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古典 第一篇 覆潮碎梦 第三篇 空 念

什么样的环境,才会摧毁我的这一点,尚且苟存的理智?
我已在这片被浸没的大地上,与她,或者是祂,无望地共存着,我或许已经不在乎,又或许,是早已意识到,自己早就没了在乎这些的资格。我走,她走,我甩不掉她,可能,也不敢甩掉她。
这片大地上,可以被我,作为一个人所有能力能获取的,唯一敢获取的能量来源,大抵,也只剩恐鱼了。
海水涨起,会淹没过这片大地的最高点,我总能捡到几条还没开始进化的恐鱼,然后用原始的办法,去摄取它们的能量。
我不再会尝试拒绝获取,因为我要生存,作为一个人类,大概是唯一一个人类,在曾经存在的大地上。
——而不是海嗣,不是另一个物种。
呵,也许我不该用海嗣这个词,它们可是在进化的,它们中的某一些可是一直在开始,变得越来越像这片大地曾经生活过的一些物种,也许是花,也许是动物,也许……是人类。
它们变化的几个物种,我也辨认的出一些原型,素馨花,蟹爪兰,仙客来,啊,熟悉又陌生的物种呀……
呵,种族进化……
但它们哪怕再像曾经的人类,我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反感,与排斥。
可是,有用吗?在荒诞的结局下,我只能看见它们,我的情感,只剩这些,与一种,难以形容的麻木。还有我的法术,在这些日月敛光的日子中,在过去尸骸遍野的战场上,使我维持清醒的法术,陪伴着他度过无数岁月的一道法术,一道似乎被刻在血脉的命令。
冷影·棋者。
我停下了脚步,随手挖开了手边的泥土,将手心的因刺痛而产生的血迹拭去,埋下了手里这颗,已经黯淡很久的绿色晶体。
那是Mon3tr原本的能量晶体。他的过去,在我再次走回罗德岛后,留在了那艘舰船残骸的核心处,在帮我取出prts最核心的系统后,永远的留下来。
我能感觉到,我是唯一一次能感觉到,他那同样通人性的情感。当它再也不能撕开海嗣的血皮后,当凯尔希将它留给我之后,当某一日,它似乎察觉到什么,朝着炎国的方向长久的悲鸣时,它似乎是不会嘶吼了,像是失去了声音一般,沉默着。
可是就在那天,我们回到那里后,我感觉到了它那无比强烈的情绪波动,他是如此用力的,兴奋的嘶吼着,帮我撬出了最底层的控制室,取出了prts的意识——一枚多面体的结晶。然后,他眼眸的光芒便渐渐地,黯淡下来,永远也不会在散发出以前的那种神色。
或许,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麻木。所以,在走了,或者游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我抵达伊比利亚的中心,直到我看见一座曾经辉煌的拉特兰教堂,我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将这枚晶体埋入这片大地,与他告别。与那位,尝试过无数次,想要治疗这片大地的那位医生,做一次真正的告别。
“为什么要这样坚持呢?”
这个问题时常在我耳边徘徊,很多时候,我也会这么问自己,而我总会在心里,给出一个看似孱弱的答案。
“因为,我想这么做,我要这么做。”
有时候,我或许还会这么自嘲:你看,连盐风城的居民在没什么吃的条件下还有作为人的本能,我可还有这么多的恐鱼可以自己去捉,我为什么不坚持呢?
当然,我不是没有迷茫过,但我终究是清醒过来了,没有被彻底同化为海嗣,仅仅是多出了一项它们的本领:能在水中呼吸了。
哈哈哈,我终究还是人类,还多出了这样一项可以帮助自己更好生存的能力,这难道,不该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吗?
……
有些时候,我会有这种感觉,死神在诱惑我,想让我远离这片已经枯死的大地,想让我投入他的怀抱。但是,我知道,她不会让我死,哪怕用歌声承担我的痛苦,哪怕再痛苦,她也要如此的,去分担我的伤痛。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在害怕自己动摇,我感觉到这种统一思想的恐怖,还有,我那颗,开始逐渐被她腐蚀的心。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我惊恐的发现,海水不会再大量的涌进我的鼻腔,或者我的其他部位,我可以尽情去吸取,这片海洋中的任何成分。
潮水?又涨潮了?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上一秒还在悼念过去的我,似乎是下一秒,潮水就将我淹没,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的眼神开始寻找一直跟随着我的,那道红色的身影。
我当然很快就锁定了她的所在地,就在我身前,她从浸湿的泥土上起来,祂离开了我,向着伊比利亚的大教堂游去。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这样的存在,身体几乎是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瞬间盖过了理智,朝着她所去的地方追了过去。
意识在凝聚。
这种感觉,并非来自五官,一种,不可名状的风暴,一一种,宛若一体的声浪……
不,不,不!
这不足以形容我在那片空间感受到的一切,那或许是,一种不该出现的,像一团尖刺,一颗重石,压迫着我的意识,那不是宏伟,不是阴森……
不,都不是,或许没有词汇能形容这样一种感觉。
恐惧本身可能也不足以如此。曾经坚固的神经意识法术,似乎第一次准备到了它的极限。游离五感的第六感告诉我,它快撑不住了。
她走着,原本的一身鲜红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祂的一身圣洁的白色服装,似乎是这身服装,将周围的海水染成这种白色;又或者,是周围的海水,将祂的这身来自其他文明需要的服饰染成这样。
她由一团变成了一缕。
她真的走了吗?
裂缝,破碎,消失。
我再也察觉不到那种熟悉的,冰冷的触感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我的影子。
幸好,海水还是照例在我面前停下,让我有喘息的机会,让我可以寻回我的一些理智。以及,深藏在我大衣深处的那枚,有些温热的多面体晶体。
那是我和她的约定。
成群的海嗣,从四面八方以自己的方式涌过来,似乎在仰望着祂。
它们为了找祂,已经过去太久了。
祂回来了,祂正在将自己臻至完美,祂即是它们。
歌声响起,我还能清醒多久?祂也许会一直唱下去,也许不会。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出现陆地,因为它们不需要;也许一会它们就会让潮水褪去,毕竟海嗣已经可以适应陆地的生活……
现实正向无数个日夜那样敲打我的理智,可是,我不能将选择权交割给任何生物。
那是,我存在的证明,是我,是这片大地,这片枯死的大地还存在过什么的证明,如一块顽石,在坚守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对它们没有丝毫的威胁,或许是它们认为我是它们同类,没有一个海嗣试图伤害或者摄取我。
我,应该,高兴吗?
一种意识,一种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意识,一道熟悉的气息。
哈,原来如此,我同样连接着她的意识,从一首歌开始。我和海嗣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我不会接受任何除了她以外的意识。
也好,也好……
我现在,还算是一个人吗?
仅仅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这片大地的记忆?
星海,对呀,星海。它们已经完美继承了曾经人类的不少遗产与荼毒,又怎么不会对所谓星海向往呢?
我好累,真的很累,我想让自己的意识就这么停滞,对死亡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但是我终究死不掉。
孤独的活着,徒留,一段空虚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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