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信
傍晚，山间，没有一点阳光。秋风瑟瑟，吹得发黄的叶子沙沙作响，不时有几片叶子飘落。树林里传出了脚步声，一个年轻人正行走在登山之路上。他叫刘希章，从沿海的家乡来到内陆，专门为了爬这座不知名的山。
几个小时后，刘希章成功登顶。揩了一把汗，他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白酒，开启后，猛灌了几口。扔了酒瓶，他开始摇摇欲坠，最终卧倒在地上，又望向夜空中几颗寒星。良久，翻动身子，趴到了地上，他开始爬，向着山崖爬去。悬崖边上，刘希章挣扎着站起来，俯瞰悬崖之下，接着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持久，响彻山间。终于，笑停了，大概是没有继续笑的力气了，他开始走近面前的深渊……
黄昏，“嗡——”陈欣的手机响了。她万分惊讶，竟是一封长信，是多年未联系的同学刘希章发来的。“这是定时发送的，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想跟你说些什么……我真的不想继续活着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陈欣读完了这长达万字的信，她被深深触动，坐立难安，一会翻翻箱柜，一会又打开抽屉，像找什么东西。她萌生了一个想法：寻找刘希章，即使是坟墓也好。
十年前。下午，物理课。刘希章正昏昏欲睡，“刘希章，上讲台！”他被要求使用托盘天平，这是老师这节课讲的。努力克服困倦，他谨慎地转到平衡螺母，竟然让天平出奇得平稳。还没有称量的东西，课代表陈欣递上了她的眼睛盒。刘希章瞥了一眼陈欣，他第一次发现陈欣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当然，这次称量很成功。
几天后，班里换座位。让刘希章意想不到的是，他和陈欣成为了同桌。其实，陈欣在班里名利前茅，一直比较低调，性格开朗。刘希章觉得自己样貌平平，性格内敛，连亲戚都说他像个女孩，班里只有一个男生是他的朋友。然而，刘希章成绩如过山车一样，陈欣成绩稳定，这就是他们成为同桌的原因。
他们逐渐相知，成为了朋友，几乎无话不谈。他们每天都有很多交流，无论课上课下，学校里和网络上。一旦聊起来，两人脸上都溢满笑容。“同桌，你还能干什么？”陈欣常这么发问。“我会尽力做到我能做的事，作为你的同桌能做的事。”刘希章总这么回答，随后就是陈欣的嫣然一笑。刘希章为陈欣打水，记作业，成了他作为同桌的日常工作。连物理课代表的工作他也去帮忙。
“你喜欢陈欣吧？你们俩天天有说有笑的。”朋友问刘希章。他沉默了一阵，“我才意识到，但是我……我不想耽误她，她那么优秀，学习刻苦努力……”
刘希章的成绩还是那样，甚至起伏更大，最好的时候也赶不上陈欣。就这样，他们同桌一做就是三年。
中考填志愿那天，刘希章患重感冒，极其痛苦。面对志愿表，他强忍痛苦，两个志愿填了同一个学校，技术学校那一栏被空着。久久凝视志愿表，他的热泪不止地涌出眼眶。
毕业典礼上，刘希章没有机会与陈欣说话。暑假里，他好几次偷偷哭泣，早上醒来时总发现枕头还是湿的。
某天，刘希章收到陈欣一条信息，是陈欣邀请他明天回学校一起帮忙制作毕业证，那天晚上，他伏在桌案上差点睡着。第二天，刘希章早早起来，他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一改前日郁闷懒散，仅用了之前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校门口，刘希章等了好一会，陈欣到了，他想拿出昨晚写的一封信，接着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被他咽下。他们一直忙到中午，也没有觉得累。
盛夏的日光令人炫目，校门前的两排悬铃木茂密苍翠，夏风不时吹起，绿叶随之簌簌。他们告别了，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几步后，刘希章回头望了望，看向手中的信，然后转身更快地走了。
高中，他们进入了不同的学校，联系渐渐少了。刘希章打水，记作业时会想起陈欣，梦里也常见到陈欣。他学习有了大的进步，赶上了陈欣。高二春夏之交，他们的联系渐渐多了。到了盛夏，高考正在进行，此时他们都有了假日。“我想去找你！”陈欣同意见面。
黄昏，还是那个校门口，景致与两年前几乎一样。夏风吹起，叶片飒飒发声。树荫里，他递出了两年前那封信，说出了没说出口的话。
他们不再是朋友了，联系渐渐没有了，甚至节日祝福也没了。好似从来没认识过。
秋，山路，小雨。“刘希章！唉！刘希章！你等等！”“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肖隽，五年前，我们见过一面，以后，我们今生不会再见了，”肖隽举着伞，边说边走近刘希章，递给他一封信，“我是来为你送行的，这信里，我为你写了首送别诗。”刘希章打开了信：
别刘希章
风雨萧萧山塘路，别君还是逢君处。
此去经年隔万里，挥手一别莫回顾。
四年后，陈欣找到了刘希章的家人。“我们找哥哥好多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刘希章的弟弟说着，眼眶湿润了。他的母亲泪流满面，“我的希章啊，他三四年前就不见了。啊，我的儿子，希章啊……”他爷爷拄着拐杖，眼里一片空白……陈欣找了当年刘希章的同学，朋友，老师，没有什么线索。
陈欣陷入绝望，决定在网上发布刘希章的信息去寻找，她知道他的家人已经在网上寻找过他了，即使这可能是是徒劳的，她还是这样做了。就在信息发布的一小时内，有人留言道：我这有块墓碑，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陈欣和他单独联系，又过了几天，与其他人的留言对比，这个人最为可信。陈欣出发了。
夏秋之交，内陆，一座不知名的山旁，夕阳西下。一片田地附近，只有那一块墓碑与一座坟墓矗立在荒野中。陈欣手持一枝黄花，缓缓地走到墓碑前。碑文曰：山东刘希章之墓，年享十八，为情，客死于此。陈欣怔住了。
良久，一个戴眼镜的，衣衫褴褛的男人悄悄走了过来，“我就是给你留言的人，那片田是我种的，这墓在这大约有四年了，我常来看看他。”“你认识他吗？”“我不清楚了，我忘了。”他走近了陈欣，陈欣盯着这个人的脸，视线不再偏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张文。”男人摘掉了眼镜。晚风吹落了陈欣眼角流出的泪，“我也有信给你。”张文接过了信。
作者：肖隽
2021.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