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仇
a.m.5:00.天气/大雾。
羽鸣，轻快的鸣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除了听起来不像是飞羽在叫。
在一棵栎树下，男人拄着把刀，半闭着眼睛，圈腿佝偻着腰坐着。
他在吹口哨。
刀没有回到鞘里面，猩红的液珠挂在锋刃上，并因重力向下滑动，若不是刀镡不让浸透刀柄，恐怕有些握不住刀了。当然这并不只是军刀独享的“恩赐”，就连男人的衣服跟脸上也沾染了很多。
第23个倒在地上，敌人退却了，厮杀声停歇，这次战斗算不上什么激烈，程度也就村口打架差不多。男人活动了一下筋骨，脑子里的记忆跟团浆糊似的，乱糟糟做成一碗，快记不清楚了，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只有过去的，曾经同行的战友的脸庞，他们都大致死去，有的死在自己面前，有的断气在本家宅院，有的只是一份报哀的鱼书，唯独拥有特殊血脉的自己与那个老不死还死皮赖脸的活着。
看来自己终归是老了，开始念旧了。
有人拨开迷雾，向男人走来。
还是那把熟悉的拉特兰铳械，只是这个人的步伐有些踉跄，可能是崴了脚？男人抬头望了那个走到面前的萨卡兹雇佣兵，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居然被那些顶着光环跟长着羽毛的拉特兰人反伏击了，”W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并不可能穿过叙拉古如此远的领土来进行报复。并且还让这么多术士与他们随行。”
“问题在于他们就是这样做了，现在还在这一片荒野地区准备把我们怼死在这里，这些人无论是射击还是施法都是行家里手，唯一庆幸就是他们人数太少了，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白石提起刀来，这块树林只能供他们勉强喘口气，不能过久停留，敌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援，一旦真的有增援，他们这只刚刚经历了一番厮杀的疲惫之师就得全部歇菜。
也好在这次任务让伊内丝与他们同行，得以于她特殊的源石技艺，才能及时发现那堆看起来就非常很不友善的“雇佣兵“。好在他们人很多，人一多需要的给养与物资也多，麻烦也肯定不少，导致他们的速度一时半会快不了，他们的指挥官并没有策划到W的队伍会及时钻进最近的密林，并在这个星期内连续变道六次，甚至一度带着运输的货物跟他们兜圈子，本来的口袋阵直接白给了，他们手里的越野车也没办法穿过如此茂密的丛林，整支伏击兵力不得不脱离原先的阵地，用徒步的方法跟他们开始菲林抓扎拉克的游戏。结果反而将他们的伏击战先手优势转变为运动战的平衡，这支追击部队就是因为咬得他们太死，加上为了进入丛林追击不得不轻装前进，能屏蔽通讯的隔断设备八成落在大部队里面了，反而被白石看准机会让W的队伍来了一记回马枪。
至于那六次变道，自然是白石的好手笔，有一次跟对面的堵截部队就差100米，所幸双方队伍的斥候没有撞在一起，都急于向目的地点行进，导致两方大部队几乎直接撞上，在事后的双方殿后小队才发现差点贴脸的对方，并进行了少量交火。说句不好听的，但凡双方行进当中有个人尿急去上个厕所估摸着都能撞在一起。
“赫德雷他们呢？得让他们把人都把队伍整合起来，清点一下人数装备物资，准备继续跑，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考虑放弃这次任务，也不知道在刚刚的混战里面你这批货有没有保下来。”白石甩了甩刀上的残血，自己手头没有能够擦干净刀的破布了，除非他自个儿愿意把衣服脱下来用，不过考虑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全是血了，这件事还是罢了。
虽然这里以北是乌萨斯，东是卡兹戴尔，南是叙拉古，西是莱塔尼亚，但是这里谁也管不着。所以你W之前到底是打劫了哪个拉特兰商队的货物，导致他们如此不顾一切的来杀你？
虽然说萨卡兹跟拉特兰人，尤其是跟萨科塔不对付，基本属于你杀我，我杀你，萨卡兹雇佣兵尤其喜欢劫掠萨科塔人，萨科塔人也乐意射杀萨卡兹们。但是也仅仅限于在商队的航线上。只是这一次也太离谱吧，居然为了对付一支萨卡兹雇佣兵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
男人都有点怀疑W的小队是不是在某次劫掠中把某个拉特兰贵族的小女儿或者小儿子啥的干掉了，搞不好还卖了人家的守护铳。结果那把守护铳。。。又阴差阳错的回到人家手里。这简直是某些小说的固定套路。
毕竟对于萨科塔人来说，那几把属于自己的守护铳简直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拉特兰每年出口的铳械数量都被严格限制。而W为首的雇佣兵队伍就喜欢收藏这个，特别是从还尚温的尸体上摘下的。
就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而且可能性还很高。不然一支顶多在卡兹戴尔有些名气的佣兵队伍的行程怎么会被摸的那么清楚，甚至…
白石突然想到什么，也许这一次任务。。。
W把打空的弹匣丢回背包，从腰间的战术背心的弹匣包上面取了一个压满源石弹药的新弹匣出来，“好在你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率先脱离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去寻找他们的狙击手跟术士了，给我们创造了准备接敌的机会，不然那帮拉特兰人造成的伤亡只会更加惊人。”
“你分给我几个会隐藏接敌的刺客我能给你把他们的射手跟术士全部杀光，不然也不至于跟他们的护卫僵持那么久。可惜我催不动那个叫伊内丝的小妞。她能力倒是可以让她成为个顶好的刺客。”白石有些不满。
“她本来就是，不过她的位置可不能动，”W拒绝了白石的激进提议，“损失掉她的代价太大，没有她的存在我们这一次就得硬吃拉特兰人的伏击圈，面对那些擅长用法术掩盖自己行踪的敌人很难反制，找到一位能够使用法术的萨卡兹不难，但是找到一位熟练掌握法术并且能反制术师与射手还能愿意跟随我们的术士很难。”
“她的源石技艺很有意思。”白石走到一具头顶上光环已经黯淡的尸体旁边，掰开他的手指，摘下他临死前还握在手里的拉特兰铳械，丢给在背后散步的W，开始搜刮残留下来的物品，对于现在他们来说，什么都用的上：“你告诉我这么多内幕，就不担心我会反叛？甚至说我可能是敌对你们而派来的间谍，W，你似乎并不在乎。”
“没有哪个势力的权力已经大到了能够雇佣一位曾经是炎国军里可谓是镇守一方级别的将军来给我身边当间谍，就算是那帮恨不得宰了我的天使们都不可能。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来说，都不可能。”W接过白石丢来的拉特兰铳械，卸下弹匣，清除枪膛里面的源石弹药。“喏，还是重型蚀刻弹药，威力可比我手里这批粗加工的源石弹药好太多了，可惜跟我手里这把拉特兰铳不适配，用不了。”
“让我瞧瞧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找到了，”取下那个萨科塔人的背包，除了胸口那一小袋重型蚀刻弹药，这里也有一袋源石弹药，除此之外还有一听午餐肉罐头，一个水袋，一把短剑，一具源石榴弹发射器，八颗源石榴弹，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吸引了白石的目光的，是一张以维多利亚语注释的地图，看起来像是当地的地图，白石趁机递给W。
“W，现在你怎么想？”白石指着被摊开的地图，很快找到了他们目前的所在地，用手指指了指他们现在大概的方位，“我们现在向前出五公里，有一处高几百米的小山，这是个机会。”
“他们追击部队必然会考虑要不要派人手搜山，但是考虑到他们大部队在后面，我有个想法。”白石分析道。
“你想在这里伏击一次他们？就像在刚刚那样？”
“不不不，经过今天早上的战斗，他们必然清楚自己冒进只是白送我们装备物资，作为一直在身后追着我们啃的轻装队伍，他们战斗力不算太高，派人力上山进行搜索的必然不会太少人，起码得不会像我们刚刚那样被一口吃掉，免得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可以虚设个陷阱，分一部分雇佣兵们去山上假装我们在山上伏击他们，考虑到搜山小队被我们攻击，山下的队伍必然出一大半来支援咬住我们的搜山队，这时候我们主力可以突破他们封锁，然后向东南方向推进进入叙拉古，绕开他们的合围东行返回卡兹戴尔。”
“可是他们只是围而不攻呢，就算他们真的是那样做了？这样在山上的佯攻小队几乎是必死，”W想了想，“人太少他们不会分散山下兵力来合围。”
“别忘了，虽然这山就几百米，但是他们去围着不让我们离开才是愚蠢的，兵力被分散太厉害了，我还巴不得他们围而不攻，这样还有利于我们突围，萨科塔跟黎博利人在动态视力方面可谓首屈一指，但是论机动性来说，他们就比不上库兰塔了。至于后面那个问题，所以我的答案是，我去山上。”白石叹了口气。
“？”W愣了愣，“你疯了吗？”
“如果你们成功脱险，就对天上打一发信号烟雾弹，看见你们撤退他们可能会考虑分散兵力去追你们，别让大伙都凑一块，分散着走，免得被他们围歼。就看你们能不能腿脚够快先钻进叙拉古了。他们知道一部分萨卡兹已经突围出去，那么剩下来的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必然会封锁这座山等大部队到来围住，等天亮就上山把我们全杀了，他们不敢晚上贸然上山，对于队伍里面的萨科塔来说，打夜战无异于自杀，没有比这更好瞄准的目标了，总不能他们人手一套针对光环的隐蔽装置吧，那玩意恐怕在拉特兰也不便宜。所以到了夜晚我看看能不能带残留的萨卡兹们北进乌萨斯，从他们那里绕道回卡兹戴尔，”白石脱下那个拉特兰人的外套，把自己的刀擦了擦。“还有留多点爆炸物给我们，我们一点都不会浪费的。”
“为什么不让雇佣兵们都留在山脚突围？如果只是单纯的分散他们的兵力而趁机撤离的话。”W看着白石说道。
“山上的搜索部队跟山下的留守部队必然都会携带足够的通讯设备，而当他们在山脚就遇到伏击时，我预测你们无法让他们有使用通讯设备的时间就能他们全部干掉，他们大部队自然会想办法封锁以山为中心的地区，这样没有设佯攻部队的意义了，当他们山上以为遭遇到我们大部队的时候必然会派遣足够多的人员来黏住我们，那么山脚的少量预备人员就不可能拦得住你们的脚步了，等他们山上搜索部队跟后方大部队联系上，得知真实情况的时候你们或许已经在去往叙拉古的路上了。”
“如果那帮天使跟黎博利们死死咬住你们，怕是要死在那座山了。”
“这大可不必，他们的兵力还没有那么充足，不可能把整座山都围起来，我们逃出去的机会还是有的。”白石否定了W的判断。
“你决定不想活了吗？”
“这种战斗还不足以杀死我，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活着见到雇主，要小心。”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W的脸色阴沉下来。
“希望只是我判断失误了，去通知一下他们，虽然说这个计划不太可能会有人愿意出来执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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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骗过对面队伍里面的痕迹学专家跟熟悉野外的赏金猎人？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难。
走多一次就行了。
男人让剩下来还能动弹来了一次爬山小活动，顺带将那批作为掩护的萨卡兹留下，其他的萨卡兹们再从山上的小溪中折返。
既然无法让少数人去伪装主力，还不如老老实实走一次。
是的，痕迹不会骗人。但是人会。
庆幸这破山居然还有条延伸至山脚的小溪，让这并不周密的计划愣是执行了。
出乎意料的是，留在山上的萨卡兹居然还不少。
“你好，我们来认识一下。你确定要让你的小队跟我去山上伏击拉特兰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男人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一点，背着长戟，腰挂着双剑的萨卡兹女性，“你叫？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