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赛马史13 附传第二:战前障碍竞走——跨越壕沟再向前
起源于爱尔兰的障碍赛马是影响巨大的赛马项目。在英国和爱尔兰,障碍赛马被视为平民的运动,地位高于平地赛马。Arkle、Desert Orchid、Red Rum等出色障碍赛马甚至能够像小栗帽之于日本一样,成为人民的英雄,时代的英雄。
日本引入障碍赛马历史悠久。但和英爱以外的许多国家一致,日本并没有发展出比较发达的障碍赛马文化。尽管如此,一直在中央赛马体系中的障碍赛马还是涌现出众多名马,他们的故事也颇值得一提。接下来,我们就来了解一下1943年底战前公认竞马全面废止之前的日本障碍赛马。
障碍赛马
想要了解障碍赛马在日本的状况,必须要从障碍赛马项目本身的特点说起。
障碍赛马和平地赛马起源完全不同,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比较意义。一个众所周知的不同是障碍赛马的负磅会比平地赛马更重——横向比较下这显然不太合理,但这两个项目本身就不是同源。由于障碍赛很容易出现赛马、骑手摔倒的情况,为了为骑手提供保护,障碍赛的途程往往被设置得非常长,这样能够压低赛马的速度,避免高速运动时摔倒造成意外。近些年障碍赛的难度普遍在降低,途程也在缩短,即便是以赛程漫长且极其艰难著称的“英国国家障碍大赛”也顺应时势采取了一些降低难度、保护马匹的改进,并缩短了赛程。
英国和爱尔兰把障碍赛发展得极其全面。障碍赛赛季在每年10月底至4月,与平地赛季错开。障碍赛被纳入“National Hunt”(NH)的体系下,该体系下的最顶级比赛自然是难度最高、途程最长的固定障碍比赛Steeplechase,由于障碍固定,这种比赛可以存在非常高大、难度非常高的障碍。放置障碍赛Hurdle障碍难度不如Steeplechase,但也有自己的比赛体系和顶级赛事。仅限新手马、新手骑手参赛的Point-to-point同样有赛事体系,主要的目的是让新出赛障碍赛的马获得比赛经验。当然还有最特殊的所谓“NH Flat”,也称“Bumper Race”,这是在NH体系下举办的平地赛事,专供新出赛障碍赛的马进行适应。
为了避免气性太差不服从指令而受伤,英国、爱尔兰大多数障碍赛马都在出赛前直接阉割,并在年龄比较大的时候直接在NH体系下出赛,完全不参与平地赛事。障碍赛的种公马通常来自平地赛马中耐力特别出色的那些。接下来我以障碍赛历史最强马、爱尔兰国家英雄Arkle的出赛记录简单解释NH体系是如何运作的。
1957年出生的Arkle在1961-62障碍赛季才首次出赛,此时他4岁半。他首先参与了两场Bumper Race(障碍体系平地赛),之后在这个赛季中参与4场Hurdle比赛。进入1962/63赛季后,先参与2场Hurdle,之后便转入Steeplechase。1963/64障碍赛季开始前,他还参加了一场2400米左右的平地赛,并获得胜利。但他没有就此转入平地,而是一直在Steeplechase赛道上跑到了1966/67赛季中途。
在Timeform评分体系里,平地、Steeplechase、Hurdle有各自的评分。而即使是评分最高的Hurdle马Night Nurse也在几个无比成功的Hurdle赛季后转入Steeplechase,并最终在那里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同样是高分Hurdle马,Istabraq就始终没有转入Steeplechase。和Night Nurse时代相近的高分Hurdle马Monksfield也并没有转项目的经历。
最后谈一谈术语的体系。跳跃类比赛在日本被统称为障碍赛,在香港被统称为跳栏赛。我们的赛马史以日本赛马为中心,因此当我使用“跳栏赛”这个概念时,一般特指英爱的Hurdle赛事。
障碍赛马在日本
日本障碍赛和英爱障碍赛最本质的一点分歧是,它不是独立演化出来的,而是和平地赛马在相同体系下的。
早期日本障碍赛和日本平地赛一样,由各地竞马俱乐部在自己场地上举办,途程一般都非常短,最多只有2000米上下,障碍只有不超过3个。但由于陆军选育军马的需求,障碍赛得到了特别扶持,途程和障碍高度都在不断增加。1924年东京曾出现由于障碍难度突然上升,骑手集体拒绝出赛导致所有春季障碍赛被迫取消的闹剧。但到了1930年时,障碍赛规模已经在6年间翻了几番。各个场地都在举办一些障碍赛,只是需要一个场地站出来,成为障碍领域的领军者。
中山赛马场最终站了出来,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日本赛马在那个年代的心脏毫无疑问是历史最悠久的根岸(横滨)竞马场。黑船来航之后,江户幕府于1859年开放横滨港,第二年横滨就出现了日本历史最早的竞马。1866年,根岸竞马场作为日本最早的西洋式竞马场开放,1867年开始举办比赛。1862年就开办的横滨竞马俱乐部更是在1880年直接改称日本竞马俱乐部,这个名字一直使用到1937年俱乐部被纳入统一的日本赛马会体系下。
1932年,首届东京优骏仿照叶森德比的形式在东京竞马场创设。日本德比是3岁马的决战,也是当时日本最高赏金的大赛,东京竞马场一时风头无两。唯有中山竞马场落了下风。中山没有根岸(横滨)的悠久历史,也没有像东京那样举办重要比赛,自然是比不上另外两个驻扎在关东的赛马俱乐部的。
做出改变的便是中山竞马俱乐部主席,肥田金一郎。中山场地本身就是建造在富于高低起伏的土地上。直到现在,终点前的急坡也是中山的特色。肥田准备依据中山的这个场地特点,在这里创建障碍赛马的最高比赛,以此与东京竞马俱乐部的日本德比相抗衡。
障碍赛场的设计交由骑兵少佐冈田小七负责。冈田交出的最终场地是一条4100米长的障碍场地,有大竹栅、大土垒、大生垣“三大障碍”在内的共计8个障碍,需要完成10次跳跃。此外还有中山特色的上下坡道,共有3组,最高的高度约5米。生垣和土垒现在被统一称为生垣,指树篱障碍。在1999年以前,在底座上种植树篱的被称为土垒,直接种植树篱的才叫生垣。此外,当时的障碍还分片面(只需要从一个方向飞越)和两面,与赛道设置有关,这种区分也在1999年废止了。

以上是早期中山赛马场图片。我们可以推测,当时中山大障碍的路程是:从障碍赛道靠近第4弯道处起跑(这点和现在相似,但障碍位置变动明显),到正面飞越生篱(1)、水濠(2),转第1弯道,飞越竹栅(3),上下坂路(1),转过第2弯道后通过小弯道进入腰带路(日本称“襷路”)右侧,上下坂路(2),飞越大竹栅(4)后左回进入第4弯道,反向通过土垒(5),左回上下坂路(3)通过第3弯道,转小弯道进入腰带路左侧,上下坂路(4),飞越大土垒(6),进入练习马场末端飞越大生篱(7),然后正常走一圈障碍赛道,飞越竹栅(8),过坂路(5),飞越生篱(9),过坂路(6),正向飞越土垒(10),走内圈从障碍赛道直接进入最终直线并冲线。
全程共10次飞越障碍,6次通过坂路,大竹栅、大土垒和大生篱是第4、6、7个障碍物。但这不是它们的编号,障碍物的编号并不是飞越顺序。
另外,坂路的具体位置由于需要依地形设置,推测为与今天相同,即在第2弯道、第3弯道和两个迷你弯道进腰带路的位置。
中山障碍场地建成以前,日本的障碍赛途程基本上是2000米左右,障碍高度不超过1.2米。这种赛事障碍高度和跳栏赛接近,途程甚至不满足英爱今天对NH赛事的最低要求,综合起来难度连跳栏赛都不如。中山障碍赛的三大障碍中,大竹栅1.6米;大生垣高1.5米,长2.7米;大土垒高1.4米,长2.2米,即使在英爱的体系下也符合难度最高的固定障碍赛规格。毫无疑问,这样的赛道设置对当时的日本马来说难度太高了。
也正因此,绝大多数赛马相关人士都不赞成在这个时候举办这样的障碍大赛。尽管障碍赛更贴合军马选育的目的,但目前根本不会有太多良血马前来参加这项危险而严酷的比赛。然而肥田还是坚持把比赛推行了下去。首届中山“大障碍特别竞走”在1934年年底举办,并预计于此后每年办两届。高达10000日元的头马赏金直接标齐日本德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1934:障碍本质
首届比赛一共只有4匹马敢报名参加。前3名均可以获得赏金,因此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安全完赛。
肥田自己的马也报名了这场比赛,算是身先士卒。キンテン(Kinten,金天)于1932年春天在中山出道,显然他不具备若鹰那种级别的平地竞走天分,并没有获得德比的入场券。在平地赛道蹉跎一年后,金天于1933年春季赛季转战障碍赛。1933年9月,他才在福岛跑得障碍首胜,全年的战绩则是17战4胜。
他未来的对手レツドサンド(Red Sand,红沙)此时刚3岁出道。他和半兄サンダークラツプ(Thunder Clap,雷鸣)同出自羽田牧场,都有德比参赛经历(第1届和第2届),且正巧都是15着。1933年秋季赛季,跑了一年半平地的雷鸣带着7胜的战绩转向障碍,并立刻在横滨、东京、中山比赛日都拿到了障碍特别胜利,包揽关东当时的全部三个秋季障碍重赏,展现出超群的障碍能力。红沙则仍在平地上坚守,拿下帝室御赏典(东京)、中山四岁马特别两项平地重赏。
1934年,金天的能力有所进步,拿到中山、横滨障碍特别的胜利,首次染指障碍重赏。但总体上他的发挥不稳定,负多胜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秋季赛季。11月底的东京比赛日,金天拿到1个2着,之后获得连胜,两场皆打破纪录。11月30日,他就迎来中山比赛日的比赛,并最终将于12月5日出走大障碍特别。
雷鸣在1934年春季实力稍有衰退,但仍然击败过金天一次。春季结束后他便没有出赛记录了。红沙则是在春季赛季接近尾声时才有障碍出赛记录,首战福岛便击败了金天。他在横滨障碍特别跑了3着,同场的金天是着外。11月30日,中山障碍特别,他和金天同场竞技。红沙最终胜过金天2又1/2马身,拿到自己的首个障碍重赏。
金天次日出赛呼马障碍,这场比赛只有他一匹马报了名,他也因此单走得胜,这是日本竞马历史上最后的单走记录。后来的殿堂调教师稻叶幸夫此时还是兄长稻叶秀男厩舍的所属骑手,他是金天的主战。这场单走获胜前后,稻叶幸夫又骑乘平地赛和系驾速步赛各胜一场,取得了别具一格的“平地、障碍、速步”三连胜。
12月5日,首届大障碍特别竞走在中山不良场地举办。人气最高的是红沙,金天位居其次,两匹马都背负最重的67kg让磅。和金天同龄的5岁牝马キツポウ(Kippou,吉宝)与6岁的年长牝马ハツシオ(Hatsushio,初汐)也报名出走。
比赛开始后,金天一马当先,以自己的速度带动比赛。马群第一次通过腰带路,四匹马顺利越过了大竹栅。但是在比赛进行到第二圈,马群第二次通过腰带路并飞越大土垒的时候,红沙的骑手法理六太郎落马,这匹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也因此退出比赛。

现在只剩下三匹马。金天不紧不慢,但第3弯道开始,牝马吉宝奋起直追。两匹马齐头并进冲过终点,完赛时间是5分21又1/5秒,多背10kg的金天以鼻差打败吉宝,初汐落后大差排名第三,红沙没有完成比赛。

1934赛季结束后,金天和红沙退出现役。1935年,金天被进贡给皇室作为御料马。
1935:新世代
相对而言,イサハヤ(Isahaya,谏早)是一匹不太缺乏天赋的平地竞走马。他是若鹰和金天的同世代马,并没有在德比中出场。1932年他没有取得什么胜利,在1933年,四岁的他则明显取得进步。4月16日的帝室御赏典(东京)是他最精彩的一次重赏挑战,仅以鼻差输给了最终的胜马雅士谷。10月30日,他在中山以5马身大胜当年德比马甲山。12月1日,他转战东京,半马身击败了自己的同年德比马若鹰。
当然,此时的甲山状态并不佳。11月3日,他在一场比赛里输给了红沙,只跑了4着。
1934年,谏早和同级的金天共同转入障碍赛。春季赛季,谏早跑了4场,在第三场比赛赢得障碍场地的首胜。然而好不容易升入优胜战的他在第四场比赛摔倒,也因此错过了剩余的赛季。他两次被当时顶级的障碍马雷鸣击败。转入秋天的他又跑了四场,没有胜利,最好的成绩只有一场输5马身的2着。
在金天和年龄更小的红沙在第一届大障碍特别厮杀时,谏早8战1胜的障碍战绩实在是不值一提。
1935年春天,这匹马回到赛场上。前一年的障碍强豪已经纷纷退役。由于恶劣的气候,中山的马场转为不良,而谏早显然是一匹擅长不良马场的赛马——他最重要的平地胜绩和唯一障碍获胜都在不良马场上。3月30日,他拿下障碍生涯第二胜,次走4月7日的第二届大障碍特别——此时已经改名为“中山大障碍”。
第二届中山大障碍比第一届更加萧条,只有三匹马报名。这是历史最少的并列纪录。除了谏早之外还有上次的第3名,7岁牝马初汐。另外的新生力量是5岁牡马トカチイチマル(Tokachi Ichimaru,十胜一丸),这匹马也并没有什么亮眼的障碍战绩。这场比赛没有成为某一匹马的独角戏,被推上最高人气的不良场专家谏早顺利胜出,完赛时间是远超半年前的5分9又4/5秒。十胜一丸落后1又3/4马身位居第二,初汐仍然是季军。

春季赛季的剩余比赛恢复了良马场,谏早在东京和横滨惨败两场后正式引退,生涯障碍战绩只有12战3胜。
6岁的谏早退出现役后,舞台也正式交给了年轻人。1935年秋天,最耀眼的障碍新星是只跑了两场障碍赛的オーシス(Osis,欧西斯)。这匹4岁牡马是当时属于下总御料牧场的最强种马トウルヌソル(Tournesol,向日葵)的孩子,系来自阿拉伯马高砂,本马属于纯血系种。欧西斯于1934年晚些时候出道,首年跑得两个重赏3着。11月10日,他曾经在东京出走各古马特别让赛,在7匹马里跑第3位,前两名是1933年德比马甲山,和1934年德比马フレーモア(Freh Mor,弗雷莫尔)。1935年春季的他能力有明显进步。随着两大德比马的退役和更年轻的1935年德比马猝亡,欧西斯跃升到世代前列,在横滨夺得帝室御赏典、All Comer(横滨的All Comer无后继比赛,与现在的日经赏All Comer没有任何关系)两项重赏荣誉。6月22日,他在赛季结束战首次出走障碍赛。尽管场地状况不佳且缺乏经验,欧西斯还是跑出了不错的比赛内容,败给了老牝马初汐。
本年的秋季中山大障碍再次改名。农林省赏典收编了中山大障碍,这项比赛因此被改名为农林省赏典障碍,同时很大概率和平地农林省赏典一样,设置了胜马拔除制度。首两届大障碍胜马都在赛后退役,没有出走下一个半年赛季,因此无法确认胜者拔除制度的历史是否更早。
初汐第三次出走大障碍,希望能获得一次胜利。3岁牡马ゴスペル(Gospel,福音)和4岁牡马ハクカ(Hakuka,伯香)报名出走,后者春季刚在东京拿了农林省赏典,有相当硬核的平地实绩,1935秋季赛季是他的第一个障碍赛季。事实上,除了仍在坚持的初汐以外,这次的另三匹出马都是第一次完整出走障碍赛季。
欧西斯在7日前的比赛中,以6马身的大优势轻而易举获胜。自然而然,他得到最上位人气。
本次的完赛时间是5分2又4/5秒,欧西斯悬念不大,再次胜出6马身并打破赛事纪录。初汐位居第二,好在没有连续三次收获铜牌。福音再落后1个马身排第三,伯香名次垫底。难以否认欧西斯的障碍天赋,这匹马居然仅仅跑了3场障碍赛就制霸了日本障碍赛的顶级荣誉。他又跑了6场障碍赛,赢了2场,以此结束了这个对他而言称得上神奇的1935年。

天才存在的可能性
1936年,欧西斯尽管已经失去了对最高荣誉的饥渴,但仍有许多小荣誉值得争取。但他表现不佳,在横滨先败两场,移师中山首战未能完赛。之后他前往东京再战障碍重赏,又以4着告负,但在此时,他的失败已经完全不令人意外了。
在东京和中山击败他的是同一匹马,他就是1936年第四届农林省赏典障碍冠军,ジユピターユートピア(Jupiter Utopia,木星乌托邦)。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远比这匹马的功绩出名,因为他是当时罕有的名字超过9个假名的赛马。由于规则变更,这样的名字在如今是不被允许的。
木星乌托邦毫无疑问出生在室蘭乌托邦牧场的最强世代,1934经典级。ミラクルユートピア(Miracle Utopia,奇迹乌托邦)出道三战全胜全破纪录并制霸帝室御赏典,却在第三届德比当天受伤,错过德比的同时被迫退役。1934年秋季出道的木星乌托邦并不能抚慰室蘭乌托邦牧场失去奇迹的哀伤。他的平地生涯绵延一年半,只拿到区区2胜。1936年春季赛季开始,这匹马转向失意平地马的常见去处:障碍赛。
1月11日,木星乌托邦首战障碍赛季,14匹中位居3人气,但仍拿下开门红。但随后他在3月转战京都跑了两场,首战1人气5着倒灶,次走2人气2着,吞下连败。究其原因,可能是他作为大久保房松的调教马不惯远征,也可能是不擅长不良场地。
然而,回到中山,天气一片晴朗。
3月28日,回到关东的木星乌托邦人气并未降落。在这场算是前哨的比赛里,他毫不留情大差横扫。4月5日,木星乌托邦堂堂第一人气出走农林省赏典障碍,又是大差横扫,纪录也被一举提升到5分1又4/5秒。次着马エマリー(Emary,埃玛丽)也甩了第三名大差,这匹5岁牝马除了父亲的名字ルフエーヴル(Le Fevre,勒费弗尔)和黄金巨匠非常像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4岁的牝马シヨウハク(Shouhaku,胜伯)位居第三,往后是出走了1933年第二届德比的6岁牝马クレツセント(Crescent,新月),她已经是红沙以后第二匹出走中山大障碍的1933德比参赛马了。
迎来新人也意味着旧人的离去。8岁的初汐第四次出赛大障碍,她这次在5匹马里垫底。以后就不再有这个出走每届比赛的大障碍钉子户了。
4月18日是木星乌托邦制霸大障碍后的首秀。他再度胜出,赢得三连胜,前一届大障碍马欧西斯仅排第四,伯香则是第三位。欧西斯又出赛一场并获胜,随后便于5月3日再战木星乌托邦。这是东京赛季的收尾战,新科德比马已经在4天前产生了。
此战,木星乌托邦8马身狂胜,第二名是4岁轻半血种牝马ホウカツミンドアー(Houkatsu Mint d’Or,丰胜金薄荷)——1935年德比战,她位居第三,是战绩最好的牝马。目前她新转入障碍,能力十分强劲。丰胜金薄荷一头之后才是欧西斯。

5月9日,欧西斯再败木星乌托邦,后者豪取5连胜。春季赛季欧西斯又败两场,木星乌托邦则在5月24日再战重马场,他不出意料迎来滑铁卢。当然,此时木星乌托邦的让磅已经达到67kg了,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败因。
从1936秋季赛季开始,记录逐渐变少。木星乌托邦在中山跑了三场,回到了最熟悉的大障碍场地。他只赢得了其中一场,退役时的障碍战绩是12战7胜。没人能否认,木星乌托邦至少在1936年春天算得上是障碍天才。5连胜的实绩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他的巅峰不够长,缺点也还很多。更伟大的天才还并没有出现。
秋季的胜利者是有阿拉伯马血统的4岁サラ系牡马トーナメント(Tournament,锦标赛)。10月18日的农林省赏典障碍,他在稍不良马场上居然跑进了5分钟,4分57又1/5秒是大障碍历史上首个5分钟以内的完赛成绩。2马身以后是4岁牡马ホーデン(Hoden,荷登),这是他的大障碍首秀。被拉开大差的是牝马胜伯,她第二次拿到大障碍第3位,最后一名则是伯香,他错过一次大障碍后再次出赛。
欧西斯在秋季多次出战,但只赢了1场,两次负于锦标赛。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完全过去了。但至少也应该承认,在刚出道的几场里,欧西斯的确表现出过人的实力。
真正的天才,此时还未揭开面纱。
除非停止奔跑
进入1937年,5岁的纯血系种牡马フソウ(Fusou,扶桑)成为炙手可热的障碍马。他和许多障碍赛同仁一样,都是5岁春天在障碍发力。扶桑的平地赛有一些实绩。1935年第四届德比,他在丰胜金薄荷之后跑了第4。1936年,他在东京、中山春季各进账一个五岁马特别,下半年他还出赛了首届中山纪念,跑得5着,明显有所衰退。
在平地赛场上,他最多算是二线。但扶桑至少还可以改变赛道,去障碍赛试试。1937年4月4日,这匹马迎来春季农林省赏典障碍,人气位居次席。最高负磅是积累了一年障碍赛经验的丰胜金薄荷。本场的其他参赛马还有同样5岁的上届参赛马荷登(本场第一人气),与牝马エルクハート(Elkhart,埃尔克哈特)。
可惜丰胜金薄荷没能胜出这项比赛。扶桑以4分54秒破纪录拿下,埃尔克哈特小负半马身。丰胜金薄荷落后大差第三,荷登垫底。不良马场上的4分54秒(维基百科错标为4分57又1/5秒),这真是个令人咋舌的纪录!要知道2021年オジュウチョウサン(Oju Chosan,长山我驹)也只是在稍重马场上以4分46秒6完赛,何况那个年代的马场不如现在快,负磅比现在更高(扶桑背了65kg,去年的长山我驹63kg),场地也比现在更难。
扶桑的整个生涯,障碍赛拿了7胜。6天前的3月28日,他刚在中山跑了场大障碍前哨战,顺利拿下。那场的1番人气马骑手落马了,没有完成比赛,他的名字是キンテキ(Kinteki,金的)。
(这匹马的名字含义并没有考证可能性。“金的”在格斗技里指攻击生殖器,日常使用时泛指很有价值的东西。你也可以把这个词理解为“金滴”,优雅一点。)
金的在平地时期成绩平平无奇,1936年德比出走,13匹马里跑了倒数第一。整个1936年,他平地只拿了2胜,相当平庸,所以他4岁就急匆匆去了障碍赛。但是绝对没人能想到,这匹马在障碍赛场上竟然天赋卓绝。
一场比赛都没跑的他就已经被发现是极为出色的障碍马。3月28日首秀,他拿了压过扶桑的最高人气,落马没能完赛。29日,他半马身干掉同样来跑前哨的丰胜金薄荷。中山大障碍他没有出赛,但参与了接下来中山的比赛。4月11日,再胜丰胜金薄荷。转场东京,他在4月17日比赛中摔倒,算是败给了埃尔克哈特。幸而他没有受伤,次日便在东京出走,破场地纪录的同时2马身解决荷登。东京的最后障碍比赛日,他又4马身快胜埃尔克哈特,顺利雪耻,这还是场3600米的长距离比赛。春季的他又出赛2场,全数获胜。这匹马在1937年春季赛季的发挥令人震惊,8战6胜,仅有的2次失败还是因为一次摔倒和一次落马。只要能完赛,他就必然取得胜利!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1937年春天送别了欧西斯。这匹1935年秋天一鸣惊人的障碍马在这个半年中只出赛一次,大败给扶桑,他也由此告别现役。伯香则做出了一个相当令人惊讶的决定——放弃障碍赛,回到平地。这匹马的一年半障碍生涯只赢了两场。他出走了春季目黑纪念,败给了4岁的前一年德比马トクマサ(Tokumasa,得正)和中山纪念马アトランタ(Atlanta,亚特兰大),后者是匹6岁牝马。即使是这样的结果也算得上爆冷,伯香已经不再具备获胜实力了。他春季只胜一场,秋季以后再未胜出比赛,一年后退役,生涯拿了平地6胜。
尽管在我们的故事里,丰胜金薄荷一场也没赢过,但她障碍9胜的通算成绩和1937年春季大障碍的最高让磅并不会骗人。虽然我确实不知道她击败过哪些对手,何时退役,又在退役后有什么样的经历,但此时她的故事也可以结束了。
1937年秋季,我们的主角金的继续进发,目标是障碍最高荣誉。10月16日,他在前哨战直接拉出9马身,轻而易举获得胜利,并进军次日农林省赏典障碍。荷登连续第三次出赛,此外还有两匹赛马。悬念不大,无敌的障碍马王金的唯一的对手只有自己。这场比赛他并未犯错,5分1秒跑完并再次拉出大差。次着的キンキオウゼキ(Kinki Ouzeki,近畿大关)曾在1936年春天和木星乌托邦互有胜负,此时的他实在是太老了。5马身之后的荷登位居第三。荷登此后也不再有胜利,1938年退役。

1937年秋天,值得关注的障碍马还有关东的埃尔克哈特与关西的チカラ(Chikara,力)。金的在出走中山大障碍后,又胜两场,击败了力。拿到第10场障碍赛胜利后,金的决心再次去平地上证明自己,看看有没有一举雪耻的机会。他报名出走了12月4日在东京举办的首届合并后的帝室御赏典,也就是后来认为的首届天皇赏(秋)。
赛马迷对这匹试图再征服平地的障碍马王有一定信心,给了他8匹马的第4人气。最上位人气自然是状态火热的3岁牡马ハツピーマイト(Happy Might,快乐能力)和德比女王久友。然而最终的结果只是再一次印证了金的根本不是一匹合格的平地马,他只跑得倒数第二,快乐能力以3岁身份拿下天皇赏。
回到关西,金的出赛了生涯的最后两场障碍赛,分别击败了力和埃尔克哈特。从他胜出中山大障碍算起,他的负磅就已经到了70kg。背着这样重的负磅跑障碍,却仍能全胜,他的可怖实力可想而知。京都比赛结束后,他的赏金额负磅也达到了满量的77kg,金的从而退出现役,带着障碍赛14战12胜且只要完赛就全胜的大纪录,飘然离去。
埃尔克哈特的生涯也维持到1938年,平地障碍通算拿到11胜。
只言片语的记录
从1938年春天开始,由于资料的极度缺乏,我只能把故事讲得简略再简略。
那年春天,大障碍的胜者,纯血系种トクタカ(Tokutaka,得高)又把完赛时间刷进了5分钟。1936年两次出走大障碍的牝马胜伯以第3名结束了自己最后的大障碍之旅,关西强马力本场比赛骑手落马没有完赛。
1938年秋天,由于小仓也在举办农林省赏典障碍,中山竞马场的农林省赏典障碍更名为中山农林省赏典障碍。后来农林省改农商省,“中山”二字也一直都在。这也是牝马首次制霸大障碍。4岁的リードアン(Reed Anne,里德安妮)第一人气拉出大差。仅有的能确定的关于她的资料是,她与1939年菊花赏马丸竹同父,父亲都是ハクリュウ(Haku Ryuu,白龙)。她的母亲叫デッドインデアン(Dead Indian),她自己在退役后的繁殖名就是第三デッドインデアン。
另外,里德安妮的骑手是殿堂调教师稻叶幸夫(也是金天的骑手),调教师是另一位殿堂调教师藤本富良。
这场大障碍过线的第三匹马也是最后一匹马(6匹出赛,3匹落马)ヒロミツ(Hiromitsu,弘光)在过线后故障,导致骑手在场内下马,此事也值得一提。被拉大差的第2名是サンモリツツ(San Moritz,圣莫里茨),这匹5岁牡马在春天大障碍落马未完赛,此次拿到了颇有进步的第2名。
尽管百科上对早期中山大障碍的两张示范图只标注了1938年,但可以考证来自本场比赛。


1938年涌现的障碍新星里,最瞩目的自然是コクオー(Kokuou,国王),一听就知道这是匹牝马。
国王1937年秋天在中山出道,第7比赛日获得首胜。但随后她在横滨、东京接连被打出着,于是于1938年春天转入障碍赛。初入障碍赛,她情况毫无好转,继续失败。但1938年夏天回到老家青森县盛田农场(未来有机会会讲到这个牧场)休养后,国王的能力取得长足进步。首战福岛3000米,她输了冠军4马身,但冠军打破了赛道纪录。3天后,她便取得障碍首胜。之后她在横滨、东京连续破纪录胜出比赛,在东京更是以7马身横扫同年春天打破5分钟大关的德高。阪神,京都,国王继续保持胜利。她在1938年秋天实现障碍赛9连胜,俨然成为最耀眼的新星。
1939年一上来,她的纪录便在中山被打破了,击败她的是ミスターシービー(Mr. C.B.,千牧代表)。千明牧场的初代千牧代表参与了1937年德比,并见证久友首次牝马制霸。之后这匹马在某个时候转入障碍,并在1939年再次进入我们的视线。尽管少背12kg,胜利却是唯一重要的。
这场失利没有削减马迷对她的信心,毕竟千牧代表自己的负磅也被抬到了68.5kg,和国王的70kg相差无几。第一人气出走的国王轻松7马身大胜,亚军是4岁牝马ドーンプレイ(Downplay,无视)。圣莫里茨落后大差完成了第三次大障碍出赛,千牧代表第四,同样是5岁的牝马トロイ(Troy,特洛伊)第五。本场比赛是罕见的全体完赛。
历史上第一次有一匹马以70kg的负磅胜出大障碍,这个纪录是由牝马达成的。另一个超过前人的纪录是,国王的单胜赔率只有1.4,为胜马历史最低。

胜出农林省赏典障碍后,国王的负磅超过70千克,她也失去了胜利节奏。但是到了秋天,她仍能在京都、东京大差获胜。其中,在京都她击败了1936年秋天的大障碍马锦标赛——这已经是3年前的事了。在东京,她赢下的则正是新科状元。
1939秋季赛季结束后,国王以满负磅引退,她能够有资格和木星乌托邦等名列最顶尖的障碍马之列——尽管与金的可能还有距离。她的生涯战绩是30战15胜,其中14胜都在障碍赛取得。退役后她的繁殖名是サンダーリング(Thunder Ring),她的牝系在2010年代仍然存续。
被国王横扫一周后,シヤインモア(Shine Mor,闪亮莫尔)以2人气出走大障碍。这匹4岁牝马跑出4分55又1/5秒,5马身优胜。本场8匹出走马全数完赛,千牧代表跑出第3名的不错成绩,圣莫里茨则倒数第一结束了最后的大障碍征程。
1940年开始时我们必须介绍一位大明星——中山纪念之王モアーザン(Morethan,更多)。他是1935级经典马,三岁、四岁没有较好战绩,拿到一次帝室御赏典亚军和一次东京五岁马特别亚军。但1936年他4岁那年,一项新比赛在中山竞马场设立了——3200米的中山纪念。
1937年,更多首战中山纪念,2人气胜出。这是他全年唯一一胜,秋季甚至6战0胜。理所应当的,1938年春天他再次来到第4届中山纪念时只有5人气。但他一举拿下了自己的第2个中山纪念。秋天,中山纪念增程到3400米。更多再次前来,背67kg以5人气胜出。5岁、6岁两年他一共只赢了4场比赛,其中3场都是中山纪念,另有一场阪神纪念。
1939年,7岁的老马已经基本失去一战之力,再未获胜。尽管如此,他在中山纪念的战绩永远定格为3战3胜。1940年春天,他终于来到了大障碍舞台。
由于许多障碍马是在4岁秋天或5岁转入障碍,1940年春天大障碍的众多参赛者是菅沼和铁门的同时代马。导致菅沼辉煌状态戛然而止的那场1939秋季目黑纪念禁药风波,受益者是ホウネン(Hounen,丰年)(那场菅沼实际多背17kg,胜7马身)。此外还有菊花赏陪跑过铁门的スタンダード(Standard,标准),他们都来到了1940年春天的农林省赏典障碍。
然而他们都不是胜利者。6岁牡马キヨクジツ(Kyokujitsu,旭日)2人气拿下,更多输了颈差,丰年第4,标准第6。8匹马又一次全体完赛。
1940年秋季的平地明星则是ハマトミ(Hamatomi,滨富)。这匹5岁牡马春天还在跑中山纪念和目黑纪念,他中山纪念的成绩是第3,输给了重赏好手ヘンウン(Henun,片云,详见列传第四)与当年的春季天皇赏马トキノチカラ(Tokino Chikara,时之力,详见列传第五)。秋天,他就变成了障碍赛新人。
事实证明,那个时候障碍赛这东西也用不着多么高深的技术和多么丰富的经验。最后的冠军是5岁纯血系种牝马、背70kg的スタミナ(Stamina,耐力),滨富输了3马身,又1个半马身后则是标准。
芦毛奇迹
芦毛马,是日本特有的一种称呼,同样的毛色在欧美和国内一般都被称为灰毛。芦毛最大的特点是马的颜色会从深色逐渐褪成灰色、白色。由于真正意义上白毛马的稀少,大部分白色引导马都是由芦毛马充任。
但如果不考虑这些礼节性用途,只考虑战争用途,芦毛马就显然太不适合战争了。由于灰白色在战场上过于显眼,以军马为选育目标时一般都不会考虑芦毛马。
ゼーアドラー(Seeadler,海雕)1936年出生在新堀牧场——也就是后来的象征牧场,具体的情形未来会有机会说明。他的父亲是帝室御赏典、农林省赏典都有获胜的ハクコウ(Hakukou,白光),母亲是第一届德比出赛过的レイコウ(Reikou,我在列传一给出的翻译是“丽红”,比较合理的翻译可能是“灵光”或者“丽光”)。海雕自己的名字读法有点怪异,因为是来自德语。
海雕是当时很罕见的芦毛马。有一份数据显示,1942年时日本正在使用的芦毛种牡马一共就只有2匹,其中一匹是海雕的父亲白光,但海雕自己不包括在内。1939年春天,海雕在横滨首秀,那时的他或许就已经暴露出出迟的问题,这点和他父亲白光一模一样。这个问题他整个竞赛生涯都没有解决。
3岁和4岁,海雕在平地蹉跎。1939年秋天他终于首次胜出,1940年春天又赢了一次,两次都是在中山,途程是3200米以上。1940年秋天的目黑纪念,海雕以10匹马里的第5名完赛。
1941赛季,这匹28战2胜的不入流平地马终于放弃平地,转来了障碍赛。
1941赛季转来障碍的马匹中,平地成绩最好的或许不是海雕——“或许”这个说法是因为海雕甚至比那匹马在平地上多赢了一场。ソールレデイ(Sol Lady,索尔女士)在平地上只跑得可怜的29战1胜,还不如海雕的28战2胜。当然,唯一的优点在于,她唯一的平地胜鞍是“中山四岁牝马特别”——那是1939年的第1届樱花赏。
海雕初战障碍便告捷,索尔女士则没那么好运,仅以4着完赛。但随后第2战,索尔女士便拿到了自己障碍赛的首胜。横滨再以2着输掉一场后,她和海雕共同移师中山,目标自然是1941年春季的大障碍。
前哨战获胜后,索尔女士人气一路推高,来到第2位。海雕人气稍低,是4番人气。本场大障碍出战的平地大咖还有リツチモンド(Richmond,里奇蒙德),他在1939年德比中1马身输给云旗,屈居第二。后来拿到一级赛的丸竹和ロツキーモアー(Rocky Mor,岩石莫尔)那场比赛可都在他身后呢。
然而这场大障碍最终爆出了大障碍举办14届以来最大的冷门。5番人气的纯血系种牝马ライハルオン(Riharuon,莱哈鲁翁)仅以5番人气胜出,成绩是破纪录的4分53又1/5秒。她的赔率高到触发了特别给付金(赔率超过1赔10)。索尔女士鼻差屈居第二,海雕在后面落后了整整8个马身。里奇蒙德马鞍出了问题,又落后7个马身跑了第5名,也是完赛马里的最后一名。由于马鞍事故,作为调教师的尾形景造还受罚10日元。
莱哈鲁翁自己的骑手中野才一也因为发走合围前进入发马机受罚5日元,当然,和这场比赛的骑手赏500日元比起来,5日元只是小case。
索尔女士非常可惜地错过了一个创造大纪录的机会。如果胜出大障碍,她会成为日本历史上,可能也是世界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平地障碍双G1马。很难说清是她确实有障碍天分还是当时日本障碍实在水平太低,不过结果就是这匹连长距离都跑不明白的樱花赏马居然成了障碍女杰。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个纪录错过了都会有下一次机会。如果シンザン(Shinzan,伸山)错失了五冠里的任何一冠,日本可能就永远不会有一匹马拿到能拿的每一个顶级比赛了。
索尔女士剩下的春季赛程不太幸运。大障碍之后她移师东京,第一场就落马没能完赛。之后她以4着败北,又在东京、福岛连吃4亚,春季拿到了2场胜利。海雕的战绩则是7战2胜。
秋季的海雕状态不错,在阪神和京都各拿到1场胜利。索尔女士则是在横滨、东京各胜出1场。中山前哨战,两匹马均取得优胜。他们的次走便是1941年12月7日的秋季大障碍。
芦毛马海雕颇为出色的战绩为他挣得超越毛色歧视的最高人气,位居其次的则是“障碍世家”出身的ホウカツピータ(Houkatsu Peter,丰胜彼得)。他是前面那匹“丰胜”——丰胜金薄荷的半弟,自然也是轻半血种,丰胜是他们母亲的名字。丰胜彼得在1940年出走经典赛,皋月赏5着,德比14着。1941年转入障碍后想必成绩不错。
三位人气的是牡马ウオアグロウリ(War Glory,战争荣耀)。他平地战绩不错,拿过8胜。1939年秋季,他出走了帝室御赏典。当然,这并不稀奇,那场铁门破纪录鼻差险胜的帝室御赏典已经出了好几位来过大障碍的先辈了,包括3着的滨富,5着的丰年,倒数第二的更多。血统上来说,战争荣耀的半妹タイレイ(Tairei,大铃)是索尔女士的后辈,1940年制霸樱花赏。当然,论生涯之失败程度,她比索尔女士只大不小。
有一匹马算得上与索尔女士有一面之缘。ビワハヤテ(Biwa Hayate,琵琶疾风)和后来众所周知的琵琶冠名除了名字以外没有任何关系。她在1939年那场樱花赏里跑了6匹马中的第5名,落后索尔女士至少两个大差。琵琶疾风在平地生涯未获一胜,早早就转到了障碍赛。
背负全场最重的70kg负磅的海雕终于兑现了自己的人气。他以2个半马身完赛,时间是相当不错的4分55秒。位居第二的是战争荣耀,丰胜彼得落后6马身,索尔女士再落后4马身跑了第4。琵琶疾风果然还是没有索尔女士强,又输了大差。6匹出赛马全部完赛。

在芦毛马选育还不成体系的战争年代,海雕能作为一匹芦毛马胜出农林省赏典障碍这一障碍赛最高峰,很难不被称为奇迹。直到1977年,プレストウコウ(Press Toukou,东江下压)才成为首匹胜出经典赛(菊花赏)的芦毛马,而芦毛的德比初胜利要等到1989年的ウィナーズサークル(Winner’s Circle,胜者之环),这已经完全不是八大竞走时代了。
这场比赛是索尔女士的退役战,樱花赏马在障碍拿到5胜。她退役后的经历可以去《列传第五》详细了解。
海雕的芦毛奇迹则还并未结束。只是,在他的奇迹生涯达到高峰的第二天,也就是日本当地时间的12月8日,日军选择了偷袭珍珠港,将美国拉入战争。
留给障碍马们的时间,同样不太多了。
最后的障碍赛
1942年春天,海雕现役续行,这也就是为什么那2匹芦毛种牡马里没有他。他在中山胜出,在东京大出迟的情况下于最后一个障碍跳到最前面,后追获胜。春季东京比赛日结束后,海雕告别了现役。他有机会在退役后成为一匹种牡马,可惜1944年第二个配种季结束后他就被淘汰了。1947年,他的产驹首次出战(1946年由于战后重建只恢复了少数比赛),没有任何成功记录。
海雕的障碍生涯16战8胜,5次2着,2次3着,还有1次4着,整个生涯都没有掉出前4名。固然有当时障碍赛马较少的因素,但对一匹习惯出迟的马来说,这样的记录还是相当稳定的。
一如许多同时代障碍名马,海雕的死亡时间完全无法确定。可能在他的垂暮之年,没人知道这匹雪白的老马曾经如一道闪电划过中山竞马场。
农林省赏典障碍从1942年春季开始由4100米增程到4240米。海雕依然在役的1942春季,中山大障碍失去了1941年时的热闹。仍然出赛的丰胜彼得以5分7又2/5秒胜出,战争荣耀位居第4位。那场丰胜彼得只有5人气。
到这里你可能有点累了。为了让你对丰胜彼得印象更深刻,我们在这里讲个笑话。
传统相声《打灯谜》里有一个段子是问,什么东西“三头、六耳、八条腿、一只眼”?答案是一个人驾着驴车拉着另一个人。两个人,一头驴,三头。有三头必然就是六耳。人两条腿,驴四条腿,这一共是八条腿。
那一只眼是怎么回事?驴是瞎驴,驾车的人独眼龙,坐车的人是瞎子。
那么请问,什么东西“两头、四耳、五条腿、两只眼”?答案是丰胜彼得和他的骑手本田昌雄。
本田骑手1933年骑乘出道,34年的首届大障碍他策骑吉宝拿下亚军。从第二年开始,本田连续六年蝉联胜场最多骑手,而他的绝大多数胜鞍来自障碍赛。本田骑障碍赛的秘诀不是别的,就三个字:不怕死。
他从来不畏惧从马背上摔下来。因此,本田经常沿着障碍难度最高的内栏骑行,用落马风险换脚程便利。他一共61次落马,其中31次能够再骑乘。即使在飞越过程中即将摔倒,本田也能克服本能,轻易不松开缰绳,从而在下一个障碍前重新站稳。这种悍勇的风格为他赢得了“达摩”的诨名。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1941年,本田骑乘一匹名为タフガイ(Tough Guy,硬汉)的马匹时,在飞越障碍时落马。他试图再骑乘时,不幸被后面的马撞到了。本田当即失去了知觉。关系者赶到现场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大家已经开始讨论给他用哪种棺材了。但经过1周的治疗,本田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从鬼门关溜了回来。1942年春天,本田昌雄重新回到了马上,这真是生命的奇迹。
然而,只有本田自己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事实上,他已经几乎失明了。
那次落马事故使本田的视力严重受损,下降到只能模糊看到物体的程度。很显然,这种伤病意味着他骑手生涯的终结。但彪悍如本田,他竟然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1942年春天,本田昌雄搭档的是腿部有问题的丰胜彼得。盲骑手骑瘸马,这样的组合奇迹般地获得胜利。本田只依靠长期骑乘障碍赛的直觉令丰胜彼得跳跃,最终以头差胜出了中山大障碍。
这真是个充满昭和男儿特色的故事——但很显然,故事到这儿还不算完。盲眼的本田还在继续骑乘,他直觉再厉害也不可能像正常骑手一样。疾病会如何影响他呢?这就是未来要讲的了。
1942年秋季是4岁轻半血种牝马バイエル(Bayer,拜耳)获胜。她身后是人气最高的ミスマサキ(Miss Masaki,正木小姐),她出走了1941年德比和那场精彩的橡树,输给了ディープボンド(Deep Bond,深绊)的牝系祖先テツバンザイ(Tetsu Banzai,铁万岁),繁殖时期的名字叫英月。
1943年春季,モトクマ(Motokuma,本熊)很好地利用了6kg的负磅优势,以2番人气下克上,1又3/4马身胜出,时间是相当快速的5分3又4/5秒。
1941年经典赛健斗的カミワカ(Kamiwaka,神若)拿到皋月4着、德比3着的好成绩。圣赖特退役后的首场帝室御赏典,即1942年天春,他却在9匹马里只跑了第8。平地拿到5胜后的神若于1943年转入障碍。1943年11月28日,他作为8匹马中的一匹来到中山大障碍舞台上。
5分5又1/5秒,神若以9马身的巨大胜马着差赢下了这场比赛,这也是唯一一次以“中山农商省赏典障碍”(“农商省”而不是“农林省”)命名的大障碍。这匹战前障碍最后的名马带着10战5胜的成绩结束了自己的整个生涯,也算是堪堪避过了战争的混乱。
只有木星乌托邦、金的和里德安妮的大差超过了他的9马身。而他1.15的单胜赔率超过了国王,1.125的复胜赔率与她持平。国王、耐力、海雕、丰胜彼得之后,神若成为第5匹背70kg胜出大障碍的马,也是历史上最后一匹。
1943年末,大障碍唯一的故乡——中山竞马场被转为军事医院。1944年的竞马将只在东京、京都举办,日本战前公认竞马的历史,连同日本战前障碍赛马的历史,在这里结束了……
不,还有一些幸存的痕迹,是值得我们聊聊的。
最后之后的障碍赛
1944年6月11日,能力检定竞走·农商省赏典障碍(春)在东京竞马场举行,途程是4050米。6岁以上马已经被全部勒令退役,只有4、5岁马出赛。5岁的芦毛牝马イマカゼ(Imakaze,今风)以5分3秒完赛,这和中山4100米或者4240米的完赛时间差不多了。看到这个毛色,你应该可以合理地推断出什么来。她确实是海雕的同父妹,毕竟当时一共就那么几匹芦毛种牡马。
今风退役后叫金泉,没有什么突出的繁殖表现。她的繁殖记录维持到1962年她23岁那年。
1944年春季赛季结束后,东京竞马场一并废止,所有古马比赛都被取消,自然也包括障碍赛。今风真正地给战前障碍马们的故事画上句点。在1947年秋季大障碍复办之前,日本不再有障碍赛马的顶尖比赛存在了。
她不是唯一被迫退役的马。毫无疑问1944年春季被强制退役的古马中最可惜的是栗藤。
在二战结束前,日本的障碍赛是作为平地赛的下位替代的。年老无法继续在顶尖舞台上表演的马匹可以退到障碍赛场,在那里经历一次洗牌,也许有障碍天才可以从这个过程中被发掘出来。但二战结束后,蓬勃发展的地方竞马很快抢占了障碍赛的生态位。无法在中央生存的老马可以选择退到南关东,那里的赏金远比更危险的障碍赛要更高。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种种原因,日本障碍赛尽管在战后同样迎来过巅峰,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向衰颓,直到长山我驹的出现。
人们再一次自发聚集在中山竞马场,观看一场漫长、危险、缓慢的障碍比赛,这一切都有赖于长山我驹。
如果这匹马无法得到与功绩相称的褒奖,那么等同于认定,复兴障碍赛的尝试是无意义的,日本不需要障碍赛。
当然,即使真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足为奇,毕竟英爱以外哪来的真正意义上的障碍赛呢?但总归会是有些令人遗憾的。
有些纪录一旦错过,是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
马名翻译说明:
サンダークラツプ(Thunder Clap)、レツドサンド(Red Sand)等赛马的サンド(Sund)实际上都是来自母名Sunderby,正确拼写是Sunder/Sund,但在这里很有可能只是借用了这个音,因为这两匹马名字本身都有可以解读的含义。
キツポウ(Kippou):有汉字血统名“吉宝”。
ハクカ(Hakuka):有汉字血统名“伯香”。
シヨウハク(Shouhaku):来自父名ハクシヨウ(Hakushou),另有半弟名为“伯胜”,从而定汉字为“胜伯”。
リツチモンド(Richmond):这个英文名规范翻译是“里奇蒙”,但这匹马名字来自父名“Raymond”(雷蒙德),从而翻译为“里奇蒙德”。
ライハルオン(Riharuon):名字来自血统。父名“Perion”(佩里翁),英国持入。二代母为澳洲输入马Rifleine,母名ライフラー(Rifler),“ハル”有可能是“フラ”交换元音转写,从而全部采用音译为“莱哈鲁翁”。
プレストウコウ(Press Toukou):无法确实考证プレス的含义,也可能单纯是人名。做“下压”的理解是由于这匹马的半兄叫ノボルトウコウ(Noboru Toukou,东江上升)。这样的解释也有点牵强,有可能会有进一步更改。
カミワカ(Kamiwaka):有汉字血统名“神若”。按下总御料牧场的命名习惯,“若”字来自牝系。神若的母亲是美国输入牝马星若,半姐是《列传第三》提到的月若/月丘(血统名繁殖名不同)。著名的“马中的基督山伯爵”クモワカ(Kumowaka)来自同一个牝系(月丘的女儿),所以waka翻译为和歌是错误的,应该是汉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