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门轶事之镖不喊沧(五)

“李老前辈,怎么会是您?”张鸿盛几步上前,深鞠一躬,“此等歹人还劳前辈动手,鸿盛技不如人,实在让李老前辈见笑了。”
张子轩在一旁暗暗吃惊,这干瘦老头什么来头,连平日里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父亲都如此毕恭毕敬。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干瘦老头摆摆手,“你的三个儿子身手都不错,是可造之材。若东阳兄泉下有知,也会笑逐颜开啊。”
“鸿盛斗胆请前辈府上一叙,亲表谢意。”张鸿盛认真地说道。
干瘦老头一笑:“你小子,跟你爹一样,这么客气干吗?得了,我看事儿也解决了,赶紧处理完休息吧,天也不早了,老朽最近睡得早,先走一步喽。”
张鸿盛又是深鞠一躬:“恭送李老前辈。”
干瘦老头背着手,一步一挪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德胜凑过来,问道:“张镖头,这位老前辈是何许人也?”
张鸿盛一笑,眼中充满着敬意:“李镖头和岳镖头或许不知道,但在沧州城,此人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是一个传奇。他就是五十年前,成兴镖局的总镖头,李冠铭。”
听到李冠铭这个名字,张铭玉和林红皆是大惊,张铭远更是激动万分:“原来是他!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若不是他拦下了这些歹人,恐怕歹人早已出城逃远了。”
“李冠铭?!镖不喊沧——李冠铭?!”张子轩失声惊呼。
李德胜也在一旁暗暗吃惊,他也听过李冠铭的名声,“镖不喊沧”的来由也是耳熟能详。想当年,一外地镖局从北门而入通过沧州城,高声喊镖,如入无人之境,一镖师得意忘形,口出狂言:“都说沧州是武术之乡,不过尔尔嘛!”当镖队将要行至南门时,这话传到了李冠铭的耳朵里,李冠铭骑马追上,大吼一声,纵身而起,双手抓住城门,把烈马用双腿夹起,马被悬在空中咴儿咴儿乱叫,却动弹不得。那镖师一看,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头了,忙上前道歉。李冠铭并没有给镖客出难题,而是一笑了之。从此以后,镖不喊沧慢慢变成了惯例,李冠铭的成兴镖局也因此冠绝天下。
岳兴龙问道:“你说是这位李老前辈阻止了所有的西域歹人?”
张铭远不认识他,但见他气质不俗,定是父亲的客人,便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黑衣人一伙劫走人镖之后,急于出城,驾车飞快。冲到城门的时候,被守城士兵拦下。张铭远此时刚刚走镖返回,见此状提枪就加入了战斗。一番争斗之后,守城士兵敌不过黑衣人的身手,纷纷倒下,张铭远和一干镖师也都挂了彩。就在这时,一拾粪老头突然出现在街道上,慢悠悠地准备出城门,正是准备回家休息的李冠铭。黑衣人满嘴的西域话似乎在恐吓李冠铭,张铭远见状连忙提醒他避开这里的争斗。没想到黑衣人的耐性极差,其中一人见李冠铭仍旧我行我素,一记跳劈冲着他就去了。还没等张铭远赶到,李冠铭伸手一挥,一枚石子打中那人的刀,力量之大将其震倒在地。又是一枚石子飞出,点中了他的穴道,使其动弹不得。
又是三名黑衣人袭来,李冠铭脚尖一挑掉在一旁的长刀,伸手接住,以刀背迎敌。转眼间三名黑衣人躺在了地上,其余的人因惧怕不敢上前。张铭远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对这位老人佩服无比。
李冠铭扔掉手中的刀,对张铭远道:“张家小儿,接下来交给你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活动就要散喽。”
说完李冠铭便离开了,紧接着张鸿盛等人就赶到了。
听完张铭远所说,岳兴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深深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并非空谈。
“世间之大,我岳兴龙孤陋寡闻,却狂傲不羁,真是惭愧啊,惭愧!”他在心里自嘲道。
事情也解决了,衙门的人也赶到了,将熟睡中的人镖带回,剩余琐碎之事不谈。
一夜宁静。
第二日,日出东方,朝霞满天。
张鸿盛如往常一样在庭院中教授张子轩武功,忽然管家来到身边,道:“总镖头,兴龙镖局和会友镖局的两位镖头求见。”
“快快有请。”张鸿盛闻言连忙向大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只见岳兴龙抱拳行礼,李德胜在一旁默然不语。
张鸿盛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岳镖头这可折煞我了,同是镖门中人何必如此。”
岳兴龙叹道:“岳某以前心高气傲,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张总镖头多多担待。张总镖头不计前嫌,昨日还鼎力相助,岳某更是感激万分。从此以后,我兴龙镖局走镖,入沧方圆百里,一律不喊镖号,不挂镖旗。”
张鸿盛连忙应道:“岳镖头哪里的话,身为镖门中人,深知走镖中镖物的重要,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镖不喊沧’也只是多年来其他镖门中人口中所谈,不成气候。这沧州城的人都很淳朴诚实,人敬一尺,敬人一丈。岳镖头若是有困难,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就这沧州城,张某保你平安无事。”
岳兴龙心中感慨万分,无言以对,只得连连道谢。
之后李德胜等人在“清风楼”摆宴感谢鸿盛镖局的众人,一时间满楼欢笑。正应了墙上所写的两句话:萍水相逢,有缘千里来聚;清风宜人,且把觥筹交错。
宴罢,时间所迫,岳兴龙和李德胜婉拒张鸿盛派人护镖的请求,护送着不知昨晚发生何事的人镖来到城门口。
“张兄留步,出了城,不远就是京城,切莫担心。”李德胜道。
张鸿盛道:“李兄,岳兄,下次再入这沧州城,定要派人通知我一声,不然见面先不要说话,罚酒三碗。”
岳兴龙笑道:“张兄海量,岳某不敢造次。待他日无要事在身,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三人互相道别,张鸿盛等人目送着两支镖队出了城,便率领众人离开了。
不多时,一帮手持短棍的人来到城门,为首的正是之前被岳兴龙打成重伤的胡老三。
“人呢,人呢?”胡老三手持铁棍,质问着城门口的卫兵。
“三当家的,并没有看到兴龙镖局的镖旗。”一个卫兵说道。
“刚才张总镖头来过了,送走的好像是会友镖局的镖队。”另一名卫兵说道。
“会友镖局?”胡老三一瞪眼,“几队人马?”
“两队。”
“没有镖旗?”
“回三当家的,没有。”
“两队都没有?”
“是的,没有。”
“哼,兴龙镖局的,算你走运。”胡老三也没了脾气,人都走了,难不成追上去打吗?自己这点儿人,去了被当成劫镖的就不好了。
“若不是喜老爷子医术高超,老子这辈子就废了。”胡老三哼哼着,对守城卫兵道,“你们听好了,以后兴龙镖局要是再插着镖旗进城,给我拦下,找人通知我。”
“知道了,三当家的。”卫兵答道。
此时已离开沧州城很远的岳兴龙回头遥望着那小小的城池,来时的不屑与轻蔑早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敬意与尊重。自己两个儿子受的伤也被当地的郎中治好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到了京城,岳兴龙逢人便提起这段难忘的经历,一时间鸿盛镖局的名声大噪,“镖不喊沧”更是成为了走镖路上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直至镖局这个行业被淹没在历史当中,“镖不喊沧”却仍旧被许多人传诵至今,成为后人所自豪的镖门轶事。
(《镖门轶事之镖不喊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