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发现的北周安伽墓

西安发现的北周安伽墓

《文物》 2001年01期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

北周安伽墓的发掘，引起学术界的普遍关注。为了早日将资料公布，我们先编写了这份简报O由于资料正在整理认识之中，错漏之处在所难免，对资料的解释及研究当以以后出版的报告为准。

一 墓葬形制

安伽墓位于西安市未央区大明宫乡炕底寨村西北约300米处，西距汉长安城遗址3.5公里,地处西安北郊龙首原（图一）。2000年5~7月，为配合基本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对此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一批罕见的浅浮雕贴金彩绘石刻，为研究袄教徒的葬俗及中国与西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安伽墓坐北朝南，方向180。,墓葬全长35米，由斜坡墓道、5个天井（其中部分墓道及第1~第3天井上部已被毁坏）、5个过洞、砖砌拱形甬道及砖砌穹隆顶墓室组成（图二）。

第1~第4天井东西两壁及过洞、甬道进口上方原绘有壁画，但大多剥落毁坏，现仅存第3、4天井及第4过洞、甬道上方部分图案。天井壁画为拄剑武士形象，第4天井壁画武士高125厘米，头戴兜鑿,身着袍，领口、袖口及下摆涂红彩，脚蹬黑靴，双手于胸前握剑，剑尖着地，双脚外撇呈一字形。第4过洞进口上方绘红彩莲花图案（图三）。

封门砖墙两重，均为平铺错缝垒砌。第1重髙227、宽1O厘米，砌28层；第2重高210、宽140厘米，砌22层。砖长37、宽18、厚8厘米。第2重封门墙烟熏痕迹明显。石质墓门高224、宽146厘米，由门额、门楣、左右门框、左右门扉、左右门成及门限组成，其中门额、门楣及左右竖框刻有图案。门扉有凸起的乳钉，上下各两排，每排5枚。左右门墩上各有一蹲狮,均张口露齿，颈刻卷毛（图四）。

石门后为砖砌券拱形甬道，长245、宽123、高160厘米。甬道内出墓志一合，墓志北侧有散乱的人骨（图五）。墓志盖边长47厘米，减地刻篆书“大周同州萨保安君之墓志记”12字（图六）。墓志与盖同大，上刻细线格，志文18行，满行19字，共计30芬，楷书（图七）。

墓室近方形,南北长350、东西宽370、顶高330厘米,中部偏北放置一张浅浮雕贴金彩绘围屏石榻，保存完好。

二 石刻

门额半圆形，高66、宽128厘米，正面减地刻绘袄教祭祀图案。中部为承载于莲花三驼座上的火坛，骆驼站立于覆莲座上，背驮仰覆莲上承圆盘，盘内置薪火，火焰升腾。火坛左右上方分别刻对称的伎乐飞天，头戴花冠，跣足，飘带飞扬，右侧者弹奏曲颈琵琶，左侧者抚弄箜篌。飞天下方各有一人身鹰足神，卷发，深目，高鼻，络腮胡须,似戴口罩，胁下生双翼，长尾上扬，双手持神杖伸向供案。案为三足，上置瓶、叵罗、盘等器皿,瓶内插莲花等吉祥花叶，叵罗可能用来盛酒。高瓶贴金，其他器皿涂白，花叶贴金或涂绿轸，案涂黑色。左右侧下角各跪一供养人，左侧者披发，身着圆领紧身衣，腰束带,左手置于贴金熏炉上;右侧者卷发，头戴虚帽，身着翻领紧身衣，右手置于熏炉上，左手持一方形物。画面阴刻部分涂红彩图八~一〇）。

门楣长132、高16、厚12厘米，中部线刻兽头，两侧线刻缠枝葡萄并以贴金连弧纹做兽须。左右门框高136、宽14、厚12厘米，线刻缠枝葡萄并饰贴金连弧纹（图一一）。

围屏石榻长228、宽103、高117厘米，由11块青石构成，其中石屏3块、榻板1块、榻腿7块。石屏内面有贴金浅浮雕图案12幅，榻板前、左、右三面有图案画33幅，榻腿线刻力士承托图案11幅（图一二、一三）。

左侧石屏长93、高68、厚8厘米,后端上部有禅与后屏相应位置的卯相接。刻绘的三幅图依次为：车马岀行图、狩猎图及野宴图

第1幅车马出行图可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刻绘牛车出行，下部为骑马出行。

牛车出行图中一辆牛驾大轮木车自右向左驶来，车的拱形篷顶向前出檐较长,檐下垂白色幕帘，帘内隐约可见人影。车体涂黑色，轮涂红彩,黑色犍牛驾车。牛肥壮有力，双角斜出，额点金,鼻穿环，前腿跃起。牛右一人着粉衣、黑裤、褐靴，右手持缰牵牛。牛左一人着黑衣，双手举红色荷叶形华盖。牛前一人着圆领对襟红袍，领、襟、袖口及下摆为褐色，腰系黑带，带缀金饰、系刀鞘，褐裤，黑鞋，回顾牛车。车右饰奇花异草及吉祥云纹，车左为各色杂石（图一五）。

骑马出行图由四人组成,其中骑马两人似为主人，步行者似为随从。主人发盘于头顶,饰金色花钿,着黑色或红黑相间圆领束胸长裙,衣领及袖口贴金。随从则发髻垂至脑后，身着黑色或红色袍，人物周围装饰山石花草（图一五）。

第2幅为狩猎图,也分为上下两部分。

上半部分刻绘两人骑马自右向左射猎羚羊群。两人均卷发，身着红色或褐色圆领窄袖紧身袍，脚蹬黑色靴，骑黑马者举刀,骑白马者张弓搭箭,马前奔跑着两头羚羊。右侧似为七叶树，左侧树名不详。远望群山相连，近视怪石嶙峋。下半部刻绘两骑，一人自左向右而行，黑发，身着红色翻领窄袖紧身长袍,腰系黑带，脚蹬黑靴，衣领及袖口涂白，左手持缰，右手挥鞭，马四蹄腾空飞奔。马背有兽皮鞍畴。另一人卷发,头戴白帽，身着白色翻领长袍，左手置于衣襟内，缓行回望红衣人。马侧刻绘狗逐野猪场面。画面点缀花草山石（图一六）。

第3幅为野宴图。右方置一顶圆形虎皮帐篷，帐篷圆顶，门楣一周及左右竖框涂红彩。帐篷内坐三人，身着粉色或白色长袍面门踞坐，身前置一贴金大盘，盘内放置碗等器皿。右前立一人，身着对襟褐色长袍，领口、襟及下摆为红色，腰束黑带，粉裤，黑鞋，手持贴金壶。左侧立三人：内侧者身着红袍,怀抱贴金单柄壶，面向左;居中者身着褐色对襟圆领长袍，领口、衣襟及下摆为白色，右手执贴金长颈瓶;右首者身着红袍，侧身向内。三人均腰束黑色缀金带，脚蹬黑靴。帐篷后有七叶树等,远处群山相连。下半部为动物奔逃场景，虎、鹿、羚羊、兔等争先恐后逃窜，似被人追赶。画面点缀花木山石（图一七）。

后屏宽205厘米,高度及厚度与左右屏相同。右侧正面上部凿一桦,左端侧面上部有_卯,与左右屏相应位置棒卯相接。左右两端顶部各凿半个束腰形凹槽,与其对应,左右屏相应位置也凿有凹槽，凹槽中嵌束腰形木制或金属块固定整个围屏。后屏共刻绘六幅图案，自左向右依次为乐舞图、宴饮狩猎图、居家宴饮图、民族友好交往图、野宴商旅图及居家宴饮舞蹈图（图一八）。

第1幅为乐舞图，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为奏乐合唱图，下半部为舞蹈图（图一九）。

奏乐合唱图中四坡顶帐篷占满全图，帐篷顶红色，饰日月图案及莲花,帐篷后可见树木花草。帐篷内共有10人，其中前排坐4人，后排立6人。前排左侧第二人似为主人，披发,发中分，三角形长髯，身着红色翻领窄袖紧身袍，袖口及下摆为褐色，屈左腿正面坐，右手置于胸前，似在聆听。左侧一人披发，身着黑色翻领紧身袍，领口、前襟、袖口及下摆饰红彩,腰束带,脚蹬黑靴，屈右腿面右而坐，怀抱曲颈琵琶演奏。右侧一人头戴虚帽，卷发,身着红色圆领紧身袍，腰束黑带,脚蹬黑靴，右腿置于左腿上，侧身抚弄箜篌。右端坐一人，身着褐色圆领袍，右手握角杯，左手拿单柄酒罐,侧目注视演奏。后排6人中，左侧3人披发,身着翻领袍,右侧一人面前,其余两人面右，举右手于胸前;右侧3人身着圆领袍，面左，举左手于胸前。衣服有红色、黑色、褐色等。6人似在随节奏而和唱。帐篷内铺红色边饰联珠纹波斯地毯。帐篷前置贴金执壶、罐、盘口罐等盛酒器（封底）。

舞蹈图中部一人身着褐色紧身对襟翻领长袍，襟、袖口、下摆为红色，白裤，黑靴，双手相握举于头顶，扭腰摆臀向后抬右脚,跳胡旋舞（图二一）。左侧两人,一人身着黑色长袍,领口、衣襟、袖口及下摆饰红彩，腰束黑带，白裤，黑靴，双手端一盆，内盛果蔬;一人身着红色长袍,领口、下摆饰褐彩,衣襟及袖口饰黑彩，腰系黑带，红裤，黑靴，袖手侧目注视果蔬盘。右侧两人，前者身着褐色长袍，领口、衣襟、袖口及下摆饰红彩，腰系黑带，黑靴，怀抱贴金带流酒壶，侧目右望;后者身着红色长袍，领口、衣襟、袖口及下摆饰褐彩，黑色腰带似缀有金饰，红裤，黑靴，怀抱盛酒罐,静心观赏舞蹈。画面周围衬以花木山石。

第2幅为宴饮狩猎图，也可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幅描绘乐舞饮宴场景,下幅刻画狩猎场面（图二O）。

乐舞饮宴图中右侧方毯上坐主人，头戴虚帽,身着浅色圆领紧身袍，袖口褐色，腰束缀有金饰的黑色腰带，脚蹬黑色长靴,右手持角杯，肘下有隐囊，屈右腿而坐。左前方方毯上踞坐3位乐人面右奏乐。左首者头戴平顶帽，身着褐色袍演奏箜篌；中间者穿红袍,吹竖笛;右首者着褐色袍，弹奏火不思。左上方站立两人，左侧者身着红色圆领长袍，左手托盘,盘内放果品;右侧'者着褐色圆领长袍，领口、襟、袖口及下摆涂红彩,右手持一长方形物似在侧身询问主人。右上方立两人,左侧者着褐袍，右侧者着红袍，左手持角杯，右手似握佩剑，两人交头接耳,似在窃窃私语。画面中有一株葡萄。右下方一对小人围绕熏炉表演舞蹈,两人均卷发,身着红色圆领紧身长袖袍，腰束黑带，脚蹬黑色长靴,躬身叉腿屈臂,全神投入表演（图二二）。

狩猎图上部刻绘一骑马猎人射狮场景。猎人头戴虚帽，身着褐色圆领对襟紧身窄袖长袍，领、袖、襟及下摆饰红彩,腰束黑色缀金带，带挂箭餵,骑于飞驰的马上，左手持弓，右手拉满弦，射向前方狮子。雄狮作人立状，张口,举前爪，卷尾，正欲扑向猎人（图二三）。下部描绘一骑马猎人刺野猪场面。猎人身着红色圆领紧身窄袖长袍，脚蹬黑靴，骑于飞驰的马上，双手握长枪，正欲刺向左侧的两头野猪。野猪棕毛坚竖,似在奔跑中遇惊而立。画面间点缀葡萄藤及小树丛。

第3幅为居家宴饮图。图中一座传统中国式歇山顶挑檐亭式建筑,斗棋结构,雕梁画栋，色彩鲜艳。亭内置榻一张，榻为双壶门座，内置罐状器物。榻正面贴金，上铺红色波斯毯，毯绣联珠纹图案。榻后似有屏风,所绘内容不详。毯上坐两人，一男一女，似为墓主夫妇。其中男主人居右，卷发，身着圆领浅色袍，腰束黑色缀金带,左手持高足杯,肘下支一个隐囊，屈左腿而坐,右手伸食指似正与妻子闲聊。女主人居左，慈眉善目，盘发，身着圆领束胸长裙，披红色帛,双手执高足杯，盘腿而坐，恭听男主人吩咐（图二四）。亭侧有回廊，亭后有七叶树等,远眺群山相连。亭外右侧石台上立一男仆，一半隐入画框内，身着黑色长袍，领、襟、袖及下摆镶红边，腰束黑色镶金带，脚蹬黑靴,怀抱酒罐,侧身,随时准备照应主人。左侧石台下立两侍女，前者头挽双髻,身着圆领黑红相间束胸长裙，披红色帛，右手执团扇侍应;后者头挽双髻，身着白色衬裙、束胸红黑相间长裙，披红色帛，袖手侍立。亭前有一座拱桥,四个桥墩、桥栏立柱及横档涂红彩,柱头及横档两端贴金,桥栏镶挡板，红白彩相间。桥下水清澈见底。亭前桥边花草丛生（图二五）。

第四幅为民族友好交往图。画面可分为上下两部分（图二六）。上半部分刻画两个不同民族的首领骑马相遇，热情招呼,身后各带随从。左侧人物披发，身着翻领白色紧身长袍，领口、襟、袖口及下摆饰红色，腰束黑色镶金饰带，骑马,马背有兽皮鞍轄，右手握紧马缰,左手平伸,马静立。身后立一侍从,披发,身着红色长袍，右手持枪状兵器。右侧人物头戴虚帽,卷发，身着圆领红色紧身长袍,腰系黑色镶金带,腿蹬黑色长靴,马背有红边黑色鞍轉，左手拉缰,右手前伸，马抬右腿。身后立侍从两人，前者着红色圆领紧身袍,右手握剑,剑鞘贴金饰;后者着黑色圆领紧身衣，斜襟，领口、襟及袖口为红色，右肘内夹刀。两组人物之间有一株葡萄。马蹄间的狗追撵兔子。

下半部分刻绘一帐，帐顶似为织物，正中央镶嵌日月形图案。正视帐为方形，檐、柱均镶嵌贴金联珠纹。帐内置榻一副，榻前放置双耳罐、执壶等酒器，榻上铺黑色毯。毯上面几对坐两人，几面长方形,几腿为X形，似可折叠。左侧人物披发多须，身着白色翻领紧身长袍，袍内似穿有圆领红色内衣，嘛坐。此人物似与图上半部左侧骑马者为同一人。右侧人物戴虚帽，身着深色圆领对襟紧身长袍，领、袖、襟及下摆饰红色，盘腿而坐。此人物似与图上半部右侧骑马者为同一人。两人似在对弈，身后各立一人大喝小吆,这两人似为图上半部所刻侍从。后立一人着红色白花翻领衣,双手持豆形高足灯。画面形象地刻划了两个民族友好交往的场景。

第5幅为野宴商旅图（图二七）。图中有一顶虎皮圆帐篷，门两侧及顶周涂红彩，门内及顶部有帷幔，地面铺红色黑花地毯。毯上坐两人,一人头戴虚帽，身着白色紧身长袍，腰系黑带，带上缀有金饰，屈膝跟坐，手拿角杯；一人披发，身着圆领深色衣，领、袖、襟及下摆红色，腰系黑带,佩短刀，屈膝聪坐。两人间摆放高圈足金盘，内盛果蔬。帐侧地毯上跪四人，右侧者卷发，戴帽，身着褐色对襟紧身长袍，领、袖、襟及下摆饰红色，腰系黑带，脚蹬黑色长靴，左手置于胸前，回望中间人物，似正低声交谈；中间者头戴花冠，身着白色紧身长袍，左手持一小盘，内盛果品，右手握剑，剑鞘涂红彩;左侧者画面内只有前半身，身着杏黄色紧身长袍，抬头注视帐篷方向;三人后有一人，侧目注视帐篷内。四人前放置一长方形盘,上有叵罗等酒器。帐篷前方似为烤肉场面，一人后半身隐入画框内，身着黑色紧身长袍，屈膝踞坐，面对圈足火盆,右手持一长条形物烘烤,此物涂红彩,似为肉，身旁帐前放置单柄酒壶、肉等。帐篷后有树、石，远处群山相连。

下面刻绘商旅图。三人居中，其中右侧两人为背影。左侧者,身着淡红色紧身长袍，双手持一瓶;中间者身着褐色紧身长袍，领、袖、襟及下摆为红色,脚蹬黑色长靴，右肩背一个白色口袋;右侧者身着红色紧身长袍,袖口为黑色,脚蹬黑色长靴。两人似转身观望。两头驴背负口袋悠闲地漫步。左侧树下鹿、羊正在歇凉。右侧一驼背负重物卧地休息。

第6幅为居家宴饮舞蹈图（图二八）。图中刻绘一座亭子，歇山顶,人字棋、明柱均饰红彩,顶挂白色帷幔。亭内置一贴金榻，壶门座，上铺红色毯，榻上居中坐男主人，头戴虚帽，身着白色翻领长袍，腰系贴金带，脚蹬黑色长靴，右手托一金色高足杯，屈左膝而坐。左侧一人，长发披至腰下,身着褐色长袍，领、袖、襟及下摆为红色，腰系黑带，侧身面向主人而跪，聆听教诲。其后侧身立一侍从，身着红色紧身长袍，腰系贴金带，脚蹬黑色长靴,听候吩咐。右侧为四个艺人正在演奏。榻前石阶上立者披发，身着褐色紧身袍，腰系黑色贴金带，脚蹬黑色长靴,弹奏琵琶;后有两红衣人，其中一人抚弄箜篌;右侧一白衣人吹奏排箫。亭前有石阶,庭院内正在表演舞蹈。中间一人身着红色翻领紧身长袍，袍内穿有红色内衣，腰系黑带,浅色裤，红袜，黑色长靴,正拍手、踢腿表演胡腾舞。左侧两人,前者身着白色红花袍，怀抱酒坛;后者身着褐色袍，腰系黑带，双手于头顶托一大盘。右侧立三人，前者着红袍，中间者着褐袍，后者着白色红花袍，各随节奏鼓掌叫好。画面中点缀七叶树、花草及山石。

右侧石屏宽102厘米,高、厚与左侧屏及后屏相同。左端上部有一样,与后屏相应位置的卯相接。共刻绘三幅图案，从左至右依次为狩猎图、宴饮舞蹈图及出行图（图二九）。

第1幅为狩猎图。共刻绘5位骑马猎人,其中4人面左，1人面右。右上部两人长发后飘，弯腰伏向马颈,一手紧握马缰，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下面三人卷发,身着红、黑色袍，其中一人弯弓射兔，一人持绳索套鹿，一人回首观察扑来的雄狮。马前刻绘奔跑的兔、虎、鹿、雄狮等动物，画面中衬以七叶树等花木及山石（图三O）。

第2幅为宴饮舞蹈图（图三一）。七叶树下置一圆顶虎皮纹帐篷,帐顶装饰果叶图案，帐前置壶门坐榻一张，榻上铺红色毯,上对坐两人，持叵罗对饮。左侧者戴虚帽，身着白色袍;右侧者披发,络腮胡，身着黑色紧身袍，领、袖及下摆为红色。两人间摆金盘两个，内盛红、黑色果品。左侧立四人，身着土红色袍,随意闲聊。左上侧立马两匹。

图案下半部为乐舞图。舞者居中,身着褐色圆领紧身长袖袍，领、袖、前襟及下摆均饰红彩，红裤，黑长靴,正扭头，伸右手,屈左臂，甩袖，踢腿，表演胡腾舞。左侧圆角长毯上踞坐三乐人,均卷发，中间一人身着红袍，持横笛吹奏;左右两人身着黑色长袍，分别弹奏琵琶和拍打腰鼓。右侧立三人着红或褐袍静心观赏。右下角以连弧形步障隔开一区,作为食品操作间，内有一人络腮胡，身着黑色长袍正搬折叠架上的两大盘食品，折叠架与后屏第4幅对弈图中的折叠几相似，食品似为果蔬之类。舞者周围摆满酒坛、酒壶及叵罗、果蔬盘等器物。

第3幅为出行图。可分上下两部分（图三二）。上半部分刻绘出行图，与左屏出行图相同都面向墓口方向。图中一辆牛车面右而行,车宥棚，顶为圆形,前有长方形门，车装栏杆,柱顶贴金。犍牛拉车，车应为双辕，辕呈弧形,伸至牛颈,用红色带相连，牛耳下贴金。牛侧立一人，为驭者，回首望车。车前一骑马人，画面中只存后半部;车右一马背驮束紧的口袋,一人头戴虚帽，身着白色圆领袍，骑马而行,回首对两步行者吩咐。两人一着白袍,手持金色物品，一着褐袍，侧身。骑马者似为主人，后两人为侍从。主人头顶有荷叶形遮阳伞，侧有七叶树等乔木及山石。

下半部分为送别图，一行七人走向小拱桥,其中左侧三人为女眷，右侧三人为主仆，中间为一小孩。右侧三人似为图上半部的主仆，只是衣服颜色有别;左侧三人均头挽双髻,上有金色花钿，身着红黑相间束胸长裙，中间一人有红色披帛，似为女主人;中间卷发顽童手伸向其母。拱桥上竖有栏杆,涂红彩,柱头贴金。

榻板正前方及左右两侧减地刻绘动物头像图案33幅，其中正前方17幅，左右两侧各有8幅。

正前方17幅图案中，正中为狮头，正面,周围是椭圆联珠纹，圆睁双目，张口露齿，头顶及额涂红彩。其左右两侧各有8个动物头像，均为侧面，面向中间，分布规律是椭圆形与方形边框相间。动物有鹰、鸡、象、狮、牛、马、龙等（图三三）。

榻板左侧刻绘动物头像8幅，主要有狮、鹰、牛、猪、龙等，均面向南（图三四）。

榻板右侧刻绘动物头像8幅，主要有狮、犀牛、龙、鹰、牛、象等，均面向南（图三五）。

榻腿7条，其中前面4条，后面3条。朝外一面均有线刻图案，共刻11幅，图案基本相似，兽头人身，毛发耸立，圆睁双眼,张口露獴牙，一足着地，一足抬起,作承托石榻状（图三六）。

三 结语

1.关于墓葬。安伽墓的墓葬形制与已经发掘的其他大型北周墓基本相同，只是砖砌甬道、砖砌穹隆顶墓室在北周墓葬中属首次发现。根据目前的资料,明确的北周时期的墓葬主要集中在今渭河北的咸阳机场一带，安伽墓是首次在渭河南即北周都城附近发现的北周墓，墓葬中首出土的围屏石榻及袄教祭祀图，反映的多为中亚人的生活场景，安伽墓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

2.关于墓主的身份。据甬道内出土的墓志:“安伽，字大伽,姑藏昌松人”,曾任“同州萨保、大都督”。墓主安伽，史书不见记载。姑藏,即今甘肃武威。同州，在今陕西大荔一带。萨保,北齐称萨甫，隋称萨保,唐称萨宝。从称谓可以看出，隋代沿用了北周对这一官职的称呼。虽然称呼略有区别，但这一官职都应为中央政府所设置，用以管理旅居内地的胡商及主持袄教祭祀。《隋书》卷二八《百官志》下:“又有流内视品十四等:雍州萨保，为视从七品，诸州胡二百户已上萨保，为视正九品。”说明安伽应为正一命官，但志文中又提及安伽“俄除大都督”、“志效鸡鸣，身期马革”，似乎应该享受更高的待遇，墓葬的规模也证明了这一点。五个天井、壁画等与北周文帝的儿子宇文通墓规格相当。安伽的父亲安突建曾任眉州刺史;其母杜氏被封为昌松县君，从其姓氏看应该是汉人。安伽因病于北周静帝大象元年（公元579年）五月终于家，享年六十二岁，同年十月“厝于长安之东，距城七里”。正如墓志所述,此墓西3.5公里左右即为汉长安城遗址。甘肃武威、平凉等地，自汉、南北朝迄唐，为旅居中国境内的中西亚商人聚集地，而这些胡商多为粟特人。粟特人即所谓的“昭武九姓”，安伽的祖先即为“昭武九姓”中的安国人。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在安伽墓出土的石刻图案中，普遍存在两种体貌特征及服饰不同的人物，一种卷发或头戴虚帽，一种披发。《北史》卷九十七《西域》康国条下记:“丈夫剪发，锦袍。……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同书卷九十九《突厥》条记:“其俗被发左衽,穹庐毡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事,食肉饮酪，身衣裘褐。”通过这些记述,可以看到，围屏所刻绘的两种人，前者可能为粟特人，后者可能为突厥人，而且似乎粟特人与突厥人在当时生活中关系密切。

3.关于围屏石榻。围屏石榻是我们对安伽墓出土的这种三面围有屏风的石榻的称谓。类似的葬具1982年曾在甘肃天水出土叫另外，现藏法国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及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的据称1922年出土于河南安阳北齐粟特贵族墓的3块画像石m、现藏日本的11块据称出土于山西北齐墓的加彩石雕镶板®均可能是围屏石榻上的石屏风。榻，《释名》卷六载:“长狭而卑曰榻，言其体榻然近地也”。至迟在汉代,有一人独坐的独榻，两人共坐的合榻,榻的长度仅为80多厘米。作为像安伽墓出土的这种长两米以上,可供多人坐的榻，可能出现于南北朝时期。流行的区域从目前发现的资料看只限于北朝时期北周及北齐统治范围内的我国陕西、山西、河南及甘肃等北方地区。石屏风所刻内容基本都与粟特文化有关。从陕西已经发掘的北周墓葬资料看,安伽墓的规格与文帝之子宇文通、宇文简（两墓发掘资料待发）等相近，说明出土围屏石榻的墓葬主人可能是掌握“丝绸之路”贸易的具有一定官职的粟特贵族。

4.关于石刻图案。门额所刻绘的袄教祭祀图案中，人身鹰足神及两个供养人体质特征具有异域风格，其中前者表现更甚。供桌上摆放的器物及花果大多有异域风格，火坛的莲花座一般认为与异域宗教传入中国有关,但其伎乐飞天与传入中国的佛教伎乐飞天不管从造型还是服饰方面均看不出明显的差别。伎乐飞天是袄教与佛教在形成阶段的借鉴抑或是袄教传入中国后的中国化，目前还难以断言。但另一方面,伎乐飞天的体貌特征已具有明显的汉人风格，所以,我们认为门额图案已经是汉化的或者中国特有的袄教祭祀图案。围屏石榻左侧屏风三幅图案，出行图中的牛车与北周权白女墓（资料待发）岀土的牛车基本相同，而人物面部特征大多与汉人相同;狩猎图中的动物中国境内应该都有;野宴图中的虎皮帐篷有游牧民族特征，树木也有异域特征,而酒器更是异域器物。后侧屏风六幅图案，第1、2、4、5等四幅明显为异域民族生活场景的写照，而第三幅则为异域人在中国生活的情景。第6幅上半部为在中国的场景，下半部则为异域风格。右侧屏风三幅图案，第1、2两幅应该是有关异域生活的，而第3幅中的牛车及石拱桥应该说具有中国特色。前文已论及安伽或其祖先为粟特安国人，我们认为，石刻图案所反映的内容大部分为粟特人的生活场景，另有一部分则反映了他们旅居中国后的生活场面。

5.关于石刻工艺。安伽墓的石刻图案的形成一般经过减地、线刻、彩绘、贴金等几个工艺过程。减地的工具可能是平口的寥，图案边缘呈斜面,地较平。线刻一般用于人物、动物的五官及衣服的领口、衣襟及皱折处，线刻一般为两次刻成，使其两侧都呈斜面。彩绘分两种，一种用于较大面积，如衣服、头发、牛车、山等，一种用于细部,如人物五官等，可能作为线刻等工艺的补充，使画面更显真实。贴金工艺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大面积的，用于画面减地部分，一种作点缀，如妇女头上的花钿、人物的带饰等。贴金工艺的应用，使画面更显富丽堂皇。

6.关于服饰。安伽墓石刻中的人物服饰基本都是紧身装,玄奘《大唐西域记》中“裳服偏急”、唐刘正言《王中丞宅夜观胡腾》诗中“胡衫双袖小”就是对这种服饰的生动描写。男装有圆领及翻领两种。女装基本为圆领束胸紧身裙，束胸较高。这几种服饰应该说对中华民族服饰特别是唐代服饰的多样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7,关于葬俗。粟特人的葬俗，《通典》卷一九三引韦节《西蕃记》述康国：“国城外有二百余户，专知丧事，别住一院，院内养狗。姆有人死，即往取尸，置此院内，令狗食肉尽，收骸骨埋殡，无棺椁”。《隋书•石国传》中记载：“正月六日、七月十五日，以王父母烧余之骨，金瓮盛之，置于床上，随绕而行，散以花香杂果，王率臣下设祭焉。”粟特人的葬具为盛骨瓮，皇室用金瓮，平民用陶瓮。这种盛骨瓮在中亚地区发现较多。安伽墓没有被盗,骨架置于甬道内墓志后，有些散乱，股骨留有明显的火烧烟熏痕。值得一提的是，两重封门砖及甬道内有明显的烟熏痕，但烟灰发现较少，似乎甬道内经大火烧过，但这场大火似乎没有对围屏石榻产生任何影响。另一方面，围屏石榻榻板上面除边沿外凿成涩面，似乎为铺毯而设。墓室中只有围屏石榻，而墓主人却璘缩于甬道内,不知围屏石榻为墓主人而设抑或是为神而设。这种情况是否代表一种独特的葬俗。

总之,安伽墓的发掘,为我们研究北周时期粟特文化及其对中原文化的影响等方面提供了极为珍贵的资料，同时又提出了许多有待解决的问题,将促使我们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附记:参加发掘的人员有尹申平、邢福来、李明、张丁、高明韬、吴天才、赵刚毅、寇小石、杨云、吕建平等。

墓葬发掘期间得到陕西省文物局、陕西省计委的大力支持,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韩伟研究员、隋唐研究室张建林副研究员在本文写作过程中提供了很多建议，在此一并致谢。

壁画揭取:高明韬

文物保护:吴天才

摄影:张明惠

执笔:尹申平 邢福 来李明

附录:安伽基志录文：

大周大都督同州萨保安君墓志铭

君讳伽字大伽姑藏昌松人其先黄帝之苗裔分」族因居命氏世济门风代增家庆父突建冠军」将军眉州刺史幼擅嘉声长树望实履仁蹈义忠」君信友母杜氏昌松县君娩兹四德弘此三从肃」睦闺闱师仪乡邑君诞之宿祉蔚其早令不同流」俗不杂嚣尘绩宣朝野见推里闰遂除同州萨保」君政抚闲合远迩祉恩德胜位隆于仪斯在俄除」大都督董兹戎政肃是军容志效鸡鸣身期马革」而芒芒天道杳杳神彳氏福

善之言一何无验周大」象元年五月適疾终于家春秋六十二其年岁次」己亥十月己未朔厝于长安之东距」城七里但陵谷易徙居诸难息佳城有默镌勒口」无亏其词曰

基遥转固汎久弥清光愈照疣价重连城方鸿节」鹫辟骥齐征如何天道奄既泉扃寒原寂寞旷野」萧条岱山绣砺拱木俄焦佳城郁陇月昭昭嫌口」易金石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