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徘徊回音，感慨良多。

Echo作为视觉小说，本质上仍拥有人物、情节、环境三大要素。本文试以人物为纲，融合各线，剖析主题，解密回音。

笔者认为，Echo主题为救赎。各线均以创伤、救赎、困囿为线索展开：Echo主角团众人均蒙受创伤，其或源自童年阴翳，或因为Emma事件。创伤之下是难抚平之伤疤，创伤之上是每个人的自我救赎，其救赎，或如Carl般成功，解开心结，挥别梦魇；亦或若TJ般挫败，重铸悲剧，陷入过往。然成功与否，Echo众人都似困兽，永远囿于回音，旧痛不湮。

表象之外，内涵寓意更能深层挖掘，所谓“升华主题”。文末，厘清冗杂后，笔者将以基督教义的视角切入解读主题，并借由存在主义哲学赋予其现实意义。笔者解读或有所偏差，但余华曾说，事实上没有一部小说能够真正完成，定稿和出版只是写作意义上的完成，从不同的角度出发的文学阅读与批评让小说永远不会“被完成”。相异的解读永远有其存在意义。

笔者愚笨，或写下疏误剧情，望读者指正；解析主观，或与实情相悖，望共同探讨。

本文于2月26日重构。

剧透预警。

析 

• Flynn：When truth and justice collide with love.何为真相？何为公义？何为爱？

Flynn 挺一言难尽的。初见是满嘴不良词汇的高冷男，但读完Flynn线，我真的为他同情，感到悲哀。Flynn一生都在找寻Emma 事件的真相，追求公义，内心却被无理的愤怒与空虚充盈；他凝视着深渊，最终变成了深渊。

厘清Flynn的内心就能明白为什么他最后成为了Monster。回溯童年，Echo小团体中，因为家庭原因，Syd是被所有人心理上孤立的那个，只有Flynn真心和他做朋友，Emma 事件之前Flynn就对此现状不满。Emma 事件对Flynn的影响是最大的，用人生转折点来形容毫不夸张。事件发生后，众人的态度令Flynn极其愤怒——TJ声称看见了Syd溺死的过程，却满嘴神神叨叨说着什么怪物，追问后又支支吾吾闭口不言；其他人看上去只有悲伤，对真相毫不关心，只想摆脱创伤，一如此前对Syd孤立的态度；Leo 更是“虚伪”地宣称从现在开始保护所有人……至此小团体出现了第一个道裂痕：Flynn。而Flynn对真相与公义的极端渴求也为后文埋下伏笔。

回到现实：Echo Flynn线。在Flynn的逼问下，TJ终于说出回忆：“Two bodies, both had brown fur”。真相昭然若揭，Syd是被Chase淹死的，但Flynn此刻更痛苦：他将再次失去一个朋友，一如失去Syd。当晚，歇斯底里爆发，镇民聚集在市政厅议论。Clint等人知晓Emma 事件真相后宣称“有罪之人的回归带来了歇斯底里”，Flynn从枪口下救出Chase，和主角团一起开车逃出Echo。

正常情节至此而终。需注意Flynn救出Chase的情节十分关键，即象征开篇句：“When truth and justice collide with love”。知道真相后，Flynn是极度愤怒的，他把因羞愧，绝望，Echo影响等多种因素而昏厥的Chase关在办公室，带着主角团扬长而去。面对镇长追问为何关押Chase，Echo给出了三个（bushi）选项：“Condemn Chase”“Condemn Chase”“Condemn Chase”。Flynn说出了真相，可还是空虚愤怒迷茫的，因为他不忍心失去Chase。所以当Clint等人想杀害Chase，“结束噩梦”时，他救下了Chase。公义能实现吗？当然能。等噩梦结束，Chase会被法律制裁，但Flynn也永远失去了他。不送Chase进监狱？那怎么可能……

矛盾，痛苦，无力，愤怒……这些情绪酝酿着，积累着，终于找到了爆发口：Echo愈发强烈地影响着人们。于是在Emma湖畔，挣扎上岸后，Echo的Ghost，Monster，神秘力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侵入他的心灵，让他跌入了绝望的幻境，在梦魇的萦绕中丧失了自我，在业火的焚烧下变成了那只没有皮肤，脸上只有三个孔洞的Monster，不断在线性或平行的时空中穿梭徘徊……

他的救赎是什么？寻求真相，为Syd找回公义。但当救赎无法完成，束缚的爪牙四处游荡，等待他的，即是这般的地狱……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尼采。

• Carl：Anxiety and dependency for inferiority .因自卑而焦虑，因自卑而依赖。

Emma事件发生后，表面上受影响最小的是Carl 和Jenna，但其内心均有持久的创伤，都逃避着Emma 事件。不同于Jenna的伪装坚强，Carl是自卑的。

童年时期，Carl与Syd关系较紧密，受到的创伤更重，但Carl线结尾与Emma 事件关系不大，没能看到Carl走出。

更可喜的是Carl的成长：他不再自卑不再依赖。童年阴影（Clint水球事件）让他渴求安全感，开始依赖他人；Emma 事件后，Carl的焦虑与依赖加速增长着——他甚至无没能完成大学学业，回到Echo自暴自弃——只因心中的创伤作怪；Carl线关键抉择时，Chase告诉他，“fight it”，他也确实做到了，赶走了附身的James幽灵；最终时刻他终于领悟幻境真相，明白自己内心的缺陷，对Chase说出了：“I don't need you ”。他明白了无论是爱意还是友情，他始终在这样的情感掩饰下依赖着Chase，所以他不再如此“need”。他决定重新活一遍，不再自卑（“I make things important”），不再依赖（只把Chase当朋友），热爱生活（返校完成学业，毕业找到工作）。

Carl战胜了自卑、焦虑、依赖，救赎了自己，所谓“夫物不受变，则材不成，人不涉难，则智不明。”但Carl真的走出了吗？BE不用多说，Carl的灵魂被James束缚，永远困在Echo；HE里，解开心结的Carl不还是每隔不就与Chase一同返回Echo？

PS：Carl线的HE是最美好的一个结局，Carl、Chase、Jenna都有光明的未来（bushi

• Jenna： Pain in heart,Conceal the hurt,Pretend to be adamant.疼痛恒在，掩饰创伤，伪装坚强。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开心过”。Jenna受到的创伤并不明显，但持久地伤害着。所以她选择了伪装与逃避，伪装内心坚强，逃避回忆往事。本人未能探索Jenna线，仅凭Carl线中其表现，分析或不全面。

整个Echo故事中，Jenna一直表现出强大的自信与坚毅。Carl线始，Jenna便怒气冲冲质问Carl还要在襁褓中呆多久才肯面对现实，面对世界：她认为自己能看透他人，但自己却始终缩在壳子里。Carl线中，重回Emma解开心事时她是冷漠的，她不愿“愈伤”；众人陷入幻境后，Chase和Carl明确指出Jenna被John 控制的事实，“既然我都能挣脱（James的控制），你肯定能”（Carl语），但Jenna选择了怀疑，怀疑Carl的能力——他是否真正挣脱，怀疑众人的说辞——毕竟这么自信的Jenna不会相信自己被附身。

Carl线结尾，Jenna扔下手中的刀，发现自己伤害并差点杀死朋友们，或许这时她终于明白“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明白自己的脆弱与无力。她救赎了，一定程度上“松绑”了，但Echo从未远去，她的研究方向转为了共有的心理创伤，她终究还得继续和Echo搏斗下去。

• Leo：I would go crazy for you.我愿为你而疯狂。

Leo我狼最让人心痛了唔啊啊啊啊啊

咳咳，相信不少兽兽是在Leo线入坑的，毕竟目前北极光只提供了Leo线的汉化，而正好这一条线就足以成为众人意难平处。Leo的爱……真的让人着迷又恐惧：那么真挚，那么强烈，那么震撼，那么……束缚？

Leo的内心世界简单。一是Emma 事件后对众人逐渐增强的保护欲（Route 65：“Leo's protectionism”），需注意此种保护欲是在Leo此前想融入小团体的渴望后发展出的，可以说在对比之下略显极端（Leo移民至Echo，刚到时是陌生者，英语都说不顺畅）；二就是对Chase的爱恋，这种感情掺杂着友情、保护欲、控制欲……最终在Leo线结尾走向极端。

Leo永远困在了Echo，这是毋庸置疑的。但，Leo需要救赎吗？走向极端的爱是一种罪恶吗？圣经上明明写着，“爱是永不止息”。我不愿想……

• Chase：平庸之恶

好几次完成线路之后我都想对Chase进行无脑输出，就仿佛他是一切问题的引发者，但冷静下来，Chase只是犯下了平庸之恶，真正该谴责的是制造一切问题的Echo。

小时候对TJ的孤立有问题吗？听上去只像是小朋友的打闹。在Syd背后议论“他杀了父亲”之类的谣言，听起来也只像是长舌妇之行。但平庸之恶积累沉淀，在Echo的催化之下便开出恶之花。淹死Syd时他在想什么？“Syd要杀死TJ，就‘像杀死他父亲一样’”。Chase胸中盈满不知何处而来的虐待杀戮欲，然后……多么无理的想法，荒谬，却令人无力。

而后的剧情便顺理成章：Chase隐瞒了罪过，成功地强迫自己忘记Emma事件真相，却仍背负心理负担生活，开始产生幻觉，陷入噩梦。他从未想过改变与救赎，TJ线中，回忆起真相后想的也是“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样……”（不可否认其中有Echo作祟），甚至在Echo的挑动下为隐瞒真相杀死Flynn……

当然，Chase也有好的方面，比如鼓励TJ说不，比如明知Carl已不再是他自己而是想要杀死所有人的James后仍选择从火中救出他……这能算一定程度上的救赎吗？Chase，真让人唏嘘。

平庸之恶是什么？此处并非用其社会学上的原意，而是发散开来：对他人无端的恶意，自己的懦弱与掩饰，不敢承担责任……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小问题，但小心，常除杂草，别让他们生长、茂盛，从平庸之恶变成罪恶。

• TJ：Flower in dirt.温蠼中盛开的恶之花

TJ的解析与童年密不可分。小时候和Chase、Carl一起玩耍，但因为Chase无端的恶意被孤立，不被允许上Carl的树屋；Syd加入小团体后被Syd欺负，得到态度转变的Chase保护；然后……是Emma 事件，他看见了Syd死亡的真相却埋在心中……

TJ性格关键词：善良、软弱。TJ小时候一直被欺负，Chase对此极其惭愧，但TJ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善良的一面压倒了负面想法，所以他对Syd的死甚至有些愧疚；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从对Janice的帮助即能看出；但过分的善良不是什么好事，小时候受到的欺负加速其软弱一面的产生。我们看到TJ线中，Chase在不断告诉他：学会说不。

TJ保持着善良的纯心。Echo的人们是信仰基督教的，这也是我用“救赎”的原因。基督教劝人向善，“诱惑正直人行恶道的，必掉在自己的坑里”（旧约）。TJ在这般温蠼中仍保持善良，他是污垢中开出的花朵。

但TJ真的只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吗？经历霸凌、逼迫、良心折磨的他真的没有走向另一个极端吗？为何TJ设计如此的藏宝游戏？我曾以为TJ无比单纯，TJ线中藏宝图笔迹与TJ类似只是万能的Echo用以混淆视听的道具，但同B站大佬“呆呆的狸猫”、贴吧大佬“oceanhoml”交流中，我察觉到本人理解过于肤浅。

藏宝游戏是TJ设计的，他有能力完成潜入住宅等行为，毕竟官方角色设定中，他是天才。TJ的救赎为何？说出真相，卸下负担——这正是藏宝游戏的初衷：唤醒Chase记忆，向众人揭示真相，完成自我救赎。

但意外一个接一个发生：Chase向他告白，TJ因此不知所措；Chase唤醒了记忆，抢先找到了“宝物”；Chase向众人展示假“宝物”，向Carl发难；Flynn盛怒，不断纠缠TJ……最终时刻在Emma湖畔展开，TJ正对Flynn虚与委蛇时，Chase闯入，展示了“藏宝图”——于是Flynn最终发现了真相：Chase杀死了Syd。一遍又一遍，Flynn将Chase打倒在湖畔，不愿失去Chase的TJ不得不再次寻求“庇护”，寻求的方式则是另一种极端：除掉Flynn。当他喊出“It’s me”之时，无论动机如何——让Flynn转移攻击目标，亦或唤醒Chase的保护欲，借刀杀人——都不再重要：Flynn死在了Chase手里。

所以救赎还是失败了，妄图逃出困囿的TJ最终重复了悲剧：Chase再次犯下杀人罪行，两人再次隐瞒真相，受害者最终成为了加害者。

出淤泥的只能是恶之花吗？我想波德莱尔的诗篇《恶之花》早已预见此：“当白色、朱红的黎明，与那噬人的理想 / 结伴进入堕落者心中”。

总结

Echo的故事如此循环着，人们永远无法摆脱Echo的阴影，如Sam所言，“You are only moving in circle”，也如Khemia所称的旧痛。创伤有如原罪，无法可解。既然如此，为何人们仍选择救赎？为何信仰基督教的Echo众人最后只能自我救赎？

后一个问题很好回答，因为上帝本就不存在，或是“上帝死了”。作为践行新时代思想的无神论青年，我们自然不会相信宗教这种“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恩格斯《反杜林论》），上帝本就不存在，人类本就只能自我救赎。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若承认上帝的存在，也只能推出：“上帝死了”。我们注意到Echo中对宗教的描述极少，Echo众人也没有参加弥撒等活动（毕竟这不是传教游戏），但曾提及Leo是唯一不信天主教的；The Smoke Room中，Sam枕边有一本圣经，而他对William作出的那番克尔凯郭尔似的忏悔让我确信了这点：正如尼采、萨特、加缪一众存在主义者宣称的那样，Echo的世界里，“上帝死了”。Sam “almost afraid of everything”，怀疑人类是否能够理解上帝，怀疑上帝的存在，但仍信仰基督教。这正是Echo想告诉我们的：“上帝死了”。

所以人只能自我救赎，永远只能抚平不能摆脱创伤，可既然如此，为何我们还要救赎？救赎，不是为了消弭伤痕，而是追求良知的乎告，追求内心的和解。正如加缪所言，上帝死了，我们人类的负担更重了，因为评判善恶是非的标准落在了人类手里，落在了我们手里。Echo的人们，或是Chase对于是否救赎的选择，正是决定Echo歇斯底里是否爆发的关键。我们可以有自我选择，是否救赎系于一念，但做出选择前别忘了，世界由我们构成，我们的选择定义世界，也最终反馈于自身。

 

救赎自己，抚平伤痕。

 

By S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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