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影 第十四章

十四

过往

——大街——

白麝双手揣兜，很懒散地跟着鱿鱼：“所以，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鱿鱼：“它是一个载体……知道太多了也没用。”

白麝：“神明的载体？”

鱿鱼没有回应，在这十字路口，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等等。”

他带着白麝躲在街角。

白麝：“这是大街，又不是巷道，你躲啥。”

大街上空无一人。

他们的面前，走过一队天燚的士兵。士兵们身穿黑色的军装，头盔遮住了面部。

好巧不巧，一个士兵回头，看见了要溜走的二人，他走上前来：

“出示你们的证件。”

鱿鱼拿出南希为他伪造的证件。

“你的？”士兵问白麝。

鱿鱼：“他是……”

士兵一把推开鱿鱼，他举起枪，枪口直指白麝。

鱿鱼看了一眼白麝，推开了士兵的枪口，他压低声音：

“快跑。”

哪知白麝左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球，机械运作，发出齿轮咬合的响动，它上下延长，眨眼之间，便变成了一根长棍——

“邦！”

乘士兵反应过来的空隙，白麝已经一棍子敲上了他的右半脑，头盔发出沉闷的巨响。

士兵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快走！”鱿鱼推了下白麝，一起朝向回宾馆的反向跑去。而走在前面的天燚士兵听到这声巨响，纷纷回头查看，发现了正逃跑的二人。

鱿鱼：“他们会发出通缉令……必须在他们留下我们的证明前消灭他们。”

白麝握紧长棍，一甩，长棍的两头绕着展开的齿轮向内弯曲，从上端射出一根线来，植入了下方，长棍呈现出弓的形状。

白麝：“你有箭吗？”

鱿鱼并没有搭理花里胡哨的白麝：“……天上的神啊，请指引我们逃离的道路……”

子弹掠过他们身旁。

白麝：“你在说啥？这是你的风格吗？”

鱿鱼一绕自己的头发，将发圈扎上。

白麝：“这是啥啊？”

转瞬之前，从鱿鱼的眼中发出暗红、夹杂着金色的光，强大的能量令白麝汗毛直立。

不对，不对。

一切都乱套了。

白麝：“不是没有神的吗？”

鱿鱼的脸被猩红吞噬，已经分别不出来是谁。

射来的子弹在空中消解——

——只见他做出掐的动作，不远处的天燚士兵们却也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随鱿鱼手臂的升起而脱离地面。

好一会，街上恢复了平静。失去灵魂的天燚士兵们被放回到了地面上。

白麝一个机灵，取下了那金色的发圈。

鱿鱼观察了一下周围，淡定地对仍在心脏狂跳不止的白麝说：“这种遮盖面部金光只是发明者设计出的特效。管状声波的来源仍然是这个发圈。我只了解大概的原理，这类制作者不明的产物，不是现在的科技能够研究透彻的。现在，把它还给我。”

白麝递给鱿鱼发圈：“金光？你这反应？你不应该有个什么过程过渡一下吗？”

鱿鱼：“不需要，虽然身体暂时不属于我，我依然拥有我的意识。”

白麝：“……不要再使用它了。”

鱿鱼：“看情况。”

一发子弹突然袭来，射中了鱿鱼手上金色的发圈，将它的一部分融化。

鱿鱼和白麝面面相觑——

跑！快跑！

一个街角，又是一个街角。

传者粗气，鱿鱼的左臂被从一旁小巷里伸出的手抓住了。它似乎要带鱿鱼进入小巷，但是力量太小，拉不进去。

顾不得多想，鱿鱼领着白麝就进入了小巷。

“小巷那边就是我家。进去躲躲吧。现在我爸妈不在。”面前的人一头金发，穿着黄色的冲锋衣。

白麝：“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卡洛？”

卡洛：“嗯。我们快走吧。”

——卡洛家——

卡洛家铺着红色的地毯，红砖砌成的壁炉里还留有未燃尽的木柴。壁炉前摆放着沙发，电视就在不远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卡洛：“找地方坐吧。”

白麝收起武器：“谢谢。”

卡洛：“冰箱里有吃的。我去拿一些来。”

鱿鱼：“卡洛同学，谢谢。”

卡洛只是微笑了一下。

卡洛拿来食物，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直到深夜。

——深夜——

卡洛：“那，讲个故事？一人一个，今天是我生日，就从我开始。”

鱿鱼和白麝互相望了一眼。

卡洛开始了他的故事：“我们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她叫凯瑟琳，是一个新界人。记得有一次，下楼梯时，我脚滑了，正要摔，结果她正好在楼下。她让到右边，伸出左手，差点撞地上的我，被她搂住了腰，逃过了一劫。呃，她喜欢蓝色，头发一般是散着的，偶尔也扎起来。后来我打算报答她，送给她一个蓝色的礼盒。结果她说不用。然后我就打开了它，里面是一支蓝色的钢笔。和你送我的是同一款。她可能在想，这人神经病吧。但是无论如何，她收下了。不过，她没有要配的蓝墨。再然后，在战争爆发前，因为户籍的原因，她转学回了新界。她一直想要担当军队指挥那样的角色……直到她走，我也没有给她表过白。估计，她是不会回来了吧。最近，我收到了她的消息，是听说的。据说，她已经谈了一个男朋友……而我，妥妥的单身。虽然这个时候学习最重要，可是我也想谈一段恋爱……”

白麝望了一眼鱿鱼。

鱿鱼充满敌意地回敬了一眼白麝。

卡洛：“讲完了。下一个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白麝接过话来，望了一眼鱿鱼：“那么到我。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从小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叫楠。我们上同样的小学、同样的中学，就连大学是同一所。很小的时候，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房间里。困难之中，突然，她飞到我的身旁，吓了我一跳。就在那时，她靠近我的耳朵，对我说……”

白麝停下了。

卡洛：“说了什么？”

白麝望了一眼鱿鱼。

鱿鱼一脸麻木。

白麝：“她说今晚吃铁板鱿鱼。”

卡洛：“哎呀，吊我胃口。”

鱿鱼闭上了眼。

白麝：“开玩笑了。她说，不要对她有感情，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鱿鱼挑了下眉毛，睁开了眼。

鱿鱼：“后来这个房间被突破了，但是他们合力击晕了坏人。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卡洛看了一眼鱿鱼，又看了一眼白麝，然后又好像顿悟了一样，点了点头。

卡洛：“那么，到你？”

白麝只是故作淡定地和卡洛一起望着鱿鱼。

鱿鱼望着壁炉：“不讲。”

白麝：“开门见山地说，你必须得讲。”

鱿鱼沉默不语。

白麝：“我们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方了，鱿鱼。”

鱿鱼：“无语。”

卡洛：“要不咱算了。算了吧，啊。”

鱿鱼突然坐正了身子，望着卡洛：

“我有一个朋友，他从小是孤儿。他混迹天燚的街头巷尾，靠翻垃圾为生。直到他遇到了一位教士。那位教士见到他时，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巧的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教士正在背诵祷告词，正好背到‘天上的神降下他们的子嗣’那一段。心生同情的教士以为这是神的指示，于是收养了他，将他带回了天燚的教会，并以神的名字为他命名。‘菲尔’，这就是他的名字……那教会就在附近。他不会说话，所以他的世界分外冷清。没有人和他玩在一起，于是，他便整天整天地待在教会的花园里。就这样过了许久，一个女孩看见了偷偷瘫在树上的他。

“于是，她问他在这里干什么。他只是看着她，默不作声。

“然后，她便立在树下，生气地看着树上的男孩。再然后，她开始抓地上的泥土，用它们来砸男孩。好巧不巧，其中一块砸中了男孩，男孩重心不稳，摔下树来。

“后来，女孩叫来了她的家长，照顾受伤的男孩。他们从教士口中了解到，男孩不会说话。于是，心生怜悯的他们，将男孩带回了家。

“就在那一年，男孩和女孩开始一起上学。

“女孩的家族宣誓侍奉天上的神，一旦到了时间，便将家中的一个孩子送进教会。他们决定将女孩送进教会。于是，他们常常带女孩去教会。而女孩每次都要男孩陪。

“后来，女孩被送进了教会，男孩也快长大成人。

“偶然之间，女孩的父母发现了一份几十年前的报纸，上面挂着的寻人启事正是那个男孩。而男孩的家人在新界的中心城区。

“女孩的家人们商量了一晚上，决定将男孩送回到他的家人身边。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耽误男孩的学业。男孩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也考上了新界顶尖的大学。男孩和女孩也不再联系了。结束了。”

卡洛：“……这位菲尔真厉害啊。考上了新界顶尖的大学。我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了。”

白麝在心里偷笑，但表面上只是微笑。

鱿鱼：“会有转机的，卡洛同学。”

鱿鱼握着下巴，看向壁炉。

卡洛：“对了，两位怎么称呼？”

白麝：“他是鱿鱼，叫我白麝就好。”

卡洛：“鱿鱼？白麝？不像是本名啊。哦哦，铁板鱿鱼是这个意思啊，哈哈。”

白麝尴尬地笑了。

鱿鱼转过脸来：“你平常，在学校里都做些什么？”

卡洛：“我平常就写写文、看看书。书架都堆满了，现在还在想要买什么新书看，然而根本没有几本看完了的。”

鱿鱼笑笑：“我这里有本新书。我已经看腻了，决定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鱿鱼从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棕色封皮的书，递给卡洛。

卡洛：“哇，谢谢。这本书……怎么没有作者署名？”

鱿鱼：“可能是那一页掉了吧，我也不知道。这本书在新界很常见，说不定凯瑟琳也看过哦？”

卡洛：“谢谢，鱿鱼。”

鱿鱼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我们该走了，白麝。”

白麝也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