗父母之命提供了道德上的支持。
9.9 截止前80回,宝黛婚姻局势分析结果
笔者认为,若贾母健在时,宝黛婚姻的支持者和反对者至少平分秋色,贾母有最终权决定权,所以判宝黛婚姻的支持者赢。若贾母去逝后,王夫人不但是第一责任人又具有最终权决定权,宝黛婚姻的反对者完胜。这时就要看宝玉是否具有坚定的信念冲破封建社会两千多年来一直奉行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世俗礼教的束缚,宝玉能成为警幻所说的“天下古今第一(某)人”吗?借文中的暗语来回答。
五十七回,薛姨妈道:“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比如你姐妹两个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呢。”
笔者解读为,(婚姻)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父母之命),或是年年在一处的(或相处的时间长短),以为是定了的亲事(或世俗礼教和法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关键要看男女双方的感情),再不能到一处(有情人成眷属),暗示宝黛婚姻由宝黛本人的意志决定。
作者: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