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帕弥什 赛琳娜篇——致海滨、仲夏夜与你 (The special chapter)
湛蓝的寰宇仿佛远古的废墟,傲慢而颓唐地低语着,仿佛包裹着试图安然生长的芽孢,密不透风地阻碍着那自由而顽强的茎须,让其身陷囹圄,龟缩于它们所规划的偏狭领域。
但困于此处的花蕊仍旧香甜瑰丽,她仍旧恬静地守候于此,在风雨中的小屋、迷航中的灯塔里享受着温柔的岁月。
夜色宛如她在琳琅灯光中垂落的黑色晚礼服,在霓虹与星火的照耀下更为真切。
“.......”他瞥了眼厨房内正在滋滋热油中漂浮簇拥的金黄炸薯球,一边默念着熟捻于心的繁杂步骤,一边随意欣赏着墙上悬挂的风景照。色彩与景致宛如破碎为珠链的记忆,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心有默契地吐露出同一曲赞歌。
“…我回来了——”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是受到饱腹香气的渲染,那晶泽悦耳的音律。似乎泛起了些许柔软的海潮,她将手提包轻搁于置衣架上,一缕泛蓝的侧发娇俏地点缀起厨房的门框,紧随其后的便是近乎喜形于色的盈盈双瞳,“…诶?今天直接吃夜宵吗?”
“…对啊…还是你最喜欢吃的炸薯球。”他讲饱满的薯球用镂丝网勺放于盘中,并似乎习以为常般在某人暗箭难防的试探下将瓷盘高高举起,那正是她囿于身高差异无法进犯的禁区,“…又偷吃,先去拿冰箱里把点心拿出来。”
“….我好饿啊…..”她略显急切将被蓝色发带规允打理至鬓后的墨黑柔丝撩于耳畔,并似乎心有不甘地微微踮脚再度遥望片刻最终作罢,她轻轻抓住他的衣袖,“….看懂暗示了吗?”
“….噗…”他忍俊不禁地摇摇头,随后从盘中挑出一个圆滚滚的小球信手塞入某人欲拒还迎的秀口,最后索性将满盛着薯球的瓷盘交付予不知满足的她,转身在冰箱中搜罗点缀今夜的调剂,“…放茶几上吧,别偷吃光了哦?”
“….那不好说,不过我应该给你留几个。”她从厨房挪至客厅柔软的沙发,赤裸的足尖仿佛轻踏如草茵而悄然无声,口是心非地守候等待着想要分享之事与分享之人,她略微偏过头,意蕴盎然地伸手调整着桌面花蕊的参差,并扭头向仍在厨房搜罗的他轻声提议,“…对了,今天的酒我想喝橘子味的,百兰爱尔的。”
“…..不好意思,太贵了。”他姗姗来迟地将两罐冰凉的调酒放在桌上,并在精致迷你的白盘中依次摆布下各色甜甜圈与菠萝油,“…只有促销送的特调酒,请赛琳娜小姐一如既往凑合凑合。”
“….我不是记得库洛姆先生送过你一瓶嘛….”狐疑而不满的声音。
“….那也只有一瓶啊,总不可能说喝就喝吧。”义正言辞拒绝的声音,“…比如什么纪念日那还可以拿来庆祝庆祝。”
“….对了….说起这个….”赛琳娜略显期许地放下囫囵饮用的酒罐,摇曳的清冷水声宛若池中辉月般清晰如擂鼓,只见她从包里取出一只褐色礼盒,晶泽纯良的眼眸中满是柔辉与悦色,她羞涩一瞥,又蓦然垂下眼帘,“…喏…..送给指挥的。”
“….这是….手表么….”他略显惊诧地打开礼盒,银白的指针与齿轮彼此摩挲耦合,宛如斗转星移般闪耀着理性的至美。他拿起颇有分量与质感的手表佩戴于左腕,却在下一刻困扰地挠了挠眉,“….赛琳娜…这个是不是坏了…扯了发条怎么不动…”
“…诶?怎么会?”赛琳娜的眉目霎时流逝一抹的朦胧愁绪,她不由分说地轻攥他的衣袖,颇为焦急地垂眉检视某人口中所谓的“故障”,让细软的发丝伴随着甜甜圈与橘子露一同在他的鼻尖飘洒馨香,“…才买的啊…”
“….噗…..”他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人的仓皇无措,终于幸灾乐祸地轻笑起来,安顿于沙发的姜黄色折耳猫似乎略显责备地瞥了他一眼,又略显安然地将脸埋入蜷曲柔软的尾毛中。
“….唔…..”方才意识到遭到刻意哄骗的她微微蹙眉,索性双手抱起温驯乖巧的折耳猫,栉比的裙摆款款滑坠。她将猫咪安顿于膝间,似乎颇为愤懑地默然将炸薯球一口咬下,素白而习惯性嫣红的脸颊略微鼓起,“…无聊….”
“….那某人还脑袋上插一把餐叉装死过呢….我们彼此彼此。”他不慌不忙地反唇相讥,心情颇佳地咬了口软糯冰甜的甜甜圈,“….好吃。”
“…….”她微微蹙眉,脸颊再度装填起甜蜜的嗔意,蓄势待发的动作如同啄人的雏鸟,但在发作之前,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吃完了嘴里的薯球。
“…谢谢赛琳娜小姐送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察觉到某人郁郁不乐的他轻轻揽过她的臂弯,向上柔情攀附的食指稍显优柔寡断地迷失于柔顺的长发悠然间,“…以后没任务的时候,我就带着这个。”
“….不一直带吗…..”
“….万一弄坏了怎么办呀?”
“…嗯,有道理…”她挺翘的鼻尖微微显露出浅淡的红润,不知是只顾饮酒而镌刻入本能的反应,还是因暗流心绪涌动如间歇泉而生的局促。赛琳娜低垂眉目依偎于他的颈间,仿佛某种相处环节所必要的循序渐进,“….这也不是白送你的….作为回报…你要帮我一个忙才行。”
“…..只要不是艾拉的人体模特就都可以。”
“…什么人体模特…我答应你也不许去。”她微微仰视着他,食指轻搭于素白凝练的下颚,正襟危坐般的肃穆却被亲昵依偎消抹,严苛似乎也融入了温存的指尖,“…作为回报,你现在要和我一起构思一出新的剧本。”
“….新的剧本….”他略显踌躇地揉了揉折耳猫温软似棉的侧腹,似乎在审慎试探着这意味着戏弄的绒布球的斤两,“…这是要我想一个故事吗?”
“对啊。”她轻轻以圆润的五官轻蹭着他的肩颈,仿佛捉摸透了猫的魅力与哲学,一步步引导他走向感性而毫无条件的宠溺,“…今天就不讲故事了,但我需要指挥编一个故事。”
“….那我想想…”他以食指轻搭于象征着沉思的下颚,有意无意般以金黄的酒液为自己的思想灌注活水,“…要不这次的话剧,我们索性弄一个更为宏大的主题....比如就像是星球与星球的引力波对话,美与美之间最纯粹的情感抒发...不着眼于某个特定的人,而是放眼于某个情感的朦胧主体如何?这应该会是一次大胆的创新吧?”
“........”她含蓄而刻意地啜饮杯中消融着柔灯地酒液,酒杯中翻涌升腾地泡沫渐次破碎,仿佛隐晦地诉说着她心底的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赛琳娜是觉得...不好么?”他略显困惑地轻挠眉梢,“...怎么看你都是这个意思。”
“........”赛琳娜尽兴而矜持地抿起红润的唇瓣,颇有卖弄之意地如饰演古典剧角色般拿捏顿挫,“文本创作禁忌一,作者视角与观众视角错位,这就是指挥犯的大忌。”
“....大忌....有这么夸张嘛.....”
“当然很严重啊,指挥外行我给你解释一下。”她素白的手指轻捻起甜甜圈并颇为亢奋的虚空挥舞着,令人怜爱的紫色眼眸神采盎然地聪颖闪耀着,“...话剧之所以要以人为主要地载体,就是为了符合观众带入某一个特定的人的观看习惯....指挥说的这个主体就太宽泛了,虽然是歌咏了情感,但却容易让人无法共鸣。”
“...欸....那话剧里那些抒情的,像是以叙述者口吻说出的文字,不是也能让人共鸣吗?”
“...那完全不一样。寻常话剧里的景物描写以及抒情文字...它们都会被观众潜意识地以为这是他们带入的主人公自己的心声。”赛琳娜在侃侃而谈之际,忽然颇为不悦地拍掉了他试图抓取零食的手,“...别开小差,认、真、听、讲。”
“.....好的老婆....”他似乎别有用心地含糊其辞,略显调侃地正襟危坐,“...我是说,好的老师。”
“........”她的眼眸闪耀了一瞬,与暴风雨夜的灯塔一般飘摇着不稳定的光热,而那纯良蕴藉的五官则以眉目的颦蹙与脸颊的嫣然表达出羞怯之意,她略显局促地摇了摇头,“....继续说这个,如果观众想以特定的视角体验故事,但作者却以他人的价值观或者态度表述...就会造成特别强的情感割裂。”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说.....”指挥官似乎醍醐灌顶地举起酒杯与她觥筹交错,仿佛是某种豁然开朗后的由衷致谢,“...作者应该在表达自己之余,关注观众的观看感受,而不是为了某种情感孤芳自赏地只顾表达。”
“...指挥很聪明。”夜莺般婉转的歌啼轻易中断了罪人的自白,赛琳娜轻轻挽起他的臂膀,随后便找好了喂食的理由,“...奖励一个泡芙。”
“....为什么不是炸薯球.....”
“....舍不得,剧本满意了就给你吃。”某人恃宠而骄地蹙起纤细如针叶,弧度却更为柔软的眉梢,挑剔而傲慢的微光之间跃动着某种默契的纹理,“好了,你还可以再吸取教训,尝试一下。”
“....那我再想想....”他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垂落向灯光不能及的幽暗角落,似乎此处存有一些分别于自己往日思绪的奇思妙想,他轻轻吐出一股纠结的浊气,又在下一瞬豁然开朗,“...不如拿我们以小时候的经历为蓝本,譬如天文馆的相遇来展开一个故事如何?”
“...这个其实蛮不错的...”赛琳娜略显惬意地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让细软的发丝仿佛沐浴时的小股水流般,细腻无声地顺着他的皮肤滑落,温暖而飘散着无法稀释的馨香,“..那指挥有想好之后的情节吗?”
“...这个嘛...没有...”他颇为惭愧地挠了挠脸颊,“...主要是我觉得那一幕非常有意境,所以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写下来。”
“...好的故事就像一年四季,需要如春夏秋冬般有始有终。”赛琳娜端坐侧过头,乌丽的柔发率直得随着顾盼摇曳,她的嘴角似乎显露出一抹泛泛的笑意,“...而指挥说的这个更像是时间的横截面,如琥珀般只顾着抓住了那精妙的一瞬间,但纵使多么唯美,强调一瞬的美好与深刻并不能满足观众对故事的单纯渴求。”
“........”他默然地咀嚼着这对他而言宛如和风细雨的挫折与苦恼,只是缓慢蹙眉自我怀疑,似乎连某人在他眼前虚晃诱惑的炸薯球都不为所动,“...看来....我或许还真没这个天分。”
“....不要轻言放弃呀。”她似乎幸灾乐祸般垂眉浅笑,宛如朗诵一首有趣的诗行般性质盎然,而后者在自己的抑扬顿挫中失去了肃穆的原意,变得如哈哈镜般喜人。
“...对了...不是说我们一起构思吗?”尴尬而困惑的声音响起,“怎么就只有我在绞尽脑汁.....””
“...因为比起文艺创作者,我觉得文艺批评家的角色似乎更有趣。”理所当然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冲破质疑的桎梏,似乎享受着甜蜜潮水的海燕,“...好了,指挥还有自己的灵感供我品鉴吗?”
“...目前貌似没有了...”他装作颇为苦恼地按揉着眉心,似乎想要逃离着仅有挫败的思维炼狱。
“......”她微微凑上前,经由刻意而撩拨的停顿后,再将沾染着些许果酱的唇齿清晰而浅淡地于停驻于他的脸庞,嫣然而饱满的脸庞如若一只含苞的骄阳雏菊,“..现在呢?”
“...我倒是又想到一个好点子。”原本文思枯竭的他不知为何突然妙手偶得,“...从前一座学院里有一个擅长拉小提琴的腼腆少女,一向闭塞的她有一天试着在学校邮筒里投递了一封交友信,正好又被一个爱弹钢琴却技艺不精的男孩得到......”
“...怎么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某人那意有所指的柔声低语似一道婉转的弧线,精妙地抵达彼此心有灵犀的记忆故土。
“...因为艺术来源于现实。”他似乎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世界上没有超脱于现实地艺术。”
“...但一定会有缺乏想象力的人。”
“...咳咳,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继续说了。”他以适当的手势渲染自己的构想,却并未让眼前人更为笃信一分,自己反倒如同批发空头支票的政客般一板一眼,“...然后他们又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彼此的搭档,一架钢琴和一把提琴的完美组合,由此要在更为宏大的舞台上展露自己的音乐.....”
“...说起来...指挥的确是会一些钢琴。”赛琳娜似乎若有所思地品啜者甘甜而微涩的酒汁,“...拉提琴的话那就是凶杀案现场了....”
“..唉...老是揭人短...所以你觉得这个大致的框架如何?”
“....虽然设定和框架比较陈旧,但的确是个能让观众喜闻乐见的故事。”她的脸庞缓缓浮现起一丝盎然的明媚情愫,宛如来自星辰的奖赏,“....虽然我更倾向于让故事发生在一座游轮上,然后故事聚焦于一位一辈子都生活在游轮上的乐手,以及一位匆匆而过的青年的故事。”
“....听起来有点命运使然的悲剧色彩....”
“...其实悲剧有时候才更有推动情节的矛盾点。”她略微颔首,仍旧柔润的墨发自圆润的额角缓缓垂坠,似乎褪去懵懂与娇俏外壳,这样的灵魂便是如此深邃溢彩,“...但无论是喜剧抑或悲剧,我们都要铭记一点,那就是尊重观众与读者他们的心灵。”
“.........”他凝视着那宛如深潭般静谧的微笑,内心似乎被无形的针刺蛰过一下,他沉吟片刻,似乎抚慰般说道,“...嗯,我也和你一样清楚。”
“...文学是虚构的幻想,但如论如何...虚构都必须构筑于尊重真实之上。”她似乎过于凝神专注于自己的谈吐,乃至于伸手将甜甜圈反复地堆叠成甜美的圆柱,“...如果在他人缺失的东西上歌颂虚无的美好,那便是一种令人芥蒂的妄想;如果在他人受挫的伤痕上传递沉重的哀思......那便是更为僭越无礼的伤害.....”
“.......”难得陷入沉默的他忽然一把抓起沙发上堆叠一旁的羊绒棉毯,并默不作声地将娇小玲珑的人拦腰抱起,将后者如同寿司的馅料般层层包裹于温软的棉毯之中。
“...唔,你干嘛?”被料理成春卷的她颇为忿忿地探出头抗议着。
“...就寝时间到了,赛琳娜小姐。”大抵是不愿再让她坠落于往日的漩涡,他索性将怀中被被单包裹得圆滚滚的她轻轻安放在宽厚得床铺之上,这般的行为似乎暗含着他略显一厢情愿的保护乃至补偿,分明她已然对此事再无任何介怀,“...桌子我来收拾就好。”
“....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啊。”她从被褥中探出脑袋,颇为徒劳地挣扎了片刻。
“...那待会儿我们上床之后,一起看一部电影吧?”他坐在床沿,轻抚着某人那镶嵌着瑰丽与柔旭的素白脸庞,为了掩抑内心的芥蒂而刻意嗔怪着笑道,“...老实说....今天的一趟漫长的话剧编辑学课程还真是让我有点困了,赛琳娜小姐体谅体谅我?”
“....唉,其实我还有一个命题想要和指挥说说呢...”迁就于重力的齐整刘海此刻宛如被重力颠覆的柔顺浪潮,翻涌着袒露出她素白的额角,赛琳娜略显遗憾地轻声叹息,显而易见地恃宠而骄着。
“....那我再洗耳恭听一次吧。”他无可奈何地轻声笑了笑,一同仰躺于慰藉身心地蓝色被褥上,与那紫色地瑰丽眼眸彼此平等地倾吐心语,“....这次是文艺写作禁忌四吗?”
“....当然不是....”赛琳娜微微含羞地垂眸否认,又再度剔除眼底的局促,坦然而宏伟地转而凝视着他,“...我之所以对写作如此敬畏,是因为我有时候会幻想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我们也是某人剧本中角色的可能性。”
“.....是嘛.......”
“....你肯定觉得我这个想法特别幼稚....但我能理解。”
“....如果我们真的如你所说,生活在命运或者某人剧本中的话....”他凝神注视着那似乎盛放于阴翳中的娇花,那跨越过四季的永恒...那谅解了苦痛的宽仁,复杂的心绪缓缓凝聚于他的唇齿,只顾着为她发声,“...那么我想对它说,对于我们很多人而言,这样的安排是不是过于冷酷而高傲了.....”
“....谢谢你能这么说....”赛琳娜轻笑着牵起他的手心,仿佛是要与他一同分享某种独一的心语与视界,“....那我会对它说,感谢您的仁慈,让我们能够降生于这个艰难而闪耀的世界。”
“..........温软的光线在彼此的视线中中愈发困倦温软,又好似宛如布匹般自上倾泻的浅红酒汁,偶然抑或无意识般眷顾于宛如绿色穹顶的枝叶之间,让经络与脸庞都沾染上含蓄的深夜。
“…..看来我还的做不了剧作家…..”长久的交融与理解之余,他轻笑着闭上双眼,“…还是赛琳娜更有天分。”
“….那当然不只是剧作的天分…还有演奏!”
“….所以…..”
“..所以可以多拨些经费让我买新的琴弦么…?”她轻轻攥起他的衣角,惹人怜爱的眼眸再度如星辰般涨溢,似乎没人能拒绝如此温软含情的渴求…..
“….该睡觉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