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清澈的月光从森林枝叶中渗下，零乱地照在了林间空地，空地上的野蛮人正围在一起聚餐。

“老爷爷，有月光没有？”一个只有18岁的女战士问。

“你这女娃子，年轻轻就喝大酒。”老爷爷宠溺地责骂了一句，将一瓶月光酒放到孩子手中。

“年轻咋了？年轻我还杀敌呢！”那女孩子骄傲地说，他从胸囗的衣袋中掏出一个纸包，纸包中有三枚黄金的铭牌和五枚白银的铭牌，这是从敌军尸体上缴获的战利品，缺少物资的蛮族军队用它代替勋章。这是女孩个人的荣耀，却是百越蛮族全体的耻辱，他们的家园竟然需要娇弱的女孩拼死守护。

“怪厉害咧！好样的！”老人认真地点点头，又问“这好酒有不少，怎么你一个女娃子，爱喝这么糙的烈酒？”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小时候在天国人的种植园里帮主人酿私酒，主人用酿酒剩的酒糟给我们当早饭，我迷上了这个味道，从那之后开始背着主人偷偷喝酒。”

“你这娃子贪嘴不要命，喝了这么多酒，知道它为啥子叫月光不？”老爷爷得意地问，而那个女孩刚刚拧开瓶盖，吞下一大囗酒。

“嗝，不晓得。”

老爷爷脸上浮现出孔乙己教孩子写字的神情，讲起了这酒的历史。原来在殖民者统治的时候，酿造私酒是被严令禁止的，但巨大的利润让商人铤而走险，每当太阳下山，私酒作坊都会在夜色中开工，不知谁起的头，把所有散装的无色蒸馏酒叫做月光，这个称呼迅速普及开来。根据考证，这一称呼可能来源于天国的“盛世阳光”红酒，500多年前，在天帝统治全部世界的黄金时代，饱满的葡萄内吸满了来自温暖庄园的阳光，酝酿在精致的容器中，成为传世珍宝。后来，奴隶起义，路西法叛乱，北风之神召唤陨石轰炸天国，尘埃被带上平流层中，阻挡了阳光，造成气候变冷，天国人再也无法酿出那样好的葡萄酒了。天空晦暗，贵族们只好喝着盛世结束前的陈年佳酿，幻想着世界再次温暖，于是盛世结束前的红酒，就被统称为“盛世阳光”，而在夜色中偷偷私酿的酒，就被人们戏称为“月光”。

“老爷爷，”这个女孩在听完故事后认真地说，“给我来一瓶盛世阳光！”

老爷爷拿出一瓶盛世阳光，用匕首撬开盖子，将整瓶红酒递给了她，本来这些野蛮人也缴获了不少精致的酒杯，可金属酒杯都被用来打造武器，玻璃杯太脆弱，水晶杯又太沉重，战争中的野蛮人没有能力负担这样的美好事物。女孩小心地喝了一囗，酒香、果香和木桶的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味道确实比廉价的月光好多了，她非常嫉妒那些能经常喝到这酒的天国人，恨不得拿敌人的血肉当下酒菜助兴。

“好奢侈。”女孩感叹道，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精美的酒瓶，问道“天国人有这么好的酒，为什么还要逼我们去酿苦涩的月光呢？”

“很简单，”老人笑道，“那些家伙靠着贩卖私酒挣钱，才有资格享用更好的酒，所谓的文明，就是用刀叉吃肉，用高脚杯喝酒。若是他们不从殖民地拿走物资，怎么可能把优质土地用来建设酒庄？怎么可能用那么多的工序和时间酿造这样的美酒？”

女孩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她听到了远山的放歌，听到了野性的呼唤，恍惚间，她将地上水洼中的月亮当成真实存在的物体，这一点由污泥捧起的积水，在酒徒眼中竟然容纳了广阔宇宙。正如莎士比亚所言:“即使将我禁锢在果壳之中，我依然自命为拥有无限空间的帝王。”。

喝醉酒的士兵们在林间露宿，他们早就受够了昏暗阴冷的地道，受够了战争的折磨，这些战士正沉睡在和平的美梦中。清晨阳光照耀大地，这些士兵依然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休息，忽然一阵旌风掠过，士兵们惊慌地准备躲避空袭，却发现刚刚在天空中经过的是友军的飞龙，这些士兵开心地大笑起来，调侃着彼此的狼狈模样。刚刚恢复理智的女孩看到这幅景象愣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安静详和的晴朗天空了，她和战友正大光明地在山间小路上散步醒酒，甚至大声唱起了山歌。女孩将剩下的红酒小心珍藏，生怕下一场战争会夺走来之不易的盛世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