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释疑和答记者问
兵营里三个被软禁的囚犯，在被关了十几天到一个月不等的时间之后，终于还是都被放了出来。
当初见过了这几位不请自来的俘虏之后，八云紫显得无动于衷，也没有多过问和她们有关的事情，就在高璟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走之前也没有留下什么建议，弄得高璟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的“客人”们。直到侦察乌鸦被月都发现，情报发生了泄露之后，他严苛到近乎疯狂的保密条例失去了作用，再把人关着也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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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红的房间在二楼，当高璟敲响房门的时候，她正坐在向着操场的窗口旁边，点上一支烟，默默的看着楼下的妖怪士兵们练刺杀，脸上肉眼可见的挂满了阴霾。原本的衣服，早就在地雷的爆炸之中被撕成了碎片，现在她穿着的，是军营里最常见的一套作训服。
住进来也有小半个月了，虽然高璟给她开放的权限相当高，想要在兵营里闲逛，随时都有勤务兵给她带路，但是自从那一天，她和兵营里正在训练的士兵起了冲突之后，她的心情就立刻晴转多云。
原因无他，莫名其妙遭到了攻击的士兵们立刻按照训练场上学到的东西组织起了反击，密集的激光枪一时间打的毫无准备的妹红不得寸进，而不知道哪里发射的一发爆破导弹，更是把她炸了个趔趄，头发都被炸掉了一半。赶到现场的高璟，半句话都没有过问，不由分说的选择了护短，站在了士兵一边，而妹红坚持认为，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有义务处理掉过于危险的妖怪。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差点动起手来，不欢而散。
从此之后，妹红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只有炊事班送饭收垃圾的时候，妹红才会过来开门露个面，除此之外，也就是慧音老师下课之后，她才会短暂的从房间里出来一小会，聊上两句。不过，只要看到远处出现高璟的身影，她就会立刻找个理由离开，刻意躲着高璟。
除此之外，配发的香烟消耗的速度也非常快，每天两次，炊事兵过去收垃圾，都能清理出十几二十个，甚至更多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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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进来吗？”
好不容易稍微把训练工作放一放，高璟总算是抽出时间来，好好和妹红谈谈，希望能够消解一下两人之间的误会，只不过他才站到门口，就碰了个软钉子。
“不能。”
经过了一番事情，原本就惜字如金的妹红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这次破天荒开口拒绝，还是因为顾虑到，如果不明确表态，门外的高璟是有可能把沉默当成默许，厚着脸皮闯进来的。
“那我在窗户旁边和你说话行不行？别老是把窗户关着，空气太沉闷对身体不好。”
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一股难闻的烟草味道立刻飘散而出。高璟没能从缝里看到妹红，目光匆匆从烟灰缸里堆的小山一般的烟头，和房间里浓到化不开的烟雾。
“借个火，刚从训练场上回来，没带打火机。”高璟从打开的窗缝里伸进去一支星炬烟。他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手段来打开妹红的话匣子，只能假装自己粗心大意，希望能够稍微化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尴尬。
房间里那支香烟的火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妹红用力的吸了一口。十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星炬烟被从窗口推了出来。
“谢了，来一根吗？”
“不要，我这还有。”
又碰了一个软钉子，高璟也不说话，就默默的坐在窗口下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他知道妹红与自己仅有一墙之隔，但是就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袒护了有过前科的妖怪？”
“……”
“我知道你不好受，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骂我之前，先听我说几句话行不行？听完之后，我随你处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到你消气为止。”
“……行。”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的军营里面的妖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我这样的人，就一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在招兵的时候就不会从源头上把控一下新兵的质量？”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招来的兵。”
“实际上这些妖怪根本不是我招来的，是妖怪贤者为了打第二次月面战争而弄来的壮丁。准确的说，幻想乡里一大半的不安定因素，都在我这里了。”
“要当兵，不应该是招募良家子从军吗？我小时候父亲曾经和我说过一点点军政上的事情，让犯人从军，太危险了。”
“她本来是打算借刀杀人，希望我把这些妖怪当成炮灰，在战场上全都消耗掉的，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虽然这种做法也算不上错吧。”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与其让他们一文不名的死在某个角落，倒不如给他们一个证明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
“以血赎罪？”
“算是。不仅如此，军队是个大熔炉，锤炼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和思想。我能用我的荣誉向你保证，完成训练离开兵营的士兵，和走进兵营的那个新兵，前后的变化之大，可以说是判若两人。所有的坏习惯坏思想，都会被热火朝天的训练，深入浅出的政治教育和集体生活彻底改造。这些变化，你应该都能看到的。”
“……”
妹红不语。虽然妖怪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些妖怪，但是在这几天的观察当中，天生聪慧的她，还是能够看出不少东西的。
桀骜不驯的气质被打磨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则是军人特有的沉静，内敛，担当，以及不动如山。如果说以前那些身为地痞流氓，危险分子的草根妖怪们，天生带着令人不安和恐惧的气息的话，现在这些接近训练完成的妖怪士兵，身上则散发着令人无条件信任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仅凭本能，任何人就能断定，这是一支准备为了幻想乡当中的每一位居民服务的部队。
说实话，妹红已经觉得自己当初的行动有些操之过急了，只不过她还是不愿意首先承认错误而已。
“而那些死不悔改的，都被我杀了。有的当了逃兵，被炸死在外面的地雷阵里，或者是被巡逻队逮住枪毙，还有些不遵守训练纪律，违抗命令，攻击教官，也被我处理掉了。虽然我能教育一个是一个，但是真的遇到挽救不过来的，我倒是也不介意赏他一颗爆弹。”
高璟的语气一转。他本来也不会拒绝干些湿活，处理掉一些威胁到了人里的妖怪。在某几次的行动当中，还曾经和妹红打过照面，二人甚至干脆还有过几次成功的合作——完事之后，看离谁家比较近，就由户主作东，请吃一顿饭算是酬劳了。
对啊，他本来就是一个正直的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为什么要对他莫名其妙的产生疑虑呢？
想到这里，妹红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推到了最大，结果没成想，向外开启的窗户从坐在窗户下面的高璟头顶上掠过，把他的帽子从头上刮了下来，吓得他在原地抽了一下。
高璟抬头，看到的是从窗口低头看他的妹红。
“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还不是这么多天不见，担心你。”
“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当时谁知道。出了门也不说一声，一个人类在这妖怪遍地的幻想乡，可得稍微小心点。”
“我比你能打。”
“……”
“我也不会死，虽然我复活的次数有个上限，不过死个几十亿次应该也够用了。”
“……”
“回家吧。”
“不，我担心你。”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军营。战争就像我的影子，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
“……”
“第二次月面战争，就要开始了。要不然为什么妖怪贤者会塞给我这么一大堆炮灰渣滓，让我训练他们？”
“我要和你一起去，多少有个照应。”
“你完全没有必要介入和你根本无关的事情，这是战场。”
“……要去打哪里？”
“月都，也就是辉夜的故乡。”
“……她会不高兴吗？”
“她就在你隔壁，我待会还得去她那里一趟，探探口风。其实吧，你也知道辉夜人不坏，之前闹出那么多的不愉快，还是月都的环境熏陶带来的后果。”
“怎么？”
“月都其实是个非常扭曲的地方，从上到下，对地面上的生物都充斥着一种诡异的优越感，而妖怪贤者给我透露的一些情报，月都当中甚至一直在制订着灭绝地面生物的计划，只不过月之民自视太高，觉得花费精力搞灭绝实在有失身份，计划才始终只是计划。”
“换了我，我也觉得他们该打，我要和你去。”
“不行。战争，交给专业的来。”高璟的语气逐渐变得不容置疑。
“你要是吵着闹着要去，我会命令士兵们把你架回家。”
“……那好，不过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你住在这里也可以，要回家就找勤务兵，他们知道怎么离开外面的雷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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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红的楼下，是天狗记者射命丸文的囚室，不过牢房里的客人，已经被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她的相机被放在了办公桌上，而她手里，依旧捏着自己从不离身的笔记本。虽然照相机在进入兵营之初就被收缴，但是射命丸文依然成功的保住了藏在贴身的笔记本——只不过，事情后来的发展着实让这一步操作显得有些多余，军官宿舍里给她提供了全套的纸笔，还有一张大小合适，配了台灯的桌子。军营各处也基本上算是通行自由，甚至采访士兵都是可以的。软禁归软禁，工作倒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只是一直没能采访到这里的正主而已。
现在二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着，气氛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颇为相似，显得有些微妙。
“关了你这么长时间，虽然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就配合你做一次特别专访算是补偿吧。我们认识的时间也算是不短了，但是之前你应该一直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吧？稍微自在点，椅子的靠背就是用来靠的。”
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压灭了只剩下烟屁股的星炬烟，高璟靠在了办公椅的大靠背上。
“其实倒是有过一些猜测，不过猜着猜着，我自己都觉得这些猜想不靠谱，没想到我来这边取材，又栽在了你手里，能够让我吃两次亏的人可真是不多见。”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我在幻想入之前，可不仅是蹲过战壕的大兵，更多时候，其实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将，乃至统治一方势力的军阀。”
有那么一个瞬间，射命丸文感觉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气质，不怒自威，一切尽在掌握，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就生出高山仰止之感，好像自己面对的，是那些雄伟险峻，令人就心生敬意的山石，河川，深海，而不是区区血肉之躯的人类。
这是只有身居高位多年，手握重兵，战无不胜的智将，才会散发出的气质。
“第一个问题。”深居营房的这几天，射命丸文倒是一直没闲着，对士兵们的采访记录已经写满了厚厚一大本笔记本，而对高璟本人，她也已经总结了一大堆需要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在妖怪山山麓附近会多出一座规模如此庞大的军营？众所周知幻想乡的环境非常和平，训练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听说过第一次月面战争吗？”
“好像有那么点印象，据说是在大结界张开之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我还没当上记者呢，大概也就是一只随处可见的草根妖怪。好像是妖怪贤者把地面上的妖怪们组织起来，进攻了月球上的文明——月之都，结果被打了个惨败，能回来的妖怪十不存一。”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支军队组建的目的并不是对幻想乡内部作战，而是打算进行第二次月面战争的。我能够在幻想乡里住下来，其实是欠了妖怪贤者一个人情的，而为了还上这个人情，我被请出来指挥这支军队了。”
“第二个问题，这支军队是什么时候组建起来的？整个幻想乡里为什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知情者到底有多少？”
“两个月之前，我完成了兵营的建筑，也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妖怪贤者给我找来了两万名新兵，开始了相关的训练。因为我想最大限度的维持这支军队的军事机密，防止因为情报泄露，导致战争失败，我对军营周边的地区施加了最严格的信息管制，直到现在为止，保密工作一直都是卓有成效的。而知情者的数量，除了你我，妖怪贤者，士兵们之外，一只手数的过来。”
“第三个问题，既然你把我扣在这里是为了保密，那么为什么现在又这么爽快的放我离开？”
“无可奉告，我只能说问题不是出在我这边的，通过某种途径，月之都还是得知了一点风声，继续保密也就失去了意义。”
“第四个问题，这支军队什么时候出征？战争的胜利你有几成把握？带兵回来之后，这支军队会解散吗？”
“具体的出征时间，军事机密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就在近期，这是出于攻敌不备的考虑，不给月都留下太多整军备战的机会，最大限度的减少可能遇到的麻烦。至于后面的问题，首先，我好像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最后一个问题，前线还需要战地记者吗？”
“需要，我打算在幻想乡扬名了，而且你要是这次拍的照片能让我足够满意，不光是钱不会少了你的，我说不定还能帮你介绍一下，让你得到一个专访妖怪贤者的机会。”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高璟把照相机从自己这边推到了另一边。
“还给你了，现在你就可以出去随意拍照了，别去军火库乱动武器弹药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