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长篇【燃烧吧!舰】第五章:江阴血(八)

『故事』
正月廿三,东煌,江阴要塞
高耸入云的接天之城,巍峨地挺立在缭绕的白色晨雾中,密密麻麻的防空炮和大口径的岸防炮上挂满了露水,这堆冰凉的钢铁在运转时会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它们会喷吐着火舌,把一枚枚弹药送出。它们存在得无比简单,只需要在需要它的时候打出弹药就好了,相比较而言,操作它们的人要面临着世间最难的事。
最难的不是杀人,而是在战场上活下去。
杀敌最简单,瞄准射击,就能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然而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活下来,却是无比的艰难,没有人不知道下一秒会是谁被击中,每一个操作武器的人,都得直面自己内心深处那来自本能的求生欲。
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没有,能让人们舍弃本能,毅然决然地走上死路的,就只有那心中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物。
那是什么?
信仰?感情?理想?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有时候真的只是感觉血突然的变热。
逸仙披着雪白的大氅,负手立于要塞最东方的瞭望塔楼,她赤红的眼瞳之中倒映出天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
冷红的太阳,苍白的天边。
逸仙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会想到重樱的国旗就是这一景象的抽象演绎。我真的好讨厌那面旗,可是现在,在对面,竖着一片那样的旗。不过,很快,这片海中,不会再有一面外国的旗帜。”
冷红的太阳,不带一点温暖地往上慢慢爬,苍白的天空渐渐变蓝,天际的流云,在晨曦中染上了粉红和淡紫色的霞光,远方不知名的小岛上,天城正枕着自己的双手躺在海边,微凉的海风拂起她棕色的秀发,而她却只凝着鲜红的点眉,望着穹顶上的云霞。
天城的手指慢慢放上嘴唇,回味起那日,加贺给予她的凄绝一吻,那个争强好胜的白发美人,在迎接死亡之前,把最美好的回忆刻在了天城的心里。那片天空和大海,有着她最爱穿的颜色,苍蓝与鲜红,加贺与天城,人们常常看到她们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在春风吹拂的京都长街里。然而那里再也回不去了,陪自己下棋逛街的她也不在了,天城的心里再没有甘甜,只剩野火燃烧般的恨意。
“姐姐?”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觉得自己身上爬上来一个小东西,天城拿眼睛一扫,竟是小赤城趴在了自己的身上。
软萌的一声“姐姐”,让天城一怔,她伸手抚摸了几下小赤城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小凰儿,来,让姐姐抱抱。”
娇小的萌娃抱着天城丰腴的前胸,埋着头,小声说:“姐姐,你还要继续去战斗吗?”
“是……”
“那姐姐一定会取胜的,小凰儿会等姐姐回来的。”
“小凰儿……不要为姐姐担心。你就乖乖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嗯。”
小赤城点着头,眼神里带着与之外貌不符的坚定。
一名身穿华丽大铠的女武士走来,单膝跪地,向天城禀告道:“主人,已经准备完毕。”
“很好,”天城一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朝她伸出了手,女武士心领神会地过来,将天城搀扶起身。天城满意地看着她,说:“小鲸啊,你会是个很好的接班人呢。”
“主人说的哪里话,鲸永远都是您的侍,永远都是。”
晨曦的阳光下,一队舰娘身后背负着标着血红色樱花图腾的大旗,奔向了决战之地。
正月里的太阳,即便已经高悬于穹顶,变得金黄,但也提不起多少温度,肃穆庄严的东煌军队更是用冲天的杀气把这温度压到了冰点,一座要塞,数不清的军队围绕在此,她们整备了各自的最顶级武器,竖起一面面标志着自家徽记的旌旗,只等待着决战时刻的到来。
江阴要塞内,仅剩的三成兵力正在遵照逸仙的安排,各自坚守好各自的岗位,而沙恩姐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进行战斗,姐妹俩与腓特烈一同来到了逸仙这里,凝望着远方。
“曾经我以为可以一直和你,和大凤,永远保持着那样,无忧无虑的,每天在一起,弹琴,下棋,听戏,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想了这么久,也没有想通。今天,她们就会来了吧……这将是我以王的身份,参与的第一场战斗。逸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厌恶战争的,此刻却觉得好兴奋,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们是兵器啊。兵器的作用就是杀人,侵略别人是杀人,守护家园也是杀人,都只是杀人而已,这是灌注在我们血脉之中的本性。血,会让我们焕发活力,腓特烈,不用觉得奇怪,因为此刻我和你一样兴奋。”
大凤也过来了,手里端着做好了的早点,笑盈盈地对几人说:“师父,腓特烈,还有两位小姐,我做了些早点,一起吃点吧。打仗可不能空着肚子啊。”
逸仙在大凤头上摸了摸,温柔的说:“谢谢。”
大凤看的出来,逸仙眉头间藏着心事,只是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一仗,至关重要,若胜,则天下震动,若败,则东煌危矣,或许逸仙此刻正是忧心此事吧,毕竟敌我实力悬殊,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即便是再勇猛的人,也会有心生畏惧的时刻。
“大凤……你没有舰载机,接下来的战斗,你要离的远远的,最好,现在就离开江阴要塞,回金陵去,我怕……”逸仙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凤打断,大凤说:“师父,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您取得胜利,亲眼看着那些仇人就此覆灭。让我留下吧!”
逸仙和腓特烈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大凤,两人一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除此之外没有半个字。塔楼上的几人一起迎向了微凉的晨风,望向了即将成为战场的水域。
离江阴二十里之外的水面上,一大批军队正在前进,她们的服饰各不相同,旌旗也是各种图腾都有,然而她们的目标却是一致,那,就是东煌。
高举狮心旗的皇家骑士团行进在最前列,英姿飒爽的乔治五世一马当先,鲜艳的红色军礼服彰显出一股王者的霸气,紧随在她身后的是同样身穿红色军装,腰佩细剑的威尔士亲王和约克公爵,三人身后,跟着一名神色阴郁的橘色头发女子,她头戴着黑色军帽,身穿黑色紧身军装,腿上套着泛着光的黑丝,与前面三人的装束大相径庭,全身的黑色把她的阴郁之气加重了三分,使她一眼看去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此人,正是先前奉命刺杀腓特烈的君主。
君主压低了帽檐,慢慢跟在乔治五世的身后,一旁的贝尔法斯特悄悄地用胳膊拐了她一下,低声问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啊?”
面对女仆长温柔的询问,冰山一样的君主也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下内心,低声说道:“没事。不必在意我……”
贝尔法斯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君主虽然不说,她也从蛛丝马迹中猜到,君主只怕是对kgv姐妹心怀不满,只是她还不敢确定,君主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以她对君主的了解,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对kgv颇有不屑,但是以她的本性倒不至于做出姐妹阋墙的举动。
现在的皇家骑士团可是集结了最强的战力,不仅有乔治五世姐妹亲自带队出发,还有被称为大七的罗德尼与纳尔逊,以及装甲空母姐妹,光辉,胜利,可畏,足以看出伊丽莎白女王对此次战役的重视。
乔治五世带队前进,威尔士亲王察觉到了她的些许愁色,小步上前,走在她旁边,小声问道:“大姐,你是在担心什么?”
乔治五世若有所思的说:“鸢尾的护教骑士团以伤亡过重,需要修养之名,避开这次会战,在营地中按兵不动,我担心这是黎塞留的阴谋,万一她们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黎塞留我之前去看过,她伤得确实很重,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应该不是假的。而且那一仗之后,有人说黎塞留是脑子长了一半的人,她这样有勇无谋之人,倒是不足为虑。”威尔士亲王回答道。
乔治五世却说:“你不见史书中,多有有勇无谋之辈。然而既青史留名,又岂会是有勇无谋这么简单。对人的评价,往往是主观的,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眼里的,殊不知这往往是有心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形象,威尔士,你现在就带领三成兵力,从此处折返,盯住鸢尾骑士团的动向,千万不要被她们捅了刀子啊。”
威尔士应允,点齐三成兵马折返,心里却不是滋味:“为何,要这般尔虞我诈?难道大家就不能真诚相待吗?”
威尔士率队向东折返,路途中,她不经意地拿出来一个发卡,一个鲜红色的钢铁发卡。
它属于一名来自铁血的舰娘,那个姑娘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还有一双魅惑众生的眸子。
那一日,大火与鲜血洒满了蔚蓝色的大海,铁血阵营的欧根亲王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地跪着,残破的舰装已经不能再战,威尔士亲王走到她面前,举起了手里的长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欧根……”威尔士轻声地唤着她,而面前跪着的银发少女此刻突然间泪如雨下,抽泣道:“威尔士,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说,要和我永远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战火燃烧到这里,现在我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国了,连在一起的同袍也死在了你手里,来吧!高贵的皇家储君,杀了我吧!用我的血来书写你伟大的功绩!”
“欧根,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这场战争是女王的命令,我没有办法阻止,欧根,你投降吧,我会用尽一切保护你的,相信我。”
威尔士的神态无比的诚恳,但是欧根亲王却不为所动,她劈手夺下威尔士手里的长剑,反握在手中,失望地看着威尔士说:“我恨你,更恨皇家。”
一道血光,迷失了威尔士的双眼,欧根亲王缓缓倒下,威尔士的长剑停留在她的腹中。
那个发卡,是欧根的遗物。威尔士把它带在了身上,一刻也不可以和它分开。当时的那把剑,连同欧根亲王一起沉入大海,取代的是一把细剑,细得像一把锥子。
皇家骑士团后面跟随着的,便是比叡的主力军团与白鹰军团,二者一同前行,声势浩大,俯瞰下去,蜿蜒的军队如同一条黑龙。
“老十二,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直在愣神啊?”一名棕黄色头发的女子对自己身边身穿黑色西服的蓝发女子说道,“不会是在东煌潜伏多年,有了心上人?”
“呵,被大姐您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一位。”
蓝发女子回应道:“那年,我去金陵,在秦淮河畔的画舫里,遇见了一位穿着一身红衣的河船女,她弹的琵琶,充满了苦涩,不算好听,可是人长得却是极美,功夫还特别好,给我伺候得眼看就要升入看不见罪的天堂国度。唉,我还挺想念她的,只是这战端一开,她怕不是要就此颠沛流离咯。”
“那不怕啊。你给她收了不就行了吗,咱们老十二比洛克西那何许人也啊?整个就是一天天留恋花街柳巷的大少爷,有你出面,还怕她不跟你吗?啊哈哈哈哈。”
“克利夫兰大姐,你可真会开玩笑。”
名为克利夫兰的女子,是白鹰海上骑士队的队长,麾下众舰娘都是同级的妹妹,她们以高强的防空能力成为了企业等人护航编队,不过在克利夫兰自己眼里看来,这种行为却是多余,因为东煌就宁海有那么一架水上飞机,根本不需要防空,防东煌的空,只能防了个虚空,而这一战的主力,除了企业之外,便是南达科他,马萨诸塞,阿拉巴马三人,她们已经备下了超重弹,用以对付定远镇远二人。
三路大军已经开拔,撒丁帝国的军队却是慢慢地跟在最后面,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来打仗。利托里奥带着部下只是慢吞吞地前进,此举令人颇为不解,维内托更是略有严厉地对她说:“你啊,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现在可是要打仗了,你怎么领着大家这么散漫地逛啊。”
“这种美景,难道不应该多欣赏一会儿吗?哈哈,维内托,这场仗,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们和东煌没有纠葛,没有深仇大恨,相反我们还需要在某天不行了的时候找她们求一波援助呢。咱们啊,兵少将寡,没必要跟着她们硬去拼,先看看呗,打赢了,我们就去蹭蹭,要是她们没打赢,咱们回撒丁去。反正鸢尾已经趴窝了,也不差咱们这几个人。”
“喂喂,鸢尾一个人没动,如果咱们也不动,要是比叡她们起疑心了怎么办?”
“找借口呗,比如说,船漏油,弹药进水,唉反正理由还不一抓一把?记住,保存实力才最要紧,她们想打,想送死,就让她们去。”
此时,皇家,重樱,白鹰,三路大军已经兵临江阴要塞之下,列在了东门之外。
江阴要塞依托内陆河的南岸修健,其南侧乃是陆地,而北侧所留出的水域根本不够让军队快速地通过,反而因为过于狭窄而容易遭到集火攻击。且其位于狭长的内陆水域之上,对于联军来说,并不利于展开,她们人数众多,却没法形成一个包围网,只能聚集于北侧,与守卫正面对抗。
斥候回报说:“逸仙大人,现在已经发现皇家,重樱,白鹰三支部队,正在向江阴前进。”
“只有她们三支,鸢尾和撒丁呢?”
“鸢尾按兵不动,撒丁帝国则在数十里之外停止了行军。”
逸仙早已经拟订好了计策,若是客人们没有全部进入江阴,她还有一手副策,而那位盟友,正是这副策的关键。眼下,只能先解决面前之敌。在得到斥候回报之后,逸仙迅速下令各炮台进入战斗状态,同时通知了作为伏兵的定远镇远,让她们二人依计行事。
皇家骑士团兵临城下,却未急着进攻,而是叫光辉姐妹的舰载机升空,去往江阴要塞上方盘旋,而不出乔治五世所料,江阴要塞中的防空火力比之前又密集了一倍,升空的飞机这次连靠近投弹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成碎片。
光辉收起了舰装,对乔治五世说:“不行啊,这样一点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用我们的大炮,来轰开这座雄伟的要塞!全体战列舰,主炮齐射!”
只见得远方的敌军阵地冒出一片
火光,无数枚炮弹划过苍穹,拉出一条带着浓烟的轨迹,直击江阴要塞的城墙,炮弹在接触到墙体时爆炸,巨大的威力让整个城墙被扒了一层皮,无数的碎片四处飞溅,甚至连修筑在墙体上的炮台也因为爆炸而被波及,然而东煌的守卫全然不惧这皇家的战列舰攻击,若无其事地操作着炮台上的巨炮,用一枚又一枚炮弹予以还击,同样规模的爆炸亦出现在皇家阵地之中。
而此时,重樱的塞壬部队集中了全部炮火轰击江阴要塞闸门,密集的炮弹狠狠地砸在要塞的巨门之上,虽形同刮痧,但是滴水能穿石,连续不断的打击,逐渐使江阴要塞的巨门出现破损裂隙。
白鹰军团也加入到轰击要塞巨门的行列中,战场变成了皇家骑士团与要塞上的炮台对轰,吸引其注意,而重樱与白鹰一同攻击要塞巨门,一片又一片弹幕的密集轰击之下,江阴要塞的大门被炸成飞灰,前方豁然开朗,而随着大门被炸开,潮水一样的联军涌入江阴要塞,并且开始向内部进攻。
然而,乔治五世带队率先进入,却并不见东煌舰娘的身影,后续的联军进来,也因眼前的景象而迷惑不解:要塞之中竟没有东煌守卫,而操纵炮台的人,也在大门被破之时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要塞最南端的依托陆地建造的塔楼之顶,逸仙突然出现,身后则是她留下的三成守卫,只见她拿出来一个按钮,猛地按了下去,一瞬间,连环爆炸出现在整个江阴要塞,紧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大火,整个要塞内部,化成一片火海。
比叡暗道不妙,眼前景象,是逸仙刻意为之,只因为攻击要塞过程极为艰难,一旦城破,出现胜利的希望,联军必将因大喜过望而一股脑往里冲,果然,军队太多时必犯一个错误:轻敌。
此前,皇家和白鹰各自将密探派入东煌,窃取情报,双方均得到东煌拥有了超级战列舰的情报,并为此,派来了己方最为精锐的舰娘来抗衡,然而,却也因此,双方精锐尽出,皆陷于江阴火海之中,此一战若失败,对皇家白鹰两方打击尤为严重。
为了围猎定远姐妹而出动的舰娘,此时不得不面临被大火吞噬的危险,而她们要围猎的目标,此时已经变成了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