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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大圣杯战争(中篇5)

2022-05-10 20:44 作者:珠帘暮雨  | 我要投稿

写在前面:本文纯属个人娱乐,无任何商业价值与商业用途,亦无任何推广渠道。人物设定来源于个人生活,也缝合了许多动漫、游戏中的已有设定,fate系列只是其中之一,希望原著党不要过于较真,抱着图一乐的心态阅读本文即可。


工大圣杯战争 中篇

目录

第一章·帷幔

第二章·暮天鹅

第三章·杀戮之城

第四章·日暮途远

第五章·银翼的骑士

第六章·真理

第七章·新约


第五章·银翼的骑士

       繁花落尽时,冥云散去间。长风啸雄骑,狂日逐波澜。血满英雄路,功成万骨枯。梦醒花犹存,铁甲依然在。

——江南《九州缥缈录》

 

       H市,东岭街道。

       娇嫩的桃花在冷雨中绽开笑靥,轻柔的花瓣被雨滴拍落,纷纷飘洒在游人的雨伞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街道旁盛开的桃花皆驻足观望,并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时值腊月,本不应是桃花绽放的季节,而这颗桃花树竟违逆了自然的法则,在寒冬的威迫下恣意盛放,显得分外妖娆。

       长川隆披着简陋的塑料雨衣,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临东湖畔。纷乱的雨滴将湖面点缀得波纹迭起,但长川隆的内心却感受到了几分平静与祥和。长川隆并不是一个喜欢群聚的人,但此刻他看着周围嘈杂的人群却不得不感到庆幸,至少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这个正常的世界。几乎所有的英灵现在都被关进了那个被称作是杀戮之城的修罗场,只有他一个人能全身而退。

       Furusato Momohana(回到桃花盛放之地),长川隆的宝具之一,它的存在形式不过是随着长川隆被召唤登场以后,相继出现在这座城市内的若干颗桃树,但桃树上的这些娇弱的花瓣却承载着生命之重。长川隆受到伤害或死亡后,可以从任意一颗桃树所在之处复活并治愈所有创伤。这意味着,长川隆可以经历无数次死亡,每一次死亡后都能以更强大的姿态归来。但长川隆对于死而复生并不感到兴奋,因为他讨厌失败,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失败的代价。失败令长川隆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场战争中他并非无敌的存在,有能力将他杀死的甚至不止一个人。自从回应了圣杯的召唤之后,长川隆便做好了一路赢到底的打算,但当他踏入杀戮之城之后,挫败感便纷至沓来,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令他最无法接受的是,敌方从者以轻描淡写之势便将他的生命抹杀,而他却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长川隆抚摸着胸口,数道黑色的纹路已然烙进了他的肌肤,它们的手感粗糙而别扭。虽然痛感已经完全消除,但长川隆的内心依然能感受到一丝凉意。经历挫败之后,虽然有复活生命的宝具,但长川隆对战争还是产生了厌倦的心理。现在的他依然可以自信地断言战争的结局——大概率是自己取得最终胜利,并得到圣杯。但在那之前,会经历多少次死亡是他无法预测的。长川隆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追求的是酣畅淋漓的胜利,是以光荣的姿态走上权力的宝座,而无数次失败换来的成功,无法令他得到任何的满足。

       紊乱的魔力汇聚于长川隆的脚下,将雨滴尽数驱散。长川隆感到了讶异,他只觉得体内的魔力涌动欲出,甚至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他也是第一次经历Furusato Momohana(回到桃花盛放之地)带给他的魔力加持,没想到魔力补充后的效果如此显著。长川隆顿时意识到,就算不依靠圣杯,仅凭借他现在的这副身躯,也完全能够实现他的愿望。

       让那些英灵见鬼去吧,让这场战争也见鬼去吧!长川隆在心里痛快地咒骂道,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枷锁捆绑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束缚他的行动,诸如身份与任务的这些繁杂念想都已被他抛之脑后。与其面对着无数次可能到来的失败,不如趁着现在还拥有着这副强大的身躯,直接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长川隆紧握右拳,感受着如电流般萦绕于他身体上的魔力,赤色的重铠瞬间附着上他的身体,低沉的龙吼覆盖住嘈嘈切切的雨声,回响于他的耳畔。铁甲尚在,银龙尚在,他依然是那个实力超群的英灵,他没有理由去经历失败。长川隆从口袋里摸出眼镜,重新把它戴上,从这一刻开始,他需要暂时离开这场烦人的战争,以英灵的姿态重新做回属于“人类”的自己。

 

        地面上的裂纹犹同耀斑爆发,毁灭万物的烈火喷薄欲出。浓烈的烟尘覆盖住了乔野的双眼,他手中的火烛舔舐着裂纹中的熔岩。剑身剧烈地颤动,感应着大地之下如心脏搏动一般的振幅。

       Gotham City(噩梦都市)的最终指令,用爆炸为城市献上终章。谢耀如在设计杀戮之城的起步阶段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一直把这道指令向其他的队友隐瞒,尤其是李德邦——毕竟他不是那种乐意接受同归于尽的人。谢耀如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成为领域内的支配者,而不是依靠别人的力量,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此刻,他已然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领主,将这座城市毁灭正是统治的最终阶段。谢耀如明白,他的行为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与背叛,但他从不苛求别人对他的理解,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就是他的信条。

       金色的符文贯穿了漆黑的浓雾,化作一层闪耀着荧光的轻纱铺展在大地上,裂口中翻涌的赤红在光芒的笼罩下逐渐暗淡。爆炸的震波突然消失,使得乔野从空中跌落下来。乔野身上的黑色斗篷瞬间展开,调谐着紊乱的风压,使他能够相对平稳地降落到地面。他用长剑抵着支离破碎的大地,空气中灼热的余温依然像针刺一般覆盖于他的全身。

       乔野和华雪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尹莜和贺栓的身影从黑雾中浮现,金色的符文如同坚不可摧的甲胄萦绕于他们的身旁。华雪讶异之余也感受到了几分欣喜,他没想到御主居然能够找到这座魔术城市的入口,但他深知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华雪再次将魔力释放,数个魔法阵在他的身前同时开启,阵眼处汇聚的魔光犹如满弓之箭,瞄准着谢耀如和李德邦。

       谢耀如对眼前的沉寂感到诧异。由于视野受限,他完全不知道黑雾之中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察觉到他的指令失效了,更确切地说,指令是被强行终止了,对手像是支配魔力的造物主,将他所计划好的一切全部取消。谢耀如无力地倚靠在路灯柱上,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一抹无奈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他紧咬着牙关,但塞满口腔内部的血仍然从上下牙间的缝隙中缓缓流出。

       “幺儿,又让您失望了啊。”谢耀如轻微地拨动着双唇,不知是在与何人诉说。光柱像一柄利剑从黑雾中穿梭而出,贯穿了他的胸膛。

       李德邦同样也无法拥有黑雾中的视野,他甚至无法得知谢耀如的死讯。但是当光柱朝着他所在位置疾射而来之时,事先布下的血纹显现出了作用。刀光沿着血纹向上方迸射,构成了弯曲的切面,将光柱切碎成为四散的魔术残渣。

       “那是他的血吗?”华雪喃喃道,说着便皱起了眉头,“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

       “你能用宝具把它解除掉吗?”贺栓向尹莜问道。

       “恐怕不能,Gate Keeper(戒律符咒)能消除魔术本身,但不能消除魔术效果。”尹莜回答道,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方才使用宝具将爆炸消除已经令她筋疲力竭,但她仍然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

       杀戮之城属于魔术产物,在这座城市中发生的一切都是魔术的表现形式,包括魔术缓冲区的魔力集群。刚才差点发生的那场爆炸也是一样,它就是魔术的本身,而非利用魔术将城市引爆,因此爆炸能被尹莜用宝具进行抹消。但李德邦的仇恨之血已经与他的宝具合为一体,是成型的魔术产物,通过接受外界,即本体与御主的魔术供给而存在,并不能被Gate Keeper(戒律符咒)直接消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面对的敌人越多,战斗力的提升越大。”乔野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朝着李德邦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还知道些什么?”贺栓冷冷地问道,自从这位神秘的英灵被召唤以来,贺栓除了任务嘱托,就基本没有与他进行过交流。作为用空白档案为媒介召唤出的英灵,乔野身上有很多谜团是贺栓不曾去主动了解的。

       “先把眼前的战斗解决以后,我再告诉您吧。”乔野也用毫无波动的语气给予了答复。

       “喂,小心他的血,沾到的话可能会嗝屁哦。”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而望,看到了将长枪当做拐杖的欧锐噶,他正拖着浴血的躯体朝着众人缓步走来。

       “哟,没死呢。”乔野嗤笑一声。

       “你大爷的,又让你们来擦屁股,真不爽啊。”欧锐噶也费力地朝他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会把你的屁股擦干净的。”乔野淡淡地说,烈火从剑身上燃起,此时的他犹同黑暗之中手持火把的独行者。

       乔野箭步上前,在与李德邦相隔十米远的位置突然停下。他将长剑高高举起,随后挥砍直下,冲天的火柱瞬间倾倒在李德邦身前。李德邦觉察到了危机的来临,他操控着流淌在地上的仇恨之血,血液随即化作无数的珠粒,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之中。火光将血珠尽数吞噬,但血珠内部涌动的魔力也同时爆发,无数根漆黑的蜂刺将火柱从内部贯穿,瞬间把火柱瓦解为四散的焰浪。

       李德邦的肌肤在焰浪的冲击下尽数灼伤,但他的负伤是有价值的,至少成功抵御了这次致命的攻势,也确认了乔野所在的方向。正当他准备将仇恨之血朝火柱燃烧的方向散布之时,乔野的身躯突然从黑雾中浮现,凛冽的剑光将两人黝黑的脸庞染上一抹猩红。李德邦感到无比兴奋,将这个职阶为saber的英灵抹杀既是他复仇计划的序幕,也是终章。

       第二把剑出现在乔野的手中,剑身是透不出任何光亮的纯黑。乔野紧握着一左一右两柄长剑,犹同天神巡礼,以迅雷急雨之势朝着李德邦挥斩。李德邦左手臂上溢出的黑色血液逐渐凝结,化作为一柄流动的锋刃,似水般轻盈,却重如磐石,将乔野的快攻尽数弹开。

       李德邦故意使了个破绽,正好碰上乔野自上而下的一记斩击。火焰剑落在李德邦的左臂,却如同砍中了石柱,原本就重伤的左臂肌肉在火焰剑的切割下向内微微凹陷,溅出的黑色血滴在剑压的作用下向两侧排开。即便是快速的挥砍,乔野依旧严密控制着剑压的分布,不让血滴沾到自己分毫。但李德邦原本的打算就是放弃左臂,以换取宝贵的进攻机会。

       军体拳的惯用招式“擒臂顶肘”,用单臂将敌人臂上的力道锁住,并用另一臂发动肘击。面对乔野的快攻,擒臂难以实现,李德邦只能用左手臂为代价消解乔野的攻击。李德邦迅速将右肘前压,如同甩着一记铁锚直攻乔野面门。乔野一惊,他急忙挥起左手黑剑挡在眼前,但他并没有将剑刃对准李德邦的右肘,而是用剑脊进行格挡,以防因划破他的肌肉而沾上黑血。李德邦的右肘狠狠地冲撞着黑剑,猛烈的力道将乔野向后击退。李德邦稳步收力,左臂的疼痛无法扰乱他的进攻节奏,他右膝向上飞顶,正中乔野的左肋,将他撞开数步。军体拳格挡反击式:擒臂—顶肘—撞膝,这是他曾经练过无数次的招式,如今终于等到了得以运用的时机。

       乔野剧烈地喘气,并咳出一口浓血。方才这一记膝顶撞断了他左侧的肋骨,甚至让他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李德邦乘胜追击,他一跃腾空,右手沾上左臂的黑色血液,化为利剑朝着乔野发起重斩。乔野挥起双剑作格挡姿态,但李德邦却突然收力,借助乔野格挡的力道弹开了身体。

       又是佯攻?乔野感到了诧异,但李德邦的身体已在空中翻滚两周后降落到了乔野的身后,和此前迎战柯帆时的方法极其相似。李德邦仍记得第一次与乔野交手时,被剑式“天龙出水”完成了格挡反击。如今两人已经是第三次交手,战斗经验使李德邦避免了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挥舞着黑血凝结成的剑刃,朝着乔野背部挥砍的同时,也将血珠洒向他的身体。乔野右手腕瞬间发力,火焰剑从他的肩头腾转闪过,骤然向着后方直插,以“秦王负剑”一式抵挡住了李德邦从后方发动的攻势。

       剑身突然扭转,颤动的剑光将飞溅的血珠悉数震落。“秦王负剑”不仅可以抵挡住来自后方的攻击,也方便剑术的使用者能够迅速抽剑完成反击。乔野转身之际,右手的火焰剑也随之腾转,裹挟着灼热的风息挥向李德邦前胸。李德邦向后撤步,对剑身长度充分了解的他并没有被剑锋所伤,但升腾的火焰依然撕裂了他的胸口。瞬间发力的重斩使乔野的身体朝着侧方微微偏移,黑色斗篷随风飘舞,遮挡住了他左手的动作。乔野左手紧握着黑剑,将其迅速刺出,在斗篷与黑雾的遮掩下与黑暗混为一体,刺入了李德邦的右胸。李德邦尚未反应到痛感,插入他胸口的黑剑便突然消失,失去了黑剑的支撑,乔野得以继续前进半个身位,顺便将右手中的火焰剑也送进了李德邦的身体。

       这是孤注一掷的攻击,黑血从李德邦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射在了乔野的脸上,两人此刻都像是戴上了黑色的鬼面,诡异的神情下藏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这也是我对你的复仇。”乔野睁着澄澈的双眸,紧盯着李德邦不断抽动的脸庞,他能感受到李德邦体内疯狂涌动的魔力,这些魔力附着在黑血之上,并准备着将这些血液锻造成杀人的利器。

       “无妨,我也算是完成了复仇。”李德邦捂脸狞笑,黑色的血液就像墨汁一样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

       周围的黑雾突然高速流动,浓雾逐渐变得稀薄,纷纷朝着李德邦的正后方凝聚,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和化作废墟的街道渐渐暴露在李德邦的视野之内,虽然被困在黑雾里的时间还不满一刻,但对与李德邦而言却恍若隔世。

       华雪在黑雾中潜行已久,此刻他已经借助黑雾的遮蔽来到了李德邦的身后,将这些黑雾凝聚为宝具的初始形态——一柄短镰刀。镰刀将李德邦的后背撕裂,黑色的血液瞬间从伤口不断溅出,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李德邦脸色突变,无尽的痛苦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仿佛成为了一个破碎的容器,无数的伤口沿着他的肌肉脉络开始破裂,黑血从裂口中迸射而出,将李德邦的全身染成骇人的黑色。

       乔野也大惊失色,他还不清楚华雪对李德邦做了什么,但还是迅速地将火焰剑从他的胸口拔出。只见李德邦爆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扭曲。最早异变的是李德邦的左臂,它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拧,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被扭转成了麻花状,随后他两侧胸口的创伤迅速向四周扩散,将他前胸处的肌肉撕扯成碎块。血腥恐怖的景象一幕幕地在乔野的眼前上演,让他感觉下一刻李德邦的身体就会爆开成为无数块漆黑的肉沫。

       Oya Sumi(暮潮)所造成的黑雾是华雪的短镰刀进行真名解放后制造出的结界,而这枚宝具本身却具备切断魔术回路的功效,方才华雪的一击破坏了李德邦用仇恨之血搭建的魔术回路,这些血液中满溢的“不详”失去了稳定的存在结构,开始蚕食它们的宿主。

       李德邦难以稳住体内涌动的魔力,它们现在完全属于失控的状态,但他依然尝试着对这些血液施加发动宝具的指令。Ruined King(堕落兵王)此刻以一种极不稳定的形态从血液中爆发,李德邦甚至无法操控宝具释放的方位与强度。一抹爆裂的刀光刺穿了华雪的左肩,他能感受到失控的仇恨之血正在吞噬着他的血肉,钻心的疼痛从左肩处扩散。乔野见状,举起火焰剑沿着李德邦的左颈处向下重斩,随着将黑血蒸发的高温充盈于剑身之内,Faith Resourceful Merciless(原初的圣冠)猛然释放,炽焰形成的弧光宛若风暴,将李德邦的上身吞噬为灰烬。

       华雪左肩处的痛感渐渐消失,所有的黑色血液随着李德邦身体的消散都荡然无存。周围的建筑物开始瓦解,像是被烧毁的画卷,只剩下数不清的灰烬残渣朝着天际飘散,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乔野默默注视着周遭的景物的消散,被这幅画卷覆盖住的现实世界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修罗场的决斗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此役击杀了敌方两位英灵,但公管阵营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孰优孰劣尚且难以定论。乔野的内心回想着谢耀如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这个不愿活在别人阴影下的浪荡之徒,此刻看到这样的结局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其他从者都离场了吗?”乔野问道,刚才在城内遇到过的archer和海豪早已不见了踪影。

       “也许吧,我现在并没有感知到附近有从者存在。”华雪回答道,一旁的尹莜也给予了认同的神色,作为法术系的从者,他们拥有对魔力更清晰的感知。

       “还要进攻吗?”乔野向贺栓发问,后者摇了摇头。

       “收兵吧,目前为止我们算是以最小的代价结束了战斗。”贺栓说道,语气中显现出久违的欣慰,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那几支香烟居然毫发无损。贺栓取出其中一支,他指尖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将香烟点燃。

       “代价小吗?我们也失去了两人。”欧锐噶眼中流露出了不甘,他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已经目睹过三名战友的死亡,他们死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两人?不,牺牲的只有berserker一人而已,”贺栓缓缓吐出烟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Rider还活着,他的宝具能够让他死而复生。我现在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听完贺栓的答复后,欧锐噶的双眼瞪得如同明珠,抑制不住的欣喜与惊讶洋溢在他的脸上。没想到长川隆还给自己留了后手,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家伙。

       “不愧是隆哥啊,果然没那么容易歇逼。”欧锐噶不禁感慨。

       “但是,总感觉有点奇怪,”贺栓说道,从刚才提到长川隆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收敛起严肃的神色,“但愿是我多虑了。”

 

       H市,尚通河文化博物馆。

       身穿黑色皮衣的长川隆来到了博物馆的行政办公区域,“游客止步”的提示牌在他面前形同虚设。这片区域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区,和博物馆内部的装饰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过度朴素。

       “哎,这边不是展览区。”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保安走上前来,阻挡了长川隆前进的脚步。

       “我找神父。”长川隆说道,并朝着保安使了一个锐利的眼神,洁白的巩膜和他黝黑的脸庞相对比显得有些刺眼。

       “您是?”保安陷入了难堪,这名男子的身份必定不一般,他不仅知晓神父的存在,还知道神父的办公地点就位于这座博物馆内。保安揣测着眼前这位男子的身份,也许是参战的某位御主?由于男子的身份信息无法明确,贸然将他带到神父面前不是一个谨慎的决定。

       “我是从者。”长川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从者!你是从者?!”保安大吃一惊,由于他只是一个帮教会办事的普通人类,因此无法感受到眼前男子身上强大的魔术威压,但他也从教会工作人员口中听说过“从者”的相关信息,这些家伙就像是那种拥有强大力量,为满足个人利益而厮杀的疯子们。

       保安咽了咽口水,他心想如果拒绝黑衣男子的请求,这家伙会不会直接把他杀死。但保安转念一想,即使是从者,也需要遵守基本规则。按照规则,教会就是最安全的场所,如果从者或御主违反规则在教会作乱,他们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眼前这位男子虽然相貌看起来不太友善,但至少态度还算良好,应该不至于在教会乱来。

       “行,你跟我来。”

       “多谢。”长川隆说罢,朝着保安微微鞠了个躬。

       长川隆在保安的带领下穿过了蜿蜒的内部走廊,来到了最里端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保安按了按门上的密码锁,长川隆向后稍微退了几步,以示礼貌的回避。长川隆揣摩着,这间办公室的空间非常小,与教会中心的角色——神父的身份很不搭。伴随着一声机器的鸣叫,密码锁被解开,保安将门打开,朝着长川隆作出一个“请进”的手势。长川隆点头致意,并走进了办公室。

       “门我就先关上了,你可以从里面打开。”保安嘱托道,说完便关上了门。

       长川隆环视着办公室内的环境,里面只有一张略微发黑的木桌和一架沾满灰尘的铁质书橱,可以算作是简陋至极。当初他刚考上公务员时就被分配到了基层,那里简陋的工作环境和这儿还略有几分相似。

       “哟,您是哪位啊?”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来。书橱和紧贴的墙面突然消失,延伸出一片新的空间,就像舞台上的帷幔展开,使观众们能将台上的演出尽收眼底。

       魔术空间。长川隆立刻意识到了这间办公室的端倪,和先前的杀戮之城类似,这个办公室内也存在着一个魔术空间,只不过规模很小。简陋的办公场景只是假象,那片摆满魔术书籍和魔法阵的延伸区域才是神父真正的办公场所。

       “进来吧,咱们在里面谈。”身着黑色正装的皓宇朝着长川隆作出邀请。长川隆走进了魔术空间,更清楚地看到了皓宇的相貌。皓宇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朝气,让长川隆一时间感到些许讶异:神父居然如此年轻。随着长川隆的身体完全迈入魔术空间,他身后和办公室交汇的通道也逐渐合上。

       “哟~您就是神父吧?在下是公管的从者rider:长川隆。”长川隆和往常一样,朝着对方微微鞠躬。

       “从者吗?我想也是,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强大的魔力,”皓宇爽朗地笑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在你说出上访的目的之前,让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的御主去哪了?”

       “贺老师和其它几位从者都被困在了敌方所制造的魔术空间内,只有我逃出来了。”长川隆如实回答道,当然,逃出魔术空间的方式是死亡。

       “这样啊。”皓宇皱了皱眉头,如果长川隆所言属实,那么贺栓现在正处于危险的境地,虽然教会名义上是中立组织,但皓宇还是在背地里给贺栓提供了很多帮助,他也希望贺栓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如今贺栓陷入险境,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好消息。

       “所以你是希望教会能够出手帮助你的御主?”皓宇问道,他想了想应该也就这个目的可能性最大。他也提前组织好了语言,如果长川隆承认,他就会先口头拒绝一番,然后再突然改变想法,和长川隆一起探讨营救贺栓的方法。

       “不是。我希望教会终止我与贺老师的契约。”长川隆淡淡地说,脸色没有任何波动。

       “啊?!”皓宇惊讶得歪头瞪着长川隆,他张大了嘴巴,下巴甚至都快顶到了地面。皓宇听到长川隆的答复后再也难以保持矜持,这个回答太荒诞了。

       “哎,我和你说啊,虽然我很不提倡叛变的行为,但是选择追随哪一方阵营是你们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建议你直接和贺老师商量一下,能不能和平解除协议,再或者······”

       “把他杀了?”长川隆打断了皓宇的回答,后者的脸色变得铁青,“不不不,我对贺老师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单纯地想终止契约而已嚒,闹得不欢而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这······”皓宇不知该如何回答,长川隆的语气过于自然,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从者会找教会来终止与御主的协议,这有点过于无理取闹了。

       “我并不打算反水到敌方阵营,但我也不想待在公管阵营了,我觉得哈,既然成为了英灵,就不应该被战争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反正我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结局,被杀死无数次的我最终得到了圣杯,这个结局完全没有意思。”长川隆解释道,但皓宇还是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那个,首先呢,我不明白你现在是想退出战争还是有别的想法,但是一旦契约解除,而你又不去寻找新的契约订立者,你就会因为失去魔术供给而消失;然后,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看到结局,什么被杀死无数次最终得到圣杯,你的职阶不是rider吗?怎么搞得像calculator一样?”

       “简单来说,我可以死而复生,但是用无数条生命战胜只有一条生命的敌人让我很没成就感,每一次复活都是对我的挫败,我不喜欢挫败的感觉,如果这就是取得最终胜利的唯一途径,那我宁愿不走这条路。”

       “好吧,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皓宇“啧”了一声,并挠了挠蓬起的头发,“但我肯定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的,起码也得和你的御主先商量,万一解除契约之后你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教会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您还是不肯答应吗?”长川隆语气依然平静,但他的眼神变得凶狠,几道细微的黑色斑纹从他的胸口蔓延至脖颈。

       “不行。”皓宇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样吧,您如果帮我解除契约,我就一直待在您的面前,直到因为失去魔力而消散,这个过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只想拥有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请您理解一下,毕竟我自己也无法杀死自己。”

       “Rider,你就那么想退出战争吗?”

       “可以这么理解。”

       “唉,行吧行吧,真拿你没办法,到时候贺老师怪罪我,该怎么办哦?”皓宇面露难色,他很后悔与长川隆进行谈话,毕竟英灵的想法不是人类能够捉摸的,但他经不住长川隆反复的诚挚恳求,执意与英灵对着干也不是明智的决定。既然长川隆坚定地选择退场,皓宇也可以帮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以裁决者之名起誓,放逐之日已至,当以此明灭十方通途。吾自时零而来,以永恒为基,以汝之鲜血为王之冠冕。汝当承涤罪祛魅,裁断束缚之锁链,回归抑制之轮!”皓宇吟诵着解除契约的祷词,猩红的刺眼光芒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仿佛中世纪的萨满们在黑暗中进行着火把仪式。长川隆认得这种颜色的光,那是令咒光芒的颜色,此时皓宇的吟诵正是在将令咒的魔力全部解除。

       “好了,rider,”皓宇在吟诵结束后轻叹了口气,“也许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可以陪你聊聊天,我个人觉得自己还是挺健谈的。”

       “神父,我想问一下,您这个空间还有别的入口吗?”

       “当然有,魔术空间不可能只有一个入口,另一个入口就设置在那边的书架旁边,”皓宇微笑着指了指靠近内侧的书架,“咋样?你对魔术建筑学感兴······”

       鲜血突然从皓宇的口中涌出,他的胸口处瞬间被插上了一柄金色的光剑。长川隆的动作快得令人难以捕捉,皓宇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脏就已被光剑所贯穿。

       长川隆用力甩臂,将光剑从皓宇的身体里抽出。皓宇心脏裂口处的血如高压水泵般喷射而出,将魔术空间内放置的桌椅和书柜染成骇人的红色,他的身体摇摆了一会儿后缓缓倒下,不断涌出的血在地面上绘成了一朵猩红的蔷薇。

       永别了,枷锁!长川隆冷笑一声,他走到内侧的书架旁,准备从另一个出口离开这个魔术空间。没有人知道皓宇被他杀死在这个空间之内,与办公室相通的入口已经关闭了,就算那个胖保安起了疑心再次打开门查看,也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等到皓宇的尸体被教会的其他人发现,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皓宇永远无法猜到,长川隆失去了御主的魔力供给依然能够存活,而且这种能力并非简单的“独自行动”,正是皓宇的疏忽才让长川隆有了可乘之机。虽然内心尝到了计划得逞的喜悦,但长川隆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矜持,也是强者必备的品质。

 

       淅淅沥沥的雨点沉重地敲打着毛玻璃制成的窗户,如珠帘散落于锣鼓之上,沉闷的雷鸣声穿插其中,灼目的电光将窗上纵横流淌的雨水映照得澄净明亮。

       屋内的氛围非常安静,与窗外的纷乱骤雨截然不同。几位身穿正装的人围着会议桌而坐,座位靠近内侧墙壁的男人满目愁容,侧身而坐的他用放置在桌上的右手手指频繁地戳着桌面,静伏着的怒意一触即发。

       “荒唐!胡闹!”他突然紧握拳头,狠狠地擂着桌面,桌上其他参会者的茶杯都发生了剧烈晃动。

       “这是发展的必经阶段。”坐在他正对面的贺栓给出了云淡风轻的答复。贺栓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包纸巾,淡定地擦去了溅到他身上的茶水。

       “你这个舍本逐末的疯子,休想拿政管的未来作赌注!”男人愤怒地站起身,指着贺栓破口大骂。

       “行了,国裕,控制一下情绪。”坐在正对大门位置的男人幽幽地说道,这个座位意味着参会者中的最高身份。男人名为麦戈,是政管学院的现任院长,他头型滚圆,顶额宽阔,一圈白发环绕在光溜溜的脑袋上。他的脸上挂着一只长长的鹰钩鼻,看起来像是《林海雪原》里的土匪头子“座山雕”。

       麦戈院长的目光像一柄锋利的刀刃,迫使着蔡国裕冷静下来,但蔡国裕仍不想就此放过贺栓,如果任由他再这样无理取闹,这场会议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蔡教授,我理解您的冲动,毕竟革新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都是很难被守旧派接受的行为。”坐在贺栓身旁的杨锋微微一笑,一抹嘲弄的神色在他白净的脸庞上若隐若现。蔡国裕沉重地哼着鼻息,他能觉察到杨锋阴柔的语气中暗藏的刀刃。

       “你也消停一点,”麦戈说道,低沉的嗓音像是刻意塞住了喉咙,“我们是来商讨解决方案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麦院长啊,您真是糊涂了,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吗?魔术和政治永远也不可能挂钩!”蔡国裕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朽木难雕的意味,他对院长摇摆不定的态度感到焦急。

       “这跟政治无关,是你们一直在把学术与政治扯上关系!”坐在贺栓另一侧的付妍反驳道,这位年轻的教师竟敢和资历丰富的老教授叫板,这令蔡国裕感觉像是被羞辱了一样。

       “你们这些人,就一点都没有对公共管理的觉悟!我们的学院全称叫什么?啊?回答啊!”蔡国裕拍着桌子,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是一头喷火的巨龙,“叫‘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公共管理本身就有鲜明的政治性,魔术这种东西你们自己私下里玩玩不就得了,非得把它上升到学术层面?荒谬!荒谬!”

       “国裕!”麦戈呵斥道,他打断了蔡国裕的暴走演讲。蔡国裕气呼呼地坐下,显然他还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贺栓等人进行轰炸。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其他的路径,”麦戈说着,并用他那犀利如鹰的眼神瞥向贺栓等人,“通过搭建多学科交流平台,吸引其他领域的优秀人才来我院进行教学科研,然后逐步改造学生的培养方案······”

       “院长,容我打断一下,”杨锋短暂地举了举右手,他撇着嘴,目光汇聚在面前的桌上,像是在思考难题,“这种类似的道路我们已经走了将近十年,但效率太低了。诸如您所提出的计划,本质都是想推动公共管理学术体系的重构,但这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我们的学科缺乏竞争力,在这个重构的过程中不仅难以吸引到优秀人才,还有可能在其他领域的冲击下荡然无存,我们不能通过外界来改变自己,我们要自我修正,自我创新。”

       “院长,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学术部还是执意拒绝改革,那么我从今往后也拒绝与他们合作。”贺栓说道,他环视着对面坐着的几位学术部巨头,从他们的脸上,贺栓能够感觉到满溢的怒火,但他毫不在意。

       贺栓站起身来,拍了拍黑衣上的水痕,其他几位执行部的参会者也跟着他一同站立。霎时间,窗外雷影闪烁,电光将他们的身躯染上几分诡谲的苍白。坐在对侧的学术部参会者纷纷怒目圆睁,朝着贺栓等人道出责备的言语,被夹在正中间的麦戈只能无奈地摇头。

       “没有我们,你们也无法自成体系,只要我还待在政管学院一天,你就别想胡作非为!”蔡国裕指着贺栓的面门愤怒地咆哮。贺栓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漆黑的手枪,对准了蔡国裕的眉心。

       “你想干嘛?!”蔡国裕愣住了,怒火在一瞬间转化成为了寒意,其他几位学术部成员也因此而骚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贺栓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贺栓,你冷静点!”一向沉稳的麦戈此刻也慌了神,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反常。麦戈无法理解贺栓为什么突然会对这群人起杀心,他认识的贺栓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贺栓的眼角微微抽动,仇恨的怒火在他的眼中迸发。众人顿时发觉眼前的贺栓已不像个人类,他身上的气场只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砰——砰——砰——”扳机扣动,子弹贯穿了学术部参会者们的身体,无数朵绽开的血花映入贺栓眼帘,会议室瞬间成为了血腥的炼狱。贺栓用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倒下的人群,并擦去了溅在他脸上的血液,身旁的几位执行部成员也已吓得目瞪口呆。

       窗外雷电的轰鸣声愈加强烈,狂风席卷骤雨冲刷着玻璃窗,天地间仿佛倾泻着巨大的白瀑。贺栓依稀听见暴雨和雷鸣声中传来一声贯穿天际的嘶吼,就像年迈的吟游诗人口中唱出的一曲古老而神圣的歌谣,虽晦涩刺耳,却能调谐起内心深处的朝圣共鸣。转眼间,一抹银白色的巨影闪烁于雷霆之间,它宽阔的双翼驱散了瀑布般的雨帘。银白色的庞然大物朝着贺栓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它的速度甚至超越了电光。贺栓在即将撞上它的最后一刻直视了它琥珀色的双眸,就像在参透着难以违抗的天命——对世间降下审判的决意。

       贺栓突然从梦中惊醒,身边的景象切换为整洁的轿车内部,一旁的华雪正坐在驾驶座上,操控着疾驰的轿车。贺栓急促地喘了口气,刚才的小憩居然将他带入了梦境,而那个梦境真实得令人胆寒,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重复上演。

       执行部与学术部自从那场会议之后就变得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政管学院也因为教研者们的内部矛盾而分裂,形成了“政治学院”与“公共管理学院”两个学院。这场梦境将当时的激烈辩驳复刻得别无二致,但梦境的结尾却与现实截然不同。贺栓当时并没有对学术部的那些人出手,他甚至都没有任何杀戮的念头,那场会议只是不欢而散罢了。当然,贺栓曾经也没有在会议途中看到那条银白色的庞然大物。

       贺栓突然意识到了端倪,他感到右手臂出现了一阵灼痛。贺栓挽起衣袖,此前用掉的两道令咒此刻重新浮现在他的手臂上,但是颜色却变为了纯黑,那两道令咒正是贺栓对长川隆所使用的。他现在已经无法感受到长川隆的存在,他们之间的魔术连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些奇怪的黑色令咒。

       “Writer,开启全景监狱!”贺栓突然转头,对着后座上的尹莜命令道,“把rider纳入监控范围!”

       “呃呃,Panopticon全景敞视监狱的观测地点是钟楼,抱歉了御主,如果现在就要使用,我得花一点时间重新搭建。”尹莜正在和身旁的欧锐噶谈笑风生,突然看到御主惊慌的神色,有些没反应过来。

       “行,那你尽快。”贺栓狠狠地咬了咬牙。

       “咋了,隆哥失联了吗?”欧锐噶好奇地问道。

       “恐怕不只是失联那么简单。”贺栓回答道,几滴冷汗浮现在他的额角。

 

       万安区,H市人民政府。

       龚疆主任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但晚上他还得参加一个临时会议,是关于与逻诚科技公司的合作项目。周六本应是公务人员的休息时间,但龚疆仍然被上面派遣到岗处理公事,审核批复各市级项目文件资料,虽然牺牲了周末的空闲时间,但是龚疆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为人民服务嘛,不寒碜。

       咚——咚咚——

       平静缓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龚疆皱起了眉头,今天他并没有吩咐秘书小周到岗协助他工作,因此他想不出这个时间点还会有谁会来敲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龚疆用洪亮的嗓音回应着敲门者,瞬间恢复了趾高气扬的主任姿态。随着门把手“咯吱”一声转动,一个皮肤黝黑的微胖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你是哪位?”龚疆感到纳闷,他的记性非常好,政府里所有部门入职人员的姓名与长相他都能对上号,但是眼前这个人他从没见过,必定不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大概率只是上访的群众。

       “别来无恙,龚主任。”长川隆发出一声嬉笑,却让龚疆毛骨悚然,这个男人身上那股神秘的压迫感使他感到呼吸变得沉重。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龚疆问道,他心里估摸着,眼前的男人既然知道他的名字,那必然是有求而来。

       “您还记不记得,流动物资点建设项目,您参与了多少?”长川隆幽幽地问道,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让龚疆的心脏剧烈一颤。

       “请你说得明确一点,我还没太明白你的意思。”龚疆虽然心跳加速,但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仿佛他什么也不知道。

       “三年前,S市爆发大规模疫情。当时市政府出台了建设流动物资点项目的计划,通过与外市对接,以及市内企业、组织的援助,设立覆盖全市疫情风险地带的物资供应点,缓解居民获取物资的困境。这个项目,您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对,我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决策与执行环节,事实证明这个项目取得了重大成果,有效遏制了疫情期间物资的垄断与恶意兜售,缓解了居民获取物资难的问题,我对项目的成功也感到十分欣慰。”龚疆说完便微微挑眉,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神色,但随后又重新摆出波澜不惊的姿态,等待着眼前男子的下一步试探。

       “我代表S市居民,对您表示衷心的感谢,”长川隆朝着龚疆微鞠一躬,但抬头时却展露出冰冷的眼神,“但我也想代表S市的居民,对您进行审判。”

       “你在说什么东西?”龚疆对眼前男子的挑衅感到些许愠怒,但他仍不敢轻举妄动,这个男人似乎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信息,他的手中很可能握着龚疆的把柄。

       “某人在我的拷问下已经把当年发生的事全部抖出来了。疫情结束后你们全都调来H市,一个后来成了市委书记,一个成了办公厅主任,真是飞黄腾达啊。”长川隆突然发出了“哼哼”的笑声,让龚疆听着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别想用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污蔑我。什么飞黄腾达,全是虚的,为人民服务无关职位高低!”

       “哦,您的意思是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赵······”

       “别说了!”龚疆喊道,在长川隆缓慢而致命的话语进攻下,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怒意与恐惧写满了他的脸庞,“你不是检察院的人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哼哼,您承认了?”长川隆朝着龚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我本来是想直接收走您的性命的,但是呢,我觉得您还有别的用处。我知道您背后关系网络很强大,与各种企业都有个人名义的项目合作,当然,协议书上的名字肯定不是您的真名,”长川隆绕着办公桌慢悠悠地走动,而龚疆已脸色惨白,“给我一份名单,把那些和你一样的人供出来,我可以保你们不落入检察院手中。”

       “我不知道的——啊——”龚疆话音未落,光剑便插入了他的左腿关节处,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惊恐地抬起头望着长川隆,这次他终于透过这个男人和蔼的外表感受到了惊涛骇浪般的杀意。

       “行行行,我给你!”龚疆几乎以哭泣的方式哀求道,对死亡的恐惧终究战胜了掩盖秘密的决心。

       “你和那个姓赵的,简直一模一样啊。”长川隆笑道,手中的光剑微微闪烁。

       “你他么的,到底是什么人?”龚疆咬牙切齿,但疼痛让他连说话都感到困难。

       “我是复······负责清理你们这些违逆信仰的人,”长川隆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仿佛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从他的口中传出,“我是银翼的骑士。”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贺栓已经收到了数个电话轰炸,大多来自于公管学院的高层领导们。公管学院和政治学院的教授们在H市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广泛分布于H市政治网络的各个节点之中,总能作为H市政治新闻的第一批受传者。就在一个小时前,H市各大政治机关内纷纷传来骇人的消息,这些消息还未公之于众,否则定能造成社会恐慌。

       最先是因贪腐入狱的前市委书记赵勇因失血过多死在了监狱中,他的整条左小腿竟被硬生生地砍断,而狱警们甚至无法发现凶手的任何踪迹。赵勇是公管学院教授韦六强的老熟人,不过在赵勇入狱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过任何的交流机会。赵勇离奇死亡的消息率先传入了韦六强的耳中,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任何的心情波动,但意识到了此事有可能是魔术师所为,因此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贺栓。

       自从赵勇出事以后,公务部门工作人员们的死讯便接踵而至。H市电子信息产业处、贸易发展处、教育卫生处都传来了干部死亡的消息,这些干部有的死在家中,有的死在办公室里,背后仿佛有一位无形的死神正挥舞着审判之镰,将这些公职人员尽数抹杀,这个过程显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赵勇是何许人也,贺栓心知肚明,但在其他遇害者当中,也不乏贺栓熟悉的名字,其中个别几人背后或许不那么“干净”,他们遭到过群众的举报,但都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刚才麦戈院长跟他通了电话,据麦戈所言,被杀害的这几个人都差点被列为检察院的调查目标。种种信息使贺栓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想法:被杀害的人都有过贪污腐败经历,赵勇就是贪腐的源头,他的背后能牵扯出无数道利益链条。这些人的死讯说明了赵勇的死亡只是一个起始信号,预示着被卷入贪腐网络的人都将遭到逐一清算。

       贺栓估摸着时间,从赵勇遇害开始只过了不到三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不同地区完成数起凶杀案,况且遇害者死相都很蹊跷,很难不让人揣测这些凶杀案是非人类所为。三小时前,正是贺栓进入杀戮之城的时间点,那时已有从者提前离开了杀戮之城,结合之后贺栓身上发生的诡异迹象,所有的猜想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目标——长川隆。

       目前的出事地点都集中于主城区、万安区和东泽区,这三个城区位于市中心,且位置相邻,说明凶手一直在这三个区内来回移动,寻找着行凶目标,而且不排除后续扩大猎杀范围的可能性。现在贺栓乘坐的车辆正往H市工业大学的方向行驶,刚刚进入主城区,正是逮捕凶手的最佳机会。

       “御主,发现rider的位置,在万安区,正朝着主城区的方向行动。”尹莜说道,全景监狱重新搭建完成,此时的观测地点,就位于高速行驶的汽车内。

       “我来开车。”贺栓说道,华雪渐松油门,将车靠着尚通路边停下,两人下车交换了位置。主城区到万安区之间最近的道路正位于他们前方,是号称H市内最复杂的立交桥——尚通高架,这座立交桥规模庞大,汇聚多方路径,结构纵横交错,被堵在桥上兜圈的司机不计其数,甚至许多本地司机都经常在桥上开错道路。但贺栓对这条路非常熟悉,早年间反复往返于潮峰校区与德荟校区的他,早已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遍。

       车辆发出一声猛虎吐息般的轰鸣,骤然加速,朝着尚通高架行驶。随着遮挡两侧视线的隔音带逐渐消失,车上的众人视野瞬间开阔,如同群龙盘踞的尚通高架桥矗立在眼前,八方的车流于桥上汇聚,构成了H市市中心每天都在上演的交通盛景。

       “御主,rider好像和你想的一样,他也在朝着高架桥的方向前进。”尹莜说道,这令贺栓感到了一丝惊讶。长川隆如果打算到主城区,他完全没有必要走这条高架桥,毕竟对他来说飞龙是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可以无视地形直达目的地。

       “他没有骑那条龙吗?”欧锐噶替贺栓道出了疑问。

       “他在加速,要靠近了!”尹莜突然感到惊慌,长川隆在她的监测范围内一直以稍慢于车辆的速度前进,但就在刚才,他移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到了三倍以上。原本两边的碰头可能会在五分钟之后,但现在她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正在他们的周围疯狂涌现。

       “我看到他了!”欧锐噶露出惊喜的神情,一道风驰电掣的白影在下方的桥面上一闪而过,“在我们右下方那条路上!”

       “拦住他!”贺栓吼道,他迅速收起油门,同时猛打方向盘。高速旋转的车轮瞬间因失去制动而打滑,与地面之间形成了一道细微的空隙。与此同时,贺栓紧踩刹车,回转方向盘,使得车辆并没有因为向心力的作用而直接侧翻,反而是在道路上完成了一记潇洒的漂移转头。

       如果继续向前行驶需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进入右下方的那条道路,而沿着原路逆行则可以从汇入主干道的接口处进入,尽管这样做会被所有人认作是疯子,但贺栓管不了那么多,如果让长川隆就此逃脱,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遇上了。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樱吹雪)。”华雪在贺栓吩咐指令的那一瞬间开启了宝具,樱花雨从空中飘零直落,化作冰霜将整座立交桥全部覆盖。红色的危险报警闪光灯就像一道舞动的光带在立交桥上频繁地闪烁,靠边停下的车辆不计其数,突如其来的冰雹让这些司机陷入了慌乱。长川隆没有选择停下,他似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在立交桥上飞驰,娴熟而迅速地扭过停滞的车流,但冰霜附着在了他的四周,减缓了他的行进速率,众人这才能够看清,长川隆所骑乘的是一辆银白色的摩托。

       “很潮嘛,隆哥!”欧锐噶利用灵体化穿过了车身,当他的身体离开车辆的那一刻起,强大的惯性将他直接抛掷出了路面。身体腾空使欧锐噶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他拿起炼金魔枪,瞄准了长川隆所在的方向。

       六颗蔚蓝的魔弹从枪口中疾射而出,淡蓝的流光在樱花雨中绘成了优美的曲线,随后精准地降落在长川隆的摩托车上。第一颗子弹就像猛兽的利爪,将覆盖在银色摩托表面的钢甲撕开一道裂口,随后每颗子弹的落点都围绕在裂口四周,伴随着接连的清脆声响,摩托车后半身的钢甲被尽数卸落,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钢架。枪内原本留存的魔弹在六颗炼金子弹发射之后也离开了枪膛,犹同一道深蓝色的彗星,将摩托车的后轮直接击穿。摩托车的制动效果瞬间失灵,在被冰霜覆盖的桥面上打了个趔趄,朝着左边侧翻。长川隆突然伸出左手支撑着地面,掌上的铠甲与地面剧烈摩擦,骤生出灼热的高温,使手掌在桥面上划出了一道蜿蜒细长的黑色焦痕,火光裹挟着冰屑与碎石朝着手掌两侧飞溅。长川隆猛地按压路面,原本倒下的车身竟借助反作用力重新站立起来,虽然后轮已被损坏,但长川隆依旧让摩托车重新维持住了平稳行驶的姿态,即便已在很大程度上减缓了前进速度。

       “真不错,不愧是隆哥!”欧锐噶笑道,他的身体从空中下坠,平稳地落在了停滞于下方车道的一辆货车顶部,现在他已和长川隆处于同一条车道。七发子弹都完美地击中了目标,但长川隆在失去后轮的情况下依然稳住了车身,此等高超的骑乘技术令欧锐噶对他的实力感到刮目相看。

       长川隆骑着摩托到达了弯道处,他故意朝着道路右方内侧行驶,让道路上的其他车辆为他提供掩护,以避免侧半身在转弯时完全暴露在欧锐噶的视野之中。欧锐噶猜到了长川隆的心思,他重新端起步枪,瞄准着车辆之间的空隙,将自动装填满的炼金子弹悉数打出。当长川隆的摩托车出现在空隙内的一刹那,子弹便与车身碰撞在了一起,将车的前座也击穿成了碎块。大面积的损毁使摩托车完全失去控制,连带着长川隆一同侧翻在桥面上,摩托车残骸和铠甲与水泥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而没有铠甲覆盖的部分肌肤被摩擦出了数道伤痕。

       长川隆狼狈地站起身,原本就偏黑的脸上沾满了冰屑和尘土,几道血柱从他额角的伤口处流下。长川隆愤愤地抹了抹脸,朝着地上吐出一口血痰,血痰之中混着一颗洁白的牙齿。刚才的攻击显然来自于公管的从者,看来他们已经从杀戮之城中脱身。但长川隆并没有感到慌乱,他只是觉得遗憾,因为他的自由行动遭到了阻拦。

       正当长川隆思量之时,欧锐噶的身影从停滞的车流之中突然穿出,如同光束的穿刺朝着长川隆袭来。长川隆掐断了思绪,金色光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将欧锐噶的闪击弹开。

       “哎,隆哥,你也真是,复活了不先和我们打声招呼,反而跑去干坏事,有没有把兄弟们放心上啊?”欧锐噶笑道,他将重心聚集于左半身,左腿和腰部微微后倾,双手握于长枪两端,枪尖直指前方,摆出突刺的进攻态势。

       “别瞎讲哈,我是在践行我的‘道’。”长川隆幽幽地说,他做出一个扶镜框的动作,但眼镜早就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你的‘道’是什么,背叛?还是逃避?”

       “我只忠于自我,这就是我的骑士之道。”长川隆话音刚落,一记突刺就朝他的面门袭来。长川隆微微侧身,枪尖击中了他的肩甲,萦绕于枪尖四周的风压如刀片一般划伤了长川隆的脸颊。

       欧锐噶眼见第一击落空,并没有急着连续发动攻击,反而是通过快速的跑动调整位置,重新寻找攻击位置。之前与长川隆并肩作战时他就感受到了,但他在作战时会在四周布上类似于法阵的魔术,虽然还不明白这种魔术到底是什么效果,但还是不要靠近为好。欧锐噶调运着长枪上的风压,用无形的风刃反复戳刺长川隆的身体,却始终和长川隆保持着安全距离。

       长川隆被快速的戳刺搞得心烦意乱,敏捷是他的弱项,面对快速移动的欧锐噶,他很难找到施放攻击的时机。长川隆扩大了龙威气场的范围,将欧锐噶被笼罩在气场之内。

       是“气”吗?欧锐噶察觉到了异样,这些气团就像凝胶一样裹上了他的身体,阻碍了他体内魔术回路的运行。但既然这种魔术以“气”的形式存在,就有相应的破解办法。欧锐噶将长枪像风车一样旋转,枪尖掀起狂乱的气流高速旋转于他的四周,将龙威气场悉数驱散。欧锐噶在气流的掩护下继续与长川隆周旋,枪尖释放的风刃总是能穿透长川隆的铠甲,在他的身上留下几道浅浅的伤痕。

       长川隆不想再浪费时间,这些阻挡他践行大道的障碍物都应当被扫除,他用脚掌重踏着桥面,停驻在桥上的车辆都因地面的震动而微微悬空。长川隆朝着脚下的地面释放了Guten Abend(龙子盛威脚),至高的蛮力往往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办法。欧锐噶停止了移动,他挥舞长枪搅动着疾风,旋转的风刃像是在他的枪尖撑起了一道保护伞,顽强地抵抗着Guten Abend(龙子盛威脚)产生的震荡波。

       “Materialismus(以真理否定神明)。”震波为长川隆制造了足够的施法空间,使他能够顺利开启宝具吟唱。随着炫目的光束涌入光剑之中,剑的身形被逐渐拉长,化为一柄金色的长矛。光簇在天空中弥散,宛若金鹏撑开巨翼,垂天之云瞬时散若金色的余晖。

       贺栓之前提醒过欧锐噶,长川隆拥有EX级的灭神宝具,因此他刚才一直在用快速的攻击打乱长川隆的施法节奏,试图拖延时间,但对方依旧找到了释放宝具的机会。欧锐噶感受到神圣的气息包裹住了他的全身,耀眼的光芒刺入他的眼帘,像是圣堂之门在他面前开启,涤荡一切污秽的颂歌使他臣服于神明的威压之下。

       欧锐噶在即将遭到攻击之前收起了魔枪,因为魔枪是神明的造物,会被长川隆的宝具直接摧毁。虽然他接下这一击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不能就此摒弃支撑他继续战斗的筹码。欧锐噶双手灵活地摆动,作出结印的手势。风暴在他的指尖流转,随后倾泻在他的身前,筑起一道高耸的城墙,防御宝具Zar Biamo(漫溯沧海之风)于此释放。这道墙壁由动态的风所构成,墙面就如同翻涌的波涛,能够将它所触及的一切魔法攻击搅浑并稀释,如果是级别较低的魔法,甚至会被风息直接冲散。

       光芒触碰到风墙的一瞬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它竟毫发无损地渗透进了墙面,直接命中了墙后的欧锐噶。欧锐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光芒便如同飞奔的骏马群,冲撞践踏着他的身体。长川隆的宝具Materialismus(以真理否定神明)并非单纯的魔法攻击,而是对“理”层面的压制,它更像是一种从精神延伸到肉体上的理念冲击,被攻击者从一开始就无法挣脱,也无法抵御。用最形象的方式来做比喻,当一名受传者接收来自外界的观点时,他会用自己的大脑对观点进行把关,然后才决定是否采纳,但Materialismus(以真理否定神明)就像是把外界的观点强行灌输到受传者的脑海之中,使受传者没有任何的抗拒机会。

       光芒散去,倒在碎石堆里的欧锐噶微微扭动身躯,随后用四肢勉强支撑着地面,并吐出了堆积在胸腔里的一大滩淤血,刚才遭受的一击已经使他伤痕累累。黏稠的血液附着在他的脸上,沾满了碎石和尘土,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念在战友一场,长川隆并没有下死手,他只是以微小的功率解放了宝具,但还是将路面凿出了一道宽敞的沟壑,紧贴着路面正下方的石梁依稀可见。耳边隐约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长川隆迅速转身,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正朝着他迎面飞驰而来。这是一辆逆行的车,它行驶的方向与道路上的其他车辆完全相反,做出这种行为的司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长川隆手持光剑对准了黑色奔驰。奔驰前方突然展开了几道魔法阵,金色的光束以枪林弹雨的攻势朝着长川隆发射。狭窄的车道使长川隆无法朝两侧闪躲,他只能用光剑勉强抵挡住魔术弹的轰炸。奔驰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它仍然以最大的马力朝着长川隆冲撞。长川隆光顾着抵挡魔术弹,完全无法顾及这辆飞奔的汽车。奔驰的车轮掀起火焰,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鸣泣般的尖锐声音。长川隆咬了咬牙,魔力汇聚于他的双脚之上,他突然腾空跃起,朝着奔驰主动发起一击飞蹬。

       Guten Abend(龙子盛威脚) 宝具释放!

       爆发着魔力的双脚狠狠地冲向奔驰的车头,但一道圆桌大小的魔法阵在车前迅速展开,挡在了长川隆与奔驰的中间。长川隆的双脚蹬踏在魔法阵中央,地震般的力道使奔驰骤然停滞,车辆运行系统瞬间全部失灵,爆裂的魔术威压使坚固的高架桥剧烈晃动,桥面霎时间绽开了数道裂痕,沿着水泥石柱向下方蔓延。

       长川隆顿时感受魔法阵阵眼处奔涌而出的魔力,就如同火山喷发。这是华雪与尹莜共同绘制的镜像法阵,它能吸收正面的法术攻击,并返还给进攻者。两位法系从者的力量共同灌输至法阵之中,才能让它扛住强大的Guten Abend(龙子盛威脚)而不因超负荷而崩坏。长川隆的攻击被魔法阵悉数反弹,相当于他的双脚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满功率的宝具。

       长川隆遭到镜像Guten Abend(龙子盛威脚)的猛烈冲击后被震飞数米,他的身体在浓尘与冰碴中翻滚,撞翻了好几辆停滞的轿车。

       长川隆扶着高架上的护栏颤抖着站起身,他双腿的骨骼已裂成了碎块,红得发黑的血液不断地从他支离破碎的肌肉中涌出。长川隆没有发出一丝呻吟,但如此严重的伤势已经让他失去了大部分战斗能力,黝黑的脸庞因为疼痛甚至变得有些苍白。长川隆慢吞吞地喘着气,陨雷震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突然翻过高架桥的护栏纵身跃下,银白色的巨龙从空中浮现,接住了长川隆垂直降落的身躯,巨龙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它展开的双翼将高架桥硬生生地截作两段。与此同时,空中展开了数个魔法阵,迸射的光柱织成了一张金色的巨网,但都被巨龙坚韧的身躯尽数挡下。

       眼见着魔术弹对巨龙不起任何作用,华雪重新念动咒语,数道紫红色的电光在空中闪烁,这些耀眼的电光化作坚固的魔术锁链,紧紧地扣住了巨龙的翅膀与颈部。巨龙扭过脑袋,朝着华雪等人爆发出痛苦的嘶吼,它凶恶的眼神中仿佛有熔岩在激烈翻涌。巨龙琥珀色的瞳孔突然收缩,灼热的火光在它的血盆巨口中汇聚。

       “糟了!”贺栓感到了惊慌,恐怖的魔术威压再一次覆盖住了他的身体,他原本只是想制服长川隆,但现在事态已经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想用令咒向英灵们下达击杀长川隆的指令,但为时已晚。焰火的流光逐渐在巨龙口腔中融合为赤金色的火球,夺命的重炮即将朝他们所在的地方发射,这是生灵尽灭的一击。

       霎时间,巨龙正上方的空中突然开启了一道裂缝,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影从裂缝中钻出,他就像一只俯冲的黑鹰,黑色的风衣在空气中猎猎舞动。长川隆抬头望去,只见赤红色的火柱挥砍直下,正中他的面门,涌出的血液刹那间都被高温所蒸发。第二次挥斩紧随其后,火柱如同赤练在长川隆眼前舞动,将他的身体拦腰截断,惊慌成为了烙印在长川隆脸上的最后一抹表情。

       巨龙口中的火光逐渐暗淡,它突然剧烈地抽动身躯,挣扎着双翼想要从枷锁中解脱,但主人的死亡让它失去了维持自己生存的魔力,最后的反抗也只能作为拙劣的演出,巨大的身躯纷纷化为星屑,随着长川隆一同消失在了空气中。

       “Saber?!”“乔野?!”众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唯独贺栓紧锁眉心。乔野明明在江岸新城一战过后就与公管一行人暂时分开了,现在却又凭空出现,一击斩落了长川隆,这个过程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乔野稳稳地落在了高架桥上,他用力地挥手振剑,剑上的火焰顿时消散,露出了银白色的剑刃,刃上竟不沾一丝血迹。随后,他的身后也出现了空间裂口,海豪和niky从裂口中缓缓走出,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你们是?”贺栓问道,他瞥了一眼乔野,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我的盟友。”乔野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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