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音，海之恋 II —— 青春的交响诗》苏武、园田海未之章 海之恋 第二节
(二)男人
按照惯例，我的父亲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但是今年，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父亲竟然提前一个星期祝我生日快乐，并且和我约了饭。不用多说，在我成年的这个多事之秋，他肯定想起了什么要交代。
我的生日正好在处暑节，但这并不妨碍天气很热。大家都说早秋凉，晚秋热，今年是个晚秋，老祖宗的话似乎又应验了。海未本来是要给我过生日的，但是我坚持“小孩子不过生日”。海未问“这是个什么说法”，我说“折损福报”。
是的，这估计只是我长期以来没人给我过生日的情况下残存的“习惯”，以至于现在有人给我过生日我都不好意思了。
“折损福报？那我去为你祈福吧！”海未兴致高昂地拉着我去神社。
听说，我的福气很薄，家里也是“门衰祚薄”，母亲和外祖母都嫁给了一个不回家的男人，祖父祖母更是早亡，我从小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不，这么说是不严谨的，外祖母和母亲还是含辛茹苦地把我带大，只是我不如别的孩子那么幸运，缺点这个，少点那个什么的。不过也正是如此，婉儿也早早地进入了我的生命……唉！到底是福是祸呢？
我看着海未诚恳地向神明祈福，礼数不敢怠慢，神色也是毕恭毕敬。福气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求来的吗？
父亲告诉我:不会的。
儿子和父亲的关系，无论在哪一家都很微妙，只不过在我的家里微妙过头了。小时候，父亲几乎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上初中以后他才偶尔回来“教育”我两句。话虽然不多，但那是我对于世界认识的基本框架。当我的三观大厦建立起来之后，父亲就很少说我了，就像近几年这样，两个人的关系比起父子，更像朋友。
“这样一来，小武就会更加幸运了吧！”
海未似乎对自己的诚意深信不疑，我开始联想，父亲年轻外出工作时，母亲是不是也在佛堂里，跪在莲花垫上，默念着什么咒语呢？
我不敢往下想了，我赶忙辞别了海未，去“黑天鹅之羽”赴约。
“儿子，生日快乐，今天你18岁，已经是个男人了。”
今天，父亲的店不开张，只有我们二人。
“谢谢父亲。”父亲今天一看就是有话要说，我就这样等他自己开口就好了。
“父亲老了，而且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是时候让你挑大梁了。”
“不，父亲，您还没有老。”
“少来，你爹我已经荣光不在了。”父亲在屋子里踱步，皮鞋跟磕得木地板吱吱作响，“曾经，你爹我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祖国山河，五洲四海，哪都去过……”
“只是可怜了我的妈妈总是一个人带着我？”
可能是我今天触景生情，想起了海未，便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不太合适的话。
没想到父亲只是摇摇头:“是的，我对不起她……当初我追求她的时候，不还是像你现在追求海未那样认真、付出吗？”
“父亲的苦衷，我当然知道。”
“你现在是知道了，可是当初我说服你妈的时候，可不容易。”
“为什么说起这些？”
“我是要在你成年的时候告诉你，一个无上光荣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得选。”
父亲当然早就准备好了，他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袋扔在我面前:“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全是我的资料，但他们全都是假的，我的人生虽然不长，但已经全然被改写。我知道父亲这样做是想告诉我什么。
“不，父亲，这是不可接受的。”
“不可接受？你要明白你父亲我的良苦用心。去年刘祯的事你应该还没忘吧？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种种暗示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您手下明明那么多人，凭什么非得要我亲自上刀山、下火海？我看，您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您的儿子能继承您的意志罢了。”
“这不是什么家族事业！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父亲生气了，他用拳头敲桌子，“我记得我早就教过你了，男人，要为国效力，没有国，哪来的家？我知道你在惦记着你的小心肝，不忍让她和你的妈妈一样，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男人这么疼女人，而你的父亲就是一个不管不顾的负心汉了？”
“为国效力”，这词听来甚是熟悉，我记得我来这里之前，外祖母就给我念叨过这句话。父亲骂得我脸上冒汗，再看看这些材料:事情明显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知道，这些资料一旦改过来就不能再改回去，您这是在逼我。”
“呵！我看你也不是不懂事嘛！”
“但是我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你有的是时间。”
谈话似乎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我低着头离开了“黑天鹅之羽”，饭自然也没吃成。
我气哄哄地回了家，不是在生老爸的气，而是气自己要怎么向海未解释。鬼才知道我老爸当初是怎么唬过我娘的，但我现在不得不“再来一遍”。唉！历史的车轮总是在重复，但它总不能倒转，我干脆利落地拨通了海未的电话，我还是给自己来个痛快吧:
“小海，到家了吗？”
“到家了，怎么了？”
“方便来一下吗？”
“咦？你不是和你的父亲一起去吃饭了吗？”
“唉……一言难尽啊……”
“那……小武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海未已经不算是这个家的客人了，上个月我默许了她“表演厨艺”以后，她就三天两头地来“表演”，有时还会引来邻家小鸟前来助阵。没想到她这次前来还是带着一个菜篮子，可是进门的第一句话却是:“和父亲吵架了吗？”
“唉……谁愿意和他吵啊！”
“小武还没吃饭吧？看~我又带来了好吃的哦！我这就去给你做。”
“小海你吃了吗？”
“我从家里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吃。”
“那我来帮忙吧！”
“好啊~小武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她虽然这么说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这时，就显现出海未聪慧的一面了:
“我已经大概猜到了哦，小武。”
“什么？”
“小武能和父亲闹得不愉快的事情本来就少，现在急急忙忙把我请来了却又迟迟不开口，想必是因为我的事吧？”
“没……没有！我父亲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我口不择言，慌张地解释道。
“噗~不是说你的父亲对我有意见哦！我猜，你的父亲是在让你平衡事业和感情吧？”
“你怎么……”我把想说的反驳的话语全都吞了回去，海未太了解我了，掩饰是没有用的。
“算是吧。”我最后只好承认下来。
海未笑了笑:“让我猜中了吧！小武的父亲一看就特别的严格，竟然选了小武成年的这一天让你做这种人生选择，真是够狠呢。但是我看你的父亲是事业心重的人，他一定倾向于让你注重事业吧？”
“是啊……我的父亲想让我继承我们家一直以来的光荣……”
“那家餐厅吗？只是继承一个餐厅的话用不着这么严肃吧？”
“要真的如你所说就好了。”
我正想就着这个台阶下去，但是我又犯了老毛病，海未接下来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如雷贯耳”，扎进了我的心里，在我的身体里回荡。
“去年冬天，小武在高清平公园救下我的样子，真的很帅气呢。有小武保护我，我活得很安心。”
我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总想着骗过海未什么的，总以为她是傻白甜像一张白纸一样，结果我这样想着骗她的人才是真正的笨蛋！她什么不知道吗？在她面前明明我才是白纸吧！
“小武？怎么不说话了？小心刀切到手哦！”
“啊！”
我回过神来，发现海未轻轻地把着我的手腕。好险，差点就切到手指了。
……
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眠，心中反复确认着一件事:海未真的明白了我所说的了吗？海未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她真的支持我吗？她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睡不着。”我发了一条短信给海未。
不一会儿，电话就响起来了，电话里海未的声音要比现实中更加柔软，平日听来就会有一丝倦意，但是今天全然没有。
“又来了！才不到十点就喊睡不着！”海未用调侃的语气轻快地说。
“你才是，待会儿十点了一定要去睡啊！”
“怎么了？还是放心不下我吗？”
“嗯，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心了呢？”
“嗯……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奇怪，小武你不要惊慌哦！”
“嗯，我听着呢。”
“小武你知道我理想中的爱情与婚姻是什么样的吗？”
“诶？怎么就谈起婚姻了？”
海未并不理我，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努力工作，我只是持家而已，让自己的丈夫回家后能有可口的饭菜、舒服的热水澡、甚至是一个乖巧的亦或者是活泼的孩子。我全力以赴地支持自己的丈夫去工作，无论他从事什么，为了谁而工作，我都全力支持他。”
“可是这样的话，如果那个男人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你，你不会感觉到孤单或者是伤心吗？”
“只要是那个男人不是因为犯罪坐牢而离开我们，我不会怪罪他的。相反，当我们姐妹们聚会时，我还会炫耀:看！我的丈夫在哪里哪里工作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听海未这么一说，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咦？难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不是有一句诗叫做……”
海未清了清嗓子，用稍微有些蹩脚的C语念了念: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哇！小海，你什么时候学的C语，和谁学的？”
“这是个秘密！”
我们两个都笑了。
“说到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呢！”这件事我可没忘了，我希望我能得到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啊？什么问题？”
“别装傻，你别想逃跑，我就是要听你回答。”
“啊？你在说什么啊？”
看来海未就是不愿意回答，我还是不要逼问了，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女人就是喜欢让男人求自己一下”，看来这事是真的，要不然哪里来的“求婚”一说呢？
我的大脑轻松了很多，但愿今天能做个好梦。
梦总是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是真的当那一群麻烦事惹上来，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耐心。
……
“改名？”
“是的，因为我成年了嘛！我选择了J国的国籍，我的名字也就改了。”
“江田岛武……和你原来的名字没什么关系呢。”
“我爹指图为姓，但只要不妨碍你称呼我就好了。”
“是呀，我还是能叫你小武呢！”
但这着实不算什么大事。我接受我父亲操练的第一天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熟人:齐治。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这是市区外围的一片高级住宅区——我们当然不是在这里操练，而是藏在“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
“嘁……你快偷着乐吧，相比起你能自由地与海未恋爱，我与真姬的婚姻注定是不值一提的牺牲品，即使我真的爱上她了。”
我没想到我干这一行还能有同路人，但父亲说，我们是“墓穴的同路人”，都是提着小小的灯走向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的人。
但多那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的身体都太虚弱了，不配为国家效忠！”
于是我和齐治都开始了强健体格的工作。我也逐渐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对我的体重不闻不问了，因为当你多运动，你就会多吃，体重自然就随着肌肉的强壮提升了。
齐治本来就比我高大威猛，练了不到一个月就练得像一个模特一样，而我天生体型瘦，再怎么练也不会太强壮，只能说把体重提升到标准线上下，再把体脂率控制好，仅此而已。
……
我身体上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
“小武，你最近似乎强壮了不少呢！”
“你再去看看齐君，他变化更大，我们两个最近在一起健身。”
虽然穿上校服不怎么能看得出来，但是海未敏感的身体却好像在说话:“你今天怎么抱得这么紧……太用力了啦！”
但是，把身体练的这么壮实，并不是为了好看。
我们的第一个敌人，是沙袋……不，其实是我们都很熟悉的对方，我们的第一个科目，是格斗。
“这不是你们小孩子打架，但是我们必须从小孩子打架开始，来，你们两个先打一架再说。”
我和齐治面面相觑，然后彼此苦笑着，似乎都不想打架。但是我中招了，他借着他做出“摊手”动作的时候，伸手抱住了我的上身，然后上了一步别住我的一条腿。
“倒！”齐治似乎胜券在握。
“你也一起！”我又不是没打过架的新手，我将计就计，用手臂缠住了齐治抱住我上身的手臂，顺着他的力量向后倒去。齐治因为上了一步，重心不平，上身又不能脱离，轻松被我带倒了。
“对！就是这样！制服对方！”父亲看戏的不嫌事儿大，反而在一旁摇旗呐喊。
我只能说，男人之间潜台词的容量，大到无法估量。没有人强迫我和齐治这么做，但我们似乎都心甘情愿。事实上，除了父亲对我的说服之外，我走上这条道路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怨不得任何人。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电视剧里的那些隐藏在黑暗战线上的战士们尚且比我们厉害得多，何况真正的“黑暗战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