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的一息尚存
本应深邃的夜幕被照明弹的爆闪撕裂,东方地平线上涌现的霞光与燃烧弹的烈焰融合、混杂在一起。
岩谷抱着步枪,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蜷缩在弹坑中。身前几步远的地方,高声发出进攻指令的长官的位置已被另一处弹坑取代。阵地陷入可怖的死寂,身边的战友已被敌人屠戮殆尽。
毫无作战经验的岩谷,能做的只是卧在原地,直面自己已经可以预见的不远的未来。岩谷感到体侧传来隐隐刺痛,低头看去,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被一块弹片击中。想必就是之前夺走长官生命的那颗流弹吧,岩谷暗自揣测。
人间炼狱般的战场上,生命显得如此廉价。
据说人死时会看见人生的走马灯,可岩谷的眼前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夜空。
半晌后,岩谷发觉自己根本无需回望过去。应征入伍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二十年来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意义了。
随着增援的部队投入战斗,岩谷身边重新变得吵闹起来。多数年轻士兵就像岩仓的战友一样,踏上战场后手足无措,任人宰割。弹药如针线贯穿布偶一样撕碎士兵的躯壳,随之带走的是他们定格的微不足道的灵魂。
岩谷的体温逐渐下降了,连蹲伏在他身边的增援部队的军医也能感受到。军医是岩谷在军营的朋友,二人投入战场后便没了任何往来。以这种方式重逢,着实讽刺,岩谷在心里轻叹一声,像是在感慨二人的再会,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军医一言不发,只是守在岩谷身侧。已经没救了,他想。这一点,哪怕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岩谷都能清楚地判断出。
二人沉默相对。像是过了许久,岩谷将头偏向东方,军医的目光随之投向远处。
太阳已经升起半边,遍地的血色在朝日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晨光裹挟的秋意并不令岩谷感到寒冷,反而让他稍觉温暖。微风拂面,红日初升,这画面本该静谧而美好。
“秋天的天空真是绮丽。”军医的话不带一丝波澜。
“嗯。”岩谷闷哼一声,他的体力已不支持他再说下去。
军医转头继续欣赏地平线上的那颗火球。明明烧得如此旺盛,却使人发自肺腑地感到冰冷。
这场景美得不可思议,如同我们正为之奋战的帝国的旗帜。
军医从废墟与日出的对比的虚幻中脱身,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太阳在此刻显得格外神圣且高洁。
他回过身,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