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神藏 第四章 伏羲与女娲
雨过天晴后的江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气与泥土气息，久违的阳光冲破云海，在空气中散作七种光辉，如此美景却已经吸引不了这城市里来去匆匆的芸芸众生。
忙着生，忙着死……
所以楚苍茫很少从高处往下俯瞰。他不喜欢见证人类疲于奔命、席不暇暖的一面。这总让他感到被时代裹挟的悲剧性。
念拂秋拢过被微风吹散的青丝，见到楚苍茫微微皱眉的表情，出言道：
“恐高症？”
楚苍茫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目光，转而打量着一旁的娴静的少女：
“把我叫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带我登高怀远吧。”
“没有啊，只是天台空气不错，还能看到远处闹市区的人流和高楼大厦的霓虹灯。”
楚苍茫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揶揄道：“你竟然是海派的，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憧憬乡土生活的雅士呢。”
“那你有没有听过‘大隐隐于市’啊？”念拂秋反唇相讥，不过她显然也没打算再在辞令上跟楚苍茫浪费时间。话锋转为严肃，她正经道：
“现在你直接坐下，五心朝天，我会将我的神元借由百会注入你的识海，助你掌控神藏权柄。”
楚苍茫倒是很干脆：“我懂我懂，武侠小说那套我看多了。话说你小心点，别一口气把神元注入那么多，别把我脑袋撑坏了。”
“帮你还要消耗我自己的神元，你不愿意我还乐得轻松。不过再耽误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真被神藏吸成植物人了。”
少年当即一屁股坐了下去，摆出了念拂秋描述的双盘坐，竟然还真的像模像样。
念拂秋轻哼一声，缓步走到楚苍茫背后，左手成剑指，朝楚苍茫的头顶百会穴点去。楚苍茫身形不动，任由玉指触碰穴位。
少女想起楚苍茫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一道涓涓细流被她调入指尖，缓缓淌入楚苍茫的识海……
就在接触那一瞬，念拂秋忽然大惊失色，自己的指尖的神元竟像是闯入了一个深海的暗流漩涡？！庞大的吸力瞬间将神元吞噬干净，念拂秋眼前一黑，小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倒在地。
“这是——”
漩涡似是还不满足，跃跃欲试的准备溯源而上，念拂秋心底一震，迅速切断了自己的神元输送，这又让她脸色更白了几分。
“果然……”她嘴角带着一丝弧度，悄然合上了双眼。
…………
转过头，看着似因神念消耗过度而眩晕的念拂秋，楚苍茫道了三声“抱歉”，虽然她帮助自己解决了体内的大麻烦，但终归让无辜者受了这么一下。他在此前也不敢提醒过多，生怕她收手不干了，如此只能设法补偿了。
“不过刚才，羲皇真气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不和谐的感觉一闪而逝。
双腿发力，楚苍茫一个旱地拔葱，未借臂力便从地上一跃而起。随后，他俯下身子将昏迷的少女轻轻扶起，助其盘膝虚坐，背对自己。
这，应该算不上揩油吧？
脑袋中闪过一些绮色的念头，楚苍茫赶忙断绝妄念、收束心神，深吸一口气，慎之又慎地运转起了羲皇开天功。
羲皇开天功，顾名思义，想来是创功者取伏羲一画开天的传说而成。一重境界一重山，楚苍茫得此功法十数年，其间断断续续有所钻研，也才于近日勉强迈入五重山境界。
不料，在迈入五重山的那一刻，无量神藏忽然凭空出现，认他为主并强行闯入其识海之中。这般“强盗行径”自然引起了羲皇真气的反扑，两股势力很快把楚苍茫的识海搅成了一锅粥，并在中间形成了“神念黑洞”，不断蚕食他的神元。
从结果而言，念拂秋所言不错。如果没有丝毫改变，楚苍茫的识海确实会逐渐枯竭，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凭他的神元量也足以支撑三年以上。
因为在此之前，楚苍茫识海中的神元几乎皆为羲皇真气被动转化而成——炼气化神，就如池塘不断有活水涌入，却无人治理。长久的积累已经让他的小池塘扩张为了大型水库，即便现在多了一个抽水机，又再无活水汇入，可要短时间抽空他的水库也是天方夜谭。
他确实有生命危险，但终究不算紧急。更何况，危机危机，有危有机，这个所谓的“神藏”也为他带来了另一门功法——凤凰衔书图。
凤凰衔书，仓颉造字。凤凰衔书图为正统神元修炼法门，在粗略了解之后，楚苍茫的神元从自发增长进入了自觉修炼的阶段。
但问题还是无法解决，诚然，楚苍茫可以停止运转羲皇功，并主动借凤凰衔书图壮大体内的神元，当神元大过真气，自然可以将羲皇真气逐出识海。
可这样一来，若神藏乘胜追击，将他周身羲皇真气尽数吞噬，就会导致他神元有余而真气不足，肉身完全无法承载庞大的神元。总不至于要他年纪轻轻就抛弃肉身，阳神出窍吧。
楚苍茫都准备私底下偷偷联络老朋友了，念拂秋的到来却是意外之喜。这件事本身没有多大危险，但为了不把人家吓走，他果断选择卖惨，诱使念拂秋的神元进入识海。
神藏和羲皇真气怎么容得下新势力跟它俩“三足鼎立”？一切如他所想，二者同仇敌忾进攻第三方，楚苍茫得以趁机将双方从黑洞处分离，一举解决了危机。
此刻，楚苍茫运起羲皇功，是打算投桃报李，以羲皇真气为念拂秋洗经伐髓。
看着“睡美人”窈窕的娇躯，楚苍茫已然不为所动，他将双手贴住女子的后背，引动真气向念拂秋督脉引入。
真气接触其躯体的一瞬间，楚苍茫却是神色一凛。
如果能看到正面，原本“昏死”过去念拂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目，脸色不复苍白。
楚苍茫再傻也知道是自己着道了，此刻他体内的羲皇真气似是失控一般，与对方的真气水乳交融。
没错，对方不仅神元充盈，同样也与自己一样身负真气！
“所以，这是什么内功？”
“娲皇补天功。”
楚苍茫表情十分精彩，念拂秋虽然看不到，却也能猜到他的感受：
“要不是你之前提醒我一句，如今还想着帮我洗经伐髓，我早就用娲皇功把你的真气给吸干了！”念拂秋背对着楚苍茫，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但奈何其声如莺啼，落入楚苍茫耳中反而是一种享受。
“那我还得多谢女侠不杀之恩了。”楚苍茫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利用女方在先，理亏是自然的。他一边暗自感受对方真气的流转变化，一边出声道：
“为什么我之前感应不到你的真气……”
楚苍茫话说一半，这才想起了羲皇真气刚刚不正常的反应，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娲皇真气可散入窍穴、润物无声，你是因羲皇真气才能有些许感应，换作他人就更别想察觉了。”
念拂秋主导两股真气行遍周身，一开始还不敢确认，现在细细感应之后，她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个真气水平……你竟然是‘五重山’境界？什么时候告别自己的童身的？”
楚苍茫闻言皱眉，他童身可还在呢，这可不能随便任人乱说：
“你怎么理解的？羲皇‘五重山’的秘谛在于阳极生阴，你的娲皇应是与之对应‘五重水’境界，即阴极生阳。这又何必借助外力？又何须破身？”
念拂秋的真气停滞了一瞬。
“所以……你是怎么突破五重山的？”
楚苍茫挑了挑眉：“积累啊，阳极生阴，不把真气修炼到极致怎么行？”
念拂秋质疑道：“可仅仅五重境如何将真气修炼到极致？传说只有到达九重境才能做到这件事啊。”
“你该不会以为，九重山‘开天境’或九重水‘补天境’仅仅是真气极致吧？你们未免太小看这两个词的含金量了。” 顿了顿，楚苍茫正色道：
“你这样强行借用外阳之力突破五重水，看似走了捷径，但体内始终会残留有异种，从而永远无法身心圆融，爬到六重水或是极限，绝不可能突破七重水。”
念拂秋没有反驳，从她师父的经验来看，或许真相确实如此……
“木已成舟……无法回头的事情无需多说了。”
“谁说木已成舟了？”
念拂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原本与娲皇真气缠绵一处的羲皇真气忽然被生生分离而出，迅速通过其经脉聚拢于楚苍茫传功的双手处，被其吸纳回去。
“你——”
念拂秋这次是真的心神巨震了，她飞快转过身来，以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缓缓起身的楚苍茫。
楚苍茫眼中带笑：“一来，你尚未完成大周天运转，二来我对于羲皇真气的操控已至入微，两者缺一不可，你运气不错。”
念拂秋神色复杂，刚要起身道谢，却被楚苍茫摁住肩膀，正在她疑惑之际，却听少年沉声道：
“你助我摆脱困境，我欠你个人情。现在全力运转娲皇功，我试着助你突破‘五重水’境界。”
未等念拂秋反应，楚苍茫眼中金芒一闪而过，左脚轻轻点地。
“嗡——”
念拂秋刚准备运功，就感觉天地元气骤然朝她——准确来说是朝她身后的楚苍茫汇聚而来，她心念一动：
“点足成阵？”
楚苍茫右手拇指掐于中指上端，肃穆道：“雏形罢了，现在我引离火施加你身，你速以娲皇真气抗衡，结合你适才感受的羲皇真气特性，细细思索阴极生阳之理。”
“多谢。”念拂秋倒也没有矫情，依少年之言开始行气。她此刻没有如之前一般设防，毕竟如果楚苍茫真想动手，刚才便是最好的时机。以他的真气掌控力，远程操控其真气破坏少女经脉再简单不过。
几个呼吸之后，楚苍茫看到念拂秋的呼吸逐渐平稳有度，想来已经进入五感封闭的入定期，心知她突破有望，便一边掐诀一边护法，等待少女功成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