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呼呼呼…呼呼呼…”

“吵死啦！谁在这打呼…噜…？”莫兹勒清晨便被呼噜声吵醒，不禁火冒三丈，一转头，便发现正睡在自己床下的福霍斯。“喂！你怎么在这里？”

“一边去…我再睡会儿…”“喂！这可是我的房间啊！”

福霍斯不得不醒，用手把马上就要踹到他脸上的那双脚推开。“昨天何正廷先生让我把艾莎接回来，带到实验室去，她占了我的房间。”

“所以你就睡我这里？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

“这屋子里除了艾莎和何正廷，哪个不是？不就只有你和我关系近一点，不然我就睡罗莱莫克那里了。”

“诶…也有这么点道理。不过你没做什么吧？”

“那当然没做什么，谁对你有兴趣啊。”最后一句话分明带有调戏的意味，把莫兹勒弄得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行，她干脆裹紧被子，侧躺睡去了。

何正廷说要把艾莎拿去做点实验，还说什么“全球只有你能匹配成功”一类的话。艾莎从外表上看上去和母亲差不了太多，恐怕还是个A系，只是有异色瞳。

“滴滴滴…”他的电话响了，将刚尝试继续睡觉的莫兹勒吵醒，她不得不塞住她的耳朵。

“嗯哼，外貌比较特殊的A系呢，检查做完了，要不要给你送回来？”何正廷昨天半夜带着她飞往中欧，不料实验做得这么快。“不用了，送到她母亲那边去。”

“行，下午一起去喝口茶。”

“我没时间。”福霍斯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正用被子蒙住头的莫兹勒，大概找了找她的对应位置，福霍斯悄悄地溜到她身旁，抓住被角，猛地掀开。

“啊——！”一声尖叫，尽管莫兹勒穿了身睡裙，但这可无法成为不害羞的理由。“你干什么呀？”“走，上班去，反正还早，今天就不叫专车了。”

“……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留在里面不行吗？外面很冷的耶。”

莫兹勒先是不信，走向窗台，将窗户拉开，雪花随着大风一起蹿进了屋子，她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握住福霍斯的手取暖，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连忙放开他，冲进小更衣室里。

“真可爱…”看着她的反应，福霍斯微笑道。二三分钟后，穿着棉袄却依然披着黑色军大衣的莫兹勒从更衣室中走出，头上还戴了顶海军女式软帽，将马尾辫从帽子上的开洞处释放出来。虽然还是那身装扮，但听说不久之后会变得更棒一些——最近对她机械系统的改动都倾向于更好的外观，也就是更棒的身材。

“走吧，出门。话说你就一件行动服不要紧吧？”

“这你可就落伍了，第四帝国的行动服可是最考虑舒适性的，保温性绝对不亚于老式潜水服。”

“说起来也入冬了呢…马上就1984年了，总感觉会出什么大事，不知道同盟国那边在干什么。”

“比起同盟国，你更应该担心担心国内。”

“为什么？”莫兹勒说着话就走到了楼下，她顺手抚摸了一下沃尔特的猫耳朵，然后准备出门。

“最近经济不景气嘛，欧洲军又在裁军，某些军事生产联合体赚不到钱，肯定会整些活出来。”

莫兹勒正仔细听他说话，一时间没有管理到她自己的行为，那只机械手就很诚实地挽住了他的右臂。这没办法，它太诚实了，在这种日常模式下，一不留神它就会自己行动起来。

“滴滴滴…”

手机响了，这次是莫兹勒的内部线路呼叫机。

“快看看什么东西？这条线快三年没用过了。”福霍斯直接掏出了她藏在脖子里的通讯机，接通了它。

“快点来国会，情况有点复杂了！”

“什么情况，别急，你是阿道金斯吧？国会到底出什么事了？”显然是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莫兹勒可不是傻子，她能听出来对方的焦急。

“他们以四分之一优势通过了战争法案！”

福霍斯直接把电话断线，一把扯住莫兹勒的手，向不远处的机场跑去。推开机场门前示威的人群，他们来到一架私人飞机前，匆忙上了飞机，并且将试图阻止他们的四个彪形大汉从三米高处扔进水里。

“战争法案？针对谁？难道你知道吗？”莫兹勒被迫坐在后排，看着那个被直接绑成球的某富豪。

福霍斯正急着飞往柏林，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针对同盟国冲突区域，阿拉伯阵线。”

“阿拉伯？不一直是非洲军和他们打交道么？那帮国会什么时候能干涉非洲军事物了？”

“你别忘了，艾德尔理论上是总统级，而且她和非洲军必须与欧洲军一定程度上站在同一侧，我丝毫不怀疑是那个老迪米梯里被战略部强行命令了。”

埃尔温-迪米梯里-隆美尔，作为三军团中权力最小的欧洲军的最高长官，他的实权远达不到欧洲军和美洲军的水平，他在战略上不得不采取守势，而且处处受战略部的牵制，很难说他现在究竟是不是个指挥官。

“那我们可得快点，我想起来了，今年恰好是黑海条约结束的时间，他们肯定是想…”

“我的天哪，您可终于想起来了。他们肯定是想尽可能地发动一场海外战争，以此牟利。”

“可战争时期的军事定价都要由元首亲自确认，怎么可能定个太高的价钱？”

“只要元首也……算了，不用说你也该懂一些了。”

飞行了几个小时，飞机终于空降在了柏林航空基地的跑道上，按照惯例，应该有两个加强连在这里保护她下机，但这次没有通知，事发突然，整个机场便没有什么人气，静的可怕。

“总感觉这种环境…很吓人。”莫兹勒紧紧跟在福霍斯的身后，做出让他挡弹的架势。机场上放了几排没有任务而待机的M-81M战略轰炸机，但周围的运货车和运输卡车明显太多了，只可能让人疑有伏兵。

“国会在哪里来着？我忘了。”

“啊，那个国会…在西侧建筑群里，就是和开拓公园相邻的那块地方。”“不行，这么说听不明白。”

 “这都听不明白？你看哈，就在…”

她拿出地图，打算给他指出道路，一分神，福霍斯就把她别在腰间的速射手枪拔了出来，几乎是双发点射式地打光了二十六颗子弹。

“喂！你干什么呢！”

福霍斯满不在乎地把枪还给她，就打算随便找一辆卡车开走，莫兹勒只好追过去。原本被攻击的那辆卡车后躲着两个人，而现在都中弹晕倒了。

“嘛，别生气，我就先发制人一下，嘿、别对我这样板着脸，很难看的。”他伸手将她的嘴角向上扳，强行扳出了微笑的表情。“嘿，你干嘛…”轻轻推开他的手，莫兹勒将双腿收起，整个人都尽可能的蜷缩在座位上，摆出一种保护自己的姿势。

“这么怕我干什么？马上就到了，坐好。”

“说个事吧，以后还是不要总碰我的脸了…”

“咋啦？”“嘛，你先好好开车…”

福霍斯就好好地开车，等着她说。

“我们两个，说起来没什么关系，捏脸这种，对我来说也算是亲密举动了，不合适……”

车速加快了，辅助电机的引擎声嘶嘶作响。“你不会以为这样说有用吧？”他突然一脸戏谑地望着她。

“诶？”

“只要你喜欢就行，礼节什么的都没关系的。”福霍斯掏出一块草莓味方糖，投入她嘴里。“目的地马上就到了，啧，情况确实挺严峻的。”

宣传部长已经开始了他的战前演讲，身旁还有空军司令部与国防军的长官。底下聚集了一批听众，原本沉浸于第四次世界大战的失败中的国民们，似乎正被重新煽动起来，好几排望不到尽头的志愿兵团向莫兹勒的车迎面开来，和她打着招呼。

“看，上次发言后就有不少人认得你了。”福霍斯干脆把脚放在刹车上，开始睡大觉。

“喂喂！这不是重点吧！快去阻止他们啊！”莫兹勒摇着他的肩膀，想弄醒他。但怎么都弄不醒，那副样子就像真的立即睡着了一样。莫兹勒可以感觉到宣传部长身后传来的狡黠光芒，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助，但既然已经被取消了工作模式，也就没有办法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也知道你不可能空手对付正熊熊燃烧的战争之火，你只需要去接盆水，扑灭它。”

“所以你在说什么？这已经火烧眉毛了！”

“不要着急，队伍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么看来，你是有计划咯？”

福霍斯从车中找出一副地图，先是好好地翻开审视了一下，然后圈出一处地点。“我记得帝国与同盟国在这片区域存在三个省级的争议？”

“嗯，你说的没错。我们和他们都没有拿到控制权。”

“都没拿到就好办了…外交原因？”“是的、在谈判完全结束以前，谁都不能在其中驻兵，从名义上讲，那块地方已经是同盟国的领土了——只是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具体局势而已。”

福霍斯打了个响指，掏出了他的手机。

“那就好办了，比我想得更好办。”

他拿起手机就想给莫兹勒拍照，她一时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便伸手捂脸。“干、干嘛啦！”

“拍张照，给对面高层传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镜头，像生怕弄坏了他的新手机一样。“来吧莫兹勒，对着镜头卖个萌。”

“卖萌？什么卖萌…”

福霍斯突然做了个鬼脸，把莫兹勒逗笑了。

“咔嚓”一声，捂嘴微笑的样子就被拍了下来。

“所以究竟要拿照片干什么？”

“首先，我们要分析一下那帮家伙发动战争所需要的内在条件，这三年我们的国民一直沉浸在战争失败的低迷气氛里——大多数人渴望战胜的荣誉，利用这点才能煽动他们，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用非战争的手段就拿到了原本需要伤亡才能拿到的东西，把荣誉找了回来，就可以用满足感降低战争支持度。”

“所以你要怎么和平解决问题？”

“听说你和同盟国阿拉伯司令有私交？”

“是有啦，不过不是很熟…”

“不熟啊，那就第二套计划，把照片发给…”他快速地打下了一排数字，搜索到某个人的信联账号，点入他的界面后，开始了与他的聊天。

“呃，这是谁？信联网络账号没有跨国查询…”

福霍斯显然是在等对方回复，因为时差，这个时候与他聊天的那人应该已经在工作了。“这个是对面的元首的账号，要搞到还是很容易的，这么高关注度却没有活跃的聊天群体，猜都能猜到——何况何正廷与他有些私交，这种事情肯定了解。”

“那你刚刚拍我的照片是？”

“只能牺牲你一下了，毕竟那边那位是个稍微有些好色而且很闲的人，如果让你去和他交流，他肯定会答应你，到时候就可以避过中间那帮怀有异心的人直接达成协议，你只要把那三个省要过来，然后以党卫军司令官的身份命令志愿部队进入，大肆宣传就好。”

“好、好色？我可没听说过……”莫兹勒有点害羞。

福霍斯表示“没关系的”，然后和对方网上交流起来。

对方表示很有兴趣，而且特意地推荐了一个马尼拉的饭馆，并安排了时间——就在明天中午。

“这么快？光速回复？”

“人家是中文拼音拼写……”福霍斯答应了对方。

“没想到，看你平时不正经的样子，对这些事情倒是意外地清楚呢。”

“这算赞赏吗？算了，毕竟我不是那种整天在办公室里查别人聊天记录和电子信息的人。”把自己的手机抛给她，顺便拿走了她的一把新配枪。

“你这把枪是配发的吧？”他握住在手枪中不算短的银灰色枪管，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的，我还有两把…”“一把老的意义式配枪，一把迪米梯里送给你的连发手枪，这我都知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迪米梯里会和你认识——仔细想想，你们好像本来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你怎么都知道啊…所以你用这把枪干什么？”

福霍斯按开了窗户，用手把最近的一个青年师长招呼到面前来。“长官，您好。”他敬了个礼——是芬兰支援军的军礼，和第四帝国的不一样，左手没有背在自己身后，右手也没有顶住头。

“你应该是这些人之中最年轻的师级军官了吧？”

“是的，长官，我今年二十岁。”

“好孩子，拿着这把枪，这可是党卫军司令官奖赏给你的手枪，她希望你能带着它看到前线的胜利，就像她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

他如获至宝，将它挂在身前的防弹衣夹层旁。

“好了，去赶上你的部队吧。”“是！”

“你这什么意思？”莫兹勒一边示意他驾车离开，一边好奇地问他，这种事情她以前没听说过。

“你要表现出支持战争的样子，这样才不会在日后的各种行动中显得突兀，而且，要做给那几个人看。”

演讲台上的战略部部长瞟了一眼她的座驾，将刚刚福霍斯的举动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露出了类似出乎意料的表情——莫兹勒平时是最主张和平的。

“好吧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的会晤，虽然是非官方会晤…”

“读过古代中国史么？在这样的集权下，皇帝说的话就是绝对命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次你们的私下协议是绝对有效的，至少对他们自己的驻军而言是这样，对我们就是一场无条件胜利了。”

“嗯…”

二：

“准备好了？”福霍斯饮着餐后啤酒，等莫兹勒打扮。

“准备好了，大概吧，哎呀！我又不知道他会喜欢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你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校服…你是帝国陆军第八专业院校的？还居然是步兵系？”

“坂井悠子送我的，不行吗？”

“还挺合身，不过人家特意交代了，如果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话，就套上这个。”

“哪个？”接过包装袋，袋口朝下抖几下，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丝袜就掉在地上，莫兹勒愣住了。

“这……”“嗯哼？我觉得还挺配你这身的。”

黑色白边短裙，同样是黑色主色调，配上白色轮廓边角的上衣，还有如同少女一般的年轻容颜，真的就像是个传说中的普通女高中生模样。

“快点吧，穿不穿都行。”

“你建议是？”

“那当然是穿啊，毕竟是你有求于人。”

“呃……”

套上过膝黑丝，这看起来真有那点早熟的意思，尽管看真实年龄的话，她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毕竟是科学层面的不老之身，外加性格调节器使坏，她现在不过就是经历丰富许多罢了。

“走了，上机。”

这趟飞机从丹麦巨型国际机场起飞，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跨越半个印度洋，将近六千公里的距离，运输机还直穿他国领空，被路上的各路军团空军伴飞得严严实实，想超音速飞行，但燃料不允许，就只能以九百公里每小时的战略巡航速度前进。

下午，第七小时，也就是当地时间下午六时，刚好赶上对方的晚餐时间，也算凑巧，对方下班的时间也推迟了不少，没等很久。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进店，莫兹勒首先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雍也没太在意来早或是来晚，示意她坐下说话。

“哈，果然是成功了，你们何正廷之前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不过现在见到了真人，还是觉得有一些惊奇的——也就只有他能干出这事，对吧？”

“嗯…对…”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莫兹勒觉得不太好回话，干脆保持了高冷的样子，少说话。不过她还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您是不是提到了何正廷先生？您难道也认识他吗？”

“啧，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这个龟孙——啊，真不好意思，下意识就说出来了——就算是你，我也早就已经认识了，其实'莫兹勒计划'就是我启动的，中立国联邦只是拿了我们的实验而已，这话我们两个人私下说说就好，别让那边听到了。”

雍没有什么架子，他给莫兹勒的第一感觉就是和善与亲民，若是作为平民，那应当算很有教养了，但作为一国之元首，雍的习惯确实强差人意。

“莫兹勒计划？”

“嗯哼，说来话长，不过当时确实是让何正廷帮我造一个合我心意的女子——没想到他会选你，而且一九六六年还跳反到中立国联邦去了。”

莫兹勒无语，只觉得二人不在一个频道。

“哦对了，那件事……”莫兹勒突然想起来福霍斯就坐在自己身后，赶紧说正事。

“哦，就是之前说的争议问题是吧？我的特工已经把你们那边的情况告诉我了，说句实话，带着整个亚洲和你们德意志帝国打了四十年，两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我们不想打仗了，若是能避免战争，我当然是要尽力帮忙的。”

雍拿出一份官方文件，上面有同盟国各代表的亲笔署名和盖章，很正式的转交文书。“不过，还请你们注意一下中立国联邦的动向，他们肯定有阴谋。”

莫兹勒将文书取过来，放进自己的衣内口袋中。

“顺带一提，这位是？”雍指了指福霍斯：“他有军人的气质，但没有过分严谨和铁血的性情，我看人向来都很准——我相信不只是保镖。”

“咳，这位是福霍斯，卡尔-福霍斯。”莫兹勒向雍迪同介绍着他，一边还用手语打出“是可以充分信任的危险人物”这类的信号。

用餐持续了二十分钟，几乎都是雍迪同在和莫兹勒叙旧事，当然，还说了很多有关何正廷的事情。最重要的事从一开始就完成了，她打算亲自带回去。

“和你用餐很愉快。”雍站起来，握了握她的手：“另外一说，你很漂亮。”

“谢谢。”莫兹勒礼仪性地握了他的手，就拖着福霍斯走出餐馆，打算乘飞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