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19
“舰长，我们到了。”舱内，布洛妮娅带着希儿登上休伯利安，但却没有迎接她们的人。布洛妮娅望向甲板，发现男人依然站在那里，好像连出发的时间都忘了一样。
“舰长……平时也这样吗？”希儿有些怯生生地问道，似乎还有点怕他。
“应该……不是吧。”布洛妮娅也并不是很确定，“不过，舰长确实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哦……”
“你们来了？”就在这时，姬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烤好的坚果松饼和牛奶咖啡。
“姬子老师，您也要跟我们一起吗？”布洛妮娅接过早点，把它递给了希儿。
“很可惜，这次是属于你们俩的单独任务哦。说是为了锻炼你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姬子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阵失望的神情。
“这样啊……”布洛妮娅也有一点失望，还以为又能和姬子老师……
“唔，这个好好吃！”希儿咬了一口松饼，随即脱口而出，但声音又有点大，把布洛妮娅和姬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让希儿有些发窘。
“是吗？”布洛妮娅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刚刚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松饼酥软的面包便融化开来，搭配揉裹在上层的奶油和草莓酱，松软的面包层层加入软硬适中的坚果和香甜新鲜的果酱，三者形成一种奇妙的搭配，令人流连忘返。
“唔，真的。”布洛妮娅难以置信地看着姬子，没想到一向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姬子老师居然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好吃吗？”姬子的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嗯，希儿第一次吃到有果酱夹心和坚果的蛋糕……而且，有种妈妈的味道。”希儿看着被咬了一块的松饼，回忆起孤儿院的生活。那个时候，可可利亚也给她们买过蛋糕之类的东西，只不过那时候物资很稀缺，只有很少的时候才吃得到。
“哈哈哈哈……”姬子听完却大笑起来，笑的样子之不成体统，让希儿看了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一脸慌张地看着布洛妮娅。不过布洛妮娅却是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似乎在享受这样平淡的日常。
“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了，”姬子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就在这时候，通往甲板的大门被打开，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人，“啊，你回来了？怎么样，希儿说你有当妈妈的天赋呢。”
“妈妈？”
“？！”希儿一脸震惊地来回看着姬子和男人，又看了看布洛妮娅，布洛妮娅也是一副“我才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的表情，也就是说，这个松饼是……
“对……对不起舰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希儿语无伦次地摇着手，差点把盘子和牛奶咖啡都给打翻了。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做准备吧。”男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然后简单地下令道。
“那好，我就先走了，祝你们好运。”姬子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姬子老师！”
“？！”姬子刚刚回过头来，布洛妮娅就撞进了她的怀里，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一样抱着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您。”
“……”而布洛妮娅不知道的是，姬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同时，也用对方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加油，我永远支持你们。”
依偎温存一会儿后，布洛妮娅才依依不舍地向姬子告别，三人最终踏上了执行任务的漫漫长路……
本该是如此。
“舰长，发生什么事了！？”布洛妮娅看着不断扭曲的空间，整个世界开始坍塌一般轰隆作响，刺眼的亮光灼烧着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趴下身子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离开这里。”
……
男人站在甲板上，他看见希儿和布洛妮娅来报道了，但他还在等，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我没想到你会等这么久。”
没错，这个声音，不会错的。
即使跨过了一整个文明纪元，他依旧记得这个声音——
“理。”男人回过头来，一位身穿灰色西装，脖子上围着一圈深青色围巾，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真是怀念啊，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对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正色对他说道，“还是叫我杨吧。”
“杨，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也很想帮助你，”杨推了推眼睛，用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但你在抗拒我，不是吗？”
“我不会成为律者。”男人果断的回复让杨有些失落，不过这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就让我再挑一个合适的人选。”杨的目光向身后的舰桥内看去。
“不，绝对不行。”男人的情绪激动起来，他不更能让两个孩子冒险。
“你我都很清楚，这深渊之下……”杨的眉头皱起来，似乎在告诫他，“凯文已经在行动了，要么你就放弃宝石，带着那两个女孩回去，我还能困住他一些时日，但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杨用手指抵住他的胸口，像是指责他的逃避一样控诉着:
“迟早有一天，你必须面对他。你想跳过我的考验，你不想成为律者，也不想让其他人成为，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我自己心里清楚，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动那两个女孩！”男人暴躁地甩开他的手，用威胁的语气说道:“她们和你不一样，她们是人类，而你是律者。”
“然后呢？”杨嗤笑了一声，露出了悲哀的表情，“如果她们变成了律者，你又会怎样？像对待炎一样，把她们都杀了吗？”
“……”
“所以你不是人类，你也成不了人类——你没有人性。一个只要对方会造成威胁就会毫无感情地抹杀……那种东西，是机器——比机器还可怕，机器都需要人来操控，而你不一样，你更可怕，你会主动去杀死他们。”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得好像你们很无辜一样，”男人眯着眼睛反驳道，“我会因为杀死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而愧疚，但我不会因为杀死一个会危及几千万甚至全世界生命的人而感到愧疚。”
“甚至那个人曾经爱过你，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吗？”
“……当然。”男人毫不避讳地面对理之律者的双眸，他并不想提及这件事，但既然是事实，他就不会否认。
杨和他对立而视，双方都各执一词，谁都无法将对方说服。
“好啊，既然你不想成为律者，你也不想让她们成为律者，那么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带着她们离开这里——你尽可以逃跑，我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但你知道的，再清楚不过的。”
“呼……”男人的表情拧成一团，脸色极其难看，但他似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好吧！我答应你，我会面对他的，但是！你先让我把孩子们送出去，她们没有理由搭入我与他之间的争端之中。”
“成交。”杨把手揣进口袋，同意地点了点头。
男人头也不回地朝船舱走去。杨正想离开，却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
“你要怎么穿过一整个世界泡？”
“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男人按住自己的耳机，“爱酱，启动千界一乘，准备离开这里。”
瓦尔特盯着他那沉稳而坚定不移的步伐，不由得有些悲哀：
“你说我们不是人类，那你又算什么？”
男人停下了脚步，但也仅仅停留了一会儿，便停止逗留，继续前进着。
这是杨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忠告。
……
“呵！”犹大的铁链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留下痕迹般的暴虐，将数个企图靠近的崩坏兽活生生撕裂成了碎片。解开束缚的月煌装甲此刻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无时无刻地散发着自己的危险和恐怖。
“呼，呼……”德丽莎喘着粗气，虽然月煌装甲的威力已经足够让她们摆脱剩下的困境了，但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装甲给自己带来的反作用。
“莉莉娅！解决掉这些，是不是就可以等布洛妮娅回来，让舰长给我们做饭吃了？！”萝莎莉亚将大剑插进面前一只战车级崩坏兽的巨大前身中，那只摇摇晃晃的尾巴缠住剑柄，庞大的蛮力向上猛地一拽，将剑刃连同怪兽的丑陋身躯切成两半。
“笨蛋萝莎莉亚！小心背后！”莉莉娅踩住一只崩坏兽的头，用尾巴把她的大剑一起拽出来，随后再次将自己的武器飞向萝莎莉亚背后的崩坏兽，一刀硬生生贯穿它的胸膛。萝莎莉亚将莉莉娅的武器抽出来，再将自己的武器丢给萝莎莉亚，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般地突围着。
“就是这样，萝莎莉亚，莉莉娅，注意右翼！”可可利亚指挥着机甲，眼看她们已经逐渐转回了优势，这些机甲也没必要留在她身边了。
“右翼就交给我们，可可利亚女士，请你先撤退吧。”
就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了轰隆声，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轨道炮的扫射，将右翼的登陆点炸沉入了海底。
“是赫利俄斯！”德丽莎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赫利俄斯没有休伯利安那么强大，但当下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战力了。
“我们调用了剩下的材料，还好，赫利俄斯还算没有完全报废。”爱因斯坦的声音从赫利俄斯的通讯中传来，同时还有特斯拉暴躁的喊叫:
“我要控诉！为什么赫利俄斯比休伯利安难修那么多？！这么多零件，每个接口还要求那么严格，怎么效果还不如休伯利安一半好啊？这不科学！！”
“好了各位，别吵了，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让这帮臭鱼烂虾尝尝我们这群人的厉害吧！让它们知道知道，逆熵也不是吃素的！！”可可利亚说完便摘下了耳机，从旁边的机甲上掏出等离子枪，瞄准下方一个一个地狙击拦截企图接近量子之海的怪兽。
“呵，真不愧是她啊……”爱因斯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好了鸡窝头，想想，逆熵有多久没这么团结过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让咱们大干一场吧！”特斯拉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嗯……难得我也不理智一会儿，那就陪你们玩玩吧。”爱因斯坦说罢便解开了赫利俄斯的武器系统，一排排袖珍导弹和主炮一同瞄准着地面，剩下的，就是地毯式的打击了……
然而……
“什么声音？”德丽莎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一丝诡异的气息正在扑面而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强得诡异的气息……
砰！
这时，一只崩坏兽弹射般地从海渊之城的通道处飞了过来，直挺挺地撞在高塔上，将墙柱撞凹进了一大块窟窿。
“这……这是什么……”德丽莎几乎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崩坏兽是怎么飞过来的，但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以及它胸口被戳穿的一个大洞，已经不难猜测来者是谁了——
哒，哒，哒——
呲呲呲——
伴随着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以及极其扎耳的尖锐的锐器摩擦声，一位手握巨大长枪，枪身上还插着一只濒死的崩坏兽的金发少女，从黑漆漆的通道口缓缓走来:
“他在哪？”
比安卡·幽兰戴尔·阿塔吉娜将枪尖上的崩坏兽扔向海底深渊，凌厉的双目仿佛根本就不将眼前一片怪物放在心上……
……
尖顶冲破天际，舰船的身躯逐渐从世界的气泡之中破壳而出，回望刚才那片凝固的“世界泡”，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还历历在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希儿有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但休伯利安居然能直接穿越世界泡，着实让她十分意外。
“舰长，现在能和我们解释一下了吗？”布洛妮娅也感觉的出来，如果是真正的世界，怎么可能会被强行突破？
“那不是世界泡，而且还是为了阻止某个人离开量子之海而设置的‘保险’……”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保险？”
“希儿，你在这片量子之海里，有没有见过另一个男人？”罕见的，他对一旁的希儿问道。
“有……有的……”希儿瞬间颤抖了一下，嘴唇变得煞白，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他来找过我，他让我……帮他离开这里……”
“他长什么样子？”男人跳下驾驶座，按住希儿的肩膀，有些焦躁地问道。
“白……白头发……蓝眼睛，其他的……我……我不记得了……”希儿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舰长！”布洛妮娅把两人隔开，有些不悦地盯着吓坏希儿的他。
“抱歉，我失策了，”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布洛妮娅对他的不满，反而自顾自地扶着额头，一脸苦闷的样子，“我不该带你们来这里的……”
“舰长？”
“布洛妮娅，希儿，你们现在马上准备回舱，我带你们离开这里。”男人摆了摆手，立刻下达了命令。
“离开？去哪？”
“回海渊之城。”
“可是，渴望宝石……”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杂质，布洛妮娅知道，他真的想让她们离开，“他已经找到了希儿，很快就会再找到我们。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去面对就行了。”
“不，舰长。虽然布洛妮娅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回去。”布洛妮娅坚定地反对道。
“你想让希儿跟你一起冒险吗？”男人猛地靠近她，和她对峙道，这时，他的身体仿佛突然高大了许多，甚至压抑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我的话，带希儿离开这里，剩下的东西，不该由你们面对……”男人摸着布洛妮娅的头，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
“我也不回去！”
出乎意料的，这次是希儿突然开口了，那双忧郁的双眼中少了几分胆怯，更多了一丝坚强。
“希儿……”布洛妮娅看着希儿，有些感叹也有些担心。
“希儿，我没有开玩笑。”男人最后认真地向她确认道。
“希儿没有逞强，希儿也想帮舰长……希儿相信你，也相信布洛妮娅姐姐。”
男人闭上眼睛，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二人。
“你们啊……从来不让我省心……”
“嗯？”希儿和布洛妮娅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没事，既然要接着走下去，那就快去准备吧。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接下来的考验会更艰难。”男人严肃地下令道，他早就看见了，前面那片巨大的“水泡”。
“是！”
凯文……男人望着量子之海的深处，那片幽邃古老的“海洋”之中，仿佛还能听见阵阵迷离的可怕鲸鱼的嗷叫，吸引着飘荡在这里的孤魂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