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魂断忘川河

那个二十岁的女孩死了。 她是被突然开过的汽车撞死的，在断气之前，后面又有一辆车从她身下碾过。她遇害的时候正是夜晚，街道两侧只有各一盏路灯，昏暗的环境下根本看不到她。不只是肇事的车辆，随后路过的车辆也是。她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夏夜的街头，身上好多地方都被轮胎压得变了形。直到第二天一早，前去工作的人们才在这条街上发现她的遗体，那时她早已断气多时。他们联络了警察和救护车，救护车派人来把尸体用袋子装好，径直送去了太平间。 他们本希望能够从女孩的遗物中找到些和她的身份相关的证件，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她随身携带的除了一些零散的钱币，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叫什么名字，她来自哪里，有没有家人，这些他们一概不知。因此等到在太平间放置的时间一到，她那满身创伤的遗体便被送去火化，然后从此在这世上消散形迹。没有人会想念她，更不会有人记得她。 她的这一世就算到此结束了。然而，这还只是一切的开始。当女孩从黄泉那暗无天日的世界中醒来，她的新生也将正式开始。只是，究竟是轮回转世还是成为无间地狱中的幽鬼，这一切全凭她生前的作为。来到鬼门关的关口，不知为何她原本的一身黑衣已经被换成了白袍，满身的血迹和伤痕似乎也消失不见了。虽然对身上的变化感到十分震惊，但女孩依旧没有胆怯，她一步接一步地赤脚走过黄泉路，那两侧盛放的彼岸花好似两团剧烈燃烧着的烈火，将这阴森的道路变得十分夺目。走过黄泉路，等待她的便是那忘川河，河水呈血黄色，不仅向外散发着剧毒的瘴气，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河水中有鬼魂号哭的声音。再看远处，那里有一条能够跨越忘川河那湍急河水的桥，其名乃是奈何桥，若想要投胎转世，就必须经过此桥。女孩咽了咽口水，在近乎失去一切之后，在几乎舍弃了一切之后，她鼓起勇气，踏上奈何桥。桥上的石砖甚是冰冷，但她既然已经死去，便也再不能感知冷暖，就这样迷茫地一路走向桥的尽头。尽头处是一个高台，不远处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婆婆，而她正在那台上眺望着远处，不知她究竟在看些什么。听到女孩的脚步声，她又慢悠悠地回过头，来到一旁架好的大锅旁，用一只破边了的碗舀起一碗茶汤，准备递给一会儿就要过来的女孩。 真是个好生美丽的姑娘，”见女孩走来，孟婆也不禁连连感叹。她在这里见过太多的妙龄女子，像她这样的女孩亦是不少，“姑娘既然生得这副好皮囊，又为何年纪轻轻就横尸街头呢？”很显然孟婆能够看到她的经历，但女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道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已经没了印象……” “你叫依依，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孟婆看着面前的女孩说，“你自小双亲离异，母亲早逝，被托付给爷爷奶奶抚养。但是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他们从小便以冷眼待你，甚至还强迫你做许多女人该做的事。针线活，家务，做饭，每一样都要会，做不好就要挨他们的板子。你曾经想着，一直忍耐到长大就好了。几年后父亲回来看你，把你从那个噩梦般的家带了出来。但是，此时的父亲已经再婚，新的家中没有你的位置；继母更偏袒你的妹妹，而没上过学的你只得在城里四处打工，为家里补贴家用；妹妹也经常冷嘲热讽你，表面上你们是姐妹，实际上则是主仆。在城里工作多年，除去家里拿走的部分，你自己也有了一小笔积蓄。你开始尝试化妆，尝试让自己变得更漂亮，而打扮也让更多的同事了解你。你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甚至还有了自己心仪的恋人。初尝恋爱滋味的你没能经住诱惑，被他骗走了你珍视的一切。你感到心灰意冷，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又遭遇飞来横祸……”孟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地递上刚刚她一直端着的茶汤，“喝了它吧。喝下它，你就能够忘记这些烦恼，重新到人世间走一遭。上天同情你这样可怜的孩子，一定会为你带来更好的出身的。” “真的吗？”女孩将信将疑地看着孟婆。但四下既然没有其他人，就说明她所言不虚。女孩接过碗，微微仰起头将里面的茶汤悉数送入口中。她尝不到味道，但随着茶汤的入口，她能够感觉到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她放下碗，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高台的前方走去。 “愿你来生顺利。”孟婆在她身后说，只是那女孩已经听不到了。 女孩再一次醒来，而此时的她不过是刚出世不久的婴孩。正如孟婆所期许的那样，现在的她没有了过往的记忆，以一名富家千金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她顺利地成长，入学，升学，正如每一位家长对他们的孩子所期许的那样。可对女孩而言，琴棋书画纵使样样精通，一颦一笑再怎么端庄得体，这些也都不是她想要的。在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她所渴望的并不是财富，也不是地位，而是自由。她就像从小被关在金笼子里的夜莺，只是人们只关注夜莺的外表，却忽略了她原本应有的歌声。她没有表达自我的自由，亦失去了自己下决断的主见。 她忍耐着，她期许着，她等待着，等待一个能够释放天性的机会，一个能够找回自我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她得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而且还有奖学金的扶持。她本想要接受，但家里传来的消息却为她泼了一盆冷水——家里已经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 “为什么？！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理应去追求更多！”回到家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没有拒绝的理由！”母亲义正言辞地批评她，“等你学成回来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吧，那个时候再生孩子就太晚了！”她气不过，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浑身颤抖。 “听我说，丽。你妈也是为你着想，”父亲劝她道，“早早嫁个家世不错的男人，一辈子都能享清福，何乐而不为呢？”不同于父母的保守思想，她在大学期间逐渐确立了自己的方向，同时也有了自己的目标，但家庭的牵绊却如同沉重的锁链一般将她牢牢拴住，让她无力挣脱。 “不，我不会去相亲的，”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无论如何，我都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母亲也毫不退让，“不过，我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出的！”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机票钱还是学费亦或是生活费，她一分都没法从家里拿到。 “喂喂，一分都不拿，你让她怎么去实现梦想……” “年轻人就是缺少这种被现实拷打的经历，”母亲毫不客气地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一无所有，你会成为今天的自己吗？没有家里雄厚的财力支持，你不可能拥有如此余裕！这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如果你执意要受苦受累，我当然也不会阻拦你，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留下这番话母亲便摔门离去，留下站在原地流泪的女孩。母亲的控制欲很强，她从来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害怕因此会失去一切。但从某一天起她忽然意识到，保持现状只会让她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父亲想安慰她，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在理想和现实面前，她必须做出选择，就像被完全驯化的奴隶那般，纵使解下锁链她也不再向往自由。在金钱和未来面前，她选择了前者，而第一场相亲会也在做出这个决定后的两天内就被敲定了。 那是一个和她年龄相近、很有风度的男生，朴素平常的打扮和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饰品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这让她一时感到十分羞愧。不过，男生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她。“你这样的表情似乎也十分有趣呢。你应该多笑笑，免得浪费了这张可爱的脸蛋。”他笑着对她说。尽管被这般戏弄让她很不高兴，但也许，她真的应该努力敞开心扉，而不是一副终日戒备的样子。没有男生会喜欢整天沉着脸的女生。 “是，是吗……”她犹豫着回答。 “当然了。你出众的相貌，还有你所散发的气质，都在向我传达这样的讯号。”他的话像是一颗又一颗糖衣炮弹打在她的心里，女孩明白自己应该更加矜持些，可谁又不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和夸赞呢？尤其是一直以来不被父母认可的自己，他的出现仿佛是照进心房的一米阳光，仿佛再向前迈进一步就能够看到一片清朗美丽的天地。 那之后她和他又见了几次面。他会耐心地陪她逛街，玩乐，甚至只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呆坐或是聊天也都是一份享受。她依然没有放弃进修的希望，但和他在一起总是能够让她感到安心。听人说他是个新入职没多久的会计，在旁人看来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在丰富的利好和其他人一致的赞许面前，她渐渐对他动了心。 “诶，你不打算继续读书吗？”当她的朋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你家条件这么好，你也打算出国深造，现在居然放弃了？” “我又重新想了想，或许还是趁着年轻早点结婚生孩子比较好，”她在电话里笑眯眯地回答，“等我安稳下来可能年纪都已经很大了，那个时候再想孩子的事可能就不一定想要了。” “虽然不应该这么说，”朋友听着她的声音，关切地对她说，“总觉得你现在好像依然沉浸在热恋中。听我一句劝，不要光看他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也要学会分辨。”女孩的这位朋友曾经有两任前任，但直到毕业她都还是单身。有着这样的经历，她的建议自然很有帮助。 “嗯，谢谢你。我会注意的。”挂断电话，女孩又来到他的身旁。相处的时间久了，彼此间的举止也亲密了许多，双方的父母对这即将到来的婚姻都十分满意。 “哎呀，我们家孩子能有你们家姑娘这么好的媳妇，简直就是她的福气呀！” “彼此彼此。你家儿子和我家姑娘蛮般配的，过段时间就把婚礼定下来吧！”年轻人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放心地把它交给自己的长辈就好。 认识几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相恋的过程或许十分美好，而当双方真正为了生活而奔忙时，大大小小的摩擦就变得越来越多。她在家做全职主妇，家里所有的收入都来自他，起初他们的花销还能够支持两人的日常开销，但自从她怀孕后，他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十分冷淡。有时他加班到很晚也不回来，她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家里的积蓄似乎变少了，他说这是绩效不好比之前少了一些；以前他们还会同床共寝，现在更多的时间则是分开睡，那张原本打算留给孩子的小一点的床成了她的，他则是继续睡那张大床。 他的脾气似乎变差了，和他交流时总会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她以为是工作忙碌，而自己又在家赋闲，他可能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实际上，他早有抛弃她的打算，去和公司里和当年的她同样年轻漂亮的女孩谈婚论嫁。 成为夫妻之后关系会变得冷淡，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念头。而随着小腹的隆起越来越大，他不仅经常不回家，甚至有时打电话也不通。为了女儿着想，女孩的父母特地来到她生活的城市照顾她，旨在让宝宝平安无事地降生在这世上。 但意外还是来临了。有一天她忽然感到腹痛难忍，而且还喘不上气。有经验的父母知道她这是要生了，连忙叫来救护车把她送进医院。虽然在生产的过程中一切还算顺利，宝宝地平安健康地出生，但她却让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二十四岁的那一天。而此时此刻，她的丈夫正在一处酒吧小酌，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就在她的预产期之内。 “听说你老婆没了，你最近还好吧？”后来他和朋友喝酒的时候，朋友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嗯，是啊，”他喝下一口酒说，“没了就再娶一个。我已经和那个姑娘订婚了。” “要说玩女人，还得是你。”朋友一边调侃，一边伸手举杯，“来，干杯。” 女孩再次失去了记忆。循着某种本能的指引，她走过黄泉路，越过忘川河，迈过奈何桥，再一次来到孟婆面前。她依然在熬着那不知由什么东西调制成的孟婆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女孩又向前走了几步，婆婆听到她的脚步声便转过头。 “你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递上一碗孟婆汤，“这一世，有没有什么让你值得留恋的呢？” “我……记不起来任何事情，”女孩迷茫地说，她的眼中也没有神采，“我是谁，我经历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不知道的是，虽然此时的相貌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模样，但内在的灵魂却依然是同一个，这也是孟婆能够认出她的原因。而她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灵魂的形状并没有改变——难道是孟婆汤的功力还不够？但孟婆能够透过灵魂看到她这一世的记忆，只是比起天灾，这意外来得实在有些悲惨，以至于她并不想讲出来。 “请告诉我，我是谁……”女孩用游丝般的语调恳求道。孟婆无奈，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她。而就在女孩恢复这一世的记忆的同时，一连串不属于她的记忆也一股脑涌入脑海——这是她前世的记忆，与她这一世的经历相比更加坎坷。 “那是……我吗……”女孩的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那是前世的你，”孟婆叹口气说，“没想到就连我的孟婆汤也没能彻底消除你的记忆。”她一边说一边递上盛满茶汤的碗，“你还想再一次转世吗？” “嗯。我希望，来世的我能够平安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孟婆再一次目送姑娘离开，虽然那背影与初次见面时大不相同，但她知道那就是她。 “希望你能够善终。”孟婆在身后默默地感叹。 如她所料的那样，生在平凡的家庭中，过着平凡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女孩预想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前进着，直到她步入那所中学。这是一所可以初高中连读的中学，许多学生会在这里度过六年的寄宿生活，她当然也不例外。因为离家很远，所以她只有假期的时候才会回去。她成绩平平，也没有什么想法，中学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 这样的生活随即被一位趾高气昂的插班生打破了。抛开有钱的因素不谈，她自傲的气质让她和学校里的不良学生很快就打成一片，而女孩不仅和她同班，还和她同寝，平时基本上都要对她忍让。“或许到了毕业就结束了……”她暗自在心中想着。 诚然我们不能带着恶意去揣测他人的心思，但插班生正是怀着这样的恶意和她相处的。因为不善言辞，女孩在学校没什么朋友，而她正需要这样的同学。放学后她带着不良学生们把她堵在教室门口，把她赶到没有摄像头的厕所里，随即用手边拿到的一切事物来欺凌她：她们会用拖布杆打她，揪她的头发，掐她的大腿和身上的肉，不变成青紫色绝不停下；她们把她的头按进盛满水的水池，强迫她往肚子里灌水；一些抽烟的女孩会用没熄灭的烟头烫她的脸，直到她们发泄完女孩才被允许回去——还有那个插班生。她会在宿舍里使唤她干自己的那部分事情，如果她不从就要挨打。女孩仿佛被抽走灵魂的人偶，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 回家的时候她的父母根本看不出来她在外面经历过什么。女孩对女孩的了解总是更胜一筹，她们知道这具身体的什么地方是要害，什么地方可以破坏而不引起其他人的察觉，因而在施暴的时候，她们会刻意地这样做，而其中的伤害只有亲历者才能够体会。 当然，偶尔也会有过火的时候，比如不小心在脸上留下伤痕或者是把胳膊掐的青紫的时候。不过，因为女孩的家离学校很远，这些伤处有充足的时间愈合。在一次又一次的欺凌中女孩放弃了挣扎反抗，加之本身性格较为懦弱，她甚至不敢和老师提起自己的遭遇。 就在不久前，她再一次遭到了插班生的霸凌，她们撕坏了她的裙子，还给她戴上项圈在操场上像狗一样四处走动。比起肉体上的欺凌，从心灵上彻底击垮她似乎更有效。只是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就吸引了几乎全楼层的学生的视线，见到的学生虽然看得见，但也只是站在一旁围观，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谁又愿意去惹是生非呢？ 而这次游行也彻底摧毁了女孩的自尊心。她几乎是流着泪爬完这段路的，晚上回到宿舍她一直小声地哭个不停，这让插班生感到很是烦躁。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吵到我睡觉了知道吗？！”她不耐烦地朝她吼道。 “呜……呜，嗯……”女孩从小声的抽泣变成了呜咽，但她还是觉得很吵。 “不是告诉你了，给我安静点！”插班生来到女孩的床上，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巴掌，“你再哭，明天还拉着你去外面游街示众！”因为害怕，女孩这才止住哭声，并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一样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祈求她的网开一面。待插班生睡熟，她悄悄下了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夜晚的宿舍里很是凉爽，月色也很美，但她的心却早已没了手指能够触及的温度。她低头望向下面空旷的地面，那里就像她现在的内心一般荒芜。自杀，女孩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这样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能够结束这样的遭遇呢？”她不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父母，他们会担心自己的。而且，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送到这里，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些事实在对不起他们。她轻轻拉开窗户，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插班生，随即又把窗户开得更大，大到她足已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再向前一点的话或许就会掉下去。 她还在犹豫。如果她坚持这样的生活，她明天还是要遭受同学的霸凌；而如果现在跳下去的话，又十分对不起父母的栽培。但是，最近的考试她又退步了，老师也提到她应该加劲学习，不然会影响自己的升学。她努力地掩饰着一切，但不仅无法换来人们的关注，反而是更多的恶意……“就这样吧。”她拿出纸笔匆匆写了篇遗书，然后来到窗边，用力向前一探…… 尸体被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她的校服上浸透了血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人们她走得很安详。她的父母悲痛欲绝，但学校对此并没有责任，至少在他们认为是的。女孩的父母埋葬了她的遗体，随即搬离了这个伤心的城市。 女孩的一生再一次结束，她又回到了那忘川河畔。不同于上一次，她的身上多了许多疮疤和伤口，那些是她遭遇霸凌和跳楼时造成的伤口。她再一次失魂落魄地来到孟婆面前，而这三次转世的记忆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时间令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三次转世，却无一能够善终，这令她心灰意冷。古时的人们期待转世是为了来世能够得到善果，而她非但没有善果，还反而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她望了一眼那忘川河，似乎隐隐下定了决心。 “你不打算喝吗？”孟婆递给她茶汤，但女孩却拒绝了，“不喝的话就无法转世了。你会变成忘川河里哀号的恶鬼，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 “无所谓了，”女孩一边朝着桥的反方向走去，一边绝望地说，“如果一次又一次的转世换来的只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永生永世留在这里。”孟婆也没做挽留，只是长叹一声。女孩下了桥，来到忘川河的岸边，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去。河水中的恶鬼毫不留情地将她吞没，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但一定很痛苦吧。将灵魂完完全全地撕碎，化作虚无，只是她再也不会觉得痛苦了。孟婆见过太多了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解脱，她也没有说什么。 “下一个转世的人似乎要来了。”她一边搅拌着大锅中的茶汤一边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