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3·黑月之潮(连载版)》(19)
第十九幕·狩猎之夜
|1| 斩鬼
“绘梨衣,我和稚生还有事要商议,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今晚雨很大,路上要小心,车会在楼下等你。”橘政宗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绘梨衣点了点头,跟着司机下楼去了。
源氏重工偌大的顶层之剩下橘政宗和源稚生相对,源稚生擦拭着手中的长刀,橘政宗盘膝而坐冥想。
从源氏重工的顶层下到底库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很熟悉了,大约需要三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源稚生给绘梨衣翻了一条短信,“你出发了么?”
“在路上。”绘梨衣的回复极其简洁。
“那些东西似乎不敢阻拦她。”源稚生低声说。
“虽然她的寿命已经不长了,但她仍然是蛇崎八家最凌厉的剑啊。”橘政宗说,“她如果发动,那些东西会瞬间破灭……为什么不留下她呢?”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用言灵,等于缩短自己的寿命。”源稚生扔掉擦刀的布,忽然旋身斩向自己背后的落地窗,刀光凝聚为一现,闪灭!
玻璃上的那道隐约的白色划痕上缓缓渗出了黑色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钢铁腐蚀后的味道。几乎同时,橘政宗跃起,空中转身,掷出了自己的怀剑。
怀剑击碎了玻璃,插入黑影的颅骨,怀剑上所附的巨大力量带着黑影从大厦顶层坠落。黑影还没坠地就裂成了两半,源稚生的横刀已经把它的身体一分为二,只是那一刀之快,居然几秒钟后伤口才裂开。
“今天你带来的是什么刀?”源稚生长刀空挥,抛去刀上的黑血。
“源赖光殿下曾用的‘蜘蛛切’。”橘政宗转身走到墙边,从木架上去下两米长的异形长枪,枪首宛若新月。“我就用这只宝藏院的新月枪助陛下的武威!”
“好,蜘蛛切是一直用来斩鬼的刀!”源稚生扔掉领带,解开衬衣纽扣,露出胸口“龙王斩地狱相”的纹身,体格雄伟的龙头菩萨脚踏着诸界妖魔,八只龙形的刺爪抓着从金刚杵到斩魔剑等重重法器,坐在抵御的烈焰中。四面八方所有的落地窗在同一刻崩碎,瓢泼大雨扫荡着这个佛堂般静谧的空间,汹涌的杀气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随着碎玻璃扑入的黑影默默地爬起来,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暗金色的骨骼,这些骨骼在他们的掌中扭曲变形为锋利的骨刃,而他们的背后则张开了嶙峋的骨翼,他们扇动骨翼悬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具具古代邪神的雕塑。
远处传来谷中轰鸣的声音,源稚生眺望出去,风雨中的东京已经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了,城市中央竖起了通天的巨塔,塔顶上青铜的大钟震荡。
“稚女,你终于打开了诸魔之门么?”源稚生看着手中刀身上流溢的冷光,“是啊,你的血统比我优秀,本该成为影皇的人是你。”
橘政宗横持长枪紧贴在稚源生背后,“不,他还未能完全打开诸魔之门。他只是用暴雨为媒介,把源氏重工拖入了夜之食原,如果是诸魔之门洞开,那么整个东京都会被夜之食原覆盖。”
“就是说只要我们离开这栋楼就会重新回到东京?”
“我猜是这样,但这栋楼里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们了。”橘政宗低声说,“我想现在电梯和消防通道里都充斥着嗜血的死侍,他们很快就会汇聚到顶楼来,把这里变成屠杀我们的战场。”
源稚生督了一眼直接入会的VIP电梯,电梯果然正在上升,有人上来了,但是前台的秘术却没有来电通知有访客。
“这栋楼开起来还正常,至少电梯还在运作。”源稚生说。
“你是影皇,稚女也是影皇,他的血统能力无论如何都会被你克制,所以他不敢改写你身边的环境。”橘政宗说,“所以这栋楼还是我们的主场。”
“明白了,我在地下车库里停着一辆不错的悍马。”源稚生说。
橘政宗微笑,“如果要比车的话,我在地下车库里停的是一辆古董奔驰哦。”
“总之斩了这些东西开车去兜风就好了!”源稚生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向一名死侍。他就这么笔直地走了过去,“蜘蛛切”随意地垂在一旁,死侍手中的暗金色骨骼似乎轻易就能刺穿源稚生的心口,但在源稚生的威压之下,死侍居然迟疑了瞬间,而后震动骨翼想要退避。已经来不及了,源稚生手中长刀简单地平挥,从膝盖处斩下了死侍的小腿,而后“蜘蛛切”扬起,刀弧在黑暗中一闪而灭,那名死侍被一分为二。
两半骨骸还没有落地,源稚生随手转动“蜘蛛切”空中连斩空气里回荡着打铁般的“当当”声,骨骸落地的时候已经成了十几段,更像是一对废铜烂铁。
即使这样,骨骸中的生机还仍然没有完全断绝,暗金色的掌骨仍在颤抖着舒张,似乎想从什么地方拔出新的骨刃,但这个死侍身上连根足够长的骨头也没有了,源稚生一道钉在掌骨上,一脚把碎骨踢飞。
橘政宗在同一刻平持新月枪,诚心正意地刺向另一名死侍。死侍收拢骨翼落地,用双手骨刃格挡。橘政宗咆哮着开始冲锋,用枪逼着死侍后退。这是最直接最犀利的枪术,没有任何花巧。只是借助枪身的长度。用力量强行压迫持短兵器的对手。
在橘政宗全力冲锋的时候,死侍根本无暇反击,它但凡撤回一份力量,新月枪就瞬间洞穿它的心口。
死战在一瞬间开始,死侍们同时扑向橘政宗的后背,他们是凭借本能杀戮的生物,把对手看做猎物,猎物露出的任何破绽都会被它们敏锐地抓住。橘政宗冲锋的时候后背是空门,他已经把全部力量都用在压制面前的死侍上了,同样没有哪怕一分多余的力量。
死侍们的骨翼在空中互相交叠遮蔽了橘政宗的背影,就像是一群对血急不可耐的蝙蝠。源稚生把蜘蛛切交到左手,随手砸碎书架上的玻璃,从中抽出黄金镶嵌的柯尔特左轮枪。这是柯尔特公司为纪念美国西部大开拓时代特制的礼品枪“西部守望”,使用特质子弹,拥有大得惊人的口径,当年的西部牛仔们能用这种枪把冲过来的野牛一枪碎颅。唯一的缺点是后座力太大了,用不惯的人会在第一枪的时候被后座力震得后仰翻倒。
柯尔特发射的动静就像是一道暴雷,枪口焰在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大口径子弹准确地没入一名死侍的头颅,然后爆炸开来,四溅的水银被火药加热了,弥漫出一片白色的水银蒸汽。对于龙类而言水银是世界上最可怖的毒素之一,对死侍也同样有效。
死侍们惶恐的闪避,被水银溅到的死侍惊恐地用骨刃把被溅到的身躯砍下来。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来自夜之食原的死侍经过炼金技术的改造,他们的骨骼已经用金属置换了,而水银天生具有侵蚀金属的属性。它是唯一的液态金属。它和金属会相互溶解,金属遇到它就像盐遇到了水。如果死侍们不抛弃被水银腐蚀的骨骼,水银斑很快就会蔓延到全身,它们坚硬的骨骼会变得脆弱不堪。
源稚生在这柄柯尔特左轮里装的是含水银的爆裂弹,这种大口径的爆裂弹头正是要用这种大口径的老式左轮枪来发射。
“砰”的一声,两支骨刀同时折段,摆脱了背后危机的橘政宗用新月枪斩断了骨刀,把死侍钉入了墙壁。
这支新月枪是炼金名师的作品,打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切断死亡金属,而死侍的武器和全身的骨骼都由死亡金属构成,橘政宗正要拔枪,那名被顶死的死侍忽然再度拔下了自己的两根肋骨,新的骨刀从两边交叉斩落,要从橘政宗的两侧锁骨斩进去,最后在心脏处汇合。击穿心脏并不能断绝一名死侍的生机,它仅存的生命被炼金术强行封在了暗金色的骨骼中。
已经来不及拔枪了,即使拔出来,过长的新月枪也没用。橘政宗轻视了死侍,他们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神智可言,但战斗的本能还在,死侍就是要用自己的骨骼锁住新月枪,把自己和橘政宗同时置于绝地中。
源稚生却丝毫没有要去救援的想法,他打开书架中的木盒,那是恺撒馈赠的高希霸雪茄。他把雪茄点燃之后转身,橘政宗正左一刀右一刀把死侍的双臂卸下,然后是双腿,最后纵向斩裂它所有的肋骨,横斩破坏它的椎骨。
这具被完全毁坏的骨骼从新月枪上坠落,橘政宗抖了抖左手的短刀,这才伸手从墙上拔枪。源稚生并未看到刚才橘政宗克敌的一幕。
骨刀斩落的瞬间,橘政宗也放开了枪兵,用肩膀狠狠地撞在死侍的胸口。他这个动作就像是女人扑入男人的怀抱,但他的左手拔出了腰间暗红色的短刀。
“雷切”,日本历史上名将立花道雪的配刀,据说立花道雪曾以刺刀斩劈雷电。雷切没入死侍胸口,瞬间就有电光从刀身上涌入暗金色骨骼,死侍瞬间麻痹,死侍们最强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弱的地方,死亡金属也还是导电的。
通常使用雷切的人都需要谨防自己被刀中的雷电反噬,手持雷切杀敌就像是挥舞着高压电线作为长鞭。但贴近死侍的橘政宗完全没有被雷电波及,作为优秀的导体,死侍很适合用作避雷针。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啊。”橘政宗感慨,“可惜这些祖先无法了解。”
源稚生和橘政宗都清楚自己正在砍杀的是什么东西,这些死侍都曾是蛇岐八家的祖辈。因为龙血他们堕落,被囚禁在夜之食原中彼此狩猎,如今他们终于得到了机会狩猎活人。祖辈和孙辈相遇本该更温馨一些。
“大意了吧,政宗先生。”源稚生吐出一口青烟,“教我刀术的时候你无数次要我眼盯着敌人直到他死去,在那之前我永远都要留有后招,可你自己好像忘记了那个信条。”
“我已经是个老人了,老人总是健忘的,而您是日本阴面的皇帝啊!”橘政宗感慨。
源稚生把书柜中的毛瑟军用手枪扔给橘政宗,这支枪和风魔小太郎的“古道莲花”一样,老得早该进博物馆了,但在源稚生的枪柜里这只老枪被精心地擦拭和维护,每个机件都像出厂时那样新。
“您还是喜欢这种威力巨大的老枪啊。”橘政宗把雷切收回刀鞘中,左手毛瑟手枪右手新月枪。
“老东西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更可靠,不像新式枪械那样精致复杂但是最容易出故障。”源稚生挥舞蜘蛛切,一边砍杀一边接近橘政宗,“你这个老东西还能守护我的侧翼么?”
“还行吧,得看您的侧翼有多大了。”橘政宗把新月枪挥舞成巨大的枪圈逼退那些死侍,同时用毛瑟手枪点杀,爆裂弹在死侍身体里崩裂,水银斑沿着骨骼蔓延。
源稚生开枪则要谨慎很多,“西部守望”每次只能填充硫磺子弹,换装危险的水银爆裂弹需要一分钟之久,所以虽然这支枪对死侍的威力便如小火箭炮一样巨大,但并不能持久作战,电梯就要升上来了,逃生用的消防通道那边也传来了撞门的声音,好在那扇金属门坚固得连野牛都撞不开。
死侍们借助骨翼获得了浮空的能力,但显然他们并不像真正的龙类或者鸟类那样轻盈,它们只是利用浮空能力居高临下地发起突刺,借助重力把突刺的效果放大到极致。他们可以从上方任何一个位置发起进攻,但是源稚生和橘政宗必须脚踏地面。
“这样下去我们会腹背受敌!”橘政宗一边喘息一边更换弹匣,他在此和源稚生背贴背地彼此防御。当他们短暂喘息的时候死侍们也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四面八方悬浮着保持戒备,显然它们还能克制对新鲜血食的渴望,破碎的落地窗里不停地扑入新的死侍,暴风雨横卷整层楼,长明灯的火焰摇曳,就像橘政宗和源稚生的生命之火那样随时会熄灭。
太多的敌人了,即便是影皇也无法同时面对那么多的敌人,与他为敌的不是某个敌人而是整个夜之食原。而且橘政宗的言灵对这些没有神智的敌人不起作用,至于源稚生的言灵……那个威力强大的言灵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只能用一次!那个言灵发动之后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抽空,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唯一的路是从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只凭我们两个是不够从消防通道杀出去的。”源稚生轻声说。
“我们先得能靠近电梯,而且电梯里一定塞满了死侍。”橘政宗说,“我现在后悔当初批准安装能载28个人的大型电梯了,如果那只是一架能装9个人的小型电梯,我们的麻烦会小很多。”
“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源稚生说,“你说死侍们上电梯是什么样的?‘滴’一声超载了,然后下去一个胖死侍,换一个瘦的上来?”
“您已经有从这里脱身的方法了吧?”橘政宗忽然笑了。
“准备好雷切,你只有一个机会!我会给你打开一条通往电梯的路,那条路只会开放大约几秒钟!”
|2| 言灵“王权”
源稚生低声念涌起古老的语言,领域释放,缓慢地扩张。他的领域看起来很温和,不像楚子航的“君焰”那样连边界附近的人都会感觉到可怕的灼烧,这个领域的边界泛着淡淡的荧光,身在领域中的死侍们也没有感觉的任何的异状。领域最终笼罩了整个顶层,源稚生把蜘蛛切插入鞘中,提着还剩下三枚水银爆裂弹的西部守望漫步走向长明灯。没有死侍趁机攻击他,从一名死侍身边走过的时候源稚生伸手轻描淡写地推开了它,死侍手中的骨刀颤抖,却没有刺出。
它们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手中骨刀的重量在瞬间增加了几十倍,重到死侍都无法抬起手臂。重的不仅是骨刀还有它们的身体,浮空的死侍们一个接一个地坠落,摔断了膝盖,就像是石头雕像被从高台上推下来,骨翼紧贴着地面再也无法扬起,它们挣扎着要直起身体,但不断增大的重力开始压垮它们全身的骨骼。而它们的骨骼是普通刀剑都无法斩断的,甚至能弹开小口径步枪的子弹。
仿佛有无形的手压在它们身上,它们身下的木板地面开裂了,它们一寸一寸地陷入水泥楼板。只有橘政宗能部分免疫这个言灵。但他也需要拄着新月枪才能勉强站直,好像全身的血都从大脑被拉往脚底,他的下肢血红而面色惨白。
言灵王权,序列号91,高危言灵!除非获得释放者本人的允许,没有人能在王权的领域范围内站着。领域中的人必须承受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重量,要避免大脑失血就只有用低头叩拜的姿势,因此这个事实上是施加了超重力的言灵被称为“王权”。
但即使叩拜也未必能活下来,随着王权的力量不断上升,释放者能让任何人的骨骼崩裂,把他们的尸体压入大地!
源稚生直接把王权的力量推至最高等级,他没必要给这些死侍叩拜他的机会,他根本不认可这些是他的祖先或者臣子。在他的眼里这些东西早该用铁链束缚起来葬在大地深处。
他用枪柄敲碎了长明灯的油缸,清油流淌满屋,渗入死侍们的身体里。源稚生把那点火苗扔在油上,烈火一下子升腾到两个人的高度,死侍们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忍受着灼烧,它们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哀嚎,令橘政宗的大脑深处抽痛。
就在这个瞬间,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橘政宗这才发现源稚生不但恩准他在自己王权领域中站着,而且也没有把惊人的重力施加在电梯中那些死侍的身上,否则超载的电梯根本无法到达顶层。电梯门即将打开,里面死侍林立手持致命的骨刀……
“就是这个时候!用你的雷切!”源稚生嘶哑地大吼。
橘政宗忽然明白了!挤在一起的死侍是完美的导体,雷切的力量能够一次贯穿它们全体!
橘政宗拔出雷切,用尽全身力量对抗重力,电梯的门开了,黑暗中数不清的惨白面孔,便如地狱之门洞开,鬼魂们即将欢呼着扑出牢笼。
电梯中的死侍远比此刻在王权的领域中挣扎的死侍要强,它们魁梧健硕,骨骼突出体外形成板甲般的防护,骨翼不足以带它们浮空,但它们显然长于近战,它们的身体上还残留着凶蛮的肌肉,色泽如同生铁,不难想象出这些肌肉能爆发出何等的力量。它们中最矫健的几个甚至从肩胛的位置生出的另一对手臂,它同时持有四只骨刀,这意味着它在进攻中根本没有死角。
橘政宗在奔跑中咆哮着掷出新月枪,这柄炼金武器在逼近那些死侍的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一名持有四只骨刀的死侍以双刀架住新月枪,另外两支刀轮番斩切,切割的动作就像螳螂般诡异而高效。
他牺牲了新月枪,只把门口的那名死侍阻挡了一秒钟!一秒钟已经足够,源稚生的领域忽然消失,橘政宗摆脱了超重力的束缚,轻盈地跃起……持有四只骨刀的死侍几乎是没有死角的,无论前后左右它都能从容地招架……除了正上方,面对正上方的攻势它不得不抬高某一支刀,而它的四支刀正在对新月枪进行轮番斩切,誓要毁坏这件武器。
橘政宗脱手射出雷切,这柄暗红色的短刀没入了死侍的颅骨,插入两眼中间。
这对于死侍而言并非致命伤,它自然而然地伸手想要把雷切拔出来,但青色的电光缠绕着它的身体,电蛇从一名死侍的身体窜向另一名,刺眼的电火花闪灭,几十名死侍都在同一时间麻痹了。
源稚生等待的就是这个瞬间,他抬起西部守望把最后的三颗水银爆裂弹全部射入电梯中,惨白色的水银蒸气在死侍群中爆开,密集的水银斑顺着它们的身体扩散,偏偏在这个时候它们不能分散和也不能切除被水银侵蚀的身体。
橘政宗隐约听见这些东西的哀嚎了,让人想到中世纪的女巫们在火刑架上的哭泣。
那些原本被“王权”压入水泥楼板的死侍正试图爬出来,它们衰朽的皮肤和肌肉崩裂开来,只剩下暗金色的骨骼,这幅场面惊悚得就像是无数骷髅推开自己的墓碑爬出墓穴。而消防通道外的死侍正把骨刀从门缝中插入,疯狂地锯着锁舌。
橘政宗用腰带缠住源稚生的口鼻,扶着他进入电梯,把垂死的死侍们踢开。发动“王权”之后的源稚生气若游丝,他拼尽最后的力量控制着西部守望发射了三枚水银爆裂弹,手腕却被抢的后座力震得脱臼了。虽然是影皇,但言灵并不是他的长项,他通常只需藏在幕后,斩敌有堪比天丛云剑的绘梨衣。
橘政宗抬手一枪,枪口顶在一名死侍的额头上发射,薄壳铜弹头在死侍的颅骨中开裂,水银蒸气填满它的颅腔,橘政宗抬脚把它踢飞出去。消防通道的门开了,更多的死侍扑向电梯,橘政宗连续发射,把它们一一击退,源稚生用拇指顶住紧急关门键,缓缓地坐在死侍们的骨骸上。
门缓缓地关闭,一名死侍在最后一瞬间强行把握刀的手伸进来,橘政宗用脚尖挑出源稚生腰间的蜘蛛切,一刀斩断了这只手。电梯门终于闭合,带着刺耳的隆隆声下降,上方传来死侍们撞击电梯门的巨响。
“你真的要死了么?”源稚生苦笑,“你看起来比我还要骁勇。”
“武士就该比主君更勇武,因为要冒着枪林弹雨保护主君冲入敌人的大阵去夺旗。武士倒下可以换上新的武士,主君倒下无可更换。”橘政宗低声说,“我知道您一直介怀自己在言灵上的成就不如稚女和绘梨衣,但请您明白只有您是真正的影皇,也只有您能带领蛇岐八家走向光荣。但是我还不会死,因为您还没有冲入敌人的大阵,所以我不能死!”
|3| 养父
电梯门打开,地下车库中满地积水,却没有死侍聚集,大概这些东西完全是被战斗的本能驱动着,它们没有想到层层布防,而是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涌上顶楼。
源稚生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靠在橘政宗的肩上,被拖着向前走,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厥过去。橘政宗的白色和服上带着在太阳下晒干的温暖的味道,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车库里让他心安。
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和弟弟在神户山中的一个镇子上生活,收养他们的是一户山民。显而易见养父代田并不喜欢他和弟弟,总在喝醉了酒之后抱怨给的抚养费不够。
源稚生非常早慧,从这句醉话中猜测自己的生父或者生母还活着,他们兄弟是被托付给这个山里人家的,每年还要支付一笔抚养费。于是他一直很注意家中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山外来的,他想这些人中可能就有他的生父生母是来探望他和源稚女的。但酒鬼养父结交的人也都是些酒鬼,没有一个让源稚生觉得像父母的,源稚生对那些人统统没有好感,唯有一个例外,就是经常进山过周末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橘政宗,喜欢山里的空气来这里练瑜伽。
他总是穿着白色的麻布衣衫,衣衫上有太阳烤过的味道,对镇子上的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橘政宗教源稚生和源稚女练瑜伽,也教他们剑术,给他们讲山外的故事,一度源稚生把橘政宗锁定为生父,于是在一个傍晚一起看夕阳的时候他试探着问橘政宗是否认识他的亲身父母。橘政宗当即否认了,并不留有余地。
后来源稚生听镇子上的人议论说橘政宗是个黑道分子,身上有纹身,而且是那种黑道中辛辛苦苦的小人物。源稚生对于黑道中人很排斥,于是再也不跟随橘政宗练习瑜伽。
橘政宗倒也不介意,依旧是周末来探望酒鬼养父,有时候会给源稚生和源稚女带一些小礼物。源稚女很喜欢这些小礼物,而源稚生却总在说完谢谢之后把这个黑道分子送的礼物扔进垃圾堆。
有一次橘政宗从山外来,带了一个蛋糕和一些蜡烛,那天晚上酒鬼养父高兴地举办家宴邀请橘政宗,在家宴中橘政宗忽然拿出蛋糕插上蜡烛点燃,端到源稚生兄弟的面前说,今天是你们的生日,生日快乐,而在此之前源稚生从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没有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
在这份惊喜面前源稚生很警觉,他担心这个黑道分子真是他的生父,源稚生不想要这种生父。
“稚生,政宗先生说他想收养你和稚女,带你们去大城市里生活,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城市里可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还有游戏厅和冰淇淋店的哦。”养父用很有诱惑力的声音说。
“跟着新的养父当个担惊受怕的黑道中人么?”源稚生冷冷地回答。“你这话粗鲁得像个乡下人!”养父愤怒地说,“你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政宗先生给你们支付的抚养费,没有了政宗先生的抚养费支持,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想在这个镇子上过少爷一样的生活?”
“那就是跟着生父去当一个担惊受怕的黑道中人咯?”源稚生还是冷冷地说。
橘政宗制止了养父的怒喝,略带歉意地来到源稚生面前,“稚生少爷,您误会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怎么会是您的生父呢?您的生父是个地位高贵的人,但我确实不认识他。我只是个侍奉两位的下人,这些年一直麻烦代田家照顾你们,因为我还没有能力接你们去东京,而且那里有您家族的敌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您和稚女的行踪就糟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攒钱,算起来足够带您和稚女去国外生活了,可以避开您家族的敌人。其实也不是要去什么大城市,跟这个山里小镇差不多,很安静,适合练练瑜伽和剑术什么的。如果您没有兴趣……真的不愿意就算了。”
现在他忽然想起这桩往事,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就是那块生日蛋糕。后来橘政宗再也没有提起生日的事,即使在源稚生觉醒而登上影皇之位后他也没有再过过生日,那个生日蛋糕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生日蛋糕。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源稚生大口的喘息,“我和稚女的生日到底是哪天?是你带生日蛋糕来的那一天么?”
“不,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日。赫尔佐格制造试管婴儿是成批的,一个月一批,我只知道你们出生的月份,那个月有数以百计像您和稚女这样的孩子出生,绝大多数都因为基因问题在胚胎阶段就被抹杀了。”橘政宗说,“那天我带着蛋糕去只是想带您和稚女离开日本。”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一天是我们的生日?”
橘政宗来到自己的古董奔驰车前,把源稚生塞进驾驶座,为他系上安全带,“还能坚持么?能开车么?”
“不该是你开车么?”源稚生试着握住这辆车镀银的方向盘。
“我会开您的悍马。”橘政宗说,“我们分头离开,外面的街上可能会有死侍,它们会分头追击我们。因为夜之食原的侵入,道路可能会被改写,不要被假象迷惑,笔直往前开!离开源氏重工越远您就能越快地脱离夜之食原!”
“我现在连开枪的力量都没有了,你让我自己面对死侍?”
“我这辆车马力很大,它们敢阻拦你,就从它们的骨头上压过去!”橘政宗微笑,“当然您的悍马也很适合用来压死侍。”
他把车钥匙递给源稚生:“您曾经有机会远离这一切,但您拒绝了,您后悔么?”
“什么机会?”
“那天我带着蛋糕去山里找您和稚女的时候已经知道赫尔佐格来日本了。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去试试看能不能杀了赫尔佐格,二是带着您和稚女永远地离开,就算日本陆沉又怎么样,不是每个蛇岐八家的子孙都要为家族尽忠的。如果您当时答应了,那天就是您的新生,就是您的生日。我会给您和稚女起全新的名字,扮作你们的养父,带你们去国外。永远忘记蛇岐八家,忘记日本,忘记皇血……但您拒绝了。”橘政宗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其实您是对的,那时候我怯懦了,不敢面对赫尔佐格……我想逃走。那时的我就是个担惊受怕的黑道中人,想像鼹鼠一样藏匿起来,但您唤醒了我。”
“就是说……你确实想过当我和稚女的养父?”
橘政宗为他关上车门,“想过。甚至担心过。”
“担心?”
“带着两个养子和一个亲生女儿一起生活,如果两个养子都爱上了我的女儿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女儿那么美!”橘政宗伸手,“给我悍马的钥匙。”
“还记得你为我们设置的生日么?”源稚生挣扎着发动汽车。
“1991年12月25日,圣诞节,那一天我带着你们离开了无名港航向日本,那是我第一次把你们从保育舱里抱出来,你们兄弟俩嚎啕大哭,在北冰洋寒冷的海风里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橘政宗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太有趣了。”
“从南出口出去,一直往前开你就会到达新宿。”橘政宗奔向不远处的悍马,“我会从北出口走,我那条路要从靖国神社前绕些道,我们在高天原夜总会的门口碰头!”
“为什么在那里?”
“如果稚女对我们动手,那他会放过高天原里的风魔、宫本和龙马他们么?德尔塔红星和稚女要的是取代我们,旧的蛇岐八家会被彻底终结。”橘政宗跳上悍马,“当然他们只是在做梦而已!”
两车交汇分别去向南北出口的瞬间,橘政宗把车窗中得雷切扔向了源稚生,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潇洒跳脱,桀骜不驯,视一切危险为无物。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这种人过不了的难关,他能利用诡计般的言灵从赫尔佐格那里骗到‘ε计划’的研究成果,并利用这个成果再造了蛇岐八家的内三家。
源稚生疲惫地笑了,他可以原谅橘政宗,虽然橘政宗绝对不是个好人,双手沾满鲜血。但对他而言橘政宗是接近父亲的人,在拒绝了橘政宗的那天晚上,他辗转反复睡不着,觉得自己对这个黑道小头目说了过分的话……如果那时不是听镇子里的女人们念念叨叨地说橘政宗是多么不成功的一个男人,混得那么惨淡,不得不当个底层的黑道组长……那么他大概会很乐意被橘政宗收养,跟这个中年男人一起在夕阳中练练瑜伽什么的……
源稚生把油门踩到底,冲向南向的出口。他太熟悉这座大厦了,车库在地下二层,他和橘政宗的车位都是VIP车位,离出口很近,只需两个弯就能到达地面。那时以这台古董奔驰的大马力发动机,他绝对是路面上的霸主,死侍阻拦不住他,剩下的事只是冲向车库。冲入地下一层的弯道时他的时速到达了40公里,古董奔驰在车库中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成功地上到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是货车车库,每日里为源氏重工补充货品的厢式货车在这里卸货,此刻成排的厢式货车停在阴影中,源稚生从它们身边高速掠过,此刻谨慎没有任何作用,成败在于速度,只要他速度足够快,死侍是阻挡不住他的,橘政宗这辆古董奔驰是防弹的,死侍们的骨骼再坚硬都会被撞碎。
“别让我失望哦,至少也在地下车库里留一些狙杀者吧?”他冷笑。
他不相信地下车库里会全不设防。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弟弟做什么事都再三斟酌,就像下棋一样提前四五步考量。死侍们没有神智,但作为白王血裔源稚女可以对死侍们施加精神印记,被烙上精神印记之后死侍们不得不服从。源稚女同样具备影皇的血统,甚至比哥哥源稚生更优秀。
古董奔驰居然全无阻碍的冲上了通往地面的螺旋坡道!源稚生猛踩油门,眼角抽搐。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死侍们的目标只是他……而驾驶他那辆悍马的人是橘政宗……如果南向出口没有阻碍,那么所有的阻碍都集中在北向出口!
此时此刻死侍们正把橘政宗驾驶的黑色悍马作为源稚生来狙杀。难怪橘政宗要跟他换车,因为橘政宗就把自己定位为武士,愿意为主君顶着枪林弹雨冲锋的武士。
“该死!”源稚生猛的一拳捶在方向盘上。他一边加速一边思考绕回北出口的路,上到地面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绕去北出口,用西部守望屠杀那些负责狙杀的死侍。他得快,再快,他只要足够快橘政宗就能活下来!橘政宗还龙精虎猛,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车忽然失去了动力,速度表归零,然后开始缓缓地往地下一层滑动。源稚生扭头看出去,坡道上一层微微的反光,那是……油!瀑布一样的油正沿着坡道往下流动,很快整条坡道就会被油浸满,车的动力再强大,遇到没有摩擦力的路面也没用。
古董奔驰是后驱车,这种车在冰面上最容易失控,源稚生很清楚这个道理,因此才会选择悍马作为配车,悍马的四驱系统足够对付任何路面。他甚至曾经利用这一点帮助恺撒小组摆脱警察的追捕……可此刻他自己陷入了油浸路面的陷阱中。
他早该想到这个陷阱,这是蛇岐八家常用的花招,只需要花费几桶油就能把猎杀的对象困在地下车库里……源稚女和他一样懂这种花招……所以狙杀者迟迟没有出现,因为它们知道自己到不了地面。
他心里忽然有种平静的感觉,转动方向盘,让车身靠在坡道的侧面,擦着火花缓缓地下滑。他喘息着拔出雷切插入副驾驶座中,随时准备使用它,然后为西部守望更换弹仓,开着所有车窗,这样无论哪个方向有死侍扑来他都能第一时间击杀。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这一劫了,西部守望再强,弹仓只能容纳六发水银爆裂弹,打空了弹仓之后他将没有机会再次填装了。他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弟弟强了,其实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弟弟强,他保护弟弟只是个假象,以弟弟的血统,大概随时都能捏碎他吧?连这种黑道手段都用的比他好。
不过这样的话橘政宗那边就没有什么阻碍了吧?想要狙杀他这个影皇,想必附近死侍都会聚集过来。
这样就算不是死得毫无价值了。
车滑入地下一层的货车停泊站,厢式货车纷纷亮起了灯,它们倒着开向源稚生的古董奔驰,同时打开车厢的门,车厢的黑暗中亮起一双双金色眼睛,便如冬眠的蛇成群苏醒。四面八方都是厢式货车,他被也许几百也许上千的死侍包围了。
“至少知道了死侍会开车。”源稚生低声说。他忽然转身,向不同方向的厢式货车发射水银爆裂弹,一次性的打空了弹夹。水银爆裂弹对死侍算是大规模杀伤的武器,不适合用来保命,而且他的命看起来也保不住,剩下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多的杀伤死侍。
厢式货车的车厢中弥漫着惨白色的水银蒸气,死侍们蜂群般从中扑出。它们有的能借助骨翼浮空,有的则具备冗结的肌肉手持四只骨刀,一名魁伟的死侍落在源稚生的车顶上,四只骨刀同时下刺,被防弹的车顶震退。
下一刻锋利的刀剑刺穿车顶和死侍的脚面,黑色的血仿佛墨一样涂在银色的车顶上。源稚生收回了蜘蛛切,实践证明以炼金技术锻造的日本刀还是比死侍们的骨刀锋利。数不清的死侍扑了过来,源稚生把其他的车窗都升起,只留驾驶旁的车窗他不是准备等死而是准备杀敌,他是影皇……每个王都会死,只是死在不同的地方,战场是王的归所,敌人的血是王的花环!
橘政宗当年说过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左手雷切右手蜘蛛切斩切扑上来的死侍,一波又一波的黑血溅在车身上,更多的死侍在车前车后挥舞着骨刀劈砍这辆价值不菲的古董车,发泄着对厮杀的渴望。
源稚生记不得自己挥了多少次刀,也记不得多少扑到车窗边的死侍被他斩杀,他的神智开始模糊。释放“王权”之后他已经油尽灯枯,他有点后悔把王权用在顶层了,如果他还能释放王权……哪怕只有几秒钟,他也能把这层死侍都压碎。
车身巨震,雪亮的光撕破黑暗!源稚生再次感觉到了动力,汹涌澎湃的动力从车后方传来!他猛地扭头,看见自己那辆黑色的悍马从两辆厢式货车之间切入,悍马如愤怒的猛虎般咆哮着,顶着古董奔驰往前冲,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前方的厢式货车!
橘政宗!那是橘政宗!他回来了,凶猛地撞击着古董奔驰的车尾。源稚生明白橘政宗的目的了,橘政宗驾驶的悍马是可以克服油浸地面的,他想用悍马的大马力引擎把源稚生顶上地面!
润滑油已经流到了地下一层,那些厢式货车在这样的地面上也刹不住车,悍马和古董奔驰一点点地挤出车群。源稚生心里满是死里逃生的庆幸,他关闭车窗再一次为西部守望装弹。
悍马顶着古董奔驰进入螺旋坡道,它惊人的越野性能果然发挥了作用,轮胎艰难的咬住地面一寸寸往上爬。在源稚生的眼里这是世界上最可怖却也是最欢乐的场面,数以百计的死侍塞满了坡道,但它们无法阻止这两辆车,带路明非他们摆脱群马县警察的追捕后源稚生意识到了防弹装甲的重要性,所以在修车的时候命令源氏重工的工程师们加装了轻型装甲板,虽说是最轻型,但对抗死侍的骨刀绝对够用,所以橘政宗坐在一个无法攻破的驾驶舱中。源稚生回身隔着车窗玻璃向橘政宗竖起大拇指,橘政宗无声的微笑。
防弹车在坡道壁上挤压那些死侍,毫不留情的碾碎他们的骨头。源稚生看见外面的路灯了!橘政宗的判断没有错,德尔塔红星还没有能力完全打开夜之食原的大门,源稚女只是把源氏重工强行拖入夜之食原,驱使死侍们攻击他们,只要上了路面笔直的往前他们就能摆脱这一切!
古董奔驰终于驶上了路面,路面上只有雨水没有油,源稚生终于重获动力,他一边踩下油门一边回身对后面的橘政宗招手。
然而橘政宗没有跟上来,把源稚生的车顶上路面之后悍马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缓缓地滑了下去,滑入了数百名死侍中,死侍们跳上车顶,蝗虫一样吞噬着它。
源稚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的车,他太清楚那辆车的性能了,不可能会忽然没油,也不可能动力不够用……可为什么它会那么无力?便如伤重将死的野马。
橘政宗隔着车窗玻璃对他缓缓地挥手,源稚生忽然发现那个老人的白色和服上满是鲜血,四只骨刀贯穿了他的身体,全部命中要害。失去力量的不是悍马,而是橘政宗。
“怎么会?怎么会?”源稚生狂吼。分明自始至终橘政宗都不曾打开车窗,那些死侍的骨刀再锋利又怎么能穿透悍马的装甲伤到他?
源稚生忽然明白了,他想起了一个该死的细节……橘政宗扛着他冲出电梯的时候,他靠在橘政宗的肩膀上,闻到了衣服上太阳晒过的味道。
可这几天连续阴雨,橘政宗在哪里晾晒他的和服呢?那是再假不过的假象……橘政宗能欺骗他的视觉,在他的视线中忽然变成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克格勃军官,自然也能伪装成完全无伤健步如飞的样子。
在顶层的时候源稚生忽略了一个细节,当橘政宗冒险把雷切掷入那名死侍的脑颅时,死侍手中的四只骨刀忽然间都消失了……骨刀并没有消失,而是全部刺中了橘政宗。在他说出“现在我还不会死,因为您还没有冲入敌人的大阵,所以我不能死”的话时,他已经快死了,他只是还撑着不愿死去。他本想用自己为诱饵引开死侍,但成功地冲出北出口后他又返了回来……
他为什么要回来?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武士应该为主君的夺旗之战冲锋陷阵被箭雨淹没也不会疼痛么?该死!他还有女儿呢!他也是有私心的父亲啊怎能这样死去?
源稚生在雨中急刹车,跌跌撞撞的冲出奔驰,一手挥舞着蜘蛛切一手挥舞着西部守望,他打出一发又一发的水银爆裂弹,而橘政宗只打了一发子弹。他打开车窗,对准坡道上得油发射。
火光腾起,火流窜向地库的深处。悍马最后一次发动引擎,打横过来把整个出口封上,橘政宗降下车窗,对着死侍们举起毛瑟手枪。
悍马带着数百名死侍滑向了通道深处,源稚生隐约听见它们的尖叫声了,就像是地狱中的烈火烧灼着鬼魂,连番的爆炸声从地库里传来,地面都在震动,大约那些车都被点燃了,油箱正接二连三地爆炸。
整栋源氏重工都在燃烧,顶层烧向底层,底层烧向顶层,就像多年之前那个圣诞夜无名港的大火,要把一切都彻底埋葬。源稚生站在雨中,弹仓早已打空了,可他茫然不觉,仍在不停的扣动扳机。
十几名死侍在最后一刻越过悍马的车顶逃了出来,发现了源稚生。它们完全不因同类的死去感觉到任何悲伤或者愤怒,杀戮的渴望令它们立刻扑向源稚生。四手中四只骨刀旋转。但在扑到源稚生面前的瞬间它们迟疑了,源稚生默默地站在那里,手中只有打空了的西部守望,可以说手无寸铁,但它们觉察到那股可怕的愤怒了。它们举着骨刀围绕源稚生,一方面被新鲜的血肉诱惑着,一方面被末日般的恐惧压迫着想要掉头逃走。
“你确实想过要当我和稚女的养父?”
“想过……”
数十数百倍的重压从天而降,把所有的死侍压入地面。这一次降临的王权简直是暴君之怒,死侍们的骨骼在一瞬间都变形然后碎裂,它们被扭曲的重力揉捏着、撕扯着,被压入沥青路面。
地面也在沉降,整条街上的一切都在震动,巨大的裂缝从源氏重工的地基上贯穿,地下水管爆裂,水柱冲天而起,源稚生站在水柱之间,无意识地扣动着扳机,脑海中反复回闪着很多年前在神户的山中,他和橘政宗各骑着一个软枕坐在枫树下,闭着眼睛对着西沉的落日,枫叶娓娓飘落。他悄悄地睁眼看着橘政宗线条分明的侧脸,看了许久,鼓足勇气轻声问:“政宗先生,请问您认识我的父亲么?”
|4| 德尔塔红星
新宿区边缘的一个路口,重型工程铲车忽然冲出雨幕,警察们还未来得及呼出声,铲车就狠狠地撞在用作路障的警车上。他把一辆警车高高举起砸在另一辆警车上,然后把两辆警车一起铲起,扔在巷口的垃圾箱旁。
十三名警察在这里负责警戒,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今夜黑道可能会在新宿区的一家夜总会斗殴,如果事态不扩大他们就原地待命,如果事态扩大可能伤及平民他们就彻底封锁路口并且增援防暴队……但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解开腰间的皮带,把皮带和枪套一起放在地上,缓步退出小巷。
黑色的摩托队正驶入新宿区,清一色的军用摩托,侧面挂舱中坐着手持战术霰弹抢的银发男人,这些面无表情的男人甚至懒得扭头看一眼瑟瑟发抖的警察们。同时黑色的直升机掠过他们的头顶,直升机的舱门开着,机舱里的狙击手把激光瞄准点打在原本新宿区上空盘旋的几架白色的小型直升机上。
由蛇岐八家派出的小型直升机调头高速撇出新宿区,它们只是用作空中侦察的,根本无力和黑色直升机中的狙击手对抗。高天原夜总会附近的制高点上,蛇岐八家设置的狙击手都被枪管顶住了后脑,对手开始行动的时间点卡得非常准,位于12个制高点的12名狙击手在几乎同时被解除了武装,他们根本来不及相互警告。这些狙击手都来自卡塞尔学院原日本分部,受过严格的训练,但是他们失去了诺玛的支持,无法发挥100%的实力。
狙击手们被胶带封口之后扔在角落里,黑色直升机上垂下速降索,12名新的狙击手就位。他们完全继承了蛇岐八家选择的制高点,因为蛇岐八家确实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这12名狙击手可以覆盖高天原夜总会附近的所有街道和出入口,红色的激光瞄准线组成了天罗地网。
“这是什么?是自卫队么?自卫队要来新宿区搞军事演习?”一名警察缩在小巷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任何人看见这场面都会觉得那是军队,这些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行动起来精密有效,不是黑道那种嚣张跋扈的路子,他们动手接管新宿区的防务只用了区区几分钟的时间。
“不,你看那些摩托车油箱上的徽标。”上司压低了声音。
每辆摩托车的油箱上都有漆着红色的五角星,带亮金色的边框,直升飞机上也漆着同样的徽标,那些男人的胸口也挂着这种图案的胸徽。
“天呐!怎么会?()还是()的军队?()?他们从哪里登陆的?日本的防务已经完全失效了么?”警察吓傻了。
“仔细看,看那个红五星的中央,未必红色五星就代表(),而且()了。”上司说,“五星也可以代表五芒星,在古代巴比伦那是冥界女神的象征。”
警探瞪大眼睛仔细看去,红五星中不是苏联红军的镰刀斧头徽记,而是小写的希腊字母“δ”。
“认识那个希腊字母么?发音是德尔塔,使用那个徽记的人称自己为……德尔塔红星!”上司低声说,“这是警视厅名单上最危险的黑道社团,迄今他们的合法性都没有被承认,我还是上次高层会议上知道这伙人的存在,可我也没有想到这伙人会以军队的面目出现。”
“我们赶快打电话呼叫支援!我们需要重火力支援!这个区里住着一百万人!他们要是在这里动武首相也承担不了责任啊!”警察说。
“你以为我没试过么?”上司把没有信号的手机递给警探,“他们干扰了整个新宿区的手机信号!”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就好了,”上司低声说,“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绝对不会甘于寂寞的,他们这是对东京都、日本乃至全世界示威,肯定会给东京都知事寄通牒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陷落地带的难民了。”
黑衣银发的男子从三轮摩托车上跳下来,手持散弹枪封锁了巷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巷子里贴墙站好的警察们,瞳孔泛着诡异的淡金色。所有警察的心仿佛都被冰冷的手捏住了,那男人的眼神非但居高临下,而且根本不像是人类的眼神!
“这还能算是黑道社团么?这些人该算是恐怖分子吧?”警察压低了声音。
“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你的看法,他们大概已经把自己看作了一个政府,动用军队占领了新宿区之后……他们就是东京都版图上的一个国家!”上司说。
他们被封在了小巷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此刻整个新宿区大厦顶部的广告大屏都播放着同一张静态图片,那是中间有希腊字母“δ”的红色五星,仿佛黑色的天空被这种徽标贴满。德尔塔红星这种方式宣布了他们对新宿区的占有权,此时此刻进出新宿区的每条交通要道都被铲车强行冲开,黑色的摩托车从四面八方涌入,暴雨和警视厅的交通管制给入侵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良机。
|5| 学者参谋
东京都知事的车在雨夜中狂飙,去往东京警视厅本部。整个东京都的警察都在那里集结,天皇和家人会被紧急送往地下防空洞中过夜。自卫队已经接到消息,装甲车正在赶赴新宿区的路上,东京都进入一级战备。
知事年纪大了睡得很早,是被秘书从床上轰起来的,直到此刻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总的来说就是情况异常危急同时又极其诡异,远远超过了知事能想象的范畴。
东京都知事是选举出来的,在就任知事之前他是日本国会的议员,是职业政客,擅长的是电视辩论和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向民众鞠躬道歉这种戏码也演得很自如,也算作半个职业演员。
但无论作为五星级的政客还是四星级的演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上千名全副武装的男子强行冲开警察设置的管制路障进入新宿区”这种级别的事件,感觉好像这座城市不是日本东京而是战斗硝烟弥漫的阿富汗……哪里就忽然窜出上千全副武装的男人来?
知事揉着脸试图彻底清醒过来,同时无比期待地盯着秘书看,希望秘书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演习,演习结束他只需要发表电视讲话就可以回家继续睡觉了。
“知事先生,”秘书放下电话,“我们在五分钟前收到了名为德尔塔红星的外交照会,他们要求我们承认他们在日本的合法地位,在新宿区授予他们‘特别经营权’。”
“我的天呐!你不是说他们是黑帮么?黑帮发什么外交照会?他们是想在新宿区建国么这帮疯子!”知事懵了。
知事也曾想过自己将来要竞选日本首相,那时候他就能在官邸中接见新任驻日大使,大使会恭恭敬敬地呈上外交照会,他会优雅地读完然后高度评价两国的友谊,那会是非常体面的场合,令人神往。
可他人生中所收的第一份外交照会居然来自一个黑道社团?
“是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对方使用的格式确实是外交照会的格式。”秘书说,“对方自称是‘德尔塔红星’的将军,名为赫尔佐格。他代表德尔塔红星的全体同志友好地写信给您,希望您能督促东京都政府的各级官员考虑他们的请求。”
“真能算请求吗?你不是2000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已经接管了新宿区的防务吗?”知事抓狂,“这是恐怖袭击!这就是恐怖袭击!这不是我能处理的,让这个什么将军去和首相说话!”
“已经和首相通过电话了,首相办公室的意见是无论如何先控制事态。双方虽然用武力接管了新宿的防务,但他们的要求只是被承认合法性地位以及获得特别经营权,这个和恐怖袭击还有区别,如果是恐怖袭击他们应该会要求释放他们的同党或者一千亿日元现金。”秘书说,“如果我们现在对外宣布他们为恐怖袭击,这就是意味着东京都的一个区都被恐怖分子控制着,这会是轰动世界的新闻,不光是您,首相都得下台!我们现在必须强撑着对外说这是有组织的黑道暴动事件,由东京都政府出面和他们对话,甚至自卫队也只是藏在背后协助。想想看,假如自卫队战车开进新宿直接和德尔塔红星对峙是什么结果,伤亡率该是何等惊人!”
“问题是我只会电视辩论和演讲!”知事压低了声音,“见鬼,就算我不说那是恐怖分子,至少也是两千名武装暴徒!你让我怎么跟暴徒对话?我根本没学过这些!”
“首相也理解您不具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从东京大学为您找到了一位资深学者,据说他对于德尔塔红星这个组织有过很多年的研究,在跟德尔塔红星对话这件事上他会为您出谋划策!”
“这个时候文职人员管屁用啊!”知事怒吼,“我现在要的是一个装甲师团,或者向美国借用海豹突击队!他们却给我派个教授来!他们还不如派个电影明星来!”
车在雨中急刹,差点把知事甩到前排,前方红绿灯下站着一个打伞的黑影,正向知事的车队招手。
“停什么车?你当这是出租车吗?我现在要去警视厅本部!开车!”知事对司机咆哮。
“是我让他停车的,”秘书说,“那位就是首相办公室给您派来的专家,我们约好了在这里碰面。”
黑影拉开车门钻了进来,拍打完毛呢外套上的雨点之后向知事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希尔伯特·让·昂热,美国卡塞尔学院校长,最近在东京大学访问。我的课题涉及神秘主义和巴比伦神话,而德尔塔红星的建立跟巴比伦神话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也研究过他们的组织,希望我的知识能对您有所帮助。”
“您好您好。真是太麻烦您了,有您就好了!”知事一边跟昂热热情握手一边打量这个英俊的老家伙,老家伙穿了一件驼色的毛呢外套,肘部用小羊皮打了补子,下身是水洗蓝的牛仔裤和马棕色休闲皮鞋,打着意大利风格的白色款领带,浑身上下都是意大利阳光的味道。知事心理暗叹他们还真给我派了个电影明星来!
“德尔塔红星大概成立于1992年,最初的成员是一批俄罗斯侨民,这组织的性质介乎黑帮和新兴宗教之间,一方面他们在东京和周围区招募年轻人,通过贩卖违禁物品牟利,一方面秉承着(),他们的五星徽标源自()五大元素,下面的死角分别代表地水风火,顶上的一角代表精神,这个标记代表(),换句话说它是“孕育”的象征。德尔塔红星相信他们可以借助科学的力量孕育新的生命,把人类提高到更高层次去。”昂热把一本书递给知事,“这本书有助于您了解巴比伦神话,不过我想现在您是没有时间读的。”
“太好了太好了!感谢您的礼物,那么这帮尊重生命的俄罗斯人在东京想干什么呢?”知事转手把书递给秘书。
“我还没讲完,您还要关注那个红五星中间的希腊字母‘δ’,那是希腊字母中排行第四的字母,这个字母代表德尔塔红星要创造世界上第四种生命。”
“第四种生命是什么?我是第几种?”知事听懵了。
“这……解释起来有难度,总之您是前三种之一,第四种是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的新生命。”
“听起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啊!”知事说,“他们跟()差不多对么?”
“他们是行动派,他们试图用试管婴儿技术制造新生命。”昂热说,“请把新宿区的航拍视频放给知事先生看。”
车载电视上播放出警视厅直升机在新宿周边拍摄的视频,黑衣银发的男子列队经过新宿区的街道,逐步分散到每条小巷中去,从那些坚硬冷漠的脸看来很像是俄罗斯人。
“东京有这么多的俄罗斯侨民么?”知事问。
“不,他们不是俄罗斯侨民,他们是试管婴儿。德尔塔红星是东京最著名的几家不孕不育医院的幕后控制者,他们成批地制造在他们看来基因优秀的试管婴儿,这些人是日本人和俄罗斯人的混血。”昂热说,“德尔塔红星中也有纯粹的日本人,我猜他们已经提前渗透进新宿区了,所以我们很难判定新宿区里到底有多少德尔塔红星的人,也许一两千,也许一两万。”
“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是我能对付的了,这可怎么办?”知事苦着脸。
“为了您的政治生涯您最好还是坚持坚持,要是能够顺利解决这次的事件您一定能成功连任的。”昂热说。
“好吧,我来跟他们对话。那个什么将军说要我们承认他们的合法地位和特别经营权,什么样的合法地位?哪种特别经营权?”知事好歹振奋了点斗志。
“合法地位的意思是他们可以组织合法的社团,这倒并不难,在日本黑帮性质的社团可以注册,比如山口组就是合法社团,但在他们违法的时候也会逮捕他们。”昂热说,“特别经营权的意思是他们有权从事违禁物品的贩卖,也就是他们的小生意变得合法。”
“可笑!既然是违禁物品就是违法的!贩卖违禁物品怎么也不可能是合法行为!难道这些黑道想我们修改宪法?做梦!”知事大怒,“说起来他们的小生意是什么?卖毒品卖黄色影碟还是贩卖人口?”
“都不是,他们贩卖武器,从二手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到新兴洲际导弹都卖。他们是想成为合法的武器商。”秘书说。
知事掩面,“我觉得我还是赶快起草引咎辞职的声明比较好……”
“党内的几位大佬都说如果你现在辞职,党内派不出能接任知事的人,政党将在这次的事件中蒙受巨大的名誉损失。如果你执意要辞职,就请您和您的家族一起永久地退出政坛吧。”秘书沉痛地说。
知事眨巴着眼睛呆了几秒钟,“这些老流氓简直比黑帮还狠啊!”
“这虽然是严峻的挑战但也是您成为英雄的机会啊。”昂热拍着知事的肩膀,“虽说局面非常艰难,但好在我有几个学生应该正好在新宿区里,他们想必能帮到我们。”
“文职人员现在能帮上什么忙呢?”知事垂头丧气。
“我的学生们可不是文职人员啊,”昂热说,“他们是牛郎还是暴力分子,这取决于我对他们的授权。”
彩虹大桥的钢架顶端,恺撒和楚子航正挥舞猎刀和日本刀砍杀蚂蚁般往上爬的死侍。
这些东西口中咬着骨刀,锋利的手指抠着钢架往上爬,一层层地叠在一起。所剩的子弹已经不多了,得省着些用,偶尔还会有那种背后张开骨翼的死侍跃起之后滑翔上来,这些都由恺撒用沙漠之鹰一枪爆头。
楚子航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君焰,虽然这个言灵极度地损耗精神,但如果在合适的时机释放,一次能把上百名死侍震落到钢架下去,可坠落的死侍并未见得死去,有些死侍摔得七零八落只剩半边身体,还继续用独臂向上攀爬。
所幸彩虹大桥是用门字形的钢架支撑起来的,他们能借助钢架顶端的地利抵挡下面成千上万的死侍,如果陷入死侍群的话他们已经死了几百次。
但恺撒的子弹总会打完,楚子航的君焰也不是免费言灵,他们总会耗竭,然后被死侍群吞噬。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完全不去想这件事了,在卡塞尔学院中学到的所有格斗技能现在可以毫无保留地使用,每一刀都会带出墨汁般的黑血泼洒,不知多少根骨骼断裂,每踹翻一名死侍就能砸倒一串往上爬的,他们彼此防守背后的死角,行云流水般斩切。
冰冷的海风中恺撒忽然打起喷嚏来,他揉了揉鼻子飞起一脚把一名死侍踹下钢架,“到底是谁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想念我们了?”
楚子航举起乌兹对脚下扫射,“不管是谁,总比快死了没人想念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