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青空·其七·冠领臯月
“即将进入最后一个弯道，队伍开始提速了。”
“13号特别周从队伍中间的位置展开了冲刺。哦多！特别周迅速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现在，她的目光所及除了广阔赛道的终点，就只有领放的星云天空。比赛还剩最后三百米，一二名间的距离不断缩小。要来了吗，最后直道的对决！”
“星云天空被反超了！不可思议的爆发力，特别周施展了强力的末脚！特别周率先冲过了终点，在她身后......”
取出录像带，我把它和手中攥着的笔都放到一旁，然后从衣兜里找出眼药水。液体湿润眼眶的感觉，下雨以及哭泣的时候也都能够体验到。只是比赛那天没有下雨。
三月春醒，万物弥生。弥生赏结束后，时间的大钟又划过一年中十二分之一刻度，正短暂停留于四月上旬的位置。现在是自然万物生机盎然的时节，窗外鸟鸣啼啭，听得见跑步的声音以及女孩子们的嬉笑声。
青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切都是悠悠然的样子。可惜的是，我的心跳还无法与这欢乐的交响曲达成共鸣。
特别周，真的是一位强大的对手。无论回放多少遍比赛录像，再一次看到她施展“末脚”时心中都会感受到震撼，就如同一阵霹雳从身后轰地闪到前方的远处。
真的能赢吗？写满数据分析的纸张叠在桌面上，旁边靠着几个发福的文件夹，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杯就摆在手边。仰头按揉着太阳穴，一张由无力感织就的黑幕扑过来遮挡住训练室的灯光，我闭上了眼。
星云同学她真的很想赢下比赛啊。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所有的思绪都滑入回忆的容器中，就像是春天的融雪化作涓流后汇入江河。
“噔噔噔！”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一位栗发马娘拉着星云同学“闯进”训练室。笑声、阳光以及花的淡香也都被她们带起的风送了进来，从那扇被推开的门外。
“哥哥！找到星云同学了。我现在去把点心拿过来，然后我们就开会吧！”她的声音很响亮，很有活力。一阵风倏地闯进来，转眼又只剩笑声还留在训练室里。当然，星云同学也还留在训练室里。打着哈欠，她熟练地倒进沙发的怀抱中。
“打扰到你的午睡了吗？”
“呀，你知道就好。”她抓起靠枕抱在怀里，不高兴地盯着我，“不是说好了休息时间神圣不可侵犯的吗！午睡对我的状态可是很重要的哦！”
这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吗。当然，这句话千万不能说出来，要小心对方就着起床气直接炸毛。
“身体状态方面嘛，我更相信护理顾问的话。”我搬过凳子坐在她身边，星云“哼”了一声把脸转开。我继续说道：“而且平时加练一下也是有好处的。星云同学，你意下如何？”
“驳回！”她赌气地用手捂住耳朵，一副“呀哒呀哒我不听”的抗拒模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我也很难将她和赏后偷抹眼泪的星云天空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天空中还有很多被云雾遮蔽的区域，但我知道星云天空真的很想赢下比赛。
既然知道了，作为训练员就要全力以赴。想到即将到来的臯月赏，眼中刚刚晴朗起来的天空又蒙上一层灰霾。
好在春日里更多时候是晴空如洗。青色的漂亮尾巴甩动了一下，这是她逐渐消气的表现。萨福啊，拜托你快点回来呀，我还等着你的点心来帮闹脾气的小猫顺毛。
我知道小特很厉害，我当然知道。
联合训练时，她的直线冲刺能力让在所有人发出惊呼。那是直观的视觉冲击，是奔跑才能的具象化，旁观的训练员们都说特别周有着满满的天赋。我当时在想，自己有机会在比赛中战胜她吗。
诶呀～哈哈，很难的吧。天赋上的差距意味着什么，我还是有数的。
但心中对胜利的渴望与追求是与生俱来的。既然站上了赛道，就不甘心落后于任何人。我想赢下比赛，以这份意念为燃料的烈火在身体深处燃烧着。而東槐训练员，他让我的梦想更具有实体，同时也使梦想变得更加膨大。
“我们会赢下这场比赛的，星云天空。我向你保证。”
放轻松一点啦。我们会赢下比赛的，我向你保证。
当我以第三人气出战弥生赏，“三冠”看起来不再是遥不可及。和Junior Cup的比赛计划一样，我开始领放并悄悄控制着节奏。领先优势一直保持到最后的弯道前，终点就在前方，感觉伸手就能触碰到。
然后一道惊雷在身后炸响，吓散了即将咬饵的大鱼。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终点线前我被小特反超，以第二名完赛。大口喘着气，震撼的余波很快散去，不甘的苦涩感涌上我的心头。“我输了，没能完成约定啊。”
一个人走进离场通道，离场通道出乎意料的漫长。在一个转角处，藏在灯光照不见的角落里，我流下了泪水。情绪有时侯就像夏季的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至。
敏锐地捕捉到脚步声，我赶紧擦干眼泪，蹲下身子解开鞋带。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又开始在微微发颤。
“你在这里啊，星云同学。”是训练员的声音。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时候找到我啊。我咳嗽了两声，清着嗓子回答道：“哦呀，被发现了呢。训练员桑，你平时买零食要也有这么积极就好了。”
“回去就买。”他也蹲下身子，“星云同学，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比上一场比赛快了1.6秒。保持这样的好状态，我们是能够赢下臯月赏的。”他的语气充满信心。
“你真的这么想的？”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真的。”
“笨蛋！”我站起身抢过训练员手上的文件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样相信我，我还怎么好意思向你要求获胜后的礼物啊！训练员桑你肯定是故意的吧！”只有这样打岔，我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可不能怪我啊，”他仍蹲着，抬头看向我说道，“谁让我有幸遇到这样一位优秀的责任马娘呢，星云同学。”
通道里短暂地恢复了安静，我的思绪也不再纷乱难解。
“臯月赏，让我们赢下来吧。”他向我伸出手。
“训练太麻烦的话，我会给自己放假的哦。”回握住他的手，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两个人尝试共同跨过天赋鸿沟的约定，就这样订立了。长长的通道里灯光明亮，暗处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明天上午照常训练，记得别迟到了。”
“等等！”我赶紧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对方，“我今天刚跑完比赛诶，训练员桑。一般比赛第二天不是休息时间吗？”
“那是给第一名的奖励，星云同学你不是第二名吗。”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你你你——”我被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种想给他两拳的冲动。
哎，算了。跟在他身后走出通道，我看到云淡淡地为青空描上一层浅白，还有几道航迹留下的白尾，共同构成一副简约的粉笔画。走出角落的阴影，走出长长的过道，原来能看见这样的美景。
“那明天再见，星云同学。记得训练可别迟到。”
“知道啦，明天见~”
而且，训练员桑这样“不近人情”地提出明天继续训练，估计他没发现我的泪痕。还好还好，要是被看到的话就糟糕了！像是确定钓竿还握在自己手中，我有些得意地点点头。
“星云同学......”
“喵呀！你怎么又走回来了！”
“说好的零食。”他将手中的可丽饼递给我，“还有啊，那个......几天后我们队可能有一位新人加入。”
“嗯，你背着我去找别的马娘了？”
“请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他叹了口气，“总之先准备臯月赏吧。”
我咬了一口可丽饼，不明白状况地点着头。微风和阳光陪着春姑娘向北走着，道路两旁的山樱花正在含苞。
你永运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弥生赏结束后的一次周会上，一位马娘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但不是以选手的身份。
“你好，星云同学，我是雪中萨福。”栗发马娘变戏法似的在拿出点心摆在桌上，又倒好三杯茶水，开心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队伍的护理顾问了。请多关照！”
“你好啊。”我看向一旁目光游离的训练员，轻轻踩了一下他的鞋子，催促他做解释说明。
“咳咳……”他把点心推向我这边，“星云同学，这位是雪中萨福，来自大阪马娘训练学校护理专业的交换生。呃，然后……”
“我还是東槐哥哥的助手，护理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萨福哈哈笑着拍了拍训练员的肩膀，气场上看起来她更像是大哥，“还有啊，我姐姐是……”
“那个，萨福啊。”東槐打断栗发马娘的发言，“虽然我对相关制度不太了解，但护理顾问应该不是交换生的任务吧。而且你也看到我们只是两个人的小队伍，用不到护理顾问啊。”
“没关系！”她从背包中取出两张文件，“我都搞定了。嘿嘿，我可是专业第一，提些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且还能加学分呢！”
我憋着笑看向训练员。他一副“习惯了”的表情，说道：“是啊，萨福你肯定没有什么问题。星云同学呢？”
“我觉得很好啊！”我主动坐到栗发马娘的身边，“雪中同学担任护理顾问，我非常赞同！”
“谢谢你！星云同学。”她高兴地把点心都堆到我这边，虽然都很好吃，但看着就吃不完啊！
半小时后，雪中同学要上课离开了训练室。
“好啦，東槐哥哥！”我模仿雪中同学的语气，趴在沙发上眯着眼开始捉弄对方，“说明一下情况呗，東槐哥哥～”
“停，星云同学。求你别这样称呼我了。” 他想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有雪中同学在，以后捉弄他的机会更多了，而且训练员的反应也更有趣了。喵哈哈，计划通！
还有就是……瞟到桌角全天出勤的咖啡杯，我知道有助理对训练员也是件好事。要是训练员桑累垮了，我也会担心的啊。
“所以——啊！”星云同学双手撑住桌子，抬起头不高兴地看向训练员，“这份训练计划不是和弥生赏一样吗！难道就真的就没有什么秘籍吗？”
“因为我们的训练方向是正确的。虽然上一场比赛没赢过特别周，但我们要坚持自己的跑法。”東槐哥哥把分析数据写在白板上，又递给星云同学一个文件夹。
“把这套战术练到极致，特别周的末脚再厉害也追不上你了。我们训练的重点还是应该在领放节奏的把控。”
“真的有用嘛？”星云同学有些不相信地翻开文件夹，皱着眉头读了起来。
“相信我，相信自己。”他把自己那份点心推给对方。
前几天挂上的金属风铃响起悦耳的声音，陶制的茶杯回到托座，紧急会议在杯影逐渐拉长的时候结束了。星云同学抱着几个文件夹，懒洋洋地离开训练室。
“哥哥，这套战术真的能赢下臯月赏吗？”这段时间帮忙整理其他参赛选手的资料，我也了解到特别周她们的强大实力。
“看情况。”
“欸？”
“这套战术拉练到极致，可以确保下限。能冲到什么样的上限，要看星云同学和对手们的临场状态。尤其是她们的状态。”他伸手指向白板上的两个名字——圣王光环、特别周。
“训练员先生，”我站起身帮忙倒掉杯中残余的咖啡，“你哄骗马娘搞心理建设这方面的高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啊。我看星云同学很相信你，虽然她有些不相信自己。有了这份信心，说不定真的能赢下比赛呢。”
“谢谢你对我工作能力的肯定，但能请萨福你不要用贬义色彩太强的词汇吗。”
“谁让你哄骗了姐姐又不负责任！”
“我……”
窗户打开着，风铃声又一次“叮叮”地响起，我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慷慨地照射进来，四月的花香也抱着风的尾巴擦过风铃来拜访。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我们都想多留下些与笑容有关的记忆。
臯月已至，含苞将绽。窗外阳光晴好，青空澄澈。
臯月赏，三冠第一战。距离2000米，赛场状况良。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走进中山竞技场了。这一次，我终于穿上了心心念念的决胜服。一边检查着蹄铁的牢固程度，我说道：“训练员桑，赢下了臯月赏，我是不是就能上电视节目了。”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没赢，星云同学你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不会看气氛的家伙！”我假恼着瞪他一眼，站在门边的雪中同学捂着嘴偷笑。
（谢谢你，训练员桑。这时候要是继续鼓励我的话，蹄铁的重量就有些超标了。当然啦，你也不一定是出于好心就是了！）
时间到了，我向他们挥手暂别，转身走向赛场入口。越接近通道的终点，竞技场看台上传来的声音愈加响亮。要认真起来了。
“现在走进赛场的是第二人气，星云天空！”解说的声音通过喇叭回荡在竞技场里，很快就被观众们高分贝的欢呼淹没。G1级别的比赛果然不同，无论是赛场氛围还是对手。收回自己四处张望的视线，我看向不远处圣王光环的身影。以及.....
“臯月赏第一人气，特别周！她走进了中山竞技场！”
我要赢过你，小特！
“呦，老弟，几天不见你怎么又找了个马娘小姑娘啊。欸，而且又是短发。”冲野认识萨福，但他总是喜欢开点玩笑，“你不会真的是个短发控吧，哈哈——”
“来，萨福，快喊冲野叔叔。”
“冲野叔叔好！”萨福很配合地露出纯真的笑容，使得冲野前辈一时无言。我别过脸不想笑的太明显。
此时场上的一众马娘已经全部入闸。臯月赏，即将开赛。
计划是什么？有完美的计划吗？
计划是指为了实现决策而确定的目标，预先进行的行动安排。没有人能制定出完美的计划，就像“完美”这一存在本身就寻觅不到。所以计划需要先分清自己能做到的和做不到的，然后把前者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这是训练员教给我的，当时雪中同学也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帮助赛马娘赢过G1比赛，我相信他们，特别是東槐训练员。
但计划总有时候会出现误差和纰漏。想保证每一颗齿轮都按计划转动，难度不亚于每次放线都能钓上鱼来。而计划中的这些变数，都只能由赛场上的我一个人来应对。不巧的是，我对自己恰恰没有那么多的信心。
啊，说起来又有些麻烦啦。
不管怎样，先领放就对了！
按照计划，我先保持领先优势并且悄悄压住节奏，等待最后弯道的位置开始冲刺。但G1级别的对手速度更快，2000米的赛程也不需要积蓄太多体力到终盘，压速度时稍有不慎领先优势就会被提前蚕食。看不见身后的情况，身前还有一位同样跑“逃”的马娘，我小心翼翼地维持节奏。这可能就是训练员提及过的“赛场感”吧。
越接近最后弯道，身后的呼吸声就越靠近，甚至盖过了蹄铁踏在赛道上的声响。弥生赏的录像里，小特就是从这里开始发力冲刺的。
一定要抢先进入直道！平时训练的过弯技巧准确地触发，在最靠内道的位置卡住了身后的冲刺空间。计划到此完结，接下来就是相信自己的时候了。
“星云天空！星云天空最先进入直道，圣王光环紧跟在身后，并没有被拉开差距！后面的特别周也开始了冲刺！三位马娘在最后三百米展开速度的较量，臯月赏的桂冠究竟花落谁家？”
“東槐老弟，”四周都在忘我地呐喊助威，冲野却冷静地搭话，“看来我们又要打平了。”
“托星云同学的福。”東槐耸了耸肩，衣兜里一直紧攥着的双手终于放松了。
距离还有多远？两百米，一百米吗？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听不见周遭的声音，看不见有没有马娘跑到我的前面，感官全部陷入停摆，我却能够感受得到血液泵入心脏再涌向四肢。抬起腿，很费力了也要抬起来！
“星云天空要冲线了！”解说这句话如同春雷惊醒了我，眼中的世界恢复成清晰的模样。前方只有跑道，我张开双臂冲过终点线，赶在圣王光环和特别周的前面。
“星云天空，赢下了三冠之一的臯月赏！”
欢呼、彩带、笑声、阳光，可能少了彩虹。嘛，不过今天也没有下雨。奇怪，那我的眼眶怎么会湿润了？
我抬起头，朝着青空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空军了，我触碰到名为“闪耀”的存在，并且握住了它不肯松手。
人自年少，花开有时。赛场外，道路两旁的山樱花迎来了盛开。落蕊随着风儿紧紧跟着春姑娘的身影，为今日的青空送上芬芳与希望之礼赞。
后记：放假了，大纲也拟好了，（只是懒得写），接下来还是随缘更新吧。一直写文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有灵感后开写。而且假期有很多书想看，也不太可能长时间写文。
下一篇会写给星云过生日，顺便补充萨福以及她姐姐的故事。
总之，请多关照，谢谢大家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