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降临】第十八章 复盘
录音
我的女儿娜莎今年七岁，最近她喜欢拉着我和她一起玩拼图。
有时我会故意摆出不情愿或很忙的样子，看着她央求自己一会之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其实我很喜欢陪她玩……但娜莎撒娇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录音中传来观众的一阵笑声）
我们玩的是一种新式拼图，和我小时候的拼图不一样——每块拼图都有一面是彩色电子墨水屏，显示着固定的图案，和传统的拼图没什么区别。
但当你逐渐拼好并添上最后一块拼图时，所有零片都会被点亮，拼图上的画面也会流动起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玩的时候，最初我以为我们在拼的是那张名为“蓝色弹珠”的地球照片——但当我女儿拼上最后一块时，整个画面动了起来：镜头渐渐拉远，穿过月球、火星、木星……
然后一路飞出太阳系，越过无数恒星，最终呈现出整个银河。
娜莎兴奋的跳了起来，她尖叫着摇着我的胳膊，就像我第一次完成异质物光线偏转实验的样子……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和我一样经历过那样的时刻。
那天我穿着拖鞋和睡裤大叫着跑出实验室，一路冲进我们大学里一位微生物学教授的办公室。
那老家伙曾跟我说，要是我能把实验做成，就把他学生送他的那瓶名贵的威士忌开封……
那酒险些呛死我，真不敢相信竟能卖这么贵。
（观众哄堂大笑，还有人在鼓掌）
后面我逐渐明白，其实我们研究异质物的过程和拼图真的很像。
在谜题最终解开前，你只能凭直觉和很少的线索去尝试。
就像拼图时，要先找到四个角这样的公理作为逻辑支点。
然后从四角出发，想方设法合拢边框。
正如从最基本的公理开始，逐步推导出合乎逻辑的推论。
接着在搭好的边框下，不断试错，一步步向未知的核心推进……
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苦，而只有当最后一块拼图被拼好的时候，我们才能一窥世界的真相。
在此期间，你尽可充满期待的畅想，最终你将看到一副怎样修伟壮丽的图景。
我相信这是科学研究最迷人的地方，也是我们大多数人坚持不懈的动力！
（咔哒——）
在观众的掌声刚要响起时，录音文件戛然而止。
Aling：“这是Asta从一位去世研究员的电脑里找到的录音。据说是在十几年前，慕沙尔在第三十届索尔维会议上做的一段非公开演讲～”
秋：“说话的人就是……瓦利德·慕沙尔？”
秋有些意外，一时无法将那个儒雅随和和声音和杀伐决断和恐怖分子头子联系起来。
秋：“第三十届索尔维会议……是2026年吧？”
这个由比利时企业家欧内斯特·索尔维创办的学术会议，每次都会邀请当时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会议每三年举办一次，虽然因战争和政治局势等几度停办，但依然延续至今。
Aling：“是啊，就在开战前一年……”
慕沙尔当时不会想到，那个演讲几个月后，他的妻女就会因为盲目的民族仇杀而暴尸街头。
Aling：“那时国际条约禁止异质物的研究，这种学术会议也只能以非公开形式进行讨论。不过第二年各国就撕破了脸，参加过那场会议的人现在大多都也已经不在了呢……”
Aling脸上闪过一丝惆怅的神情，但很快恢复成一如往常的样子。
她在大屏幕上调出数十家不同媒体平台的直播画面，毫无例外都是马萨达的签约仪式——一切似乎都顺利的进行着，没有任何关于先前艾米莉在会场附近制造那场爆炸的报道。
在冗长的文件签署流程完毕后，马萨达和抵抗军签约代表走到一起，共同将手掌按在一块屏幕上。二人的掌纹连同协议文本被同步传到网上，马萨达的城市防卫系统立刻开始更新防御协议。与此同时，抵抗军方面主动提交了二十多万名赞同停火协议成员的电子档案。今后只要这些人放弃武装，就可以像普通市民一样自由进出马萨达的大部分区域。代价是要在两年内佩戴追踪手环，并被纳入摩诺拉的监控系统。在仪式的最后，双方代表要在媒体面前交换文件并握手。国防军陆军少将和抵抗军领袖在镜头前握手时间长达三分钟。哈蒙夸张的笑容几乎快要凝固在脸上，慕沙尔则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Aling看着屏幕上那张咧开的大嘴，又扫了一眼昨天从社交网络上收集来关于此人的资料。
Aling：“哈蒙啊……怪不得军队给他起的外号叫蛤蟆～”
看Asta还没回来，秋摘下眼镜，很自然的对着镜片哈了口气。擦拭镜片时，之前被镜腿卡住的一缕头发从鬓边垂下，神情和气质瞬间就像变了个人。
秋：“这家伙是马萨达国防军里鹰派的代表人物。拥护者称赞他是护国功臣，反对者说他是血债累累的屠夫……”
Aling察觉到秋的语气变化，满脸好奇的盯着她的视频影像。
秋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回忆道。
秋：“当年哈蒙跟随他的叔父——时任复国军中将的施恩内曼总理，一起参加过马萨达保卫战。”
Aling：“就是弹尽粮绝时靠『幻想军势』翻盘的那次？那确实够资格竟选了……似乎参加过那场战斗的高级军官，只要还活着的全都在军队和政府系统里身居要职。”
平日里对政治并不感兴趣的Aling，凭她昨晚用AI搜集整理的情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秋：“当时的那些军官现在还活着的不到十个，个个都是战争英雄，而且还知晓国家的核心机密……”
Aling：“『幻想军势』的真实情报嘛……他们确实把这个秘密保护的很好。不过哈蒙能得到那么多支持也有其他原因吧，据说要不是他的高效运营，国防军早就破产了。”
秋：“运营？”应该说是掠夺吧……”
秋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不屑。
秋：“除了绕过国际法打各种擦边球，还对军管区实行种族隔离，大幅提升无人武器的开火权限。帕兰蒂尔的情报官判断，如果这家伙上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通过国家民族法案。毕竟大拉比已经表示了对哈蒙的明确支持……”
Aling对这种超纲的政治话题不知怎么接，悄悄的搜索了一下“国家民族法案”。关键词下面冒出一堆“种族隔离”之类的字眼。
（人类还真是无聊啊……）
秋：“对了，Asta怎么还没回来，那饮料真的没问题吗？”
Aling：“放心，那女人很强悍的——”
Aling打开一瓶新的功能饮料，抿了一下口，瞬间精神了不少。
Aling：“现在大概正蹲在洗手间里思考问题吧……”
秋：“……思考怎么处决你？”
Aling：“思考慕沙尔的计划啦！”
虽然收集了大量信息，但Aling对于反抗军即将发动攻击的形式毫无头绪。她又调出死海附近一系列的卫星图像。
从气象卫星的实时图像看，沙尘暴就像一滩在地球表面肆意流淌的污水。此时这滩污水已经完全淹没了死海东岸的穆吉布大峡谷，正朝西南方向的马萨达堡滚滚而来……
Aling又用MIB所属卫星对马萨达的贫民区扫描了两次，没有发现任何时空相位波动的踪迹。
Aling：“就算真有那种能屏蔽电磁波的异质物武器，现在应该也处于关闭状态吧——否则现在贫民区的卫星图像就因为光线偏转效应变成一片扭曲模糊的样子。”
秋：“在没有异质物武器的情况下攻打重兵把守的马萨达堡？就算AI防御武器100%瘫痪也不可能做到吧……”
“按照星尘描述的那种作战小队规模，那些恐怖分子撑不到二十分钟，根本不可能踏入内城区半步。”
Aling：“确实不对劲……”
就像Asta所说，慕沙尔这次是把自己和几十万抵抗军同胞都交了出去。如果真是为了发动袭击，就像在牌桌上选择了全押的赌徒，势必要在这一轮就把对方带走。
更困难的是，他们还面临着一个隐含的限定条件：不能触发马萨达的自动反击系统。如果不在乎自动反击系统的话，抵抗军大可继续原来的战略，不断挤压马萨达的生存空间。总有一天马萨达的社会和经济系统会全面崩溃，到时抵抗军就能从正面进攻轻松占领这座城市。
Aling一言不发的盯着大屏幕，陷入了沉思，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
Aling：“啊啊啊啊啊，完全想不到啊！！”
Aling突然就想考场上解不开高分题的考生，额头重重的砸在操作台的键盘上，把秋吓了一跳。
Aling：“如何在不触发自动反击系统的情况下歼灭或占领马萨达内城区……”
Aling保持把脑袋埋在键盘里的状态，小声的自言自语。
Aling：“这个问题我想好几周了，完全不可能做到嘛！！”
秋：“……好几周？你平时想这种问题做什么？”
Aling：“呃……嘛……”
Aling抬起头，脑门被键盘印出几个红印，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Aling：“就是大脑闲着的时候打发时间，我从马萨达发布自动反击系统的那一天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秋：“你是恶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