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王策五十六—— 策反
五十六 策反
当赵策怀着前途未卜的心情率军继续进行他的北伐堡垒链计划时。他为这些北方的庄园主们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收购他们的坞堡。大部分的庄主都愿意接受赵策的收购。但是仍有一部分，大约五分之一，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他们的坞堡。这当中约有一半是和当地县廷郡府有紧密联系的，这些府廷也都不太欢迎赵策的到来。这些人十分让人费解。原因也是五花八门。用赵策的说法是“他们是中邪着魔了。”
对于赵策继续北伐最为紧张的莫过于此时顾虞的幕后掌控者、抗敌光复北方失地的“首要功臣”宋达（子全）。鲜卑入侵后，这里的州牧和郡守全部放弃了官职和他们的人民逃走了。引侯孙盟（子全）的女儿孙莲猗（华盛）和她的丈夫当地名士夏彪（延冲）被俘。这对夫妻本来应该和其他河北诸侯一样在动荡中随风飘逝，然而他们“偶然之间”遇到了一位“神奇”的商人宋达（子均）。这位商人将他们两人从胡人手里赎了出来。重获自由的孙莲猗（华盛）对于蒙受如此耻辱羞怒至极，决心对胡人复仇。于是“神奇”商人宋达（子均）便资助他们，帮助他们发挥自身的号召力，召集军队。借机步入了政坛。他还借助辽东夏晏（玄同）以及南匈奴势力帮助孙莲猗打击鲜卑势力。为她引荐，吸纳了顾虞的官军戟将营将领魏匡（规翁），他也借此机会笼络、收买了魏匡（规翁）。孙莲猗实力壮大后便以引侯之女以及他丈夫夏彪（延冲）的名义起兵反击鲜卑收复了许多失地。朝廷随即把破虏中郎将一职封给了生性软弱但被命运硬推上舞台的夏彪。事实上整件事情自始至终夏彪都一直畏缩地坐在他妻子后面。她的妻子则强迫他出面鼓励民众抵抗。同时，孙莲猗也发现宋达在一边借助其他危险势力的力量帮助自己，一边贪得无厌地窃取他们的胜利果实——向他们索要无数土地和地上的物产，有时向他们所要税收权力。同时他也利用这些危险的外部势力反过来向夏彪夫妻施压。借助这些，他在光复地区内建立了一套网络，来控制这里军、政、商以及名门贵族，进而控制整个地区。面对即将摧毁他这套体系的赵策，他自然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利益。赵策为了联合宋达，避免与之发生冲突曾经承诺承认宋达对于北方诸郡的控制。这让宋达一度认真考虑与赵策合作。然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平民当中突然谣传一旦赵策和宋达携手合作，河北各郡将开始平分土地与物产，改革税制。这个谣传受到了广大平民的欢迎。因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赖以维持生计的田地。但是这令以宋达为代表的广大庄园主和贵族们非常紧张。最后，即使这位隐形的掌权者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匈奴人指使聚集在顾虞的乌桓江湖帮派散发的假消息，他也仍然要防止赵策北上。因为民众已经跃跃欲试要瓜分田地。
事实上这确实是伊邪泉车派人散步的消息。当初匈奴鲜卑联合入侵时，他们就在顾虞附近遭到了激烈的抵抗。虽然顾虞的官员已经逃跑，但是这里却仍然留有一支战斗力相当强悍的名为戟将营的部队。由于当时进展得太顺利所以匈奴人和鲜卑人都没有在意这里，选择了绕开这座孤岛。但是赵策在守下舞亭向北继续他的堡垒链计划后，伊邪泉车预见顾虞的战略作用将越来越重要。如果赵策真的用堡垒链与辽西接通的话，那么所有河北的胡人都将因为北方的山峦和长城被赵策装进口袋逐个击破。不利的是他之前全力围剿的讨田军已经顺着太行山麓北上来到了顾虞附近。两支部队互为犄角非常难以对付。伊邪泉车想了一个办法，他收买了几个顾虞的乌桓帮派成员。这些乌桓人告诉匈奴单于，戟将营的首领魏匡（规翁）其实原来只是一个郡府行政人员。组建和训练戟将营的人其实是一个叫徐范的人。因为他出身低，魏匡便打压徐范，经常告状说他的坏话。太守也经常训斥他。徐范不堪羞辱一气之下弃官隐退。伊邪泉车的头脑中立即浮现了一个计划。
“我们已经成功利用赵策重创了亲近鲜卑人的郭戎（睿节）和他的鲜卑军队。北方各郡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控中。我们效忠的是朝廷、孙室，为什么要听从车骑将军的调遣？我们即使和赵策开战，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宋达游说孙莲猗，“何况我们还有匈奴人和乌桓、羌人的帮助。我们现在官军、义军共万余人。精锐的戟将营三千骑。和一千乌桓骑兵。另外还有三千西羌奴隶军。目前我们拥有的兵力不亚于周边任何一个势力。况且我们对朝廷的供金已经送到。相信不久便会得到朝廷的支持”宋达指的供金其实是向朝廷贿赂，以洗脱自己勾结胡人的罪名，顺便再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搭桥。不过因为闻人家的倒台，之前输送的酬金没有起任何作用。他不得不劝说夏彪（延冲）夫妇再次筹钱贿赂朝廷。这让孙莲猗非常警觉。无论宋达说什么她都不肯和赵策兵戎相见。在劝说破虏中郎将夫妇的同时，他也联络了辽东地方豪门公孙氏族，希望公孙家也帮助他维护北方稳定。两家给出的答复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公孙家目前正在全力支持对鲜卑作战。
这倒是让宋达十分忧愁，面对即将北上的赵策，他找到自己的心腹，戟将营的将军魏匡（规翁）商量。魏匡（规翁）告诉他：“赵策的军队目前只有八万多人，还要同时对付南匈奴和鲜卑这些机动力极高的部队，末将认为他尚不具备一统河北的实力。乱世之下，您作为称霸一方的诸侯不是更好吗？到时无论是中原王庭还是胡人都会争相拉拢我们。那时钱财爵位将数之不尽。我们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我们身边的讨田军。匈奴人最近针对他们的袭击增多，他们就越侵入我们的辖区。侵占田地，抢夺人口。一郡不立二府，何况又是整个滕州北部？另外，这也会影响我们与南匈奴的关系。
宋达：“将军有破敌良策？”
魏匡：“我听说赵将军在任滕州牧时就接触过讨田军。宋公（宋达）您觉得，一旦车骑将军（赵策）授予讨田军将领官职，我们在顾虞一带还会座得舒服，睡得安稳吗？”魏匡看着宋达，显然两人都不太开心，“但是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就说我们与车骑将军达成合作，邀请讨田军入驻顾虞周边，由我们对讨田军提供庇护。然后出其不意，奇袭他们的军营。这样我们就能收编他们的军队。不过务必果断、迅速。不然将会引起讨田军、孙莲猗、南匈奴的警觉。”
宋达便建议孙莲猗写信给讨田军领袖程娥鸟，建议后者将部队迁入涿县[1]，孙莲猗便写了一封邀请信。她不知道的是，宋达与魏匡的伏兵早已在那里布置好。讨田军领袖程娥鸟收到信件后果然率领军队入驻涿县。宋达在当天傍晚以美酒佳肴款待他们之后让魏匡迅速扣押了讨田军的绝大部分将领，将程娥鸟抓获。
孙莲猗在得知这件事后十分羞愧，她一边让宋达立即释放所有人一边写信给赵策道歉。但是宋达却拦住她：“夫人且慢。我只是软禁了他们，希望劝说他们能够全部归于您的名下，全心全意为您效命。”
孙莲猗：“我不需要他们为我效命，只要与我并肩抗敌即可。”
宋达差点梗住，不知道该怎么说：“啊……那您也不需要写信向车骑将军道歉，我们也没对讨田军做敌对的事呀？你这样道歉就是承认了我们没做的事，还会引来车骑将军怨恨。”
孙莲猗觉得有道理就将信收了起来：“宋公务必尽快将讨田军释放。”
赵策在得知这件事后大怒。他立即让张俨（觉然）率领骑兵部队讨伐宋达。张俨就告诉赵策：“头，我们的目的是建坞堡呀？为什么要驱兵奔袭内陆的顾虞？”其他将领纷纷劝阻。
赵策坚持让周喜（嘉聿）和张俨二人率领部队前往讨伐顾虞。两人走在半路便遭遇了胡人联军的拦截。赵策又派曹炎（苗升）前往支援。周喜军被击败退回。赵策便亲率一万人大军以及赵雍的武车营前去支援。伊邪泉车见状立即撤离。同时将情况通过乌桓人转告给宋达。匈奴军的撤离也引起了鲜卑军的撤退。宋达见赵策率大军袭来立即向伊邪泉车和防守的赵秀（子未）求援。赵秀断然拒绝对其进行援助。伊邪泉车则十分慷慨答应予以全力援助，宋达随即被匈奴单于策反倒向自己。
赵策率军占领安墟派张俨率领骑兵部队侦察进攻顾虞。张俨行至半路遭遇了一支汉人骑兵部队。双方见互不应答随即展开交战。随即，侧翼也出现了匈奴人的骑兵。张俨军力战不敌败退回来。
赵策又让赵雍与周喜两人前出进攻。行进途中又与汉人骑兵遭遇。两人的探军谁也没发现这支部队。当他们发现对方时武车营已经来不及展开阵型战斗。结果敌兵冲入军中二人大败。人员伤亡近千，损失战车、货车多达百辆。
赵策又让“黄须厚者”朱固率军进发，仍然战败。他突然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于是立即召开了将领会议。
“黄须厚者”朱固告诉赵策：“敌人是重甲骑兵，重甲骑兵没有我们的骑兵长途机动能力强。我们可以避实击虚，攻击他们的补给线，或者偷袭他们的后方军营。”
几天之后，赵策再次发动进攻。
为了对付骑兵，赵策这次特意增加了弓弩手的数量，尤其是弩手在军队中的比例超过一半。见到敌军骑兵，赵策全军立即展开阵型。敌军见状立即撤离。赵军就收回阵型继续行进。敌军便立即袭扰。反反复复，直到弓弩手们疲于散开奔跑的时候，对面的汉人骑士们再次冲锋。弩手们做好准备完成第一次齐射，箭簇击中骑士们盔甲的甲叶上，效果并不理想。敌军的骑士和战马都身匹重甲，有效防御了弩箭的远距离攻击。赵策军开始第二轮齐射。依然不见起色。等到弩手和弓手进行精确射击时，这一次效果显著，敌人骑士在密集的箭浪中成片倒下。然而赵策的弓弩手们再也没有获得第四次射击机会。对方的骑士们手持长戟，此时已经快来到他们的面前。吓得弓弩手赶忙向长矛手阵列逃命。很多弓弩手都没来得及逃走，血洒当场。长矛手则六个人组成一个三角形，六个三角形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角形。一共由三层二十一个六角形组成阵列矗立在大平原上。这些由长矛和盾牌组成的六角形能够很好地阻挡、迟滞骑兵冲锋。
然而，敌人骑兵队列在行进至长矛兵阵前时突然改变行进路线，从这些长矛阵前绕到了旁边。使得长矛手的基层军官们对于是否左右分开去防护侧翼举棋不定。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长戟骑士们一个跟着一个绕圆奔跑组成了两个大轮环。轮环慢慢向长矛兵的六边形接近，等到他们接近长矛手时每位大戟骑士都会轮番攻击一个区域内的那一个或几名长矛手。这一个货多个长矛手攻击敌人一次，对应的敌人将攻击他四五次。这一个点的长矛手面对多人连续攻击自然无法招架，有些长矛手甚至连续被敌人刺中了十几次。敌军的轮环如同旋转的刀锯，所到之处阵崩队散。有些长矛手直接被战马撞飞很远，在地上前后翻滚了好几圈。虽然也有极少的骑士失误独自深入阵内被长矛手们乱枪扎死。一些骑兵则两三人一组用大戟勾住赵策阻挡他们的战车和障碍物，把他们拖走。后面的步兵一边与赵军阵中的弓弩手对射一边跟进。
此时赵策正率领骑兵从南部迂回，一路上他什么都没发现。在接近顾虞西南部时，他发现了一支义军，是讨田军。这伙讨田军告诉赵策他们正要去顾虞，赵策就领他们准备深夜攻打顾虞。没想到深夜还没到，这些讨田军突然反叛，原来他们是已经向宋达投降的讨田军。他们还将消息告诉给了魏匡。后者立即率军前来偷袭。赵策大败，仅率几十人向西北方向逃离。魏匡穷追不舍，这仅剩的几十人便占据险道舍身掩护赵策脱离。
赵策逃到天亮才回头遥望，望着十个奋不顾身的将士，望着那支冤死的军队的每一个人。然后继续逃，逃出这片山区。他逃了七天七夜。丢盔弃甲，披头散发。饿得快走不了路。
四周除了荒山就是荒地，不见任何活物。自己身上又没有任何储备，赵策开始飞快地转动头脑，敌人没有向这里追来说明他来到了一片死地。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他又走了一天，终于在一堆荒草旁倒下。赵策感到绝望。他看着星空，想在星空下慢慢睡去。这让他平静下来，他询问自己他可以就这样休息吗？答案是不。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搜寻头脑中的一切生存知识，生理知识，历史知识。在这里，他想到了古老传说中提到过古代的萨满在想吃肉时会到野外祈祷，今天我要吃肉，谁来帮助我，成为我的牺牲？就会有动物自愿成为对方的食物。
赵策依照他的记忆也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地祈祷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他祈祷着等待着。许久都是四寂无声。他一直等，等到了晚上。也是什么都没有。气温下降，赵策就收集荒草生起火。就在他生火的时候，一只麝[2]突然从他身边跳过，随即一只猞猁[3]朝他身后扑过去。赵策急忙转身，他看见猞猁已经抓住它，麝也在奋力挣扎。生存的本能让赵策也变成了野兽，他拔出剑一剑刺杀了麝。猞猁见赵策这么大的动物猛扑过来也吓了一大跳，迅速躲开。赵策不顾一切地大块切肉，一边切一边兴奋地在内心大喊：“天不亡我！”因为赵策除了获得了食物，还从麝的出现推断出自己即将走出这片死地。这还要多亏了麝和猞猁。想到这里，他环顾四周，那只猞猁还在。仍死死盯着麝的尸体。赵策切完自己的那部分后，就把剩下的部分托到远处。自己再回去享用烤熟的麝肉。猞猁立即抱着麝啃食起来。他们两个都饿坏了。都看着对方狼吞虎咽。
吃饱之后，赵策为了防止猞猁抢夺，就把烤熟的麝肉用衣服包好埋进了火堆灰烬里。他自己在火堆的另一侧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很完好。他的麝肉也都还在。他站起身四下望去，麝和猞猁则早已消失不见。
[1] 涿县即现今的涿州，古称涿鹿、涿邑、涿郡。这里是赵匡胤、刘备、张飞、卢植等等一系列历史著名人物的家乡。
[2] 麝，外型类似于鹿。但与鹿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一般晨昏活动较为频繁，极善跳跃，视、听觉发达。食性很广。比较著名的是其身上（肚脐）的麝香。后来已被人工麝香取代。目前麝已是濒危物种。
[3] 猞猁是体型介于猫和豹之间的猫科动物，大的猞猁体型接近豹。晨昏活动频繁。可以补杀比自己大得多的动物，也会捕杀单独活动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