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三外传 08】第一章 如是这般,与昔日亲友厮杀(5/6)

“将军”、“大小姐”、“死刑执行人”、“工作员”、“政治家”、“上帝”。
通过频繁地切换人格,来不断修正着可能出现的矛盾。因为山打纱和与白之女王,原本就是不可交融的存在。
然而,由于显于表面的纱和与狂三持续作战,使得矛盾无法得到修正。
就像电脑存储器不断积压一样,她也渐渐变得不协调起来。
“可能你没注意到。但你头发的颜色,稍微变回来一些哦。”
“......!”
纱和下意识地按住了头发。透过表情,她也判断出狂三并没有说谎吧。在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后,纱和的脸第一次因厌恶而扭曲了。
“这是因为......”
“归根结底,这是因为目的一致才成为了共犯。现在的纱和同学,与反转体的“我”是有偏差的。”
那是表层的感情和本能之间的斗争。就像已经混乱的时针无法再次校准一样。一旦开始出现了偏差,她就会因这种违和感而痛苦下去。
纱和烦恼着/女王痛苦着,然后平静地承认了那个事实。
“......也许,你说的没错......”
迟早会败露的。纱和的憎恶和反转体的憎恶,是截然不同的种类。
被最喜欢的人背叛而憎恨的少女,以及其存在方式只有憎恨的少女。
“......但是,多亏你的提醒......我看到......看到了呢。”
“......你看到了?”
“事已至此——我不想弄脏自己的双手,也不想越过最后的底线。狂三同学也是是这样期望的吧!”
伴随着吐血般的呐喊,纱和开枪进行射击。
这份从容令人憎恨,这份怜悯令人厌恶......!可恶,可恶,无可奈何地,绝对地,现在必须马上消灭!
我将变得不再是我了!
一边发出犹如狺女般的尖叫声,纱和一边举枪乱射。狂三弯下腰躲开的同时,迅速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女王全然不顾地追了上去。
那种眼神充满了杀意和憎恶,失去了身为女王该有的从容。
深呼吸。狂三思考着,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吧?应该射出那枚必杀的子弹吗?
狂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山打纱和。
总算感受到了女王内心深处的绝望,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然而,另一方面,狂三所积累的经验却否定了她的天真——或者说想要依靠的希望。
她只是在生气,也许一秒钟后就会冷静下来。在我方进入攻击状态的瞬间,可能会变成能够立即发挥那个能力的状态。
还不够。让纱和产生动摇只是时崎狂三计划的第一步,要是在这种状态下使用那枚子弹的话。果然还是太鲁莽了。
假如能动的话,果然还是——。
“只有那个啊。”
不管是人类、野兽还是精灵,只要是生命体,就一定会有弱化的瞬间。
从现在起,就决定要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了。无论要绕多少弯路,也无论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离死亡有多接近。
时崎狂三的判断是正确的。纱和在追赶狂三的过程中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为了表示出这份沉着冷静,纱和行使了身为支配者的权限。
“......!”
又是一处充满回忆的地方。只不过,这次的规模非常小。
“......哎呀哎呀......”
汗水直流,心脏怦动,没有不愉快的回忆。这里是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只是,这份美好的回忆......以某一天为界限,全部都被改写了。
“这真是......纱和同学的家吗......?响小姐是在阁楼附近吗?”
要是这句话被响听到的话,应该会嘟囔着表示抗议吧......家里并没有响的气息。恐怕她是在外面吧,狂三这般猜想着。
也就是说,这里就只有自己和纱和两个人了。但是——这里的环境稍微有些糟糕。简单来说,狂三的武器是枪,但要在室内使用的话,短枪还好,而长枪有着足足长达二十厘米左右的枪身,未免也太长了。
在这一点上,纱和——白之女王的<狂狂帝>是军刀和手枪的组合。虽然使用军刀要稍微费点功夫,但与长枪比较起来,确实要轻松不少吧。
二十厘米的差距,以及武器类别的差距,沉重地压在了狂三身上。
“看样子你已经恢复冷静了,太好了呢纱和同学。遇到低劣的挑衅就破防什么的,这和我们并不相称啊!”
“你有听过职业足球是有根据地的吧?在东京、大阪等各种各样的地方。在那种根据地比赛的话,胜利率是不一样的。”
“啊啦,那个我再熟悉不过了。那你喜欢足球吗?”
“不,完全不喜欢。但是我的爸爸似乎很喜欢。”
“那么,说这件无关紧要的琐事,纱和同学是想要表达什么吗?”
“嗯,我......打算在这里战胜狂三同学。”
咚、咚、咚地,双方拉近了距离。这里是山打家引以为傲的十六块榻榻米大小的客厅。以前有她的家人,以及猫咪在这里生活过。但现在只有充满杀意的两个人。
“果然,这种时候......应该这么说比较好吧。让我们,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不不,这种时候......还是要那么做比较好。”
狂三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硬币。这是1903年在美国铸造的一美元银币——俗称“摩根·达勒”,其大小和重量都超过了日本的五百日元硬币,在收藏家之间也是较为常见的东西。
“为何要拿出那个?”
“以前,我在这栋房子里看到过。这是个极为罕见的东西。”
这样啊,纱和明白了。她的父亲因为工作经常要到国外出差。因此,回来时所带回来的特产净是些稀奇罕见的玩意,年幼的自己对此也感到欢喜。
话虽如此,其中也有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国外硬币就是其中之一。
狂三曾来到这个家里玩过几次——所以应该还记得吧。
“纱和同学,你做好觉悟了吗?”
“狂三同学才是,做好觉悟了吗?”
噗嗤一声,双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彼此间的笑容,犹如少女一般天真无邪,又犹如恶魔一般阴险狡猾。
沉默。狂三手指轻轻一弹,伴随着清脆有力的声音,硬币在空中飞舞。两人紧紧握住了各自的天使/魔王。
与洋溢着温暖、爱情和团聚氛围的客厅完全不相称的两名异端分子。
手上拿着完全不相称的沾满鲜血的武器。
“<刻刻帝>。”“<狂狂帝>。”
于是,最后的厮杀开始了。
“我就到此为止了。响小姐,接下来——”
“知道了!”
由狂三产生出的分身的最后一人,就这样抱有遗憾地消散了。绯衣响手里的古式铳也出现了裂痕。响一面皱起眉头,一面注入灵力来勉强维持着它的存在。话虽如此,既然持有者消失了,这把古式铳也就免不了消失的命运。注入灵力虽然会延缓它消失的时间,但这就如同底部凿空的水桶一样。
恐怕在三分钟内,手里的武器就会消失吧。
然后。
响朝着“将军”投去了目光。“将军”正站立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然而,手里的军刀和手枪却不见了踪影。头部、右上臂部和左大腿部严重出血。说起来,她的左脚已经骨折了,像是拖拽着自己一样行走着。
满身疮痍——就这样还没有毙命,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既然“将军”还活着,也就表示她还能够战斗。那凶暴的眼神,是在诉说着她仍然有杀死响的余力。
响同样也受伤了。其中最为严重的是那溃烂的右眼,现在再想避开子弹恐怕也做不到了。被斩击擦掠过的左手小指也只靠着一张皮相连。也许靠狂三的【四之弹】能够修复,但是被切断的东西有可能吗?响正思考着这些无聊的事情。
生活在邻界的准精灵们,是没有肉体的。
但是,灵魂会因为焦躁、绝望和斗志而流汗。用肩膀进行呼吸,别说动下手臂,就连走一步都能感到可怕的倦怠。虽然有可能是发烧,但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射击次数还剩下三次......不,两次就是极限了吧。在那之后,就只能空手战斗了。
“你和我......都已经......是尸体......了吧......”
许久之后,“将军”开口了。
“是......啊。我也差不多......快不行了。”
“但是......条件,是不一样的。我......在这里死去也无所谓......但你......你......”
这样啊,确实——响明白了。失败自不必说,哪怕是平局,响也是不能够接受的。一旦自己死了,山打纱和的目的就达成了。
“......那么,就只有获胜一途了。原本,我就没有去死的打算......!”
响这样说着,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正准备摆出举枪的架势——但“将军”用尽全身的力量,朝响砍了过去。
军刀的利刃,斩断了<刻刻帝>。
“啊,啊啊......啊啊啊......!”
“得手......了!”
露出一副惊讶表情的跪倒在地的响,以及因胜利的喜悦而面容扭曲的“将军”。响一副空洞的眼神,望着朝自己靠近过来的她。
——这该如何是好呢?
事实上,那个答案已经出来了。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失败了就是死,但什么都不做也是死。
所以,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啊,好害怕啊......)
害怕失败、害怕死亡、害怕再也见不到狂三小姐。然而,最让响感到害怕的却另有它物。
“这样......就结束了......!”
因为响的死亡,时崎狂三把自己的事情——放进了她的悲伤回忆的类别里,这才是最让人感到害怕的......!
瞄准垂下头来的响的脖子,“将军”举起了军刀。但就在她举起来之前,响使出了最后的力气。
第一步,响的双脚动了起来。就像是摩擦着膝盖一样用力向前移动,紧接着切换到单膝跪地的状态向前推进。因为只是挪动了一下脚,刚才举起军刀的“将军”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动作。
第二步,响用力地举起了双手。那双手针对的并不是军刀本身,而是握着的刀柄以及那只手。
“——!”
“将军”的反应,不得不说非常迅猛。在察觉到响的“空手接白刃”式攻击是为了抢夺军刀和阻止斩击后,她立刻放下了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枪。以刀柄和握着刀柄的手为目标的响,虽然她的手掌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但单凭一只手的话很有可能失去平衡,军刀就会被夺走。
暂时停止挥下的动作,将另一只手移动到军刀的刀柄上。双手牢牢地握住军刀,在确保自己准备充分后,“将军”再次展开了攻击。
非常迅速的反应。假如用一只手挥下的话,肯定会陷入纠缠而使得斩击无效化,最终战斗也会演变成双方僵持的局面吧。
但实际上,这也是响最害怕遇到的情况。
被双手握住挥下的军刀,以及被用力向上抬起来的响的手掌。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较量。“将军”的斩击从单手过渡到双手的时候稍微晚了一些。虽然有道理常说——挥下的那一方是处于有利位置的,但是那份延迟也反馈到了军刀上。使得“军刀”的力量削弱了一些。
激战的结果以平局告终。军刀在完全挥下之前,就已经被自下而上的用力抬起而停下了动作。
但是,“将军”却并不慌张。不管响是从当前的姿势站起来,还是朝自己扑过来,都是她占尽先机。
只要再一次砍下响的首级,就能结束一切了,本应该如此——
响的最后一步,既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扑上去”。其目的就是要让执着于用军刀砍下自己首级的“将军”,一瞬间停止了她的动作。并在这个静止的瞬间,捡起她刚才扔掉的东西。
“啊——”
响手上握着的,正是<狂狂帝>。精密机械般的短枪,死死地瞄准了“将军”。举起军刀的少女,很快就察觉到了情况。
——啊,已经来不及了。
射击了。锁定目标、束起杀意,然后将那枚子弹射了出去。猛烈突进的子弹,侵入了她的胸膛,并贯穿了她的心脏,给她造成了致命伤。
因冲击而仰起的“将军”,连挥下军刀的力气都没有。
并且,绯衣响也毫不留情。既然决定要活下去,就无需对妨碍到自己的对手投入多余的感情。所以,在站起来的同时,持续扣动着扳机。一共射出了五发。虽然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超出了杀伤范围,但是在不安和绝望的驱使下,直到她彻底消失为止,响不断地朝她射击。
“将军”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胸口,看到沾在身上粘稠的血液——有些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挺能耐的嘛!”
毫无虚假地这般赞美道,语气中还夹带着奇妙的感情。
她是一名刚诞生不久的分身,是女王的复制品,其性格行为也应该和本体没有多大区别。但是,能说出这般赞美的话语,真让人觉得奇妙,让人感到安心。
也许是这个原因,响忍不住这般说道。
“我也是。”
“......?”
“反正,我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面对还剩不到一分钟就要消失的少女,响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自暴自弃地、毫不掩饰地朝她吐露了心声。
“这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诶!”
“你懂什么?”
响不禁咬牙道,“将军”则微微一笑。
“我懂。......我当然懂啊。但是,既然绯衣响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这份责任就不在其他人,而在于你的身上。”
“那是——”
“去吧,前进吧,开拓吧。你就是这样的生物吧?”
听到这句话,响咽了一口唾沫。这个人,真是让人讨厌啊!比我还要更了解我的事情。一想到这些,响转过身去。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自己也不需要回头。她的行动早已一目了然。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也丝毫没有放弃,响举起了握在手里的<狂狂帝>,打算朝她扣动扳机。
“——还是算了吧。”
意识到自己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后,响无奈地叹了口气。
山打纱和所残余的分身。最后一人也消失了。
还剩下一个敌人。并且这最后一人,绯衣响拿她毫无办法。就算有,也只是帮倒忙的份。
所以,接下来的就只为自己而行动吧。
“嗯。去吧,前进吧,开拓吧!”
因为绯衣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熟悉亲切的客厅,本应该享受片刻休息的场所,如今却变成了血风肆虐的战场。将家人一起用餐的餐桌踢飞的是山打纱和,而对飞来的餐桌置之不理,用枪进行破坏的是时崎狂三。
把温暖的回忆,全部都舍弃掉。
只需要对眼前的敌人专心展开破坏即可。事到如今,狂三与纱和早已是针锋相对的子弹与利刃。
<刻刻帝>的枪,就像穿破纸工艺品一般打穿了墙壁;而<狂狂帝>的军刀,嗡嗡地发出声响,将屋内所有充满回忆的东西悉数敲碎了。
然后,彼此发动了各自的能力。
“【一之弹】。”“【金牛之剑】。”
加速的狂三,以及加速的纱和。边持续射击边突击的狂三,以及把军刀的刀尖朝目标突进的纱和。
一番交锋,两人都受伤了。子弹和利刃,在两人的身上分别划了几道浅浅的伤口。但是,当双方都觉得这些伤可以忍受后,便都转头望向了对方。
——多么美丽啊(丑陋)!
——多么丑陋啊(美丽)!
彼此间这般认为着对方。满身是血,灵装到处都有破损,汗水直流,面容也因痛苦而扭曲了。
即便如此,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身体依旧能活动、武器仍然可以使用。杀意也丝毫并未衰减。
只是,狂三突然回想到。这间客厅,编织了自己曾经与他人共度的那段时光。曾与可爱的猫咪一起玩耍,曾与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而如今,这一切都只是作为障碍物被破坏了。吃过晚饭的漂亮盘子、喝可可用的大杯子,以及作为珍藏的银烛台。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了,并散落在空中。然后就在刚才,如同下雨般倾泻而下。
没有后悔,也没有悲叹。只不过,就感觉自己就像来到了一处很遥远的地方一样。人生的无常,回忆的无意义,仿佛它们潜藏在思考的背面处隐约发光。
身体动了起来。狂三故意向后方退去,走进了通往玄关的走廊。
纱和则紧追其后。由于纱和的家境很富裕,所以走廊也相对比较宽敞——话虽如此,但那也只是比普通的走廊稍微宽敞一点而已。长枪依旧不能够挥动。
纱和一边用短枪进行射击,一边拉近了距离。为了避免自己受到致命伤,狂三也进行了反击。但果不其然,在走廊里,狂三已经无法像刚才那样,一边让自己转得像彗发,一边做出用长枪射击的杂技般的动作了。
另一方面,纱和的军刀也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金牛之剑】!”
面对突刺过来的纱和,狂三跳跃着躲开了她的攻击。随后踢了下墙壁,将自己带到了更高处。
感到一阵恶寒。对了,这条走廊有三条路线可以选择。目前被支配者权限封印着的玄关,以及刚才还在战斗的客厅,最后就是通往二楼的走廊......!
“躲开了?......【双子之弹】!”
“——休想得逞!”
狂三踢了下墙壁,然后再踢了下扶手,一边上升一边旋转着,举起长枪迅速地瞄准了在一楼抬头仰望的纱和。
然后,为了不给纱和用【双子之弹】分离的机会,狂三从正上方朝着正下方地,用长枪进行射击。打算通过【双子之弹】分裂的纱和,还没来得及分裂,子弹就已经从肩口处贯穿了她的腹部。
“噶啊......!”
女王一边发出了怒吼,一边朝着二楼飞奔过去。她的脑海里并没有浮现逃跑的念头。想要回敬对方一杯——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但比起报复,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从现在起,假如全部的手段都没有弄错的话。我就能战胜狂三同学。
全身迸发出电流般的快感和斗志。在这里打倒她,一定要在这里打倒她。这里是我的家,无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我都有着十足的把握。
身为人类的记忆是不会淡化的,而身为人类的憎恶也是不会淡化的。
因此,在这里战斗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虽然很痛苦,但在二楼,一定存在着阻止时崎狂三行动的东西。
献上了祈祷。并不是对神,而是对自己。愿自己能够无怨无悔地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