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X战锤前传《死城》

一、
滑天下之大稽——
也许是哪个乱晃悠的萨卡兹雇佣兵传给了贴身保安再传给御用大厨,也许是特雷西四福至心灵探出窗口深吸了一口新鲜的伦蒂尼姆雾霾,然后在大会上一个喷嚏没忍住,导致萨卡兹王庭齐齐整整中招,整整齐齐地躺在太平间。
摄政王特雷西斯殿下和他的牛鬼蛇神们,也躲不过这场肆虐维多利亚的大瘟疫,正如凡人一样死去;那些野心、事业、慌张的随从、全副武装的大军,都如一盆打翻的冷水,滴答滴答、稀里哗啦。
但凯尔希有预感,未来十年内,特雷西斯将是人们最怀念的“魔王”
“我这边忙完了,你那边呢,博士?”
凯尔希卸去了工作服,只让桌上的台灯亮着,博士的身影出现在屏幕前。
“明天会有发布会,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他们决定公布第一次修宪会议的日期,更具体的我也打听不到。”
“国际股市也不像是有内幕消息的反应。”凯尔希起开一瓶啤酒道:“他们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吗?”
“我更相信他们内部也还没商量出来。”屏幕那头的博士说:“我赌一万龙门币,明天不会放出实质性的消息。”
“我也这么觉得。”凯尔希道
“怎么?罗德岛手上有谁家的股份吗?”博士笑着问道:“那不是痛失一笔大发横财的机会吗?”
“只是看起来很眼熟,政变、阴谋...都是这一套东西。”凯尔希半躺下去道。
“管他的呢。”博士道:“炎国代表今天跟我们商量,想要买走我们带过去的那批医疗物资——意思是以大炎国际人道基金会的名义发放给卡西米尔难民,借花献佛罢了。”
“谁发的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发到难民手上。”
“我会后续看着他们的,老实说他们开出的价钱我很满意。”
莱塔尼亚和卡西米尔的边境冲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已经到了让人失去耐心的程度。卡西米尔监证会内部爆发了政变,第三装甲骑士团开进大骑士领,宣布卡西米尔进入紧急状态,引发全世界关注。罗德岛作为国际中立组织代表,由博士带队来到卡西米尔进行人道主义救援,同时作为国际观察团监督卡西米尔重建秩序。
与此同时,维多利亚当局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瘟疫的蔓延,尤其是在摄政王死后,伦蒂尼姆拼凑出一个过渡政府来维持政局,这对于控制疫情简直是灾难...罗德岛不得不自告奋勇,有凯尔希带队进入伦蒂尼姆帮助抗疫。
“你说了算,博士。”凯尔希补充道:“不要让我们变成药贩子。”
“呃,你打算 怎么处理这个东西?”博士在画面另一头看见凯尔希在摆弄一个盒子。
那个由罗德岛气象车队九死一生取回来的古怪盒子。
“我们迟早要打开它。”凯尔希把玩着古老的木盒道:“如果萨马思主任汇报的情况属实,这将是我们的一个突破口。”
“医疗部的事情你说了算。”博士耸肩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必须亲自对其定义。”
“我否定你的提议,凯尔希。”博士正色道:“虽然我没法用任何手段阻止你,但你要是这么做了,我回去会用各种手段恶心你。”
“我不会在阿米娅身上做实验。”凯尔希冷道。
“我是说...”博士道:“比方说严谨的科学论证。”
“如果它真的记载着某种古代邪术。”凯尔希拨弄着封印符文的一角:“有没有可能,只有我和阿米娅有资格经受这种考验?”
“有没有可能,你和阿米娅也承受不了?”博士道:“罗德岛需要你,凯尔希。”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认真考虑。”凯尔希道:“我们不能只当药贩子。”
“明天早上九点半看新闻吧。”博士无奈道:“早点休息,卖假药的。”
凯尔希关上了通讯器,又捡起文件继续研究着维多利亚的疫情报告;经过几天的检查和消杀,凯尔希所带领的医疗团队确认了特雷西斯寓所和实验室的安全,并在斡旋之下占据了特雷西斯留下的实验室作为罗德岛医疗分队指挥所。
特雷西斯挑椅子的品味还不错...凯尔希放松地放低椅背,摄政王留下的佳酿还在桌子上摆着,或许应该喝一口来舒缓,但伦蒂尼姆方面分享的报告让凯尔希叹气连连,根本没有放松的心思。
哪怕连萨卡兹余党都已经达成共识,开始武装控制疫区,但瘟疫的蔓延仍然无法抵挡,就连罗德岛都出现了伤亡;那些清洁手段和卫生习惯对这种病毒堪称跳大神的宗教仪式,没有任何除了心理安慰以外的作用,未知的来源、极强的传染性、极高的“致死率”,连源石病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这简直就像是天谴,上天对伦蒂尼姆降下的惩罚。
这病的一切都和萨马思主任的说法一致,目前已知唯一的至于方法,就潜藏在气象小队九死一生带回来的小盒子里。
“智慧在其中,启迪在其中,毁灭在其中,你我在其中。”
凯尔希无意识地念出了封印符文上的萨卡兹符文,伸手又拿起了盒子;上面的咒文封条已经被撕开,锈蚀的合页历经岁月变迁早已变形,盒中若隐若现的神秘吸引着凯尔希,好奇心在她脑海中念叨着,让她打开盒子。
凯尔希打开了盒子,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张折好的兽皮躺在其中,凯尔希将其打开,上面写满了萨卡兹古代文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上面写着一些读起来很押韵的诗歌,描述着某种古代仪式的细节,其文笔用典都显得很平庸,凯尔希有信心自己能写的更好。
凯尔希小声地念完了诗篇,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感受到,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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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住手——让我死——”
留着脓液的手攥住艾瑞昔布的防护外套,污血和恶臭的浓浆顺着衣角滴在地上。
艾瑞昔布强行按住了病人,稳住手将针管中的药物推入血管,麻木的双耳早已习惯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她仿佛不是救死扶伤的慈悲天使,而是为病人带去痛苦的恶魔。
联抗源石稳定剂在病人的体内生效,稳住了飙升的血源石浓度,同时也唤醒了病人麻木的知觉;源石撕裂肌肉和骨骼的痛苦重新冲垮了病人的神经,让他在床上痛苦地嚎叫着,艾瑞昔布不得不绑起他的手脚,好不让病人自残。几天前,他还是生龙活虎的罗德岛干员,还是医疗部本月优秀医师,而如今,却成为了一具期望死去的行尸走肉——
就像他们一样,像那些染病的伦蒂尼姆市民一样,像格林伯德医疗站所有同仁一样——死亡、死亡无可避便——我也会死在这里——我也会这样死——!
汗珠和眼泪从艾瑞昔布的鼻头滴落,她的所有恐惧早已在这几天消磨殆尽,只剩下了绝望和懊悔,也许她明天也会开始咳嗽吐浓水,这样最后,千万...千万不要救我...。
“喂,新来的——”有人搭上艾瑞昔布的肩膀,把她从失神中拽回来。
“嘉维尔主任——”
“啊,你这...”嘉维尔想批评教训两句,但感觉艾瑞昔布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极限,况且凯尔希还嘱咐要特别对待这个驻外的新人,便无奈道:“你把衣服换了吧,这边我让人接手。”
“好的主任,那我...?”
想回去睡觉是不可能滴,况且你现在也未免睡得着,嘉维尔临时编了个理由,道:“凯尔希要你去旁听伦蒂尼姆专家会,好好学,好好看。”
送走艾瑞昔布,嘉维尔也叹息着望着惨叫的病人;她也刚和炎国医疗援助的专家会上回来,炎国专家提交的报告提到伦蒂尼姆底层源石病人会为了减轻痛苦去故意染病,甚至某种崇拜疾病和死亡的邪教组织已经开始悄然蔓延。嘉维尔震惊之余,也不得不悲伤地思考,此时让病人安详地死去,是不是比充满折磨的生命更加可贵?
会上,罗德岛医疗部和伦蒂尼姆的传染病专家交换着目前已知的情报,共同讨论下一步的控制计划。
“目前我们已经将前天出现的传染源,大致锁定在上城区的污水管道里。”维多利亚帝国陆军医院的阿瑞森院长介绍道:“联合政府正在考虑组织武装力量,对其进行封锁和围剿。”
“恐怕封锁已经不管用了。”亚叶翻着文件道:“围剿,围剿谁?”
“可能的威胁。”阿瑞森院长一摊手道:“我更倾向于的说法是,带刀的调查。”
“刀剑对于病毒没有作用。”亚叶道。
“当然,不过来自扎拉克的袭击是有必要提防的。”院长道。
“的确。”赫默同意道,翻着文件说:“从十六号开始扎拉克活动变得频繁了,我们也有两名干员受到了袭击,所幸并未感染——不过,我认为一枚消杀弹能解决的问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如果能扔一枚消杀弹,我们就没必要在这里开会了。”院长打开幻灯片,向罗德岛的医疗专家介绍道:“这是我们无人机在下水道拍摄的照片...。”
漆黑阴暗的污水走廊、超乎寻常的巨型菌毯、遗憾而过的长毛生物...
还有盯着摄像头的浮肿尸体。
“我和你们保障,它是会动的。”阿瑞森院长平淡地说道,又放出几张图片,从不同角度展现了尸体如何站起来、跟着无人机转头、追逐无人机的过程。
“我们根据罗德岛的报告,提取了雷蒙德服务站现场遗留的病原体。”院长继续介绍说:“经过比对,这和我们无人机在下水道提取到的毒株高度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甚至推测,这里就是瘟疫的源头。”
“确实,大流行毒株目前已经证明是雷蒙德毒株的变种。”亚叶点头道:“但恐怕...”
“恐怕贵单位在九号收治的一批病人,有不少已经能“重新”站起来了吧?”
阿瑞森院长冷不丁一句话,让亚叶想到了不愉快的经历——明明已经去式的病人,居然在进入焚化炉前睁开眼睛;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已经被源石完全侵蚀的晶化尸体,居然能无意识地控制根本不存在的肌肉运动...
博士和凯尔希要求对此严格保密,连阿米娅都不知道此事;阿瑞森能说出这话,只代表着发生在罗德岛的恐怖怪谈,正在到处上演。
“路易莎主任,如果您读过我们上午分享的研究报告的话,您懂我的意思。”院长认真道:“这不是疾病,这是一种诅咒法术,一种萨卡兹邪术。”
“本着科学态度来说,还有待证实。”亚叶道:“不过凯尔希师父也有过这种猜想。”
“格林伯德的事情我们也调查了,目前联合政府一经采纳了这种说法,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入下水道进行调查,有必要的话,尝试斩断法术源头;因此,我希望罗德岛方面能够伸出援手,共同组建支援小队——”
阿瑞森院长伸长了脖子四望:“我听说,今天到会的,还有格林伯德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我能有幸认识一下吗?”
“巴洛斯小姐,医疗部干员,代号艾瑞昔布。”亚叶介绍道
“诶!?”艾瑞昔布一下从看完图片后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神来,慌张地点头道:“啊...嗯...幸会——”
“能从那样的惨案中生还下来,真是身手不凡。”阿瑞森笑着赞扬道:“您有兴趣加入此次调查行动吗?”
二、
维多利亚临时政府的第一次制宪会议一拖再拖,从确认特雷西斯咽气到现在,第一批紧急状态委员几乎全部染病卧床,根本就拼凑不出一个合格的内阁;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伦蒂尼姆居民们组织起的民间团体维持了基本的秩序。伦蒂尼姆方面很难给予更多的武力协助,阿瑞森院长只能依靠人际关系,借来了矿石病研究所的武装警卫,再加上几名罗德岛干员,拼凑出了一支小队。
“是的,感应器有信号了。”阿瑞森院长说道:“这里必然有一个强大的法术源。”
他的声音从全覆视呼吸面罩下传来,沉闷又深邃。
“我不希望那只是个法术水泵。”艾金森说道,这名高大的维多利亚退役重装战士在最前面趟着污水,时不时去擦拭面罩上的水汽,抱怨道:“这玩意真的管用吗?”
“总比只带个口罩强——”阿瑞森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挥动签字笔:“罗德岛的施术者,对我的屏障施加伤害法术。”
苦艾也跟着阿瑞森一起挥动施术器,在其脸上附上了具有一定低级杀伤力的法术立场,这种法术是罗德岛施术者必备的医疗法术,这种法术对大型生物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可以有效杀死一部分细菌和病毒,可以附着在介质上进行杀菌消毒的操作。
“想不到您对法术也有造诣。”灰喉称赞道。
“帝国陆军医院的院长当然是军人出身。”阿瑞森笑道:“我不过我年纪大了,对那些大型杀伤性法术生疏了,只能搞点阵痛止血的小把戏。”
“罗伯特,你完全可以让你手下来。”端着喷火器的大叔问道:“皇家医学会的常务副理事以身犯险,你要拉着我们这帮老朋友一起掉脑袋呀!”
“我才不关心那个愚蠢的协会,就让他们抱着自己落后的学说自娱自乐去吧!”阿瑞森院长端详着潮湿墙壁上的菌丝,突然问道:“艾瑞昔布小姐,格林伯德也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吗?”
“没有...那可能只是常见的真菌...”
“嗯——我倒是没在伦蒂尼姆见过。”阿瑞森一招呼:“继续前进吧各位。”
阿瑞森手腕上的法术感应器哔哔哔地向着,为小队指明法术的来源和前进方向;阴暗潮湿的伦蒂尼姆下水道四通八达,不借助几十年前的旧地图根本找不到方向;在蚊虫和寄生动物的伴随下,小队逐渐远离了入口的阳光和头顶的喧嚣,预示着他们不断向着更深的地下前进着。
飘着泡沫和污黑脏水与排泄物从脚边流过,隐藏在黑暗中的小虫时不时掉到面罩上;从病房到下水道,不过是从一个炼狱到另一个炼狱;但艾瑞昔布没有拒绝的资本,千里之外传来的博士钦点的人员调动计划,加上凯尔希亲笔签名,整个罗德岛似乎都在盼着艾瑞昔布从这场阴沟之旅中发现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找不到工作只好参加了罗德岛的实习生培训计划——然后就被黑心企业派到维多利亚的乡下诊所;接着诊所就开始爆发恐怖的瘟疫,然后又是什么喊着血祭血神的疯子杀光了所有人——
艾瑞昔布想要扯掉面罩大哭大喊,但她不敢,她憎恨自己的懦弱,憎恨自己的选择。
“我们走了多远了?”灰喉问道。
“步数显示我们走了两公里...”打头的艾金森说道:“离圣文森特值班室不远了,我们可以在那边休息一下。”
“在这里摘面罩吃饭喝水可不是好主意。”阿瑞森道:“不过我们迟早得换防护层,就先去那边吧...杰米,我们该怎么走?”
端喷火器的大叔正操作着终端,半天不给回话,阿瑞森又催促了两句,杰米大叔方才一脸茫然地抬头问道:“你确定我们离得很近吗?”
“什么意思?我们不在圣文森特大道地下吗?”艾金森问道。
“地图显示...我们在斯卡文彻奇社区附近,大概吧。”
“你是说我们脑袋顶上是目前最严重的疫区?”阿瑞森严肃地问道。
“我不知道。”透过防护面罩也能看出杰米焦急地表情:“说实话,从上一个弯道开始,这份旧地图就已经跟不上了——我以为你们是是要去斯卡文彻奇?”
“我们迷路了?”苦艾忍不住问道。
阿瑞森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是跟着信号走,无所谓目的地在哪里...不过,那是什么?”
手电灯柱随着阿瑞森的目光转向漆黑的岔道,远处的有一个长着毛发的东西蜷缩在污水坑中。
“尖嘴兽?”艾金森疑惑道:“尖嘴兽会长这么大?”
“试试不就知道了。”灰喉说道,她一步上前举起弩箭,对那个东西抬手就是一箭,呼啸的弩箭划破污水流的寂静,钉在那坨毛发上。
刺耳的尖叫响彻管廊,那坨毛发在污水中发疯似的翻滚挣扎,留下满地暗红的污血;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充满恐惧和怨恨,在那最后一瞥之后失去了神采。等到那个东西再也不动之后,众人才走上前去查看。
那是个人。
“扎拉克...?这怎么可能?”灰喉惊道。
那大概的轮廓和特征上看这是一个扎拉克中年男人,身上还穿着破烂工作服,但他的面部和四肢却已经扭曲变异地不似人形,坚韧杂乱的毛发长满了他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狼人...不对,应该是尖嘴兽人。
“斯卡文彻奇的扎拉克居民们,是最早一批开始信仰病毒邪教的人。”阿瑞森说道:“他们也是最早开始袭击医务人员的扎拉克,但是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我们应该马上回陆地,报告我们的发现。”灰喉道:“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个人。”
“不要害怕,灰喉小姐。”阿瑞森安慰道:“是不是人,我们还没有定论。”
“斯卡文彻奇的居民...变成这样了吗?”艾瑞昔布惴惴不安地说道:“难道我们也会...”
“您能从那么多场袭击和瘟疫中平安地走到现在,足以证明您的幸运了。如果这对您来说是一场折磨,那我同样可怜您。”阿瑞森厌恶的说道:“我们继续前进吧。”
“这和切尔诺伯格比起来,还不够荒诞。”灰喉安慰自己道,但她想不到她立刻就会为此话感到后悔。
黑暗中闪烁的红点不知从何时开始聚集到远处,伴随着躁动的水流声和叽叽喳喳的刺耳嘶叫逐渐接近,成千上万如潮水一样密集的变异扎拉克人出现在手电筒的视野内。翻滚的肮脏潮水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涌进管廊,无以计数的红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闯入者们。
“你们是斯卡文彻奇的居民吗!?”阿瑞森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我们是来治愈你们的!”
小队缓缓后退,尽量不让自己显示出敌意;那面翻滚的扎拉克潮水墙并不回应阿瑞森的问题,只是在呼喊着一个词:
“饥饿!”
等到小队退到足够远之后,疯狂的扎拉克一拥而上;灰喉差点再一次射击,被阿瑞森强行按了下来。那些扎拉克撕扯啃咬着死去同伴的尸体,仿佛在争抢人生中最后一顿晚饭。片刻之间被灰喉击杀的扎拉克男人就被同伴撕碎,皮肤、骨头、毛发甚至是排泄物都成了同伴嘴里的美餐——他们在争抢时甚至会误咬身边的同伴,从而互相扭打在一起,而失败者也会瞬间变成其他扎拉克的果腹美食。
“呃——啊——”杰米不得不摘掉防护面罩,把呕吐物倒出去:“罗伯特!我受不了了!让我们赶紧出去!回到阳光下!”
“赶紧把你的面罩戴上!”阿瑞森喝道:“我们这就走——”
“——你看起来,很美味——”
扎拉克们望着杰米大叔那丰满的双下巴和肥润的脸颊,不住地渴求道:
“一口——一口就好!我们太饿了——!”
“退后!”
阿瑞森释放了一道法术屏障将扎拉克们推开,喝道:“我会马上联系联合政府,为你们提供物资补给和妥善的医疗措施,请你们退后,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从来没有!他们忘了斯卡文彻奇——!是的,是的!——吃人了病人!”
扎拉克嘶喊道:
“斯卡文彻奇矿工社区——是的,是的!从来!没有!得到!任何!东西!维多利亚让我们去死!——让我们和源石病一起死!我们不相信你们——”
“——我只想吃了你们!!”
阿瑞森依旧耐心地解释着:“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罗德岛你们总听说过吧?你们可以相信——”
“去死吧,肮脏的杂种!”
烈焰从阿瑞森身旁涌出,杰米端着火焰喷射器向扎拉克们喷涂出炽热的源石火焰,让接近的鼠群化作一坨坨翻滚的火球。
“你在干什么!”阿瑞森骂道。
“老伙计,你真以为他们会放我们走!趁现在快跑!”
那些翻滚着痛苦尖叫的火球被甩在队伍后面,但黑暗中无数咬牙切齿的咒骂和嘶叫却无处不在。
“我们现在在哪里!”灰喉吼着问道,尽管她百发百中,但备箭依旧如暴雨般被消耗掉,她所携带的装备并不支持她进行长时间的作战。
“还是斯卡文彻奇!大概吧!”杰米喊道,一边后退一边用喷火器点燃那些接近的鼠群。
“不在斯卡文彻奇,我们在矿洞边上。”阿瑞森看见了下水道中的旧铭牌,大概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喊道:“艾金森老弟,给我点时间!罗德岛的术士,协助我!”
艾金森手持盾牌和长剑利于阵前,阻挡迫近的鼠群;苦艾也从法术轰击中抽身,加入到了阿瑞森院长的共鸣施法中。
“怜悯!”
阿瑞森将自己的签字笔在半空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瞬间便有一股无形的强大能量将面前的鼠群碾碎,化作污浊空气中飞舞旋转的血花。阿瑞森对于自己不会大规模杀伤性法术的说法显然只是自谦,这可是正宗的维多利亚轰击咒。
“感谢你的协助,你迟早要学会这些,乌萨斯姑娘。”阿瑞森对错愕的苦艾说道:“我们从旧矿坑出去,我知道路。”
恐怖的杀戮法术一时间吓退了鼠群,他们哀嚎着夺路而逃。但这不会为小队争取多少时间,鼠群的饥饿很快就会战胜恐惧。
“该死,你不是说你认路吗?”杰米骂道:“怎么我们又在原地兜圈子!我又听到扎拉克的声音了!”
“我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给斯卡文彻奇的源石病人治过病,走过从矿坑到下水道监控站的路!”阿瑞森同样也焦急道:“该死,他们一定是把通道封上了!”
“他们又来了!”艾金森喊道,杰米又举起喷火器,向着黑暗中的红眼睛喷吐火舌
“两边都有——”灰喉骂道,不情愿地把所剩不多的弩箭上膛,继续朝着敌人射击,和苦艾一同阻击另一个方向的鼠群。
“**”阿瑞森骂道:“艾瑞昔布小姐,你是怎么屡次从这种情况里活下来的?”
没有战斗能力的艾瑞昔布早已吓得人如筛糠,蹲在角落里连哭都哭不出来,更谈不上回应阿瑞森的问题。
“对的,靠运气,对的。”
阿瑞森自问自答道,他挥动签字笔,对着下水道墙壁释放了法术。
法术在墙壁上炸开一个大洞,另一片黑暗的空间出现在管廊另一侧。阿瑞森拎起艾瑞昔布,称赞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护身符,便把她扔了过去,紧接着招呼小队赶紧转移到矿洞里去。
“你们先进去!我来挡住他们!”杰米端着喷火器堵在洞口,不断用火焰炙烤跟上来的扎拉克,但他彪悍的体格太大了,没法顺利地退入洞口。尽管灰喉和苦艾在洞边持续进行着支援射击,但仍旧无法击退缠住杰米的鼠群。
“脏东西!滚开啊!!”
杰米挣扎着用喷火器枪管轮砸鼠群,但他的肩膀上、大腿边却早已被扎拉克扎住、咬住,利齿咬穿了防护服、利爪切开了安保护甲,扎拉克叼出了肠肚,留下杰米绝望又痛苦的诅咒。
“不要害怕,我的战友,死亡会怜悯你。”
阿瑞森悲伤道,用法术点燃了杰米的燃料罐;火焰再一次炙烤着充满瘟毒的下水道,鼠群在爆炸中化作碎片和焦炭,折磨人的叽喳声在爆炸中沉寂,只留下了滚烫、洁净的空气。
“我不会原谅这一切——”灰喉骂道:“阿瑞森,等我们上去之后你要给个说法!”
灰喉刚想转身离开洞口的火焰,便感到一阵剧痛——有只全身焦黑的扎拉克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任由灰喉怎么踢打就是不松口——极致的饥饿战胜了一切疼痛和恐惧,这个被烧成焦炭的扎拉克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填饱自己的肚子
“混蛋!给我松口!”灰喉不断去踹扎拉克,甚至用弩箭射击都无法让它松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扎拉克咬穿防护服,将自己的手臂啃得血肉模糊。艾金森也冲了上来,用长剑砍断扎拉克的脖子,那颗脑袋却还不愿意松口——直到艾金森用把它的下颌彻底切开,然后赶紧把灰喉拖了回去。
阿瑞森赶紧用法术重新封起缺口,艾瑞昔布终于也从恐惧中回过头,赶紧为灰喉包扎。这条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胳膊很难说能不能保住,艾瑞昔布只能简单止血消毒,和苦艾一起用封闭法术止住伤势,但显然已经太晚了。
灰喉携带的源石病告警器开始发出不详的警报。
阿瑞森院长也加入到救治当中,他研究了一下灰喉的源石病告警器,结合读数告诉灰喉:“你的源石病加重了,显然那家伙嘴里含有大量源石颗粒——”
“你说什么!?”
“你的血源石浓度目前很不乐观,但我更担心你的胳膊——”
“胳膊?谁关心那条该死的胳膊!我不是源石病人!”
灰喉哭着喊道。
“罗伯特——”艾金森拍拍阿瑞森的肩膀,不安地说道:“我觉得这里不是矿洞。”
听闻此话,苦艾甩出一个照明法术,光球飘向洞穴远方——那是无数头颅、肋骨堆成的山丘、是望不见尽头的胫骨构成的迷宫、是一座冰冷古老的死者之城。
“这里是,地狱?”苦艾惊道:“我们已经死了?”
“显然不是,我以为只是都市传说”艾金森失望地坐在地上,落魄道:
“这里是伦蒂尼姆地下墓穴。”
三、
“狭隘与偏执包围了你,因而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快乐,菲林。”
防弹玻璃对面的怪物对着凯尔希缓缓说道,他面色苍白、散发着冰冷和恶臭,与其说象是一具死尸,不如说更像复生的死者。
“你认为自己很快乐吗?”凯尔希问道。
“永生和永生之间,亦有不同,医生。”死者僵硬地笑道:“我有新躯,超脱物外,不再痛苦,也不再畏惧,当然感到幸福快乐,并充满感恩。”
操控死者的法术并不少见,但从科学上来说,那些法术大多都是运用源石技术像提线木偶一样控制躯体;那些被控制的牧群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但眼前这个家伙却能对凯尔希的问话对答如流,甚至展现了思考的过程。
凯尔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感到眼前的怪物是有灵魂的。
“斯金纳先生,您现在有什么感受?”华法林问道。
“我没有感受,我感觉很好。”行尸说道:“我想念的我的妻子,她被病痛折磨了太久,我也想把神明的恩赐带给她...我可以走了吗?”
“对不起,在我们彻底完成检测之前不行。”华法林摇摇头道,心虚地瞥向凯尔希。
凯尔希把玩着手上的盒子,若有所思。
“做你们所应做的工作吧,我理解。”行尸垂头道:“我希望好心的罗德岛也能摆脱痛苦,我会诚心向祂为你们祈求——”
“向谁?”凯尔希抬眼道。
“散布祝福的慈父,他不带任何偏见地接纳所有人——”
“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控制台边上的亚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行尸对此只是友善地笑了笑,那松弛失活的声带发出恐怖瘆人的小声,道:“当你真诚地热爱生命,并为此默默呼唤,祂会在心里回应你,你应该试试——”
“萨卡兹镇痛术...”华法林喃喃道:“原理上很像——凯尔希医生,您觉得呢?”
“你是指患者病情会因源石基础病和个人愿望强烈程度浮动吗?”亚叶在凯尔希还未回话便接过话头:“个人意愿...这太扯淡了。”
“祂对每个人的偏爱亦有分别——”行尸张口道:“聪明的小姑娘,你说得对,我的朋友唐纳德,他就没能像我一样...。”
“你听过这段话吗?”
凯尔希问道,接着便用古代萨卡兹语向着行尸念出了古代纸条上的诗文。
“我没听过。”行尸突然激动道:“但这就是慈父的恩泽祷文!我一听就知道!这段祝福的力量甚至高于我父——啊!这是何等的荣光啊,医生,我们是同道中人!”
凯尔希眉头一皱,立刻甩了个眼神给亚叶。
行尸身后的墙壁上喷出数十道火舌,呼啸着吞没防弹玻璃那边的房间,在顷刻间便将一切亵渎的痕迹化为焦炭,在清水的冲刷下无影无踪。
特雷西斯打造的刑讯室,现在还砸高效地发挥作用。
“它的谎言远比魔王更可怕,怎么?”凯尔希看着周围的脸色不太对经的医疗部同僚们,不解地问道。
“师傅,您刚才对斯金纳先生说了什么?”亚叶问道。
“一段古代萨卡兹祷文。”凯尔希答道。
“我非常确定您刚才念的,不是古萨卡兹语。”华法林提醒道:“不是任何一种萨卡兹方言,不是任何一种我听过的语言。”
“就连声音都不是你的,凯尔希”靠在门边上的嘉维尔说道:“那个嗓音不是人类的声音,你到底在说什么?”
“或许吧...”凯尔希道:“你们知道上一次伦蒂尼姆大瘟疫,是怎么结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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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了,他们全死光了。”艾金森解释道:“所有人都死了,所以瘟疫才停止了。”
“数年之后,我们的祖先来到此地,重新建立城镇。”阿瑞森接着说:“那时的人们收敛早已被自然冲洗干净的尸骨,埋在地下深处的洞穴中。这个洞穴本来就是伦蒂尼姆城郊矿坑溶洞的一部分,成为地下墓穴后也被一起搬进了斯卡文彻奇的移动熔炼采矿模块中,但具体里面有多复杂,没有任何人知道。”
阿瑞森回答着苦艾的提问,同时为这小姑娘过人的冷静而赞叹,但其他人的精神状态就不那么稳定了。
灰喉倚在黄泥和枕骨构造的墙壁上,紧咬着嘴唇微微颤抖,血源源石含量的快速提升让她陷入到高烧和晕眩当中。她推开了艾瑞昔布递来的水杯,直言自己不需要。
“您需要喝水...发病初期最难熬。”艾瑞昔布垂头丧气道。
“我比你更了解源石病——”灰喉艰难道:“我会熬过去,一定会。”
“你的防护服都坏了,把面罩摘下来吧。”阿瑞森院长道:“反正都没用了,你还能舒服一点。”
“你以为你是在临终关怀吗?”灰喉摇头道,坚决不肯把面罩摘下来:“我还没有屈服。”
“你的倔强能让你走出去吗?”阿瑞森也没好气道。
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幸存者们在死亡所构筑的迷宫中走了十几公里,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出路,就连苦艾也不得不冷静地面对眼下的事实,恐怕他们就要永远地睡在这里。
“妈妈...为什么——”灰喉啜泣道,珍贵的泪滴终于从眼角偷跑出来;一次一次的抛起再落下,这便是无情命运漩涡的折磨?那些骷髅空洞的眼睛正期待着虚弱的自己,期待灰喉成为他们的新邻居。
哪怕是死在切尔诺伯格、死在龙门,被敌人剁成肉馅,也比烂在这里强一万倍啊。
“稳住你的情绪,不然源石很快就会吞没你。”阿瑞森提醒道。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艾瑞昔布也瘫坐在尸骨堆中,深刻的失望与空虚统治了她,让她感受不到生存的恐惧,只有遭受冲击之后的麻木。
“寻找意义是一件很蠢的事情。”阿瑞森说道:“抱歉,但确实是这样。”
“够了,阿瑞森,你还想干嘛?”艾金森怒道:“你手上那玩意哔哔叫个不停,你难道还想去找那个什么法术源头吗?”
“不然呢,你带我们走出去?”
“你年轻时候可没这么混帐!”艾金森惊讶道:“你能找到什么?那可能只是一块大源石,一卷法术线圈,你到底想找到什么!?”
“一个新的课题,或许是治愈疾病的方法。”
“按理说我不该在这里指责你,但是——”艾金森急道:“堂堂院长,难道不应该派几个实习生来干这事吗?我们几个上过战场的老兄弟就算了,你怎么能把罗德岛的命也搭进去?”
“如果罗德岛真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个为了病人赴汤蹈火的组织,那他们就应如上战场的士兵一样,随时为死亡做好准备。”阿瑞森看向艾瑞昔布道:“我相信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艾瑞昔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
“从斯卡文彻奇到这次伦蒂尼姆大瘟疫,我完全无能为力。”阿瑞森院长也靠着墙壁,对沉默的骷髅叹道:“这是一个由力量和残忍统治的世界,一个医生能做什么?我带不来等价的生命,也战胜不了所向无敌的死亡——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凯尔希,我相信她也感同身受。”
“所以你就像是个中二期的年轻人一样,跑到这里来寻找人生意义??”艾金森骂道:“混账东西,你都大一百多岁了!”
“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年轻人,艾金森。在我们相识的前几十年我就意识到了。”阿瑞森继续说道:“人们都说死亡是平等的,但显然你会先我一步而去——这让我痛苦,老朋友,谁说生命不能永恒地长存?谁说生命不能平等地长存?谁说生命的价值能被不同单位估量,老朋友?”
“你把我整糊涂了!”艾金森骂道。
阿瑞森苦笑着摆摆手,继续看着手上的法术定位仪,道:“很近了。”
“要去你自己去!”艾金森怒道:“我宁愿跟着罗德岛,我们总能绕出去!”
“那就有缘相见吧,我很抱歉,也很愧疚。”阿瑞森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中,留下艾金森落寞的身影和灰喉的低泣。
“我们能出去?”苦艾问道
艾金森不忿地咽了咽唾沫,说不出话。
苦艾也悲伤地望着黑暗的骨廊,从切尔诺伯格出来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因此她并不畏惧死亡;只是自己和罗德岛仍有那么多的希望等着去追逐,这世界上那么多未竟的事业等着去成就;这悲伤无关个人,是为天下难者同悲。
或许罗德岛真的做好了准备。
四、
凯尔希望着窗台下混乱的街区和燃烧的城市。
源石病难民们和崇拜疾病的邪教徒混在一起,涌向特雷西斯的寓所,也就是如今罗德岛援外医疗部驻地。那些人恳求着罗德岛收治他们、带他们走,甚至想在这里传播恩赐。
在凯尔希下令开枪之前,罗德岛还能支撑多久?
仅存的联合议会逃到了疫区之外,并下令拆分伦蒂尼姆各区,留下那些瘟疫蔓延最为严重的移动地块,让居民们自生自灭;显然他们打算效仿历史上第一次大瘟疫,让自然选择来消灭瘟疫。
很难说这个决策的正确与否,医疗部内部争吵了一整天也没分出结果,但所有人都得出一个共识;那就是仅凭罗德岛的力量,解决瘟疫是天方夜谭。
最后,巴别塔的恶灵在远程参会之后,下了一道残酷的命令:罗德岛援外医疗部,全部撤离返回罗德岛,轻症源石病患者和儿童带走,其他留下自生自灭。
“让世人恨我,总比恨罗德岛要好。”博士如是说。
于是带有博士签名的文件被贴在围墙上,任由难民们撕碎、唾骂、发泄着。
但凯尔希并不关心这一切,她感到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从这场悲惨的闹剧中找到了答案,但这答案仿佛又什么都没说,兜兜转转依旧回到了最初的思路上。
源石病是不可战胜的,源石病所代表的黑暗是不可战胜的。
甚至凯尔希自己也成为了构成黑暗的一部分,无论她如何有意识地去割裂、去清洗、去佐证、去战斗,只要和这种概念发生了互动就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世间万物本该死,如此,这片大地才能迎来重生。”
“祝福我们吧!祝福我们!罗德岛的女王!”难民们对着窗台上的凯尔希高喊:“让我们平静地死去,让我们幸福地重生!”
在这绝望的关头,难民们仿佛把高高在上的凯尔希当作是一种异端神明,将自己无处发泄的绝望和求生欲统统施加到她一人身上;那百里长街上混乱的人群,向着凯尔希欢呼、下跪、哭泣、狂号;他们不认得什么罗德岛的凯尔希,而只是出于思维惯性,看到特雷西斯府邸的主人,便认为那是一位新的魔王,一个新的凡间神明。
凯尔希随着阴沉的风,念出心中的祷文,接受牧群的崇拜。
“Mon7ter...”凯尔希问道:“我们回去吧。”
腐败脊椎构成的瘟疫造物裂开大嘴,低沉地回应着主人。
五、
不知睡了多久,艾瑞昔布被呻吟惊醒。
灰喉躺在地上抱着身躯挣扎着,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喘息。艾瑞昔布赶紧翻身起来,接住手电的灯光查看灰喉的伤口和瞳孔。
“这就好——源石开始结晶稳定了!病情暂时不会发展了!”艾瑞昔布安慰道:“灰喉小姐,您的命保住了,只是...这段时间会很痛苦——”
灰喉喊叫着,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牙关紧闭、口吐白沫。艾瑞昔布赶紧招呼过来两人将灰喉按住,差点将人高马大的艾金森掀翻。
“这是怎么了?”艾金森问道:“你不是说他好转了?”
“我不知道——啊!”灰喉一脚踹在艾瑞昔布心口上,她咬着牙重新使劲按住灰喉,还在纳闷灰喉哪儿来的力气,只得解释道:“也许是源石结晶入侵了脑组织——灰喉小姐,您听得到我吗?”
灰喉没法回答,她的嘴巴被苦艾用力掰开,防止她控制不住牙齿伤害到自己;于是只能力竭地嘶吼着,用流泪的眼睛憎恨地盯着天花板。
“很快——很快就会过去——”艾瑞昔布又灰喉踹了几脚,好不容易才按住她,忍不住哭道:“很多病人都有...这个过程,呜——呜...请你忍耐一下——”
也不知道按了多久,灰喉终于不再挣扎,半晕半醒地瘫在地上;艾瑞昔布松了手,才感觉被灰喉踢得心窝疼,一时间泪雨如下,嚎啕大哭起来。谁说死亡是公平的?为什么有人能带着微笑安详离去?而有的人则要遭受无边折磨?
哭了半晌,艾瑞昔布眼泪流干了,也自觉没意思;艾金森和苦艾也只是叹气着看着,在这种境遇下哭泣毫无用处,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去安抚自己。艾瑞昔布抽泣着想要喝水,拧开水壶,却发现早已被灰喉喝光了。
“这里还有...”艾金森递过自己的水壶。
阴暗中艾瑞昔布难以辨识,没有接稳水壶,让它给滚落到墙边。艾金森便只好举着手电去找,拾回了水壶,抬头便看到一行字:
“维多利亚矿业建设集团”
“罗德岛们,快来看看!”艾金森招呼道。
那是一面印着文字和商标的金属墙,苦艾敲了敲墙面,另一面是中空的,意味着它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铁箱——
“术士小姐,帮我个忙!”艾金森用力去推铁箱,苦艾也在一旁用法术助力。两人费了半天力气,终于将铁箱推开,露出一道能走人的缝隙。
在铁箱的另一边,是无边黑暗中的点点亮光,仿佛夜空中的星斗。
“源石矿长明灯!”艾金森兴奋地喊道:“我们有救了!”
于是众人赶紧扛起灰喉顺着缝隙钻过去,来到了矿场之中。艾金森分辨出了长明灯的走向以及许多旧路牌,只要跟着路标走,就能抵达矿场出口重返地面了!
但命运之神的捉弄不会轻易结束。
报废多年的旧步道早已腐朽,艾金森一脚踏空,踩断了支撑木板。半空中的木桥轰然而塌,所幸距离并不高,除了摔出个七晕八素道也没有别的伤——
“这鲜嫩脸蛋——是的,是的!咬伤一口一定多汁美味!”
一个长着尖牙长鼻子的毛脸从黑暗中靠近,还没等艾瑞昔布反应过来就凑近便咬。
艾瑞昔布翻身躲避却被一对利爪抓住,眼看满嘴尖牙要到面前——
“无礼的混账!”
一个散发着恶臭的高大身影轮着战锤,把扎拉克的脑袋砸扁;那些黑暗中潜伏的鼠群见到此情此景也一时不敢上前。
“罗德岛...是我们的...贵客!”正在腐烂的盔甲武士说道:“臭老鼠...把他们带到...大锅之前!”
鼠群将四人绑了,抬着不断往矿洞深处而去。一路上就只见星星点点的矿灯间,有无数若隐若现的毛绒身影往来穿梭,它们好似辛勤的矿工,用爪子和牙齿开凿矿渣,将一箱箱源石送往矿坑深处。
而源石运输的终点,便是天然溶洞大厅中的一口大锅——或者说,一部旧型粗源石矿洗练炉。它本该靠着内部机构的旋转,将源石粗矿混合催化剂洗掉杂质。但如今它内部却盛满冒泡的腐臭液体笨拙地回旋着,投入其中的源石矿并未从出料口排出,而是在漩涡中心消失地无影无踪。
“阿瑞森!你**找的就是这个东西吗!?”艾金森怒骂道。
满身是伤的艾瑞森院长也被绑缚着从矿坑的的另一头送来,被扎拉克粗暴地仍在大坑前;看上去他又经历了一番恶战,最终不敌被带到此处,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成功地抵达了目的地。
但他并不回应艾金森的斥责,挣扎着立起身子,渴求地看着眼前旋转的大锅
“阿瑞森,我的恩人——”
身穿长袍的人走到阿瑞森面前,轻身扶起他,握住阿瑞森的手,亲切地问候道:
“你还记得我吗,恩人?”
“卡特曼女士...”阿瑞森摘下那人的兜帽,露出只剩血淋淋大洞的面容,但他并不恐惧,反而热泪盈眶道:“对不起,我没能治好你,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的父母...我辜负了你...”
“不必为此自责...”血腥大洞中传来空灵悦耳的声音:“你为我们带来了为数不多的温暖,那些维多利亚帝国不曾给予过的...你是如此的慷慨!我们如今应当回馈你的恩情。”
穿长袍的怪物将阿瑞森轻轻抱在怀中,抚摸着所剩无几的苍白发丝,像是在安慰委屈的孩子。
[错位的生命像是迷失在荆棘之中,越是努力便越痛苦,唯有慈父的智慧,能渡人正道]
穿袍子的怪物看向一旁的罗德岛们,同样用悦耳的声音说道:
“受赐者的使节,欢迎参加我们的典礼,我等不胜荣幸。”
“你在说什么怪话。”灰喉清醒了过来,骂道:“我一句也听不懂,鬼东西。”
“没有关系,受赐者将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她自己。”怪物道:“那个被称为战帅的自己。”
“高歌吧!”怪物抬起头呼喊:“为了这片大地的新生!”
黑暗中的鼠群沉寂下来,他们有些躲回了黑暗角落,有些跪下来祈祷;那些守卫大锅的腐臭勇士们也低头沉吟,共同谱写一曲怪异磅礴的歌谣,引得大锅中的液体沸腾不止。
“这是在召唤我们的未来吗...”阿瑞森抬头问道。
“是的,但还差一点,一点点哦。”
“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阿瑞森大声说道:“只要能终结,这世上的——”
“别急,恩人。”怪物摇头道:“你我的力量远远不足,我们还需祂选中之人,发自内心地赞美祂,吟诵属于祂的话语。”
两人一同抬头望向黑暗穹顶,那遍生悬锥的黑暗穹顶。
“她做到了。”阿瑞森微笑道。
沸腾的大锅如火山般喷涌,来自另一个位面的可怕造物从浊液中喷出,落在地上抖擞精神,张开鞘翅飞散开来;在弥漫的恶臭蒸汽中,硕大的身影从浊液里蹚出,像是心满意足地走出澡堂那般,迈着惬意的步伐,轻松自在地步入现实宇宙之中。
“大不净者...”卡特曼和阿瑞森向巨物躬身问候道。
“哈哈哈,我可爱的孩子们,还有受赐者的使者和小老鼠们欢聚一堂,真是其乐融融!”
那张恶臭流脓的大嘴夸张地笑着,也不知那不可思议的庞大身躯和腐烂体肤如何相互配合支撑?它每走一步地上便开满鲜花和菌类,数不尽的虫子从它脚下涌出,机敏地遁入黑暗。
现实与虚幻的帷幕被彻底撕碎,留给罗德岛们的只剩下终身难忘的精神冲击。
“阿瑞森,我代表慈父感谢你的付出。”
大不净者吹去一口瘴气,将阿瑞森裹挟起来。待瘴气散去,便只见他白发散尽,五官深陷,皮如枯槁,骨似铁削;左有蝇虫相伴,右加恶蛆缠身。阿瑞森双手合十向大不净者一拜,俨然一副超脱物外臻至极乐的模样。
“永生和永生亦有不同,永远快乐下去吧,医生。”大不净者笑道,转头看向罗德岛们:“原谅小家伙们的无礼,我将为受赐者送上见面礼——你们谁愿意呢?”
且不说罗德岛们能不能搞清楚当下的状况,就这番话他们便听的云里雾里,受赐者是谁?战帅是谁?礼物又是什么?
“你这个脏东西!!”灰喉骂道,大不净者正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她:“离我远点!!”
“多么可怜的孩子啊,居然要承受这么多痛苦。”大不净者眼角留下黄绿色的粘稠眼泪,伸出手指去触碰灰喉:“乖孩子,马上就不痛了。”
“你不准碰她!”艾瑞昔布暴跳而起,挣脱了绑缚去拽走灰喉,刚拉开没两步便被一齐涌上的鼠群压倒。苦艾也在试图不用施术器暗中对付眼前的怪物,但她的法术仿佛一滴泪水掉进大海,这个被称作“大不净者”的怪物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法力,甚至不需要进行主动的防御就能将苦艾吞没,但它没这么做。
“滚开!——滚开啊!——”灰喉疯狂地挣扎喊道:“别碰我——你这个脏东西!——滚开!——滚啊!——求求你——”
大不净者讲自己的手指放在灰喉额头上,手上的脓包破裂开来,脓液流满灰喉全身。
她不再挣扎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大不净者揽着她轻轻倒在地上,慈祥地轻抚着灰喉的头发,口中念颂着歌谣,仿佛是在哄婴儿入睡。
突然间,灰喉眼睛一睁,一道炫目的蓝光惊地大不净者缩了手。
一对炫目的乌蓝色翅膀冲上半空,刺耳的法术尖啸回荡在岩洞中,鼠群疯狂逃窜,瘟疫卫士也难受地捂上了耳朵。那对翅膀落了地,艾瑞昔布这才看清,灰喉矗立在岩石上,不详的羽翼在肩头若隐若现,一双幽蓝色的眼瞳如鬼火般闪动燃烧。
“灰喉小姐,怎么回事——”
“恩赐。”灰喉平静道:“这是命运的恩赐,这是接纳未知的力量。”
大不净者愣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鼠群和瘟疫守卫也回过神,开始向灰喉发动冲击;灰喉煽动她的幻影羽翼,以强大的魔法风暴席卷敌人,她举手一挥便将敌人掀翻,她响指一打就解了众人的束缚,她指着大锅后面的设备,说道:“那有升降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会逗人开心——”大不净者擦擦眼角的喜泪,对着灰喉叹道:“我喜欢你奉上的表演,我为你喝彩。”
大不净者抬手一指,方才意气风发的灰喉应声而倒,那对蓝色翅膀也消失无踪。
苦艾和艾金森一边还击一边向着升降机跑去,艾瑞昔布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利器拽着灰喉跑;她也许闹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明白现在逃出生天的机会近在眼前。
一道强大的法术穿过鼠群,紧追不舍而来;苦艾在开始于其对抗的一刹那就被击倒,艾瑞昔布一手抓着苦艾,一手拽着灰喉就望升降机里丢。一回头还想拉住艾金森,却看到这位战士早已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鼠群之后,方才这一扔一抛,便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宝贵时间。
“我来...你去启动电梯——”苦艾挣扎着爬起,还想保护艾瑞昔布;却只见她左手抄起一把稿子,右手轮着一杆铁锨,在鼠群中左砍右杀,远看是血肉齐飞哀鸿遍野,近看分明是一只上下翻飞的血蝴蝶。
“谁敢拦老娘上电梯!!谁敢!!”
艾瑞昔布杀红了眼喊道,就连鼠群也开始畏惧不敢上前。苦艾赶紧使劲把艾瑞昔布拽了回来,在鼠群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抢下电梯按钮,在一片聒噪的嘶叫中离开了底层矿洞。
“你没事吧?”苦艾问道。
“我没事,你怎么样...”艾瑞昔布还在红着脸喘着粗气,浑身上下由于兴奋不住地颤抖。
“我应该没事。”苦艾道:“但是...如果扎拉克用这条通道来运送源石,那就意味着电梯尽头,仍然有一大群老鼠和那些...恶心的怪物。”
“无所谓。”艾瑞昔布说道:“我会把你们两个拖回去。”
有那么的兼职和工作,为什么选择了罗德岛?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诸如需要考试、薪资待遇不佳、不够稳定等等,却最终加入了事多钱少离家远的罗德岛,只骗自己是因为罗德岛招人条件最宽松。说到这次任务,就算自己不去能怎么样,凯尔希能把自己怎么样?博士都说了不想去可以不去——自己一直在心里怨恨自己不懂得拒绝,不懂得防止职场PUA,但是
双手的血腥味和生锈钢铁味的混在一起,艾瑞昔布坐在生锈的电梯上飞速上升,越来越接近洞口,那里一定会有更多敌人,更可怕的怪物,但这都不能组织她把自己的病人,带回罗德岛的决心。
是的,我想这么做。我想在罗德岛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所有一切痛苦只不是在为自己可能的失败找借口、打预防针,提供推卸责任的可能性。
但事实证明,自己没有失败,艾瑞昔布健健康康地从诸多艰难中一路活到现在。
——那就无需再找借口了。
洞口的光亮从头顶洒落,久违的天空就要再一次亲吻罗德岛们的脸颊。那些吵杂的声音和难闻的气味,支持着苦艾的推断,地面上将会有更多敌人在等着他们。
艾瑞昔布握紧了镐子,苦艾也强撑精神攥紧了施术器。
“够近了——”灰喉突然坐起来说道。
乌蓝色双翼凭空展开,将升降梯上三人裹住。艾瑞昔布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在幻彩羽毛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空间。但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之时,阳光重新从头顶洒落。
“阅兵广场大道——”艾瑞昔布抬头看着燃烧的建筑物和布满血迹的街道,认出了她们所在的地方。
“灰喉!”苦艾问:“这是什么法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任苦艾怎么问灰喉也睁不开眼睛回话,像是透支法力施术导致急性源石病发作晕厥的术士一样。苦艾知道很有可能就是法力透支,最好静养一阵子,但她仍旧希望会后能醒过来哪怕回她一句话。因为苦艾感觉到这股法术,透着无法掩盖的邪恶气息。
“你别晃她了。”艾瑞昔布嘱咐道,她打开自己的终端开始呼叫罗德岛,终于有信号能接上罗德岛的通讯,却听见舰桥回复她:
“不要返回罗德岛!在外面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要返回罗德岛!”
对面的通讯乱成一锅粥,根本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艾瑞昔布不死心,申请向博士的终端通话,她要直接向博士报告。
博士的终端顺利接通了,但艾瑞昔布并没有等到巴别塔恶灵关切的面孔;摄像头躺在混乱的街道上,遍地都是破碎的肢体和鲜血,大骑士领的天空正飘着不详的血雨。
“博士!博士!您在哪儿?卡西米尔发生了什么?”艾瑞昔布连续呼叫博士,除了静静的血雨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博士没有回应你?”苦艾问道,她放弃了追问灰喉,却仍然忧心忡忡:“就近找个避难所吧。”
“我会把你们拖回去。”艾瑞昔布答道,却想不出返回罗德岛的办法,生气地往地上一坐,开始发愁。
..............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她的愁容。
“维娜小姐!”苦艾睁大了她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当然,谢谢。”艾瑞昔布无可奈何地抬头谢道:“想不到这里也是格拉斯哥帮的地盘。”
“不是格拉斯哥帮~”推进之王笑道:“是伦蒂尼姆居民自救联盟。”
从城中心的贫民街区,再到城郊的工人社区,许多被抛弃的伦蒂尼姆居民,并没有转向对邪恶的崇拜。而是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隔离、消毒、治疗、对抗那些冲击社区的歹徒。形成了城市中一个又一个坚强的街垒。
一条细细的红线,正在伦蒂尼姆旧城上延展。
六、
“行吧,都去休息吧。”亚叶叹道:“这边轮班就让实习生上吧。”
“我可不太放心那帮小崽子。”嘉维尔起开啤酒,坐在办公桌上笑道。
“我还不太放心你呢。”亚叶瞪眼道:“你这么有精神,不如去把斯卡蒂的检查做了。”
“不是我有精神。”嘉维尔认真道:“你觉得不借助点酒精或者其他助眠东西,有不少人真的睡不着,咱们都看见了,那些屠杀、抢劫...”
亚叶黯然同意,但不想继续谈论此事。援外医疗部返回罗德岛之后,全部强制进入休假程序,大部分人刚回来倒头就睡,亚叶看到嘉维尔还晃晃悠悠上了半天班,便强行让她去休息。
“喏,你不休息我可走了。”亚叶说道:“顺便帮我把这份文件给凯尔希签个字。”
亚叶离了值班室,只剩嘉维尔一人关上了灯坐在桌子上喝酒,一边咂摸伦蒂尼姆城里的事情一边打嗝,直到喝光了冰箱里所剩的三瓶啤酒之后,才拿上了文件出办公室,下班去也。
“凯尔希,亚叶的物资申请,你签个名吧。”嘉维尔递过文件,她去凯尔希办公室没找到她,便去病房逛了一圈,果然见她还在查房。
“跟她说,她以后可以自己签。”凯尔希接过文件,利落地签好名字交给嘉维尔,便接着端详着病人。
嘉维尔接过文件,迈步就往自己宿舍走,想着明天找个时间交还给亚叶。没走两步,暗叫不好:斯卡蒂还在体检科等着呢。
就算自己不去也得安排俩实习生,总而言之是要回办公室一趟。世上最香是回笼觉,世上最伤是打卡下班了还要回去加班,至少在枪声响起之前嘉维尔是如此为然。
一声枪响,两声枪响,三声枪响,嘉维尔抢出办公室,甩开白大褂冲向枪声的源头,也就是住院部之所在。
凯尔希手持拉特兰铳,正在病床前的血迹上漫步,病人们缩在墙角,不断向凯尔希哀求。
四声枪响,五声枪响。
凯尔希对嘉维尔举起了枪,嘉维尔举起双手后退着,紧绷着身体等待一个机会。凯尔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枪击中了嘉维尔的腹部,她强忍剧痛没有倒地,转身夺路而逃。
脊骨从凯尔希身上抽离出来,化作凶恶的瘟疫巨兽,张开腐败巨口、挥动腥臭利爪,将她立誓拯救之人撕成碎片。凯尔希整理被鲜血浸饱的衣领,从容地迈出住院部305舱段,徐步走向307舱段。
两道巨闸轰然落下,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嘉维尔在紧急报警按钮前,得意道
“咱们把同事关系闹得太僵了。”
“指望你能理解,确实是一件奢望,嘉维尔。”凯尔希道:“但你能感受,迟早都能。”
“你指这个吗?”嘉维尔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和腹部的单孔,笑道:“哇,你真的擅长和人聊天,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
凯尔希再次举起了枪,嘉维尔也准备挥出手中的撬棍。
“嘉维尔,退下。”阿米娅道。
凯尔希发现身后的巨闸开了个小口。阿米娅从中走了出来,用剑指着凯尔希,颤抖地问道:“为什么!?”
“对不起,阿米娅。”凯尔希动用她那为数不多的情感说道:“我应该早就这么做,这是我追寻到的答案....”
“阿米娅!?”嘉维尔焦急地喊道:“为什么是你,嗷——谁都好,你不要亲自过来。”
“没关系,嘉维尔。”阿米娅凝眉道:“只有我有资格,处置凯尔希。”
“凭借什么呢?我亲爱的女儿。”凯尔希悲伤地问道
阿米娅不打算和Mon7ter拼近战,也没有把握和深不可测的凯尔希拼法术,阿米娅打算以自己的专长来制伏凯尔希——阿米娅凝神屏气,集中精神钻入凯尔希的脑海。
凯尔希立刻施展法术防御心灵,但她万万没想到,阿米娅的成长如此迅速;自己布下的心灵防御被阿米娅瞬间击溃,阿米娅得以自由自在地畅游在凯尔希的情绪、记忆、畅想之中,不断拨开那些尘封在历史中的谜团、不断经历能使犯人疯狂的记忆、不断体验能致人死地的极端感受,直到发现凯尔希最深处的黑暗,那个能击溃凯尔希的弱点——
汹涌翻滚的灵魂之海,情绪与信仰撕扯着阿米娅,高高在上的四位主宰贪婪地欣赏着阿米娅的疲态,心满意足地品尝着阿米娅的心灵。
混沌四神终于找到了阿米娅。
凯尔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米娅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眼前的小女孩向后趔趄着倒下。在那一瞬间,凯尔希恢复了理智,泪水从她干涸的眼眶涌出,她知道自己伤害了最信任自己的人。
她想要伸手去抱起阿米娅,去捧起她的面颊说声对不起,但Mon7ter拦住了自己的主人。
阿米娅和罗德岛必须死,这样世界才不会落入永恒的病痛与折磨。
凯尔希命令Mon7ter,举起利爪向阿米娅刺去。说是迟那是快,一柄巨剑隔开了瘟疫造物和阿米娅,并用力一挥将Mon7ter打的翻了过去。凯尔希定睛一看,只见斯卡蒂身披病号服,脚踩棉拖鞋,眉头紧皱,厌恶地盯着凯尔希。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嘉维尔扶着墙说:“随身带武器真是好习惯,斯卡蒂!加油!”
斯卡蒂却也不与凯尔希废话,抡起巨剑便打,一起一落带着巴山吞海之势向凯尔希袭来;Mon7ter鹞子翻身,以利爪招架,硬是能挡住深海猎人的全力攻击,还将剑刃反咬住,要从斯卡蒂手里夺来。
深海中远有比这可怕的东西,深海猎人早就见的惯了;斯卡蒂也不使巧招,气沉身坠,一个马步回身硬生生把自己的剑刃拽了回来,在满头银发上一个回旋,又带着千钧杀气向凯尔希袭来。
凯尔希本体只能躲在Mon7ter身下,以法术攻击斯卡蒂,但法术对阿戈尔,尤其是斯卡蒂这样的阿戈尔来说简直是挠痒痒。
转眼之间,斯卡蒂两轮挥砍以斩去Mon7ter一爪,两人均未显疲态;斯卡蒂气定神闲,呼吸不乱;凯尔希依旧决心坚定,Mon7ter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再生。
“你们这些阿戈尔,是这片大地的肿瘤。”凯尔希骂道。
“昨天博士就已经和我预告了你的反叛,凯尔希。”斯卡蒂冷道。
“怎么可能,博士还在卡西米尔。”凯尔希疑惑道,就算是远程通信也不可能,回来之前博士的终端就找不到人了。
“博士在我身边,用第三支手臂指挥我的战斗。”斯卡蒂也疑惑道:“你看不到博士吗?”
“?”
凯尔希满脑袋疑惑,指挥Mon7ter打斗略有失误,被斯卡蒂立刻抓住机会,施展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连续猛攻,迫使凯尔希不断拉长节奏防御。
“你也有今天。”斯卡蒂道,左一剑逼迫Mon7ter举爪向上防御,紧跟右一剑将凯尔希逼出防御圈,又跟着两剑猛砍迷惑凯尔希,紧接着一个箭步撩刺,将凯尔希和她的瘟疫仆从捅了个对穿,串成血葫芦。
按照深海猎人的传统对手来说,这点程度的伤害远不致死;斯卡蒂也察觉到了凯尔希的伤在快速自愈,于是按照剑法所学,快速收剑再次出手,将要以斩下凯尔希的头颅为战斗的终结。
“等等!斯卡蒂!”
斯卡蒂并未停下,半路变招非常危险,尤其是面对一个可怕的对手;斯卡蒂听有人喊停,稍稍偏离了剑锋,并未变招,而是选择砍在Mon7ter身上。这一剑劈开几丁质外壳,泼出满地恶臭脓液,斯卡蒂这才提剑撤步,留出与凯尔希的安全距离。
凯尔希仍想反击,却被无形的强大能量束缚住。
“罗德...岛...各行动队....准备好收容设施...”阿米娅从失神中苏醒过来,并显然伴随着超远之前的力量增幅:“囚禁...凯尔希!”
“阿米娅...这股力量...”凯尔希说道,释然地笑了。
她发现最终杀光所有人,促使这片大地重获新生之人并非自己,而是阿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