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是一种处世态度
文| 老叫瘦
国产动画《一人之下》不知不觉已经播出四季了。那个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也终于在第四季的时候得到了解答——标题“一人之下”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们最直接的理解是形容张楚岚的地位。作为本作的主角，张楚岚横空出世时已经显现出问鼎天下之势。当我们以为他会和大多数王道热血动漫主角一样是个“王者”，一路打一路赢。但万万没想到开局就惨遭冯宝宝的实力碾压，最后只能屈居冯宝宝之下，即所谓“一人之下”。
但是我们熟知的多数王道热血动漫的主角，比如《海贼王》里的路飞、《火影忍者》里的鸣人，都是那种不受制于人的“王者”的存在。他们敢于挑战，绝不认输，最后赢了战斗，得了尊重，引领强者，改变世界。亦或是像《灵能百分百》里的影山茂夫，《齐木楠雄的灾难》里的齐木楠雄，拥有与生俱来的绝对实力，是能压制任何一方的“绝对强者”这样的存在。
然而这些都是和张楚岚恰恰相反。《一人之下》里塑造的张楚岚，既不是“王者”，也不是“绝对强者”。
首先他的实力在冯宝宝之下，既不是第一，也就谈不上“绝对的强者”了。再者，就算张楚岚之后变强了，超越了冯宝宝，也成不了“王者”。因为成为“王者”，除了实力，还需要一种“风范”。这种“风范”，是人望，是声望，是能让人佩服并甘愿追随其后的气质。而张楚岚人称“不摇碧莲”（不要脸），使他不具备这种王者风范，甚至与之背道而驰。
张楚岚在罗天大醮的第一场比赛，因为“胜之不武”而败坏了观众缘，“不摇碧莲”的称号也是由此获得的。所有人都不看好张楚岚，与其说不看好，倒不如说不希望他赢。其中最为敏感的是天师府的一众弟子，“一代天师不摇碧莲，这让天师府的人以后都怎么出门啊！”
在他们看来，张楚岚是卑鄙、无耻、下作的混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博弈，并不是我们期待看到的堂堂正正的比赛。张楚岚虽然不是一个敢于挑战的人，但并不是说他胆小，他只是不做有勇无谋的事情罢了。谋定而动，在规则之内，使用一定的手段拿到想要的结果。
那么，为什么既不把张楚岚塑造成“绝对强者”，也不将他设定为“王者”，而是让他处于一人之下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呢？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强者”，也不需要“王者”。“一人之下”说的是摒弃两者后的一种做人的姿态，更是一种处世态度。
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的，看张楚岚的为人处世就知道。他奸谄、圆滑、看人下菜、毫无原则……却不是一个坏人。他现在所具备的正是世俗雕磨打琢的结果。张楚岚靠着放弃了他爷爷传给他的手段以普通人的身份隐忍了12年。他不如王也幸运，有个好家世、好师长。仅仅是“普通人”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吃很多苦。
吃过的苦，吃过的亏，让张楚岚慢慢领悟了与这个社会的相处之道。这个世道，和别人太过不一样的人会很辛苦。你坏他们会灭你，太怂他们会踩你，而你太好或太强他们也不放心，他们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你跟他们差不多他们才安心地接受你。
这个道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所应当地接受。端正的人会瞧不上，人生起步高的人会看不起。他们能够坚持做自己，而张楚岚做的是别人眼中的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你只知道当初那个卑躬屈膝的张楚岚，那么很难明白如今张楚岚强大的来源，更不能看透他背后的坚毅、隐忍和凶狠。
相比于能毫不畏惧地在别人展现出自己世俗的一面的张楚岚，在世人看来无欲无求的张灵玉却极力隐藏着自认为不堪的一面——因为和夏禾发生了关系，不能习阳五雷法，只能习阴五雷法。这阴气被形容为一只水浸的猪，专司人的七情六欲，馋嘴滑舌贪淫好色，所以阴五雷又称水脏雷。一个“脏”字，就已经和张灵玉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完全相反，和他向往的光明磊落相去甚远。或许这就是张灵玉处处针对张楚岚的原因，大概是看不惯张楚岚这样的人使用阳五雷吧。不，也许是嫉妒能够将自己的欲望和不堪勇敢地展现在世人眼前的张楚岚。
欲望就这么一无是处吗？人们为什么总喜欢和欲望撇清关系来显示自己高人一个境界呢？同样和欲望有关。王也在第三季时这样描述自己出家后的心态：“面对我身边人的时候，其实我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看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成天为了自己那点小欲望疲于奔命。你还在世间操劳的时候，我已经出世了。”
王也从小就比别人优秀，家世也很好，别人所追求的那些“小”欲望他轻易就能拥有。失去了对物欲的追求、对生活的热情。于是王也年纪轻轻的就选择了出家，认为是摆脱了世俗的纷扰，进入了更高的境界。直到他遇见了张楚岚，有了对比后才幡然醒悟：“一直逃避入世的我，哪有资格谈出世。”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年轻人就该多去经历，做一个行者。
欲望并非一无是处。正好我最近看了一本书《低欲望社会：“丧失大志时代”的新·国富论》。本书顾名思义讲述的是日本当下经济现状和“低欲望社会”的关系。失去上进心和欲望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对国家的经济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书中讲到，年轻人的低欲望是因为受到经济能力的限制。但现实生活中我们也会遇到像王也这样，经济条件很好人也优秀的“低欲望”的人。而这又和我们经常提及的一个心理名词“空心病”很像。所以我们就需要我们自己学会往这颗心里装进去些什么，丢掉些什么。
关于锻炼人心，张楚岚的爷爷张锡林拿《西游记》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人心浮躁如一只火炼的猴子，人心太满如一只充满欲望的猪。锻炼这只猴子要去游历，经历越多心智越坚，要修到一个“空”字才算圆满，即“悟空”。而锻炼这只充满欲望的猪要持戒，故名八戒。
所以“悟空”不是“无欲无求”，未经历不知所求，而在经历很多事情之后，能看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这点就很张楚岚了。
强者仍需锻炼心志，弱者就更不用说了。在《一人之下》第四季第7集有这么一个人叫赵念，为了逃避现实中其貌不扬、卑微懦弱的自己，不想被伤害、被看不起，而躲进自己的内景（姑且简单理解为内心世界）。在这个世界，他体会到了难以名状的快感，会心想事成，会无所不能，陷入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于是诸葛青进入赵念的内景，一上来就直指他的问题所在：“其实大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大家根本就没看你，各有各的忙，看你干什嘛？”
但习惯了这个世界里不真实的强大的赵念哪管这么多，他不管这份强大合不合理，不管现实里他是不是一个强者，他要的只是一个能让自己成为强者的地方。但问题是强者都是讲道理的。强者是在探究真理的道路上诞生的。变强的路上哪能一蹴而就、无需历经磨难啊！这绝不是一条舒服的路。若还想在变强的路上走下去，比现在更痛苦的日子有得是。要是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容不下你，还是会再逃进内景中去。
所以最后诸葛青送了赵念一句话：“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句话出自《周易·易经·乾卦》。原文节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这段话的翻译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君子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主要凭借的便是忠信二字，所以修养才能够得到提高。言语动听但要建立在诚实的基础上，所以能保持自己的业绩。知道时机来临，就想办法得到它；知道运势到了终点，便保存一颗正义之心。这就是，不因上位为骄傲，不因位下而忧郁。所以君子自强不息，时刻谨慎防范，虽然处于危地而不会有灾难。
这就是“一人之下”的处世态度。当然我所说的这些也只是这部作品里的冰山一角，还需我们自己在观看作品的时候慢慢地细细地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