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逢春——钟离
逢春——钟离
今年的雨季,来的要比往年早一些。
清晨醒来,不同于往日刺眼的阳光,徐徐飘动的窗帘散发出惨淡的白光,传来稀稀落落的雨声。水波般飘荡的窗帘四周,能够感受到一阵阵凉爽的微风拂过,叫人一阵清爽。
天色微亮,我知道我该起身去工作了。
支起身子,挠了挠头发。清晨时分,会天酥雨,屋内昏暗异常。于是我就这样盯着屋内唯一有光亮的窗户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寒意终于顺着肌肤深入骨髓,一个寒颤下去,才晃过神来,开始穿衣洗漱。
脸盆里,一潭死水被指尖滑落的水滴击碎而兴起波澜,模糊了一张麻木淡然的脸。
“啊,雨季又到了。”这样想着,信手拉开窗帘。窗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一片朦胧盖住双眼,有一抹青绿摇曳其中。等到双眼适应了光亮,才看清远方群山连绵,上下一白;窗前琼枝晃荡,素湍绿潭。
不同于一般的屋子,我的住所地处山腰,坐东朝西,是我亲手动土设计参与修筑的,并不十分讲究。
“不讲究,那又如何?”随便披上一件略厚的棕色皮袍,反手提起一柄尘色油纸伞推门而出。踏上下山的青石板路,湿滑难走,两旁也泥泞不堪。在这样的路上前行,每一步都要如踩棉花般小心,但我却走的泰然自若。边走着,我便想:“轻轻松松活着就好,干嘛那么讲究?”
“更何况都去往生堂工作了,传统习俗礼仪什么的也没必要太在意了,对吧?”
走过田间小路,跨过越沟小桥。璃月大街上,两旁来来往往的雨伞,速度或慢,或快;伞面或大,或小,无不是日子人上工的身影。一条人做的河流,像是时光流逝的具象,平淡而又麻木不仁,徐徐地冲刷走了人的一生。我也是人流中的一员,我想,我的生命也终究会被这日复一日的河流冲刷洗净。可能这就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吧。
往生堂到了。正打算像往常一样从后门进入堂内时,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啊,早上好,钟离先生。”草草打了个招呼,我便绕过钟离继续向里走。
对于这位年轻而博闻强识的客卿,我与他的交集仅仅是在堂内听过他的几次讲座。钟先生的讲话的确效果斐然,令我映像深刻。但我认识他,他应该是没理由记得我的。于是我不再过多寒暄,径直离开了他。
“你今天还要工作吗?”儒雅沉稳的声音想起,是钟离在发问。
这一问结结实实地绊住了我的脚步。我回头看向钟离,疑惑道:“怎么了,钟离先生?堂主闯祸......堂里出事了吗?”
“都不是。”钟离轻轻摇头:“几天你轮休。”
一股寒流顿地流过脑袋,我这才猛然想起,今天轮到我休息了啊。但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我还是对钟离阐述道:“我忘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堂里能给尸体敛容的人也不多,我来了,帮他们减轻些工作负担也好。”
“倒是您,钟离先生。这下雨的天您也要出门吗?”正问着,我不自觉的低头。虽然是我在发文,却主动避开了钟离的视线,倒有些低眉顺眼的模样。
“是啊,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我?”我诧异地举起头来,正好对上了钟离明澄的眼眸。他的眼神坚定,有力,好似能刺穿人心一般。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令我莫名心生胆怯,一股心虚之情幽然而生。
我说:“既然是钟离先生邀请,我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我还有工作在身,要不您还是......”
“依据契约来看,你在今天没有任何工作可言。”钟离单手抱胸,一手卡住下巴,一指抵起下唇,作沉思状。“希望秦小姐莫要再推脱了。帮我付钱的财务被胡堂主拉走了,眼下,能帮我会帐的人只有你了。”
“这......”我依旧想找理由拒绝。不过转念一想,眼前这位毕竟是堂主所仰重的人,再拒绝恐怕就不太妥当了。更何况跟着钟离先生出门,一切花销都由堂里报销。公费游乐,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还是答应了钟离,撑起我的雨伞,随钟离出门了。
如此,我便与钟离漫步于和风细雨的街道上。虽然听起来是一件相当浪漫的事情,但和我同行的毕竟是我的长辈及上级同事啊。所以我还得负责给钟离打伞,帮他提东西。
说是这么说,其实存粹是因为钟离忘记带伞了,而且他也完全没有一星半点自己事自己做的意识。我也不好意思提醒他,姑且就只好这样伺候着他了。唉!明明满肚子古文经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还是个社会废人呢?
更惨的是,本来我在女生间的个子也不算高,却要给比我高那么多的钟离打伞,可真是折煞我也!
至于钟离呢?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踱过来,走过去,丝毫没有关心到我要一边高举伞一边追赶他宽大步伐的窘况。
终于,钟离在一家玉器店前驻足下来,我从而得以休息片刻。扶着墙壁,我略微喘气地与钟离说:“钟离先生啊...咱走慢点好不好....我跟不上...”
“嗯?”正在货架前把玩一柄玉簪的钟离回首看了我一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啊,不好意思,秦小姐,是我疏忽了。”说完,他就把手中的玉簪递给我,接着说道:“这柄玉簪成色光滑,质地良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等玉器。送给秦小姐。暂且当作赔罪了。”
我接过玉簪。虽然对玉器完全一窍不通,但仅凭感觉,我依然能明白手中之物有着相当优良的品质,以及——昂贵的价格。我问钟离:“您有钱送我这个吗?”
“没有。”钟离干脆地回答了:“走堂里的帐。”
“对不起,钟离先生。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于是又把簪子递还到钟离手中。收礼物就代表着欠下人情,欠下人情就意味着要沟通来往。沟通来往?我最讨厌也最不擅长的事就是与人交往了。所以为了打消钟离送礼的念头,我于是又说:“没关系的,钟离先生。我并不是在埋怨您,只是希望您能走的慢点而已。”
“我知道了。”钟离又把簪子递给老板,说:“这个我要了,帮我包好。”
本来见我不要簪子而耷拉着脸的老板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叫道:“好嘞!这位爷。您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哈。”边叫答着,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柜台去了。只消两句话的时间,边双手送来了一个丝绸包着的匣子。
真是热情的老板,我最讨厌热情的人了。
“慢走啊您!”这是那位聒噪的老板送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又一次踏上了璃月的街头,只不过这次,我终于能从容地跟在钟离身旁了。也得益于此,我又好好地打量了钟离一番。剑眉星目、俊秀帅气、身梁挺拔,眉目刚毅而不尖锐,长相儒雅而不阴柔,举止古板却也得体,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怪不得我的同僚都那么憧憬他。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握紧了些伞柄,只顾低头跟在钟离身侧。平心而论,钟离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我是个混日子过活的逍遥客,简简单单能活着就够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路上,像是察觉到我打量的目光。钟离倏尔问我:“有什么事吗?”
“诶?”钟离突然投过来的视线,把我抓了个现行。慌忙地把视野移向别处,我随意的咳了两声,说:“没什么,钟离先生,只是对您有点好奇而已。”
“嗯,想问什么就问吧。”钟离看起来并不意外,仍旧踱着步子。
既然钟离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问什么都可以了。于是我开口问道:“钟先生,在您傍上往生堂这个饭票之前,您靠什么过活呢?”
这个问题很呛人。但如果是钟离的话,他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沉思片刻,钟离刚要开口时,我又唉声叹气道:“罢了,钟离先生。您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吧。”
钟离咂巴咂巴嘴,终究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渐渐的,雨势见长。我带着钟离到一家店面边躲雨。这家小店地处高耸礁石之上,从这里,能望见璃月港全貌。
屋檐下,我拄着伞,站在钟离身旁,一起观望着浪起浪落,千帆流动,灯火兴焉,人头攒动。璃月港无论风雨流转,季节变换,永远都是那么快活热闹,人气兴盛,富有生机,叫人陶醉其间。
望着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我不免叹一口长气。璃月港之大,我的容身之所在哪呢?我的父母死了,遗产被亲戚瓜分了,收养我的人家也只想借我赚一笔彩礼钱,对我很不好。不得已,我只好自己逃出来,在这偌大的城市流浪。
“对了,钟离先生”我问钟离说:“您怎么知道我今天休息?”
“我的记忆向来不错,更何况你也有些与众不同。一来二去,我对你的映像便愈发深刻。”钟离依旧观海,或是观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
“是吗?我......”一时梗塞,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很特立独行吗?难道我在人群中很显眼吗?这可太可怕了!我的思绪一阵混乱。
“老板,帝君土偶有上新吗?”一个精神干练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吸引了我和钟离的注意力。回头一看,一个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头干练的紫发,正在货架前挑挑拣拣。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家岩王帝君人偶专卖店。
上前两步,抓起一只毛绒褐龙玩偶。指尖传来柔顺的手感,叫人忍不住想贴在脸上摩挲。我在心里默念:我已经长大了,我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喜欢就买下来吧。”钟离的声音适时响起:“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容易。”
“谢谢,钟离先生。”我把玩偶摆回货架上。
“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回过神来,之前那个紫发的姑娘已经付钱离开了,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又一个人偶卖出,收完钱,店主又懒洋洋的躺回摇椅上。
不比其他店面需要吆喝以吸引顾客。在璃月,岩王帝君的人偶向来不缺销路。听说即使贵为七星,也有收集帝君土偶的癖好,其治下的百姓又怎会不喜爱这类物件呢?
雨势依旧,我又退出屋子,与钟离并肩而站。海风袭来,我闭上双眼,借清风抹了一把脸。
“你果真同传闻中的一样。”我睁开眼,看向钟离。
“您的意思是?”我不解的问道。
钟离侧头看我,又转头回去,远眺大海,说:“堂内对你的一致评价是:‘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奇人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秦小姐。”钟离倚住栏杆,遥望千帆,接着对我说道:“你为什么要来往生堂工作?”
“为了谋生,难道还能是因为热爱吗?不过胡乱混口饭吃。”我说:“我在继母家里常常帮人上妆,也就学来了化妆的技术。离开继父继母后,因为身体羸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多以只好来往生堂替尸体敛敛容,不至于饿死罢了。”
话毕,一时无言。我眨巴眨巴眼睛,就这样看着钟离。要说起来,钟离可真是个古怪的人。明明样貌十分年轻,却有着完全不匹配的渊博学识以及老牌作风。我想,他要么是经历过重大变故,导致性情大变;要么就是从小家教古板严明,才养成如今这副行性;要么就是......
“钟离先生。”我打破沉默:“您是仙人吗?”
“不,请不要告诉我答案。”我紧接着说:“我不想知道答案,钟离先生。您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吧。”
我注视着钟离,但他犹如磐石一般不为所动。我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问的太唐突了吗?
没曾想到,钟离突然对我发问:“你对岩神的离去有何看法?”
大脑宕机片刻,我才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是全璃月巨大的损失。”
“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秦小姐。”钟离转过身来,用他那双刺人心魄的双眸盯着我。
“好吧,钟离先生。”我挠了挠脑袋,倚在一旁的柱子上。
“我毫无疑问是岩神的信徒,但是对我而言,岩王帝君的离去对我来说丝毫没有影响。”
“很奇怪吧?”我苦笑道:“我向来对岩王爷没什么感觉。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向帝君许愿,希望他能来保护我,但帝君没有应愿而来;后来我长大了一点,我又向帝君许愿,希望他能赐予我好多好多的摩拉,但帝君依旧没能回应我的愿望;直到后来啊,我一直以为都是我的愿望太贪婪了,所以帝君不想回应我。所以我仅仅希望帝君能指引我实现温饱的生活。以前的我深深的相信着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后来我才明白,依赖神明的力量是多么不切实际。我之所以能营造如今不愁保暖的生活,全都是我自己打拼的成果。”我随手提起一只毛绒褐龙玩偶,端详着,说:“人啊,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雨渐渐的稀疏散乱,愈下愈停。钟离对我说:“既然你已经能给自己提供温饱了,为何不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呢?”
“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钟离先生。我只求苟全性命,就好,这就够了。”我一甩手腕,撑起我的土褐色油纸伞:“钟离先生,雨小了,我们走吧。”
我抬腿走出屋檐,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钟离。但钟离并没有跟上前来,反而买下了我之前垂视的那个玩偶。
“收下吧。”钟离把可爱的土龙递给我,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本想回绝,但鬼使神差地,我收下了这条纺织龙。这是一个现代的产品,来自一位年轻的古董,同时也是这么多年来我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我把这条毛茸茸的龙当作围巾绕在脖子上。脖颈处一阵柔软丝滑,让我回忆起了我那段快乐却短暂的童年时光。
真有意思,我甚至早就忘记亲生父母的模样了,却以依然记得他们曾送过我一个相似的玩偶。脖颈处温暖的触觉,像极了我小时候抱着那个玩偶睡觉时的感觉。
“谢谢您,钟离先生。”我由衷的感激着他。
“没关系。”钟离对我笑了一下,很好看,很温暖。
“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希望你能过的更开心一些。”钟离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您知道我过去的经历?”难免有些诧异,一直以来我都向所有人极力隐藏我的过去。
“谁知道呢?”钟离伸手拿走了雨伞,又目视前方,不加声色地说:“也许是因为我是仙人呢?”
“想不到您也有幽默感。”我用空出来的手爱抚脖子上的玩偶。
“想不到你也会笑。”我这才发现我早已咧开笑嘴。
回到往生堂,我们发现堂主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甫一进入堂内,堂主就扑了过来,拉起钟离的手道歉:“啊啊,我好对不起你啊!老爷子!害得你今天啥也买不到啊!”边说着,堂主拉着钟离地手抑扬顿挫地摇着。
“今天是我帮钟先生付的账。”我忍俊不禁地提醒堂主。
“诶?是你啊,小秦。你这脖子上是什么?”堂主这才发现我,歪着脑袋打量着我。
“哦呦呦,原来你也会笑啊!好啊我的钟离,想不到你能打动我们的冰山美人儿!”堂主笑嘻嘻地盯着我们俩。
“不是我的功劳,是它的。”钟离指了指我脖子上的帝君玩偶。
我不禁笑出了声。也许这次,帝君真的降临到我身边了吧。
临别时,钟离对我说:“秦小姐,如你所言,人要靠自己才行。还请放下对生活的失望,努力的去拥抱生命吧。”
我庄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以后,我翻出一张孩童随手涂抹的画,幼稚的令人发笑,善意的笑。这是我成为孤儿后一年所画的。画上,爸爸妈妈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笑着。
诚然,往日的痛苦不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烟消云散,但我也不能因此放弃我的人生。我仅仅拥抱怀中的玩偶。啊,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两滴清泪流下,滴在了怀中散发着幽冥寒光的神之眼上。
逢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