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请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重置版)【中】
本篇掺杂大量个人设定
请酌情观看

(接下来是正文部分)
(重置版第二部份)

(书接上文)
风,耳边的风轻抚着。这片大地忽然开始冷静下来,它卷不起一粒沙子,像是海里的洋流,漫无目的的飘着
彼时,我穿着破烂罗德岛外套,不用再戴着毫不透气的面罩,空气中不在充斥着源石尘的气息。我驻足在沙丘上,凝视着远方的舰船残骸。杂乱的发丝下隐藏着空洞的眼眸,脸颊两侧的胡茬交错着,像是不远处的巨大骨骸一样
我伸手,寻向她的手,十指相扣时,我由衷感叹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我们该走了。离开最开始的地方,去寻找剩下的人。倘若无果......就此作罢”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
如若以前,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上,太阳炙烤我疲惫的身体,一边要提防海嗣恐鱼等袭击,另一方面还要寻找过夜的绝佳场所,同时还要思考吃什么
思考,这是个在我看来最能表现出我与它们不同的地方的代名词。同时这也是我唯一的消遣方式。再然后就是找到罗德岛临时办事处,取走留在这以备应急的终端电池,以及应急食品。任务简简单单,生活枯燥乏味
但现在不同。至少身旁有了个伴。在漫长的行走中闲谈使我们对对方后来的生活更加的了解。我们互相分享着心中藏匿许久的小秘密,但是在触碰到有关过去的话题时,我们二人只是悻悻的闭上嘴,缄口不言,但总是会因为难不住性子同时开口,换来的却是又一个长时间的沉默
但是说到底,在那迸动的心中总是会隐隐约约骤停。心脏不过是个机器,它终有卡壳的一瞬。但带来卡壳的不是生理或者心理的病变,而是来自于大脑最深处的悸动。我大抵还是有些抗拒她,她的身份,她的现状,我依旧沉溺于过去,她的美好,她的曾经的未来
至于休息,是变动的,从一开始的远离到怯懦的触碰再到现在的相互依偎。这是极好的。噩梦不再是困扰我的主要原因,甜蜜的梦,作为一剂良药,治愈我受伤的神经,属实再好不过。但唯一令我们困扰的便是生存的必需品之一:食物
她或许可以借助猎杀的海嗣紧急补充所需的简单能量,亦或许不需要进食。可我不行。我曾在走投无路时进行尝试,牙齿上奇怪的触觉体验很糟糕,那将会变成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一次的恐怖回忆。甚至后来进行“回味”,咀嚼我的衣服都比那玩意要强
于是,在一个食物消耗殆尽的夜晚,我变成一个第一次给心上人递出情书的中学生,不好意思之余还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遵循了自己的欲望
“能......麻烦你拜托你旁边的那个小家伙帮个忙吗?”
她“噗嗤”一下轻笑出声,仿佛对我的行为很感兴趣。“博士,其实用不着我去拜托它。自从遇见你开始这只海嗣便一直跟着。在我答应你之前,它告诉我它很喜欢你”
“很抱歉我对你的情感影响到了部分海嗣,但或许对你而言是种新的体验?”
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的心中竟然愈发愉悦,能再次在这片大地上体验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过去的平静安宁的生活,我再次感叹自己是如何的幸运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我有些难堪,不好意思。此刻的窘迫无异于偶然出丑后被W看见并大声耻笑,引来其他干员的围观
但最后,还是接受了它的“好意”。一手提着一只失去头的乌羽兽,另一只手托着这只潮湿冰冷的海嗣。难以言表的感觉,新奇的体验
有人常说,“好奇心会害死奇云兽”。倘若我的好奇心使我被动地踏入我曾想都不敢想的领域,我会变得怎样呢?
随后,一声来自胃的悲鸣将我打入现实。它识趣的跳下手掌,沉入地面
简单的开膛破肚已是轻车熟路。其实从某种角度,人类毅然是一种“怪物”。我曾在脑中构建过源石虫看见我们的情景,幻想着变成一只羽兽,自由的,无忧无虑的,亦或是溪中的一条鳞......诸如此类。不过是相互索取,然后生存罢了,存在于世的时间大抵是相当的,宛若战争,看似美好的初衷,残酷的现实罢了
一只羽兽是有限的,合理的分配至关重要。尽管饿,但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女干员曾在食堂探讨减肥的方法:“节食,吃的少,基本都吃蔬菜......”
慵懒的靠在背后的岩壁上,微微眯着的眼睛盯着翕动的火光。调整视野,她抱着双膝坐在不远处。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颔首,羞涩一笑。过去那段和平的日子我们也曾这样坐在外面,吃着丰富的食物,唱着歌。根本想不到会窘迫到分食一只羽兽的地步
我突然感觉到了浪潮,潮汐涌起褪去,携带着过去,使他们远离,然后把五彩的记忆,带到名为记忆的沙滩上。美丽,但不属于我。大海美丽的同时,也悄悄藏匿起她的凶残。仅仅轻轻一推,昏昏欲睡的人儿像一叶小舟,沉入她“温情”的怀抱

我居然被审判了
也许。我只知道自己坐在何处,我记得发出声音的人是谁。可我却看不见她们
嘈杂令我觉得烦躁。我忽然主动意识到她们不会,甚至根本不可能。我的头居然会被那可笑的目光逼仄到抬不起来。当我意识到这点,万籁骤然停止,清晰的能听见正在靠近我的脚步声。永远别想着给生物套上枷锁,那毕竟是渴望自由的生灵
于是,我暴起,精准无误的抓住了......?
是她?......不。这是个海嗣,披着人皮的海嗣。虽说主色调与我的她极为相似,可终究不是她
(不明所以的文字)
祂兴许是在蛊惑着我,亦或诱惑。或许我的举措使她的离开令它们愤恨,亦或是别的什么奇怪理由。亦或是......投其所好?
“博......士......?”
极为生涩的发音,又有点掺杂了各国语言的发音,奇特的音效不绝于耳。“祂”好像还在努力的尝试发出能让我听得懂的语言
“我,不懂,Ishar-mla为什么,如此爱你”
“我,不懂,为何,会,爱”
“我,更不懂,你们,有什么,意思”
我忽然怔住了
“祂,告诉大群,喜欢你,不许靠近”
“你,引诱祂,离开大群”
“你们奇怪,我,不懂”
“祂”忽然沉了下去,只留下张开的发白的五指与它支撑着的人类
“我,会来看你”
“Ishar-mla喜欢,那我,也喜欢”
“你,特别熟悉,感觉亲切,你很重要,我,不懂”
“你要,做出解释,我会,倾听,陪伴”

当潮湿的空气再度涌入鼻腔,被扼住的气管开始工作,心脏被新鲜的血液所推动,肺终于开始了换气。等待那视野中的薄雾渐渐消散,我总算是看清了当下的状况
我大口的喘着气,刚才的一切......不,是昨晚,胜似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痛心。恐惧,恶寒,以及胃酸不断地反噬。不断地不断地侵蚀,腐蚀...胃中的一切倾巢而出,我连忙扶着墙壁,讶异的看着奇怪颜色的液体随着呕吐涌出我的嘴
良久,我好不容易遏制住自杀式的呕吐,接过递到眼前的水便拼命的汲取,直到水被喝干净
猛然抬起头,却看到她惭愧且懊恼的神情,此时太阳并不是很高,阴影下只见得快要溢出的哀恸充斥于她的眼眸,让我不由得警惕刚才喝下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再度抬起头
“别担心,那是干净的”
“可你为什么......”
“‘祂’来找你了,对吗?”
“......那不是你的问题”
“对不起......我...回忆起一些我还在大海的事情”
“我在无意识中道出太多对你的爱恋,这无疑深深影响了其他海嗣。‘我没想到‘祂’竟然会如此感兴趣......‘祂’最擅长的就是对精神上的侵蚀...我很抱歉......”
我再次看见穿着猎人装的斯卡蒂捧着我的手,编织了一个美妙的谎言。我曾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坚强的对抗这世间的一切困难,可当她留下最后一个满是谎言的吻时,我的世界从此崩塌
她是个好姑娘,又是一个不完美的恋人。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缺点,我总是给她最大的关怀
“你又要离开了,对吗?”
“这样的我,在这里呆着只会打扰到你......会让你回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去......我的的确确想要陪伴着您,可那样只会伤害到你......对不起......”
我松开她的手,缓缓抬起双臂并紧紧地抓着露出的肩膀。我依旧在发抖,她可以非常轻松的挣脱开,然后丢下一个虚弱的纸糊的人,任由他自生自灭,直到他变成自己的血亲到她的旁边
有了她作为我的临时支柱,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说出了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藏匿于心的一番话。我没有排练过,但又有人将它们放在了眼前,就等着我念出
“过去,我曾在暗中推行去保护你的计划。我一次又一次去修正,去演算,然而事态还是过于离谱,远远超出了能掌控的范围”
“我曾自诩杀伐果断,但在你面前我总能卸下一切伪装。我总是在提醒自己要跟谨慎一些,倘若在你面前给你展现我破防的瞬间,那我过去垒砌的城墙如同纸糊,看似坚固实则脆弱”
“我原本不想让你看见这些。我怕你会自责,会懊恼,不由自主的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还记得吗?你我一起逃亡,好不容易短暂的摆脱了它们,奈何我身体虚弱,我们不慎再次被追上”
“其实......现在再次回忆起,我依旧感觉心脏在隐隐作痛。我不明白你去哪里寻得了安眠药,也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那样的骗术”
“我当时恨过你。在陷入沉睡的那几天,往日的那一幕在不断地、不断地重播。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与你同床共枕醒来的第一个早晨。照你话说,我的确是一个无赖之人,除工作外做事毫无逻辑没头脑的一个怪人。但我感谢你,能够喜欢我这么一个怪人”
“我记得,那天,我们一起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忽然来了兴趣,就随着兴致对你搞了点小动作。当你扶正被我戳外的帽子,回头望向我时,金色的日光映射在随你荡起的银白发丝上是闪耀出的光辉。你的无意之举,我的有意为之,深深地在脑海中烙下无法磨灭的美妙画卷”
“但是呢,但是呢......这样幼稚的恶作剧在我们之间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当你发呆失神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你总是威胁要揍我,恶狠狠地瞪着我。但你每次都会纵容我。哪怕我抢走你的帽子还佯装抢不过”
“为什么,从那个该死的盐风城回来之后,为什么你会说‘我为什么还戴着这顶帽子?’你究竟因为什么那样说?”
“那又为什么,明明几天前还在向我征得许可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现在又要走了?”
她曾在我惹她生气的时候表示我的话不亚于海嗣的精神损伤。那此刻,我很想知道我的这番话能否成为让她留在我旁边的理由
尽管......我曾恶狠狠地向她表达了我的厌恶,但我此刻,哪怕是恳求、祈求!我不愿意再一次失去她。我已然已是一个落水者,我不愿再次放弃我的这根救命稻草
我不明白我此刻在她眼中是一种怎样的可怜样貌,或许会厌烦,或许会狠心的一把推开我,然后头也不回的逃开?
我忽然好害怕。我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哪怕我在努力的做深呼吸来保持自己神志的清晰。但我很不想承认,那个家伙的的确确影响到了我。我能够在那个瞬间找到清醒,但又再次被“祂”拽进属于“祂”的地盘。如此往复,逐渐开始无法自拔
我感觉得到,她还是在犹豫
可我不想让她走,倘若离开,这一走又是多久?难道下次相逢只能是祂与它,而不是她与他?难道唯一的方法只能是陷入无尽悲哀的轮回,而不是重获希望的突破现状?只能是两个永远不能再见的人?像是炎国传说里的那对夫妻,相隔甚久仅仅只有一面之缘?
“博士......”
“你说吧,我...准备好了。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过去那段美好的回忆......”
“你...还记不记得许久以前我曾离过职?”
“虚弱发烧的博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死的抱着我。像个发热的铁环焊接在我身上”
“你不停的呢喃细语,结果只是在喊我的名字。你死死的不放手,最后被那个血魔医生下了点药才松开。你看似坚强,其实都是非常容易被人看出来的编织的虚假的谎言。一个接一个,把自己包装起来,然后笑对生活”
“你是个傻到不行的混蛋,又是个精明的怪物,内外分明,一丝不苟,缺总容易在失智的时候轻松的被人套出秘密”
“你在害怕”
“害怕那痛苦的,无望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你过去将希望寄托于看起来有意义的有价值的事情上,你劝慰他人重获自信,鼓励他们积极向上,为什么你做的与说的背道而驰?”
“你在面对一切后,发现并不如期望的那样美好,于是选择了投降”
“但是,你知道的,这个该死的世界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正好无意义的是这个世界。所以才会从梦境中解脱,去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
“抛弃所谓的意义吧,博士”
“在一切的老旧思想被打碎重组后,我们才会新生”
“我......原本以为你要系数我的过错......”
“我们不是在吵架。在我的回忆中我们从未吵过架,仅有犯错的一方进行让步”
“希望你不会再以这种理由选择离开,我可再也禁受不住你的攻击了”我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我不会再走了。心中的方向已经确定,那我就不会在迷路”

反抗的过程充斥着痛苦,折磨,以及...过去生活的重现
痛并快乐着
“祂”总是喜欢“先甜后苦”
宛若九九六的白领打工人。“自愿加班”回家后的短暂休息已经成了奢望,熬到的假期不过是一块糖,美味的蜜饼,是一汪清泉,一个微弱的火苗。“祂”学会了掐灭。会把糖送走,等着蜜饼被人抢走,一汪清泉不过是海市蜃楼,火苗也被“祂”轻轻一吹。骤然,黯淡无光
或许上一秒与我谈话的还是我可爱的干员,下一秒就变成了“披着羊皮的狼”。“祂”不是很会隐藏,说到底还是个急性子。临近得手时,便会露出獠牙,将藏在“衣服”下的匕首展现出来
然后,她就会轻轻拍醒我。像个叫孩子起床的母亲,哪怕我会再次睡着,她依旧温情似水。尽管陷入过去总会使得我怅然若失,但同时也在庆幸还好有她。每每醒来,我们便会促膝长叹
我也曾尝试过去抗拒睡眠来抵抗“祂”。在通宵无数个夜晚无果后,疲惫的大脑被装进了套子,紧接着是整个人。会毫无防备的踏入名为“温情”的陷阱。会无法自拔,愈陷愈深
我们可以给落在舰桥上的羽兽提供帮助
我们可以捂着耳朵燃放烟火
我们可以沉浸在舒缓的乐曲中翩翩起舞
我们可以在流过汗后放声大笑
可当我,站在岸边,看着海中离自己愈来愈近的身影,跃出海面,我抱起她,尽管发丝凌乱,尽管她“容颜”尚在。她开口,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她哭泣,我却不知道如何拭去她的眼泪,她又笑,这次我明白是她再次寻得了我

在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夜晚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位于乌萨斯边境的一个罗德岛安全屋。好在在我们之前没人来过。支部很大,有水,有食物,有御寒的衣服,像个家一样
于是我们决定在此歇息一些时日
迫于对精神上的摧残,我已变得不堪一击。神经兮兮,怕东怕西,哪怕是她走路的声音也会在不经意间吓到我。于是她决定一刻不离的陪在我的旁边。尽管过去我会十分抗拒,并挣扎着去表现自己健康的一幕。可我已在她的面前卸下防备,既然可以,那为何不?尽管我此刻是一个只能被别人照顾生活起居废物,但她没这么想过,至少在安慰一个精神崩溃的病患这一方面,她一直是非常有耐心的
倘若我没有遇见她......我也许会在这望不到头的末日里,像个无人理会的尸体,随意的横在路上,不计时间,不计后果的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开始胡思乱想......?
我忽然毫无征兆的跌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便是我的办公室几乎“拔地而起”,我甚至以为刚才不过是我拄着脑袋在办公桌上的一场梦。热水壶早已自动添好了水,向我不停叫嚣着。终端散热风扇的嗡鸣,冰箱的制冷再一次启动,脚底下是引擎悠悠的轰鸣
紧接着,电子门锁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步伐轻盈,鞋底与地板发出熟悉又怀念的声响
“博士?您在看什么呀?”
我下意识身体向后转动,但腰下这部分还停滞在原地。好像过了很久,又感觉只有短短几秒,我的身体算是转了过去罢。我的脸上也许挂着微笑,亦或者别的什么
“早上好”
“现在可不是早上了哦,博士又睡过头了?万一被凯尔希医生发现就不好了呢...”【阿米娅】走上前,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交到我的手中
“这是?”
“您忘记了吗?这是您几天前在公告栏做的一次调查问卷,您说要我做成纸质版,我这不是给您送过来了”
【阿米娅】眨眨眼,蓝色的眼眸透露出一种期许
“辛苦你了”我回报以微笑,坐回桌前,打开文件夹,手伸向水杯的途中缓缓地停在了半空
【为什么Ishar-mla会喜欢你?】
【什么是爱?】
【为什么会爱?】
【为什么爱?】
【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
我不停的翻阅着,这哪是调查问卷,明明是“祂”之前的问题!我看着歪斜的字躺在这硕大的洁净的白纸上,上面没有署名,我左右看了几遍,待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甜蜜”的梦
“博士要是不想写其实没关系的,我可以帮博士代劳一部分”
我讶异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卡斯特少女
“其实......我最近有好好练习小提琴,想邀请博士和凯尔希医生一起来听...凯尔希医生已经同意了,就差博士......”
我再一次看向那本文件夹。里面是干员诚恳真挚的建议。刚才仿佛如噩梦一样,紧紧的扼住我的希望,但那不过是来自“祂”的一个恶意的玩笑罢了?为什么世上还会有人相信可笑神明的存在呢……
我迟疑了大概几十秒,站起身给【阿米娅】整理好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手掌轻抚在她的肩膀,并向她投去肯定的目光
“一定会去的,记得提前在终端上提醒我,毕竟你知道我还蛮健忘的不是吗?”
“那就说好啦!我要提前去准备,先告辞了博士”
送走阿米娅后,一股莫名的情绪...亦或是感觉,久久的萦绕在我的心头,一旁的水壶还在叫嚣着。或许是看见已逝之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欣喜,重新拾起我已打算丢弃的回忆,亦或许是“祂”的恶趣味罢了

用终端打开【阿米娅】的房间大门,推开练习室的木质门扉,看到房间中心摆着两把椅子,一张小圆桌,两个白色的口杯装着温蕴的水,一旁的白发菲林正垂首看着手中的报告
风吹进敞开着的窗户,吹动她的发丝,拨弄我的心弦,掀起如纱的白色窗帘。【凯尔希】或许在我推开门的瞬间便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它仅仅只是伸出空闲的左手,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好”
“嗯”
“工作还顺利?”
“并不”【凯尔希】将手中的报告反扣着置于桌面,端起口杯微微抿了些许
这时,门被推开,我与【凯尔希】一同起身,带着温和的目光注视着【阿米娅】。她表现得有些羞涩。身上并没有穿着制服外套,宽大的白衬衫还是有些不适合这个娇小的孩子,又转念想到她的病情,心里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份担忧
我和【凯尔希】坐了下来,她和【阿米娅】眼神交流后,【阿米娅】微微点头,从琴箱里拿出小提琴,提着琴颈有些胆怯的走到房间正中央。将琴谱放在乐谱加上,为了避免从窗外吹进的风吹动琴谱,她用乐谱夹夹住了琴谱。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阿米娅】站在背光的地方,落日的余晖透过她的身体。她将脸颊两侧的发丝拨向耳根后的动作犹如映衬在夕阳之中的黑影
我与【凯尔希】轻轻拍动手掌,【阿米娅】深吸一口气,将琴弓搭在琴弦上。
【阿米娅】的技术明显要比上次听她演奏要出色不少。不过看得出来她十分认真地专注在诠释她所演奏的曲子上,没有一刻出过什么乱子。虽然我不怎么懂音乐,但我想她这次的演奏一定完全表达出了她的心意。她将自己所有的感悟全都倾注到了手中传达出来的每一个音符,还有音符之间串联出来的整个旋律上面。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阿米娅】拉的曲子是一首单纯的小提琴独奏曲。也许这首曲子本来应该是跟钢琴或其他乐器合奏的。不过,在今天这个场合之下当然就只有小提琴的独奏了。毕竟我想听的只是她拉出来的音乐,所以这样刚好。
那是一首旋律非常温和的曲子,一首带有温柔气息且相当大方的乐曲。这首曲子带给我的感受让我不禁联想到天空的颜色。那种感觉有如置身于这个时节蔚蓝的天空之中。空中有低矮的云朵流过,只要抬头似乎就可以感受到某种透明的东西正从天空垂了下来一般。这首曲子后半段大方的气质依旧,而旋律却缓缓地染上了一股哀愁。这时的我则有如置身于斜阳之下。原本透明耀眼的阳光开始缓缓地染上了微微的红晕,并且传达出了一种沉甸甸的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她手上的琴弓刻意地放缓了在琴弦之间游走的脚步,快速拔弄琴弦的力道,带出了乐曲洪亮的桥段。此时窗外洒进室内的金黄色余晖,宛如将这段旋律具象化一般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感觉此刻我与她的距离变得那么的近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错觉罢了。不过我却被她寄托在声音里具象化的心灵所吸引,挑起了内心激荡的情绪。这首曲子收尾的方式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它在让人感觉不到着力点的地方忽然画上了休止符。那是一种心中的余韵被弃置不顾的嫌恶感。然而,就在下一秒钟我却忽然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休止符。
一曲结束,回味悠长,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我与【凯尔希】轻轻拍起手掌,轻阖的眼眸缓缓张开,露出赞许与欣赏的神色
【阿米娅】的两颊还流着汗水。表情已掩盖不住她兴奋地心情。想必她为此刻苦练习了甚久,或许当她越过无数个难题之后,将自己刻苦的成果分享出去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动听的曲子”【凯尔希】回应道
“美妙至极,辛苦你了”
“博士和凯尔希医生喜欢就好”【阿米娅】笑着回应道,用手背抹去额上的汗水。【凯尔希】此刻起身,走向【阿米娅】的同时拿出口袋中面巾纸,捧起【阿米娅】的脸擦拭着汗水
忽的,她转过头,歪着脑袋,斜视同时开口问道
“博士,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
那绝不是正常的她会问出的问题,猛地站起的同时向后不停地退着。那凳子是如此的麻烦,那两对眼睛向我投射出的目光是如此骇人。她们在渐行渐远吗?还是我的后背仅是一片虚无,我所寻求的依靠是“祂”捏造的幻影?
犹如坠落又再次被人提了上来,整个走廊充斥着盐的气味,眼前的乱象更是不忍直视。四周静谧的出奇,唯有那锯碎组织的切割声交杂着走廊内的报警,以及逐渐呜咽的引擎与渐渐消失,与其说是静谧降临,不如说它们就是静谧
“斯卡蒂,Mon3tr,快!”
随着凯尔希的命令,硕大的洞在一瞬间出现在墙体上。近乎是同时,“坏家伙”号骤然升起,舱门大开,W一手抓着着液压杆,一只手向我伸出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然后,我便被斯卡蒂一把拦腰抱起,携带着我跃上飞机
我明白跪在地上的模样是如此的狼狈与滑稽,可我还是不忍心看见我们的家被垃圾堆满
在那舱门缓缓合起,我幸运的看了凯尔希最后一眼,以及她那看向我的表情既复杂又不解。直到舱门完全闭紧,不出半分钟,震耳欲聋的爆炸以及窗外的火光便吞没了我的世界里的色彩
尽管她们仍是彩色的,但后来的变故我既无法阻挡,也无法反抗。我的颜色被一点点剥离,我的理智在一点点丢失,直至丢失了我的希望
她无疑是个骗术极高骗子
我恨她,想念她,留恋她,萦怀她,爱着她
直至那海水将我淹没,直至那身影消逝在我的视野中

若非背后依靠着的墙壁带给我这真切现实感,在刹那间几乎觉得,眼前不过是善良的“祂”送给我的礼物:半梦半醒的一场幻想。然而此刻她的手掌确实正温柔地捧着我的面颊,靠近耳廓若近若离的指尖是那样冰凉,与她细微的呼吸声和带着淡淡甜香的气息一同清晰的,轻缓的疏松着紧绷的神经,当渐渐认清现实与梦的区别后,我渐渐放松了身躯,任由她的拉扯自由坠入她的温情中
“是你吗?”
“我一直在这里”
“下雪了”
“早上格外的冷,我找得到的仅有几件相较你之前衣服稍厚上一些的外套。作用对你甚微”
“我从来不怕冷,我更觉得你会更适合它”我笑笑,抬起手在她的大腿上轻拍一下“以前你的那条裤子就够奇怪了。老何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的衣服既露肩又露肚脐的。外头冰天雪地你就不怕冻成冰雕?”
她笑着嗔怪道“已成过去就忘了它吧。相比装束,我更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若没有你,我就像是一滴自由落体的雨,不停地向下落,直到跌落在地变得破碎。不过好在有你,有你接纳我。我很擅长管理自己的精神,这点你不用担心”
“尽管我不想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去唠叨你,但你的状况实在是糟糕透顶。你曾对我说‘有什么压抑在心里的就找个信得过的人吐露出去,亦或是大哭一场。我从来不会笑话人’。听,这可是你的原话”
“......”
“不回答问题的博士可太糟糕了”她莞尔一笑,语气坦然
“我在等,博士,我会一直陪着你”
“......”
“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如果在我面前你都不肯尽情释放,你曾经的话仅是哄骗人家的花言巧语?那你曾经还算是真的想与我共度一生吗,嗯?”
“我能撑得住,毕竟过去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
“骗子”
“我从来不骗自己人”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宛如妥协般,她轻叹一口气,渐渐松开怀抱。骤然来临的寒冷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打冷颤。好在仅是一时,看,我还是很硬实的嘛
今日已是我与她在一起的第一个月。自从遇见她后,身上唯一有变化的便是自己紧绷的神经。噩梦不但充斥着事与愿违和身不由己,还往往令人感觉就像意识清醒却全身瘫痪一样绝望,连悲愤的呐喊都发不出半声。但...但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同
在朦胧的梦境深处,如同潺潺流水般的低吟浅唱,尽管语言并不相通,但那首孤独悠远,包含思乡情别的歌,缓缓流向环境,系在我的手指上,成为一种象征,伴我左右。待清醒时再次聆听,遥远的缥缈的家乡忽的变得触手可得。劈啪作响的篝火总是能轻松地勾勒出他们的声音,我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他们的声音。可,寒风来袭,它无情的将我打回现实,怅然若失仅是片刻,当我稳定慌乱的情绪,待定睛细看,视线的尽头,永远是她
“博士?!我找到些你会很感兴趣的东西,要看看吗?”黑暗的房间另一头,她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就来”

我们果然是幸运的,亦或是有了她一切才会变得如此幸运。丰富的食物物资,饱和状态的供电设备,甚至还有一份更为详细的罗德岛办事处的地图。现实竟会如此美好?这不由得让我开始怀疑起来
好在令人怀疑的现实是真实的,不需要强迫自己清醒,既然已有如此美妙的现状,那便享受了罢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刚好睡得下我们两个的一张床。其实最好的还是嵌在墙体里的那个壁炉,虽说许久未用,但其中残留的烟火气息是那么熟悉。简单将其处理妥当,送入来自那只海嗣的“好意”,火光点亮这一方,树枝中被蒸发的水汽发出声响。在壁炉上架好开启的罐头,烈酒清洗过的两只不锈钢杯靠近壁炉,装着快要溢出来的雪
我本可以拒绝,拒绝来自它的“好意”。我原本执意要外出,却刚走到门口就被它与它带来的东西给堵在了门口。它又变大了,不知又干了些什么好事。但是,在某些时刻,我忽然对那个东西产生的情感不再是厌恶,犹如面对一只源石虫。不讨厌,不喜欢,仅是生存在这里;又有点像一只宠物,不属于我,不属于她,又在本能的向他人示好
我不再去想,反而被一旁的香味吸引了兴趣。那仅是简单的料理方式,我曾在罗德岛举行的野外露营中吃过一次,不少的干员对此赞不绝口,她则是不好意思的坐在篝火旁,一手拉低帽檐,另一只则紧紧的抓着我的袖口
“在发呆?你怎么变得像我一样了?”她笑着问道,用两根粗壮的树枝小心翼翼的夹出中间被烧得发黑罐头盒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这句话也像我说的”
“你不也越来越像我?”我送去幽怨的眼神,往壁炉中扔了些树枝
一旁发出她倾倒食物的声音,我的注意不再放到面前的壁炉上。坐回桌旁,被我撕去标签的铝制罐头装着冒着热气的汤被缓缓推至我的面前。蔬菜,午餐肉......亏她能动心思做出出如此丰盛的餐点。虽说对于仅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已经失去了二次加工的念头,但仅此之后,我怕是会对今日所吞咽下去的东西产生无限的留恋
“......很好吃”我的舌头贪婪的舔舐嘴角流出的汤汁“......虽然有点咸”
“咸吗?”
“自己尝一尝就知道了”
她端起自己的那份,微微品尝些许“罐头食品在送出工厂前就已经很咸了,这是我们无法避免的,如果你的那份无法下咽那就再...加点水?”
“他们可以在出厂前就降低盐的分量,大抵是装进罐头里的食物早就自己带着盐分罢”我再度端起置于手边的罐头盒,戏谑的看着她
她抿着嘴,低头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汤陷入了沉思
“我已经尽我可能了,这顿饭如果太咸的话博士可以放着不吃,我可以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吃的”
“不用”我举起拿着罐头盒那只手,猛地向前方的壁炉不顾后果似的倾倒了出去
她忽的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为被撞到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她伸出手,仿佛可以挽回“泼”出去的食物,可那壁炉里的火依旧烧得正旺,停滞在半空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她已了然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泼出去了什么,不过是让自己拙劣的掩饰被烧得一干二净罢了
“我......”
“别怕,我不会浪费粮食,它们是无上的宝物,我将会带着感恩之心将它们吃得一干二净。咸是它们的事,与你无关”我向她展示空掉的罐头盒,然后将其置于桌上,接着上前,弯腰扶起那把椅子,轻抚它的椅背,抬头看着她“我从来不骗自己人。刚才吓到你了?”
“我......确实做的有些咸了......很抱歉...我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你以前就会这样做”
“......请不要再取笑我了...”

不得不说闲暇的时间一旦边长,从忙碌的生活中纵身跳进名为“闲暇”的蹦床时,弹起坠落时间竟会如此缓慢。转瞬即逝的日出日落不知何时从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老人,佝偻着身体从这片大地开始一天的漫步,缓慢而稳重。多出来的时间如何利用对于现状如此糟糕的世界而言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或许抽出一把椅子,体会宁静,纷纷扬扬的雪,时急时缓,偶尔穿透云层的阳光正尽它最大的努力给这个沉浸下来的世界带去热烈的信号。无情的云层像是一个立下禁足命令的母亲一样,毫不留情的关上门扉,世界不再热烈,唯有孤独,恐惧,深邃的寒冷常伴于仅存在这个世上人们。可怜,可怕
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或许是警惕锻炼了我思考的能力,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情不自禁的思考起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很浪费体力,在这个食物本就不多的环境还是不要浪费体力的好。可我无法抑制住活跃的大脑,过往不堪的记忆正在幕布上一帧一帧的慢放着,不堪回首,羞愧难当
待日薄西山时,赏雪的乐趣在此刻淋漓尽致的展露了出来。终于躲过云层的阻挠,我终于得以窥见太阳的芳容,热烈的色彩是一块融化的铁,是流动的金,金光仅在片刻中毫不留情的全部迸射出来,远处的雪山在耀眼的光芒之下被贴上了金,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反射的金光是那么的灿烂。曾经存在过梦中的画面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眼前,多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兴奋交杂着喜悦,头顶上的灰色阴霾仿佛不在是屏障,恰似一副画框精致的装裱此刻绝美的画面
直到它隐约点起两盏灯,盖上棉被。银白色的雪反射出晶莹的光,一眨一眨,像是在注视着自己充满疮痍的身体,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吹不起一片雪
愕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只见她举着我的终端,将自己的眼睛藏在小小的屏幕后面。黑色的摄像头一直在注视着我,刚才的一切也许被她记了下来?
白色的长发,顺势而下。拧成两股,柔软而细腻,微微卷起的发丝普通在水中一般散开。她忽然变得好朦胧,仿佛一阵缥缈的烟尘,伸出手便会缠绕在手指尖,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双眉微颦,小口微张,好像想诉说些什么。青色的帽子上,有像珊瑚一样别致的装饰,与酒红色的长裙形成鲜明对比,那长裙是如此的亮眼夺目,青色的领带,洁白的双肩在灯光下显得更为迷人
腹部露出的裸露肌肤,若隐若现的神秘,更是加深了这种奇异的诱惑,黑色的束腰,宽大的袖口,鱼形的装饰,华丽夺目,衬托了她的姿色,洁白的双腿在不规则黑色绑腿的束缚下显得更加诱人
她快步走上前,将已经关闭的终端交递到我的手中,背着双手快步后退,泛白的灯光打在她的头顶上,自上而下,她盯着我笑,戏谑携带着狡黠,让我不解,让我懊恼
我低头,打开自己的终端。自己黑色的剪影佝偻着坐在金光灿烂的雪山前是那么的渺小,竟有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拍的挺好,不过废片有些多罢了
“进去吧,天冷了”
“我不怕冷”
“我怕”

从某个角度讲,我确实不会欺骗自己人。在绝对的信任面前,仅是一个眼神便可知晓他的一二。但人是奇妙的,你永远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脑会控制自己的嘴说出多磨荒谬可笑的话,讲笑话的小丑站在面前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又换言之,我其实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自己人。欺骗医疗部,会好好养护自己的身体,却永远享受着凌晨四点口腔里的狂欢;欺骗阿米娅,自己需要处理的事务很简单,很快就能搞定一切事,我不过是继承了前半辈子的我的思考能力,说到底还是一个失忆的人,不想再让同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失望罢了;欺骗自己信任的干员自己料事如神,却总在失败后被他们带着狼狈的逃跑,逝者已去,后人当自省。那我...有吗?
其实仔细一想,骗得最多的还是她。我不怕灾祸,却在灾祸来临时慌得要死;我不怕她的作战方式,却在观看记录时对一旁的干员担心的要死;我不怕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却在那一切来临后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骗自己人,最擅长的还是欺骗自己人
当我与她相拥,同床共枕,我能够幻想出未来,讲出自己的构想,绘制宏伟的蓝图,烹饪出可口的饼。憨态可掬的她,会拉着我的手,提出自己可爱的想法,与我一同在曾经忙碌的生活中增添一番滋味
哪怕是蜷缩在安全屋的这些晚上,谈话不知何时被默认取消,仅有二人手心的温存还记忆着曾经的一切
在与“祂”的对峙中,总是恍惚的觉得自己在与一个活生生的人对抗。“祂”知道如何戳中人的痛处,攻击心灵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语言不再是人类的优势了,各国语言如同呼吸一样从“祂”的“嘴”中流畅的说出,甚至学会了思考如何把一个看似坚强的人的心理防线给打得粉碎
“祂”成功了,我失败了
我不想聆听“他们”的话,我不愿在看到过去的错误被“祂”一一细数,他们是可怜的,可敬的,可爱的,不是愚蠢之人。他们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是这片大地上璀璨的繁星,不是弱小的蝼蚁,不是“祂”口中没有实现价值而一文不值的人
或许我还能庆幸,庆幸自己对所有“人”认可的事拥有独特的见解。或许我应该庆幸,至少我还像个人
我依然在不断地行进着,在梦中,在现实。我想停下来,在现实,却不在梦中。心神俱疲已经剥夺了我的一切,日经凋零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死亡离我这么的近,注意力已经从吃什么转到了什么时候会死
我害怕。我很珍惜现在,吃人的大地从不挑食,但我感激它仁慈的一面,“仁慈”的跳过我,仁慈的给予我现在我所能拥有的一切,尽管是现在狼狈的样子。我已然是一个脖子上挂着绳子的皮纳塔,海嗣们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和长鳌,兴奋地等着“祂”敲破我的身体,然后又重新往里面添加它们喜欢的东西,然后再敲一次
我不想再做梦了

若找一个人询问在这世间什么最为公平
他的回答大抵是会“死亡”罢
在嘴里塞上沙子碎石,想要反抗而握紧的双拳被紧紧的勒住血管,酥麻顺着皮肤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想要睁开双眼,不料疼痛难当,害得我只得放弃睁眼的力气,心里唯一想的便是忘记疼痛。是啊,好疼,短短几句无法道出此刻的痛苦,但是仅对与我,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却只是痛苦的呻吟和哀嚎。渐渐地,只觉得自己被抛进大海,没有恐鱼撕咬我,没有海嗣拉扯我,没有“祂”的低语,没有她的歌声。四处静谧,唯有绵延的海水不断地吞噬。我失去了四肢,失去了声音,失去了思考。偶然觉得自己已是一只海嗣,投入“祂”的拥抱,成为所谓群体的一员
哪怕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我永远不可能屈服于那群渣滓。肉体可以被剥夺,行为认知可以被篡改,反抗将长久永存,被压迫的终会奋起反抗。人类会灭绝,绝对不会被打败,高傲自大的头颅会被人们砍下,它们终将怀抱着天真烂漫的理想,溺死于此
手中再次变化出那把红色的武器,一个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动作早就烂熟于心。用来保命的工具一直以来的职责就是保护,以及将刀刃指向敌人
没有悲哀的恸哭,没有喜悦的欢呼。不过是再次站在一条道路上,路的尽头,是他们
【人并不是想死的时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时候死。挥一挥衣袖,却带不走一片云彩】
“醒醒,博士”
“......”
“暂且还望你不要乱动,做梦有它的好处,现实有它的恶处。至少在此,你我并不需要在意任何繁琐的事情,深呼吸,冷静一下”
我像是躺在床上。感知到的一切平静得出奇,唯有我的呼吸声听的一清二楚。转动脑袋,我看不见她,好像在忙些什么似的。不一会,她端着一个白色的口杯走了过来,掀起耷拉在床边的被子,空出的手拂过身体后侧的衣摆,坐在床边
“......”
“看起来过去几天你过得并不安生。究竟怎样的折磨让你能这么警惕,让我好奇且担忧”
她用手指捏扁口杯的一角,向我这边坐了坐,伸手像是想要挽起我的头,在接触到的那一刻我猛地向后,冷不丁的狠狠地撞在墙上。声音很响,听起来好像很疼
“如果你可以说话,那样最好。想要喝水就告诉我一声”
她将口杯置于一旁,平静的将脸颊旁的发丝夹在耳后。拿起一旁的文件夹,置若旁骛的看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这里不是充满了欺骗的梦境。但也不是真切的现实。我不过是你印象中的【凯尔希】罢了。你可以在此放下戒备”
“......”
“我又死了...”
“将死之人。有人暂且拉住了你的命,但按照以往你执拗的性格她可能很难拦下你。奈何‘祂’对你干了太多惨绝人寰的事,脆弱的神经一瞬间像是绷断的钓鳞线一样,而你就是掉下来的鳞,半死不活,为了寻求最轻松的方法,同时也被‘祂’蛊惑,你变得一心寻死。目前我能做的就是稳定你,然后再叫醒你”
“......”
“......”
“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很抱歉,我并没有那样的能力。我们之间无非就是谈话,如果能起到安慰你的作用,我现在很乐意做那样的事”
“我好累”
“看得出来”
“我害怕”
“感觉得到”
“但是又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事”
“我或许能够感同身受”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我且问你,如果现有一个能让你恢复过往记忆的方法,你愿意吗”
“有什么用?”
“能解决你大多数的疑问,但答案可能不尽人意。你会明白我,W,还有其他干员对你别样的情感,你会明白许多东西源自何处,还有更久远的那些。记忆,情感,如同潮水般会一瞬间充斥于你的大脑中。那个时候的感觉还要比现在强烈得多,你可能会承受不住。当过去找上你,你需要做出选择。万一它把你拉进深渊呢?万一现在的一切毫无用处?但凡现在的你被打败,你在心中筑起的看似坚实的高墙会轻松地被推到,你将不再是你自己”
“......”
“你不用回答,对你而言,时间很长。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将只有你一人知晓。至少在这里,在未来,我期待着和你分享这个答案的最终结果。我存在于此,我不会消逝。正如你无法死亡一样。对你而言,有太多的机缘巧合发生在你的身上,好奇的“人”不知‘祂’一个。但至少,你应该回到你应该待着的地方去。你应该保护好你的猎人,而不是放纵她”
“对我而言,时间有限,此后若能再次与你相见......也罢,你该醒过来了”
“别忘记,你是谁”

我再次清醒过来
没有耳边的低语,没有血管内部诡异的鼓动,没有憋气后的晕眩感。此刻我才认识到之前听到的声音是被篡改过的认知,静谧原来才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最真实的一切
“博士,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我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的武器正一点一点缩回
“你可是要吓坏我了”她轻叹一口气,左手轻盖在脸颊上“下次可不能让你用左手拉着我了,得用两只手”
“都依你......”
正当我想抽出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时,她的左手猛地抽走,手心粘腻的液体划过了肌肤,抽出手轻微沾上些许,诡异的味道进入了鼻腔
她依旧看着我,面带微笑,双手自然地叠放在一起
我抬起手,摸向刚才应该被划过的地方。并没有感知到豁口,而是像胶水一样的角质糊了一小片,又像是鳞兽身上的鳞片,不过这很脆弱,没怎么用力就被扣下一片,再度摸向原位,没有伤口,没有血渍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向她伸出了手
“把手给我”
她不说话,仅一瞬间刚才的从容荡然无存。好像是做了错事被戳穿的孩子,茫然无措的同时又有想要逃离的想法。她的手背朝向我,右手捂住左手。同时脚上动作不停,正尝试一点点的逃离现场
望着她不断地小动作,不晓得是生气还是被逗笑,亦或是有些哭笑不得。正当我把身子凑上前,打算拉住她的时候,她像是陷阱上的弹簧,收缩速度如此之快且令我为之震惊。她侧着身体,将双手藏于身后,又像是握着剑,随时准备向前挥砍
“如果你因为我对你撒谎而对我之前说的话产生了怀疑,请允许我向你道歉”我伸出手,语气里透露着歉意“我只是想拉着你的手。我想尝试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补救,糟糕的事我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了”
“请原谅我。我明白我自己在害怕什么,也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已发生事实母庸质疑,辩解仅是狡辩。但我仅是想拉着你的手,哪怕一会也好,行吗?”
我对于她能够原谅我这件事感到无比的满足与自责。过去我从来没能够意识到谎言的危害,直到悲剧发生才知道后悔,但那个时候已经迟了。她本是一个善良且热心的人,我却像个混蛋毫不在意的挥霍我拥有的一切
总是在人内心底线左右横跳好像变成了我的被动技能,精准的触碰到他人内心红线后在尝试挽回,这种恶劣的行为极度不可取,更应该被我杜绝才对......
人们一生中总有那么些时候,会无比愤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超人,神仙,传说中的巨兽甚至邪魔......什么都好,只要有能力干碎眼前的难关就行,恨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愿望......愤怒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气自己不能做到所有的事,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替所有人解决这些问题
或许,我还是不想被人看的太无能,亦或许,我还是在“第一次”做人,我还在学习怎么做一个人。我可能从一开始也是个“海嗣”,只不过还没有变化罢了......
“博士,还请不要在胡思乱想了”
“嗯......嗯?”
“你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坏的方面遐想。我想建议你,以后能不能,在不开心的时候,就不要强迫自己摆出乐观向上的模样了。所以不要老是用那种轻松的口气说那些沉重的话题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感觉到了,因为我也难受”
“......”
她低下头,羞红了脸,将微眯着的眼眸隐藏于细密的发丝之间,纤细冰凉的手指像是流水溜进我的指缝。我能嗅到来自于她的,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令我舒心
“我最近,好像能听见你的心声了……”
“嗯?我之前只是象征性的比喻……”
“可是,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你刚才在想一些糟糕的事情”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突如其来的陌生让我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
“我不希望你被‘祂’夺走了神志。你以前总是找我谈话,我现在也想和你谈谈,所以不要再下意识地逃避了,好吗?”
“深海种族入侵陆地,整个大地因此沦陷,罗德岛也没能躲过,世界在它们认为的“重组”下开始分崩离析。仅剩下博士一人。或许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幸存者苟且活着”
“大多数人类已经被同化了,包括博士最爱最珍视的两个人:阿米娅和凯尔希。他们亦或是恐鱼,亦或是其他非人类的形态”
“我并非亲手所为。我与它们血脉相连,我默许了”
“或者美化这一回答,我赞同了”
“博士肯定不会原谅我的行为。您说:我是拥有斯卡蒂外貌和记忆的‘别人’,是一个拥有高级智慧的海嗣。博士说是就是是吧”
“但后来您改变了这一看法。应该是孤独给精神带来了严重的创伤,你开始认为我其实和原来的自己没什么区别”
“我之所以那么做是有理由的。对源石有一定的抗性,这不正是罗德岛以及这片大地上所有人的共同愿望,消除矿石病吗?”
“这样人类都是海嗣,大家思想互通,不就正好没有不平等,没有人与人的歧视了吗?”
“没有等级之分,只是各自的职责不同,之间的共享意识能够使所有人心意相通,还可以向更高等级进化”
“博士曾向我表达出想要建立这样的“乌托邦”的愿望,我实现了,只是消除了个体的概念。我能与海嗣心意相通,在建立的过程中,我只是起到桥梁、支持的作用”
“但,不知何时起,我意识到我错了。我与它们被锁在一个毫不见光的铁房子中,隔绝着一层铁板来彼此交流”
“然而,博士就是第一个打穿铁板的人。你将第一缕阳光送了进来,我接收到了信息,我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我想赎罪”
“我欠你,欠你们,欠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正如博士而言,我是个‘套皮人’。拥有和斯卡蒂一样的声音,外貌,性格,还有那份...善良......”
“我羡慕她和博士,我拿着她的记忆,翻阅着,感受着。我有她想要的血亲,但......还是太孤独了”
“亦或是说,这份感觉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我不再会承认海嗣,我更不容许其他海嗣那么做。直至生命的尽头,我选择和你共同前往”
"只想陪在你的旁边,只因为你认同我。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充满可能性的将来。我一直是你记忆中的斯卡蒂,从未有丝毫改变,我甚至,从未离去”
“但还是太久了,待在深海的怀抱中太久太久了。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你也要将她从深海的怀抱中拯救出来”
“或许我不再是我,或许您所爱着的斯卡蒂或许只是睡着了而已”
“请唤醒她”
“将她从孤僻的阴影下拉入温暖的阳光之下,她也许会感到不适,但那时有您作为她的依靠”
“她不再孤单”
“我将消失在理想之中,而她......”
“冷静,斯卡蒂,冷静下来,深呼吸......”我凑上前,用额头贴着她“请允许我再次向你道歉,为了一切,为了一切......”
“过去的我感到很愤怒,愤怒到委屈,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感到这样委屈,但我控制不住,总之很莫名奇妙,这感觉真是诡异又羞耻”
“我很困惑。因为隐约觉得自己以前多半是个眼眶干涸了几十年的人,不该这样的,可这么一想,眼泪反而涌出得更多了,我不喜欢这种状态这种体验。我真的感觉好累”
“唉,我其实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要对你掩饰。我向你掩饰什么呢!所以在我选择逃避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好累...好累啊。在我感到恢复正常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就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你了。现在我还是很幸运的,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
“说回之前你说的那些吧。你本来就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就比如我们把一个病人从重症监护室搬到普通监护室一样。病人还是病人,你还是你。不得不说‘祂’这种改变认知的行为属实太过恶劣”
“所以啊,斯卡蒂,请你相信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们可以互相依偎在一起,谈谈对未来的畅想。我还是很乐意听你说自己的意见的。我感觉那样很舒服”
“至少,我一直喜欢着你,斯卡蒂。过去,现在,未来。这种感情永远不会消散。不会被任何事物所磨灭,哪怕时间也好,困难也好。我是不会变的”
“斯卡蒂,我喜欢你。这份感情从没就没有消散过”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钻进温柔的臂弯,仿佛想要把自己融进去似的,沉溺于此,沉浸于此
紧绷的弦让它松弛下来,真的是一件好事。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它的一套准则,不能强迫,甚至压迫。当把弦松下来,声音可能会很奇怪。高音降低,低音冗杂。一切都会紊乱,将无法用正常来形容
堤坝崩溃会引发洪水,防御被击溃会发生危险,那要是心理防线被攻破呢?精神失常?悲愤?寂静不语?胡思乱想,喃喃自语,低声哀嚎......
耳鸣,异常尖锐的耳鸣!幻听,数不净的呼唤声!头痛,胸闷,血液好像减缓了流动速度,甚至感觉到已经开始拥堵,大脑在缺少氧气的同时还在不停地思考,不停地,不停地......!
开始感觉到刺骨的冷,就像是掉进阴冷的深渊。天旋地转,我有那么几个瞬间竟会发现自己紧贴着天花板,像是被强行压缩,又像是被无限放大
这一切的开始,声音会钻过唇齿舌尖,在流萤纸屑间小声的传播。嗓子里卡着一片清不掉的浊痰,一呼一吸的声音堪比一个破败的老风箱。忽然,时间停止,大脑停止思考。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在水面的稻草,渴求呼吸的人在漫天肆意的黄沙中获得微薄的空气。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有一种......被抛之脑后的感觉涌上心头。体内的血液再次涌动,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冲破了牢笼
就像是浪潮席卷海岸,洪水冲垮大坝。蓄积已久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我明明不想哭的,可现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抽噎,啜泣,吼叫。几乎是身体被抽了力,嗓子像是咽下一把碎石子,在片刻间,将浑身的不适向外倾泻
不一会,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刚才的一切都像是做梦,可喉间刺痛的感觉告诉我不是梦

我沿着大街慢慢地走,一种无来由的快感使我有如失重,每一根神经都肿胀起来。感觉每一脚都踏在柔软的气垫上。使用了理智液后不是这种感觉,我知道,但这和我时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然后开始在房间的地毯上慢悠悠的踱步是同样的感觉
街面儿很敞亮,阳光使整座城市看起来像姑娘的身体,富有弹性。我站在铺着暗红色方砖的人行道上,贪婪地吸吮,感觉自己的肺被新鲜空气胀得无限大。眼睛因为无法适应刺眼的阳光而眯缝着
街上没有人,但街道上依旧热闹。我可以听得见对话的声音,听得见车流的声音,听得见小店里的音乐,听得见风的声音。可我茫然,放眼望去满城仿佛皆无一人。怕是那个家伙又在玩什么恶趣味罢了
突然,漫无目的的我忽然嗅得一阵奇特的香味。它萦绕在我的鼻尖,牵动着灵魂,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偏离原来计划的轨道,直到我开始奔跑。道路尽头居然是一家咖啡店
推门进去,门框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临街的窗开的很低,里面没有人,但却听见了“欢迎光临”
我选择最角落临近窗边的位置,温暖的光透过玻璃落在黑白格子桌布上。我选择闭上眼,聆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感受着由“祂”送给我的这份“友好”的礼物
“有人坐在这吗?”
“你说呢?”
“祂”冷哼一声,拉开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我听见“祂”好像把什么展开了一样。我放下捂着双眼的手,对于“祂”的行为感到好奇与不解
“如今哪来的新闻?”
“漫画罢了”
我笑了起来。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大脑充血的感觉存在,可我任然站在这个我不熟悉的地板上,聆听着被捏造出来声响。怅然若失之间,我感觉到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个海嗣,更像是一个陌生的......朋友。多年未见的二人并没有过多地言论,举手投足间彼此知根知底,谈话变成了一个碍事的工具,眼神则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个服务生将手中高举的托盘放下,两杯咖啡被放在桌上,银匙落在瓷盘发出响亮的声音,同时将一旁的糖罐打开,向杯中加入些许白砂糖。复位之后他微微欠身,踏进声音的同时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烟尘,与阳光混为一体
“祂”伸出左手向我示意,然后重新将耷拉的报纸抖正,拿起自己的杯子举到嘴边,褐色的液体没过“祂”的嘴唇,“祂”的喉咙在上下鼓动,天晓得逐渐消失的液体有没有顺着“祂”体内的食道流下去,亦或许不曾有一滴进去
端起自己的杯子,熟悉的清香钻入我的鼻腔,拨动我的神经。尽管迫不及待会让那咖啡喝的太快,呛到自己,但熟悉的味道总会牵动我打算遗失的记忆。愉悦,此刻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愉悦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干员们告诉我的”
“哈哈......我想也是......”
我看着干涸的杯子又被“祂”填满。无奈之余又觉得这样很好。尽管“祂”之前的种种恶行让我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但是身处这种环境,却又总能放下心来,平和的看待一切
于是,好奇又不解的我向“祂”提出了这次谈话的第一个问题
“你怎么不换着法子来折磨我了?”
“没有意思了”
“就像个小孩玩腻了新玩具一样”
“就像个小孩玩腻了新玩具”
“祂”不在看报纸,反而将视线重新聚焦在我的身上“你变了不少,每次我以为我要成功的时候我就失败了,我不理解”
“或许我命不该绝?”我再次端起咖啡杯,随后说不用再添了
“我最近看了不少东西,有许多的疑问,我想找你问问你的想法”
“书?电影?还是别的什么?”
“一些书籍,你们人类对它们评价褒贬不一,致使我产生了太多疑惑”
“呃......对于各国名著,感觉如何?”
“雷点太多,不好看”
“那改编以后的电影呢?”
“有些叙事节奏快,看不懂。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半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头了”
“......”
“更多的还是一些在互联网上流传的小说有意思,可以提前表明最后结局的好坏。不得不说以前的人太没意思”
“那......你看的漫画,是怎样的?”
“祂”将刚才的报纸递交至我的面前,暗灰的报纸上印着吸引眼球的彩色画面,但究其详细内容还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内容。傻瓜式的恋爱桥段,狗血的爱情,畸形的观念。不敢相信“祂”是如何找到如此拙劣的宛若涉世未深的儿童创作的幼稚的作品。无法想象到“祂”是如何被这种东西吸引了兴趣
“诗歌,有读过吗?这种感觉会好上不好吧?”
“论及过去,诗篇中的人们或许悲伤,或许喜悦。酸甜苦辣收进其中。可到了如今,我看不到。满篇屎尿屁污染着我的眼睛,我便不再去读”
“人类不知何时不需要诗歌了......”
沉默良久,终是一声深沉的叹息结束这短暂的对话。我不选择再去看“祂”,转头望向窗外。我想看着往来的车流,我想看着嬉笑的孩童,我想看着牵着手的人们与他们脸上的笑容。天气很好,窗外的白色花朵在风的轻抚微微摇晃
“你们来的时代不好,糟粕太多,精华太少。你们应该更早过来。人类的美好属于过去,而不是现在。现在这种吃人的人类,真是有很多”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们不懂得满足”
“这是一个妥协的时代,我们渴望拥有的太多,却失去了灵魂。我们始终生活在一个肤浅的时代,不得不说有利有害的东西忘在我们手里会变得害人不浅,人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一切。很显然我也如此”
“科技是一个好东西,可惜你们能用得好的人非常少”
“人类愚昧迟钝,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不是同族的,心思肯定不一样”
“你们人类有相同的先祖,自相残杀使我无法理解。我们族群之间相互理解,相互关爱,从来不会像你们互相摧残杀害”
“互相残杀并非我等所愿,但天下熙攘,为利益而四处奔波。贫穷的人愤怒,富有的人仿徨”
“时间就像白驹过隙,世事变化万千,聪慧之人终会破此业障。假如人类可以爱自己像爱别人一样,爱别的地方像爱自己的故乡,相互理解,相互扶持,那么所有人能团结一心,所有的生灵就能和谐共生,世界万物就能和谐共存”
“我没有才能,但是愿意亲身前往‘拯救’这条道路。既然你可以随时来找我,那便请你做个见证。顺便和你交个朋友,一起谈论自己喜欢的东西”
“炎国有个词语叫做‘图穷匕见’?”
“我现在也可以大概猜得出你想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相视一笑,望着那只空洞的宛如深邃的海洋一样的眼睛。或许,我会被它的思想缓慢地渗透,亦或是反向渗透。但不论结果如何,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我坚信我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初心,在悠久的时间长河里能够有一位如此特殊的朋友,会给我未来的生活给予怎样的新鲜体验,令我既兴奋又好奇
“那你认为,爱是什么?”
“我感觉......”
“等等,如果爱是一种感觉,那么当他遇到挑战时,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除。这种感觉是非常容易得到的。这正是为什么有人移情别恋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说辞就是‘我没有感觉了’”
“真正的爱并不是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彼此的牺牲和彼此的成就。然而以爱为感觉,顺着感觉走,这终只是一种自恋的爱,一种自我衷心的爱,太过于放纵。真正的爱是从心里发出的,是一定愿意承担责任的。不单求自己好,也要求对方好。真正的爱从不会一时的头脑发热,从来都是意味着长久的投入”
“那你还爱祂吗?我清晰的记得你当初对祂说过的话,需要我给你听听吗?”
看着“祂”熟视无睹的将一台老旧的录音机置于桌面,转动的磁带存储着它特意收藏的声音。不得不说当朋友就要揭朋友的黑历史。这点“祂”无疑做的是最好的
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攻击了我。承认自己意气用事时说的话确实羞耻,看来我不得不收回对“祂”产生的好奇。用精神攻击,我想没有人能比“祂”做得更好,没有人比“祂”更懂精神攻击
“她有着过去。那段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过去。那段已死亡的过去。我因此很自惭形秽。我也......不止一次希望她赶快死。但是我又害怕她死。她是我最欣赏,最爱慕的人。她身上有我期待的所有美好”
“我爱她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和她相识无言的交流,让我觉得灵魂一颤,那种感觉让我觉得非常特别,太美妙,太神奇,那时她直接抵达我的灵魂”
“我喜欢她的善良,她的体贴,她对我的独特的看法。正因为我回忆起我的原初状态,就是我在她身上看到的那样。但我在人生的路上丢掉了它们,又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她它们”
“可为什么是祂?因为祂的外貌还是身材?不亚于祂的人类比比皆是,为什么你选择了祂?”
我很好奇我为什么忽然进入了沉默
我应该能张口说出她的优点,她有多么多么的好,她在我心目中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形象,是一个我愿意捧在手中的珍宝。她应该是我最骄傲的恋人,我最信赖的战友,最理解我的家人之一,最适合治疗我的医生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和她相处我能产生出无限对未来的遐想,我想和她走遍整片大地,我要把她的名字镌刻在这里。星星是最好的见证人,清风是最好的信使。她是大海的女儿,是它做出的最美的雕塑,她是上天给予我的礼物,是我愿意穷极一生去努力的方向
斯卡蒂啊斯卡蒂,不知何时起,我已无法用单纯为了工作的心情去看待她。甚至也超出了建立信赖关系的一般范畴。我总不由自主地牵挂,我总会悄悄地期待偶遇,哪怕能远远看一眼也好。我在意她每天过得好不好,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管这些大多数时候我都看不到。即便在快被工作淹没的时候,偶尔也会没来由地想一想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收到她的信我会很开心,甚至后来只是收到她的工作报告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我......当时感觉她状态不对,想要拉她一把。但后来变成了我们两个相互拯救。两个羸弱的人原本不在同一条路上。可机缘巧合下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让我们互相搀扶着对方,能够义无反顾的前进、”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给我的感觉就一直在逃跑。一直在逃离,试图摆脱往日的噩梦,可是总是做不到。狰狞的影子像水草一样,捆缚着她的四肢划不开沉重的波浪,可怕的梦境改变了她记忆中曾畅游过的那片温暖海洋,它变得冰冷刺骨,像凝固了一样。她之前以为,只能这样徒劳地挣扎,被它拖向漆黑的深渊,在无边的坠落中等待着触底之际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但她后来告诉我,关怀、爱、还有那份坚定执着,如利刃般刺破这黑暗,带给了她希望的光,让她有了重新面对你们的勇气,不必再在逃避中自欺欺人地缩成一团。‘我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不幸在等着,也不知道身后的恐怖何时会追上来,但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我保证,会用我的剑,我的生命,守护你,直到最后’。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说她的过去有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对昔日的记忆,则是一片空白,像一张连半个墨点也不曾沾上的白纸,看似纯净,却叫人茫然,因为谁知道这白得仿佛纯洁无瑕的表面下藏着多少丑陋的过往”
“但是,但是啊。斯卡蒂的出现给了我最坚实的力量,我说的不是战斗能力,而是她本人,她的存在。不管任何时候,任何状态下,只要看到她,随时随地,我心上都会开出一朵花,想起她,就总会有力气微笑,她的目光能温暖我全身,她的拥抱能治愈我一切”
“在两种极端中夹缝求生的我们,承认自己的无知,但我们向往自己的智慧所以我们会扶级而上。我们永远是缺乏的,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缺乏,我们会告诉别人我们不缺。在爱情中,我们在爱人身上回忆自己原初的美好,灵魂的完美无缺,我们在爱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包括过去,包括现在,还有将来,向着我们期望的样子所前进”
“我们爱,因为我们匮乏;我们爱,因为我们希望超越每天的锱铢必较。在爱中,我们放弃了自我,我们发现了自我,我们希望重塑我们的自我。肉体的爱是有意义的,但不能沉溺于其中。要学会扶级而上,去追求更好的爱。这样才能够达到一种升华,才能在一个具体的人中,去发现对于所有人美好的期待。这是一种抽象的爱,因为具体的人,我们在他身上看到了我们想看见的样子。我们希望变得美好,当我们变得美好的时候,我们又会和这个具体的人去经营我们的美好”
“我还没能拥有肩负起说‘我爱你’的能力,那三个字太沉重。但我会去努力”

我记不起来我们谈了多久。杯中的咖啡像是取之不竭的泉水,干涸后又再次涌上。后来又换了些别的饮品。“祂”好像很喜欢这么做,同时又感觉“祂”好像甚是卑微。明明此刻是它们的时代,为了寻求心中真相而毕恭毕敬的找到一个弱小的人类,就因为它们的神说了几句话
它们更像人类了。为了探索知识废寝忘食,踏入危险的领域,克服难关,砥砺前行。其实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唯独高高在上的人类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而藐视一切。人类亦是怪物,怪物亦是人类,仅凭一面之词而理臆断欤,应嗤之以鼻,不理睬之
“你该回去了,睡了太久,Ishar-mla会对我们生气的”
“我一直以为你们互相平等,没有等级之分才对”
“‘初生’领导我们前行,我们必当尊敬,若祂违背大群本心,我们将群起而攻之”
我站起身,佝偻着背。迫不及待的走向门口,手扶在把手上忽然愣了一下
“那我走了?”
“祂”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摆了几下
“不送”

自我们离开安全屋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在那晚过后,“祂”没找过我。能清醒的在朝阳照进房间前睁开眼睛,看着她拉着自己的双手,她的鼻息拂过我的脖颈,软绵绵的,很暖
我看着她,思考过去的日子
自罗德岛覆灭,到逃亡,再到寻找曾经的脚步,后来与她相见,相恨,又在一次与她相爱...过去将近两年的日子,都仿佛梦一般。一个人的独自流浪到两个人的旅行,与她漂泊了一程又一程,从饱含仇恨到心照不宣或许只差一场从无知到沧桑的蜕变
后来,和“祂”对峙,反抗。不曾想我竟会像一个老师给“祂”解决问题。“祂”的问题让我感到可笑,让我感到可悲。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原来还存在着如此愚昧的思想。作为一个人类,品尝位于文化之树最顶上的果实,却感觉如同嚼蜡。他们不远摘下果实,懒惰的人类宁可吃下飘落的的枯叶,宁可看着上面的虫豸也义无反顾,也不愿意抬头看看果实
但与她温存的每个夜晚,丑陋的世界仅是一块背景板,大地是我们的舞台,不需要掌声,不需要观众。我们有着自己的音乐,我们有着自己的见解。我们可以摒弃一切,只为了与心爱的彼此,献上一支轻柔的舞。就着月光,望着彼此
这趟旅途的最终目的地是位于大陆东边的一座山上。我瞒着所有人在那边建了一个小屋。没曾想过会这么早就用上它,本来是打算“退休”之后在那边隐居,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我现在想家了。罗德岛曾经静静地趴卧在荒原上,守望着这篇大地,就像是害了相思病的姑娘,痴痴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当与那无声的浪潮相互撞击之后,心上人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姑娘因他死了.......
“博士?在想什么呢?”
“我为那些死掉的农作物感到可惜”
她抬起头,望着屋外田埂里的雪堆,轻叹一口气,白雾冲进寒冷的夜,一瞬之后悄无声息。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寒风夹杂着锋利的雪花,在广袤的雪原之上,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在一个小村子里,我们缩在破败的茅草屋,彼此依偎着。她穿着厚重的冬装。至少以前我没见过他这么穿过,她以前就说过她不怕冷,可我怕。因为现在她只有那件露出白皙肩膀的红裙
“村民大多数去逃亡了,他们带走了人类存在过的证明,只留下一地萧条”
“但我却蛮期待遇见一批幸存者。万一有幸存下来的人躲在这边境也不好说。我们的信息有点死,不像过去那么灵活让我有些头痛”
燃着的木柴劈啪作响,二人依偎着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它摇曳着,做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火光翕动,拼命地燃烧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热量不断地被寒冷抽离,直至熄灭,焦黑的碳上看不到一点复燃的希望
月光倾泻在她身上,流过发梢,流过鬓角,流向那白皙的指尖,我清楚的感觉到在脸颊上的冰凉。她的面庞安静又温和,俨然不像死去的那些面目狰狞的海怪,在昏暗的月光下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美。从下方看向她时,她展现出比以往更温柔的眼神,她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了,柔顺的银白色长发间淡如潭水的殷红眼眸,透出了一种对未来的期望
“唱首歌吧,斯卡蒂,我想听你唱歌”
于是,如同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洗涤我的心灵,那歌声与我的意识发生共振,过往与她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放映,每每定格在她灿烂的微笑时,灵魂仿佛如沐春风,痛苦与幻觉一并消失,而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浸在那如同流水轻抚沙滩那般温柔的歌声中
我忽然感觉眼前变得朦胧,像是泡在池水中。身体被轻轻地托起来,手指被绵绵的抱起来。我的精灵,我的天使,我一生所爱之人,就在我的眼前。心间的酸楚莫名的涌了上来。她不知为什么也变得和我一样,她的手指擦过我的眼角,我触及她的面庞。忽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别哭,别哭”
我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我说
我正欲开口,她伸出食指堵上我的嘴唇,她有些紧张,在一次深呼吸过后,她看向我,眼中的星光熠熠闪烁
“我理解你现在想说什么,请把这个机会给我,好吗?”
我点点头,勾住她的手指
“时间像沙,风一吹就会溜走,它又像水,抓也抓不住”
“在荒原上行进的无数个日夜,孤独常伴我身。当我意识到我的行为是如此的恶劣时,我好后悔,当我听见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时,我不恨你,我知道你的心意”
“很长时间以来,每当我回忆起过去,我发现我们是那么的像”
“我们太擅长自欺欺人,心底清楚一切,可为了不让过去追上自己,索性都躲得很远,这样一切都不复存在,仿佛压根就没发生过”
“但后来你对我愈加放纵,你不再在乎过去的事,我们像一对陌生人,事不关己。不得不说这真是你我之间布下的天大的陷阱,都在等着对方跳进去,却不曾想跳进去的是心甘情愿的自己”
“博士,我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我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我们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又偷偷期待着对方能做出什么举措,能够挽留,能够勇敢的跨出那一步”
“物理上的远离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多远,牵挂一直存在,浩瀚的星空下有着你我的回忆,清风裹挟着你我的呼吸,记忆化作泪滴,跌落进心灵的湖面,泛起波纹,缓缓荡漾”
“你过去的动作和行为,直击心灵的言语,你的眼神和想法我都感受得到。在微醺的夜晚,你毫不保留的阐述了一切,你过去说过的一切,我都记得”
“请,把再一次的机会让给我”
“请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作者记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在此对曾经拯救过自己的角色报以诚挚的谢意
茨威格说过,每一种新的认识都可以使年轻人精神振奋
只要一旦受到某种感情的鼓舞,他就可以从中取之不尽,这正是青春的意义
至此,话说完了,该做事了(笑)
以上,下篇敬请期待
2022/12/1
校对完毕,下篇敬请期待
202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