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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复仇逆剑/斯巴达克斯之剑》——理查德·L·蒂尔尼

2023-04-19 02:33 作者:温蒂斯-加斯特  | 我要投稿

前言:本篇故事初见于1978年3月的《Swords Against Darkness III》,是理查德·L·蒂尔尼“吉塔的西蒙”系列故事时间线上的第一篇,故事较简单,但设定有很多东西。

     西蒙的形象影响挺深远的,当然,我是指传说中的术士西门)

译者:南·政

未经译者允许,禁止无端转载

                           《复仇逆剑》

           (THE SWORD OF SPARTACUS)

                      By.理查德·L·蒂尔尼

                (by Richard L. Tierney)

关于《复仇逆剑/斯巴达克斯之剑》(About “The Sword of Spartacus”)

     这一令人激动的故事,首次见于安德鲁·J·奥法特的选集《Swords Against Darkness #3》,Zebra Books社出版于1978年。讲述了吉塔的西蒙一生中发生于公元27年夏天的事件,在书中,我们不仅与西蒙相遇,还有他的导师及他的师兄——多西修斯及米南德。这两者都并非理查德·L·蒂尔尼完全原创,二者都基于早期基督教作品中与西蒙·马格斯相关的传奇人物。多西修斯也是撒玛利亚人和诺斯替教信者,据说他宣称自己为救主(弥赛亚)。《克莱门廷布道》和《克莱门廷检别》(Clementine Homilies and Recognitions),是一个公认的蒂尔尼灵感来源,多西修斯和西蒙·马格斯据称为施洗约翰的门徒。我们被告知,在施洗约翰被希律·安提帕处决后,西蒙与多西修斯进行了一场魔法决斗,以决定谁将继承他们主人的衣钵。多西修斯获胜,并掌管了这个三十人的小教派。

     正如大卫·弗里德里希·施特劳斯(《耶稣生平批判性检视》,1835年)所注意到的那样,福音书(Gospels)保留了一些零碎的细节,但背叛了一个事实——即施洗约翰领导了一个教派,在耶稣的一生及之后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该教派与基督教一同发展。曼达派(或者说拿撒勒派)延续到今天,并诋毁耶稣为敌基督,他们的救主为诺斯替救世主(Gnostic redeemer),称为伊诺什·乌特拉斯(Enosh Uthras)。

     罗伯特·埃斯勒(《救主耶稣与施洗约翰》The Messiah Jesus and John the Baptist,1931年)认为克莱门廷的故事保留了一些真实的信息,并推测施洗约翰将自己与这位救世主伊诺什联系在一起。埃斯勒还评论了约翰(希腊语中的约安尼斯Ioannes)在约旦河滩传道讲义的描述与神话中的鱼神欧安尼斯Oannes(从海中出来教导人类)之间的相似之处。

     这一切都开始解释为何一些基督徒谴责约翰是所有异端的源头,早期的天主教创作者如该撒利亚的犹西比乌斯提供给我们的异端传承链可能是虚假而有争议的,他们实际上是独立的教导者与弥赛亚。因此,将西蒙·马格斯与多西修斯的异教都归咎于约翰可能是虚构的,但这证明了一个事实,这三人在某方面都被视作类似的人物,都是耶稣作为人神与救世主的竞争对手。

     约瑟夫斯记述了一些关于本丢·彼拉多的事件,我们将在“断山之龙”中重新提到。结果,彼拉多,一个可憎的反犹分子,最终过度激怒了他的子民,当得知撒玛利亚人计划在基利心山山坡上撒玛利亚人圣殿旧址处举行一个被认为是塔合伯(撒玛利亚人的救世主messiah/修补者restorer)的人所领导的聚会时,彼拉多派军队去驱散人群——通过把他们杀光的方式。这次屠杀被报告给罗马,彼拉多被罢免。蒂尔尼推测,这里所说的撒玛利亚人救世主不是别人,正是多西修斯。这为他的西蒙故事年表增添一笔,因为基利心事件发生在公元36年。

     至于米南德,二世纪高卢地区里昂的主教爱任纽记载他为西蒙·马古斯的继任者,因此蒂尔尼把年轻的米南德描述为西蒙的学徒伙伴。值得注意的是,一位现代学者提名米南德为诺斯替主义倾向的《第四福音书》原作者(匿名,据传统仅认为作者是西庇太之子约翰),这是因为有记载说,米南德应许他的门徒获得肉体上的永生,回忆一下《约翰福音》8:51。


译注:

「约瑟夫斯」:一名犹太人作家,而本丢·彼拉多虐待犹……

「断山之龙」:The Dragons of Mons Fractus,蒂尔尼的故事,Mons Fractus是断山的拉丁语写法,其实就是broken mountain,高度进化的蛇人生活在深处,有时会伪装成人类帮助在山上受伤的人。

     众所周知,一只死去动物的生命力仍会继续渗透到它的生前居处和周边环境中去,予后来者以裨益或厄病。就人而言,这种渗透甚至可以延伸到他们平日里的生活用具上,尤其对于那些在激烈的战斗中以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强烈的情感挥舞着的武器来说,更是如此,武器的持有者们对它们十分中意,因为他们的生命依赖于它。

                                 ——奥斯当斯,《贤者之智》

                                                       (德莱顿翻译)


                              (一)

     “看啊,好多西修斯!”订约者阿提利乌斯嚷道,他指着新角斗场高耸的墙壁,“我敢保证,这是全帝国最坚固的木制板构角斗场,或许也是最大的。它足以容纳五万人。波吕克斯在上,它花了我一大笔钱,但明天就会让我赚得更多!”

     撒玛利亚人多西修斯若有所思地捋着他的短须,凝视着突耸的建筑,菲迪尼无数的房屋聚集在那里,沿着平缓的斜坡缓缓退却、向下,直到泥泞的台伯河畔,它们的红瓦屋顶在意大利西斜的阳光下炙烤着。从罗马和其他地方赶来观看这一奇景的旅客们,他们的帐篷星星点点布满了小镇的郊区。

     “阿提利乌斯,我的主人会为它的财富再添一笔,只要你能为他弄到座位和为他而战的角斗士。”

     “很好。”订约者用他短袍的一折擦了擦刮干净的阔脸上的汗水,“我已经买好了座位——前排,西侧中间。这也花了我一大笔钱,赫拉克勒斯在上!但在我们进一步讨论之前,好多西修斯,”订约人看了看旁边那顶灰褐色的大帐篷,“我们能不能避开这可憎的毒日?”

“恐怕不能进去。”阿提利乌斯认为撒玛利亚人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安。“我的主人在大热天入睡了。他年纪很大了,打扰他不好。”

     “那么,我们绕到角斗场西边阴凉的地方去,我想办法把你介绍给玛里乌斯·普乔,角斗士训练师。如果你想看角斗士,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很好。请稍等。”多西修斯转过身来,厉声喊道:“米南德——把卡波带出来给我。”

     片刻之后,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从一个小帐篷里走了出来,这个小帐篷紧挨着主人睡觉的大帐篷。阿提利乌斯也认为他是一个撒玛利亚人,因为他和多西修斯一样穿着同样的棕色长袍,上面饰以未知的符号。这孩子橄榄色的脸上有一双大而聪慧的黑眼睛,伸出的右臂上搁着一只巨大的黑乌鸦。当那只鸟呱呱地叫了一声,拍着翅膀落在多西修斯的手腕上时,订约人感到疑虑不安;这些撒玛利亚人都是巫师,至少他是这么听说的,他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在他身边表演他们亵渎神灵的异邦行径。也许他们未见的主人就是这一众中巫师中最为险恶的。不过,只要这个老傻瓜有钱可以挥霍,他,阿提利乌斯,就会乐于满足他的疯狂的念头,然后祈求朱庇特,还有巴克科斯最好的酒来净化自己……

     “现在,米南德,像个好学徒一样照看营地,”多西修斯说,“我去给我们的主人找几个角斗士。”

                                      ***

     几所规模较大的角斗士训练所在新角斗场的东部建立了临时训练营。原来,尤里乌斯·凯撒训练所的训练营负责人玛里乌斯·普乔并不是首席训练者,而是负责即将在菲迪尼举行的比赛的副训练师。但,他确实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全身每寸都是一个角斗士——一个高大健壮的、古铜色的力士,卷曲的黑发以及疤痕累累的面孔。

     “你来的太迟了,撒玛利亚人。”他的语气冰冷而生硬,使他听上去更像个军官而不是角斗士。他有一种律行必严的气质;他那皱纹纵深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轻蔑、残忍与愤怒相结合的表情。“我的大多数战士都被预定了,我希望你的主人明白,他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

     “他会的,他也乐意之至。”多西修斯说。“他只想要两名战士,不过他会出高价。但是,他规定由他自己的代理人来挑选,第一位五万赛斯特迪(sestertii)如何?”

     阿提利乌斯吹了声口哨,放下了他一直啜饮冰镇费勒年葡萄酒的杯子。“哎呀,波吕克斯在上——那可真够高的!”

     玛里乌斯·普乔点了点头。“跟我来。”

     他们离开了训练师用作办公区的遮阳篷阴影处,进入了一个围栏如栅栏般的宽阔庭院。太阳已经西沉,暑气不再灼热,变得柔和起来,阵阵微风不时拂起尘土。二十多名角斗士听从普乔咆哮着的命令,从模拟格斗中停下立正。他们的胸膛起伏,汗水顺着肌肉发达的四肢淌下。多西修斯不自在地望着他们沉默而阴沉的脸。

     “你买了一个,”普乔厉声说。“现在你选吧。”

     多西修斯伸出手臂。

     “卡波——来挑!”

     乌鸦呱呱叫着,扑扇着翅膀飞到空中,然后开始在角斗士群的上空盘旋,而他们带着些忧惧紧盯着飞在天空的它。阿提利乌斯大声对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起誓,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了!现在——我们别耍这些巫师的把戏了!”普乔咆哮道。“你的这位主人是谁?到底是谁派了这样一位代理人来替他挑选?”

     “拉塞纳的塔格斯(Tages of Rasena),或许你听说过他。”

     普乔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但阿提利乌斯又发了一个誓。“塔格斯——啊呀,那个伊特鲁里亚巫师!所以他真的存在?我听说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为了寻求魔法的奥秘曾去过世界各地。”

     “好吧,只是确保他付给我的钱是不会消失的、可靠的……但是,这儿!那只疯狂的鸟在干什么?”

     乌鸦突然不再绕着角斗士盘旋,飞过院子,消失在一扇敞开的大门后。多西修斯满意的点点头,不顾角斗士训练员的抗议,急忙追了上去。当他穿过大门,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得多的院子里。乌鸦正落在一个铁笼上,笼子里蜷伏着一个男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破烂的无袖外衣,挂着一副狰狞凶狠的表情。

     “我要的就是这个男人,”当普乔和阿提利乌斯追上他时,多西修斯说道。

     “这个混蛋?”训练师摇了摇头。“你不能要他,他不能再参加比赛了。明天比赛前,他就会被绑上腿脚,扔到野兽群里去。”

     “为什么?他是个角斗士,不是吗?”

     “不再是了!今天早晨他被复仇女神(Furies)所支配来攻击我——现在他付出了代价。帕拉斯(Pallas)神在上,他的暴怒只能胜过他自己的愚蠢!他用他的西卡短剑(sica)扑向我的喉咙,但我徒手解除了他的武装将他揍到不省人事。”

     “那么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士了?”

     普乔居高临下的怒容愈发强烈。“他是最好的一个!在两年的角斗场格斗中幸存下来,因为他敏捷的像条毒蛇——就像一个短剑手(Sica-man)所应该具备的那样。但我存活了十二年,可不是白混的!”

     “那他为什么袭击你呢?”

     普乔耸了耸肩。“我发现这些角斗士都很软弱,决定操练操练他们,这个家伙受不了了。”

     “让我们看看卡波为什么选了他。”多西修斯向前一步,弯下腰向里看,小心翼翼地站在他伸手无法触及到的地方。这个男人的身体肌肉发达,比例匀称,让人联想到一只蹲伏着准备跃起的黑豹。多西修斯猜想,如果他能站直,他就会比一般人还要高上一点。尽管他的脸上蓄有胡茬,但很明显,他不过是个年轻人。那张脸,始终充斥着警惕与仇恨,颧骨高而突出,黑色的留海缠结在宽阔的前额上,显得格外独特,但它也有些相当熟悉的点——

     “我是个撒玛利亚人,和你一样。”多西修斯突然用阿拉姆语快速说道。“明天你将为我的主人而战,我想你会取得胜利的。”然后,他站起身,转向训练师,用拉丁语说:“这就是我想要的人,我的出价仍然有效——五万。”

     “这么一笔钱——很好。看来你认出他是你的同族了。这就是你要他的原因吗?”

     “我要选他,是因为我看出了他的恨。”

     普乔刺耳的咆哮似乎要转而发笑。“他们都恨,所有优秀的角斗士都憎恨着。如果他们做不到,那我就教他们马上做到。”

     “他的恨更甚他人。”

     训练师又耸耸肩。“或许吧。因为他寡言少语,所以我也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叫吉塔的小镇,他杀了一个收税官——那人杀了他的父母。也正是如此,如果他没有与抓捕他的人奋力搏斗,让他们一致同意把他卖到角斗士训练所,他可能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了。他的名字叫西蒙。但,够了——让我们达成交易吧。当然,这笔钱必须现在支付,而且是现金。”

     “当然,而你,善良的玛里乌斯·普乔,该反过来把这个人从笼子里放出,给他一顿像样的晚餐。在角斗场下给他找间牢房,让他晚上不受打扰的睡一觉——这样他明天一定能好好战斗。”

     普乔点点头。“那么现在,另一个角斗士怎么说?”

     多西修斯斜眼瞟了一眼轻微抖动的黑色羽毛,那只乌鸦还停在囚犯的笼子上,它转过身,黑色的喙直指着玛里乌斯·普乔,但是角斗士训练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是的——我的主人想要两个角斗士。当然,他们会互相争斗。至于第二位,我的主人要求他必须是个罗马公民。”

     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普乔开口道:“你们巫师主人的这些要求确实很奇怪。”

     多西修斯耸了耸肩。“他有他的怪癖,当然,他准备为他的这些嗜好付出高昂的价格。”

     “他一定是需要一大笔钱!”阿提利乌斯脱口而出。“不然一个罗马的自由公民怎么会疯到在角斗场上面对一个野兽般的角斗士?”

     “有些角斗士是自由公民!”普乔厉声说;然后他转身对多西修斯说道:“拉塞纳的塔格斯准备出多少钱让一个罗马人和你的角斗士决斗?”

     “五十万赛斯特迪。”

     阿提利乌斯的空酒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以赫拉克勒斯之名起誓,”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我可以再建个角斗场!”

     普乔的脸抽搐起来,虽然他为自己的自律而感到自豪,但他也有赌博的嗜好,而且他的运气最近变得很坏——事实上,坏到他现在突然有一种渴望,赞美那些让年老巫师发疯的神的渴望。

     “帕拉斯神在上,这次我来选!”他接着喊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成为罗马公民五年了,有文件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说句公道话,我得提醒你,这训练所里没人比我更强,我会像折断根枯枝那样把那个乳臭未干的剑士的骨头折断。你还想让我们相斗吗?很好,那么——如果你的主人能在这样一场比赛中敲定赌注盈利的话,我就承认他确实是个巫师!现在,让我们至少提前预付十万。”


译注:

「赛斯特迪」:sestertii,sestertius的复数,古罗马硬币

「拉塞纳的塔格斯」:Rasena源自拉丁语Rasennae,伊特鲁里亚人的统称,Tages是伊特鲁里亚宗教的创始先知。

「复仇女神」:希腊语为Erinyes,也叫Eumenides,诗人Hesiod称她们是盖亚与乌拉诺斯之女,后来的作家为她们命名:Allecto(不停歇的愤怒)、Tisiphone(谋杀复仇者)、Megaera(嫉妒)。

「帕拉斯」:版本有很多,无法判断这里指的是泰坦还是雅典娜的称号。


                                 (二)

     夜幕已深,大概是月圆后的一天,月色西沉,台伯河的河水在她的光芒下呈现出银色的光泽。迄今仍维持着黑暗与沉寂的、搭在角斗场附近的一个大帐篷,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出来——他高而瘦,微微佝偻着身子。他的左手瘦骨嶙峋,并且苍白的出奇,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杖。

     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似乎盯着他出来那个帐篷旁边的一个小帐篷;接着,从斗篷黑暗的空洞中传来刺耳的低语声:

     “好好睡吧,我的好仆从们(servants),明天天亮以后,我就再也不会与你们相见了。”

     然后那个身影转过身,面对角斗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夜里依然只有偶尔传来的微弱声音——从一个帐篷里传出婴儿的哭声,或者是镇上传来的狗吠声。最后,兜帽下的人动了动,把右手伸进长袍下,抽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小雕像——一个蹲坐在基座上的巫师形象,头上生着蛇形的附肢,一张无情的喙从环绕的附肢中探出它的弧状形体。这尊雕像的黑色材质似乎以一种奇怪的闪烁反射了月亮与群星的光,仿佛它以某种方式经由它们的光线与它们微弱地相连。

     “聆听我的呼唤,哦,伟大的图丘尔查(Tuchulcha),”黑影轻声吟诵,“现在我的复仇之时,你的欢宴之日终于到来了。因此,请引导我的脚步,蒙蔽那些意图阻拦者的精神。”

     说着,他把雕像放回斗篷中,开始悄悄地向角斗场走去,穿行于帐篷之间。最后,他在离角斗场高耸的城墙三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期望着明天能有个好生意,店主们在旅行者们的帐篷和临时搭建的窝棚间留出了一块空地。静寂的空气中四处燃着带支架的火炬,减轻了黑暗,但收效胜微,使得阴影愈发漆黑。

     转过身,这个夜行者开始在空旷的空地上踱步,一边前进,一边将木杖的尖端拖在尘土里,在身后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犁沟。他一边走,一边随着脚步喃喃着一首奇怪的赞诗:

    

     “哦,德鲁伊圣木塑就的魔杖,”

     (O wand from out the Druid oak,)

     “自亡者的余烬中长成,”

     (Grown from the ashes of the dead,)

     “现在划出大门的边界”

     (Mark now the boundaries of the Gate)

     “真主驾临,宴席盛开。”

     (The Master comes, the feast is spread.)


     他一遍又一遍地颂唱着,他的脚步绕着圆形角斗场越走越远。偶尔他会经过一个散步的失眠者,或一个被派去看守店铺的警惕警卫,但他们只是警惕地盯着这个喃喃自语的奇怪的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阻碍他前进,不时有看门狗低声咆哮着从他面前溜走。

     当绕完一个大圈,木杖将细细犁沟的开始与终点相连时,夜行者默默地向帐篷折返,在他第一次出来的帐篷前停下。他又把手伸进袍子,拿出另一样东西来。那是一把罗马短剑,剑刃在残月的余晖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啊,战死者之剑啊,”那个身影缓慢而庄重地吟道,“现在渴饮塞勒涅的光,沐浴着你的剑刃。不久你也将饮下你敌人的鲜血!”


                                   ***


     吉塔的西蒙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醒来,伴着些许不安,他觉得黑暗的牢房中有什么人站在他旁边。他立刻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他多么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些啊,可是从那个高高的铁窗洞里投射进来的月光太少了,并不能帮到他的眼睛。他灵活地站起,以一个久经训练的战士的姿态蹲伏着,开始移动。没几步,他就足以确信这小房间是空的。他叹了口气,盘坐在那薄薄的草垫上——事实上,这草垫薄的连泥土地板的寒气都透进来了。虽然不甚舒服,但比起他们前一天把他关在其中的刑枷囚笼来说,这已经足够奢侈了。他想他应该感谢诸神赐予她好运——感谢那顿美餐让他回复了体力,感谢他有机会在明天光荣的战斗和死去。但他并不感激任何人,除了那个给了他机会的古怪撒玛利亚巫师,他甚至在他饱餐一顿后短暂的拜访过他。

     “我叫多西修斯。”那人告诉他,“如果你在明天的比赛中幸存下来,就到罗马的西莲山来,到朱尼厄斯议员的家里去找我,他以后就是我的赞助人。倘若有人问起,你就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自由仆人——我会备好文件证明的。”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你将为我的主人和我,以及所有在罗马手下受苦的人,做一件重大而危险的事。但莫要多加询问——我现在必须走了。我的主人以后会来和你解释的。”

     但是,没有人来,西蒙现在躺在黑暗中,没有任何从明天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希望。希望并非唾手可得——两年的角斗场生涯使他对希望和不可避免的失望所带来的痛苦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但现在他敢抱希望了——在他死之前能带上一两个敌人,就像他前一天试图做的那样……

     突然,他的头发轻戳到了他的脖子。有什么人在他身边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他转过身——然后屏住了呼吸,他肯定在做梦!因为从窗洞中投下的月光似乎越来越强烈,在这昏暗的光中,西蒙觉得他看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他的面容被遮蔽在篷帽下。

     “吉塔的西蒙——现在听我说,仔细留心我的话语。”

     有那么一瞬,西蒙感到一种令人不安的、梦魇般的恐惧。他紧张起来,准备跳起身战斗到底。

     “不要对我感到害怕。”那个声音继续说着。它听上去就和那个身影一样模糊,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是谁?”西蒙低声说。

     “人们称我为拉塞纳的塔格斯,认为我是伊特鲁里亚巫师。但我本是高卢人特洛古斯(Trogus)。听着,你会听到我的故事,明白我为什么憎恨罗马。”

     西蒙放松了些,罗马的敌人不可能完全与他为敌。他又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肯定有某种柔和恍惚的感觉笼罩着他,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他的恐惧。难道他现在没有感觉到远处那斗篷阴影下的眼神?——苍老而热切的眼神,充斥着隐秘的睿智……

     “我生下来就是奴隶。”那声音低声说道。“我的父母是被擒获于纳尔榜南西斯森林的俘虏,他们是骄傲的德鲁伊血统,却被迫在坎帕尼亚的大果园里劳作。我们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但,我并不总是不快乐的,因为我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是怎样的,我的父母经常设法教我我们民族的德鲁伊教知识,以及魔法的隐秘咒文。”

     “然后,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斯巴达克斯带着他的奴隶大军来了,把我们和所有与我们一道受劳役的奴隶一起释放了。斯巴达克斯,那个逃跑的色雷斯角斗士,集结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动摇了罗马的根基,并且几乎毁灭了她!”

     “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我从未像在那些久远的日子里那样感到如此的兴奋与快乐。我们加入了成千上万的奴隶,他们涌向斯巴达克斯的旗帜,渴望着复仇与自由!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在意大利这块土地上来回作战,从波河河谷到卡拉布里亚群山,摧毁了罗马军队,就像数世纪前的汉尼拔一样。罗马在恐惧中颤抖,所有受她压迫的人都欢欣鼓舞,盼望着看到她被很快推翻,她赖以生存的奴隶制度被永远摧毁。”     

     “但这没能实现,因为有一天,奸诈的盟友把我们的军队出卖给了罗马人。然后罗马派了一支由许多军团组成的强大军队来对付我们,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支军队。由他们最富有的指挥官马库斯·克拉苏率领。在最后一场惨烈的战斗中,我们战败了。斯巴达克斯壮烈牺牲了,他在战斗中与罗马人厮杀到最后,直到军团士兵们放弃活捉他,将他砍成了碎片。”

     “在屠杀结束后,仍有六千名我们的士兵放下武器,祈求得到宽恕。他们最好和他们的领袖一同奋战到底!因为罗马人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处死,作为对所有奴隶的警告,警告那些可能会在未来反抗这统治世界的力量者。我的父亲也在被钉上十字架的人中,我的母亲被从我身边夺去交给士兵们,我再也没见过她。”

     “因为我尚年轻,所以他们放过了我,又把我卖作奴隶。我在诺里库姆的铁矿又劳作了两年,怀着仇恨;然后诸神给了我一个逃跑的机会,我逃到了山上。有段时间,我像野兽一样生活,常常濒临死亡,向西穿越山丘、沼泽和森林,直到来到高卢,寻找到了亲族来帮助我。”

     “那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了,但我心中的仇恨之火丝毫不弱于当年燃起的时候。正是这种仇恨支撑着我的目标,让胜过我的时间,一直活下去。它驱使着我走遍整个世界,去探寻那些他人畏避的隐秘,在这个世界上,再没人能比我更精通巫术!”

     “我在高卢住了很多年,学会了所有德鲁伊教我的东西。但这远不够——我仍在寻找更黑暗的魔法。我去了非洲、伊利比亚、非洲和埃及,甚至去了帕提亚和遥远的西恩(Seen),学习那些地方祭司、圣贤(the sages)、智者(the magi)的学识与方法。随着我的旅途,我的力量不断增长,财富也愈加富足,以至于二十多年后我回到意大利,我已成了一个富人。最后我来到了拉塞纳,学习最黑暗的魔法,伊特鲁里亚人的魔法,它起源于苏美尔和阿卡德,以及比他们更早的人类。”

     “我曾回到坎帕尼亚,常于月亮渐圆之夜在地下挖掘,找到许多斯巴达克斯士兵的骨骸,他们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埋在路边。当我最终回到拉塞纳时,我种下了一棵橡树,用那些为对抗罗马而牺牲的人的残质滋养了它的根。看呐,吉塔的西蒙,我左手持的这根木杖,是去年秋天从那棵树上,借着残月的光辉砍下的。”

     西蒙颤栗着,他在巫术横行的撒玛利亚长大,知道这些事的含义。

     “现在我大限将至,”塔格斯的声音继续说,“这很好,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只靠魔法维持着生命,所以我无法忍受太阳的直射。我召唤了所有伊特鲁里亚恶魔中最邪恶的来帮助我,甚至是伟大的图丘尔查;在我胜利的时刻,他会杀了我,就像以前他用闪电杀死了胆敢召唤他的赫斯提利乌斯王(King Hostilius)一样。至于死,我毫不在乎;这五十年来,我只为复仇而活,现在正是复仇之日。看啊,吉塔的西蒙!”

     西蒙在令人着迷的寂静中看着那个身影从他的黑色长袍下抽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罗马剑,剑刃闪烁着柔和的光,就像反射的月光。

     “就在一百年前的今天,”那空洞、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斯巴达克斯和他的许多狱友一起,从角斗士训练所里逃了出来,我手中的这把剑是他从罗马敌人手中夺来供自己使用的。这是他最后被砍倒时挥舞的剑,即使在他倒下时,剑刃也沾染着敌人的血污。没有人比斯巴达克斯更愤怒地反抗罗马的暴政了!”

     “克拉苏拿起那把剑,留作自己的战利品。多年后,他率领另一支大军远征帕提亚时,也带着这把剑。但这一次,诸神没有眷顾他;帕提亚人打败了他,将他俘虏,并将他斩首。多年来,斯巴达克斯之剑一直掌握在帕提亚国王手中,他们对这把剑的本质一无所知。

     “一年前,我派撒玛利亚巫师多西修斯去帕提亚宫廷,占卜这把剑的下落并买下它。他成功了——现在,吉塔的西蒙,今天你将握起这把剑,对罗马进行最后的打击!”

     “睡吧,现在,因为你需要力量。当你进入角斗场时,你会听到我的声音。到我这里来,从我手里接过这把剑。”

     西蒙甚觉疲乏。他面前的身影似乎在渐渐消失。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孤独的,当他躺在他简陋的床垫上时,他最后的想法是,这一切肯定都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译注:

「赫斯提利乌斯王」:应该是指古罗马王政时代第三代国王Tullus Hostilius,传说他被朱庇特用闪电劈死。


                                (三)


     多西修斯在路上停下,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角斗场传来一阵吼声,太阳现在高悬东方。早些时候,从罗马涌来观看血腥场面的人挤满了萨拉里亚大道,现在只剩下些晚来的人。

     多西修斯若有所思地说:“那将是野兽残杀的结束,也是角斗比赛开始的宣告。”他瞥了他的徒弟一眼,注意到他正愁眉苦脸。“不要为那群疯狂的人而烦恼,米南德——他们叫嚣着要流血,而这正是自种恶果。正如这本书的诗人所写:‘照他们所行的应他们,照他们手所作的待他们,把他们应得的加与他们。’ ”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先生。”米南德说,“而是您告诉我的那个勇敢的撒玛利亚角斗士,他能活下来加入我们吗?”

     “只有巴尔神能知道。他很危险,但卡波毫不犹豫地径直飞向他。我几乎觉得他就是命中注定的人,由众神选定的——”

     “嗬,好多西修斯——等等!”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从他们身后快步赶来,当那人走近时,多西修斯认出他是阿提利乌斯。他向陪同米南德和自己的两个奴隶示意,他们牵着四匹骡子停下来。

     “你为什么不去看比赛?”订约者追上他们后气喘吁吁地说。“你的雇主,好塔格斯呢?”

     “塔格斯不再是我的主人了。一个小时前,当我把他带到露天角斗场的座位上时,他告诉我我已不必再对他服务了。既然刚刚开始的那种场面不合我的口味,所以现在,我就要回罗马去了。”

     “真稀奇,我希望不会是闹翻了吧……?”

     “不,好阿提利乌斯,我们友好地分开了。我可以说,我的前主人非常感激你对他所做的一切,我也一样。祝你健康,我的朋友——为此,我建议你像我一样,今天远离血腥的场面,告辞了。”

     阿提利乌斯站在萨拉里亚大道的中央,看着撒玛利亚巫师和他的同伴们继续南行之旅,尽管朝日灼热,但他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寒意。

     “或许我会听从这个建议,”他喃喃道。“是的——今天角斗场会很闷热。菲迪尼有那么多凉爽的酒馆,酒神巴克科斯在上!”


                                       ***


     只是个梦——这就是唯一的可能,那个夜里的虚幻幻象只是个梦。西蒙现在完全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他现在站在残酷的现实中——他最后的现实。

     现实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刺目的阳光将沙地照的明亮。西蒙正站在这椭圆的中央,只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裤,他的左前臂绑着一块小圆盾,右拳握着一把弯曲的西卡。而在椭圆的另一边,有一顶巨大的遮阳篷为那一大群人遮阳,他感觉到他们正在骚动,等着看他流血。在片刻之前他进入角斗场时,他们还大声叫嚷着嘲笑他,因为唤他来的人宣布他不是角斗士,而是一个不听话的奴隶,他将得到一个不寻常的机会——手里拿着武器死去,作为接下来真正战斗的预热。在讥笑声中,夹杂着几声赞许的呼喊;少数有眼光的人从这载着小伙子们的马车上一群结实的肌肉中认出了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有几个人甚至接受了那些自认胜局已定者的挑战,把自己的一份钱压在玛里乌斯·普乔身上。

     但现在人群安静下来了。西蒙举起盾牌遮住眼睛,这样可以模糊地看到他们——一排一排,逐渐递减、消失,直到角斗场的最高边缘,上升到滚滚的天穹。他们总共有五万人,或按他被告知的那样——这是有史以来观看他为了生存而争斗的人最多的一次。他们像蜷着身子的巨大野兽将他围住,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警觉的猫爪所困住的昆虫——而那猫正等着他做出行动……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第二个人影大步走进阳光下。他是玛里乌斯·普乔,和西蒙一样也只穿了件黑短裤,手持刀与盾。几乎有五分之四的人都站起来向他敬礼,只有后面的妇女除外,她们没有座位,所以已经站着了。甚至大多数穿着白色长袍的贵族也从他们优越高贵的座位上起身致敬,因为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款待。普乔是角斗场最出色的战士之一,群众(mob)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表演了。

     角斗士高举着他那只持武器的手回应观众们的致敬,脸上露出轻蔑而自信的表情。西蒙更紧地抓住他的西卡剑柄,因为他看清普乔的刀根本不是战斗的武器,而是一种用来杀死受伤及失败角斗士的短剑。这侮辱让西蒙感到一阵恨意,但他忍住了,所以他唯一的反应是眯起眼睛,绷紧嘴巴周边的肌肉。他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死了,他不是普乔这种角斗士的对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如果可能的话,把他的敌人也一同带倒。

     人群又安静下来,当普乔大步迈过沙地向他走来时,西蒙以战斗的姿态蜷低了身子——

     “——西蒙,不要与他战斗,到我这里来。”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那声音似乎并未发声,而是直接从他脑子里传出。清晰、苛刻而扣人心弦。

     “到我这儿来——快!”

     然后,在人群的第一排,角斗场的西侧,西蒙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一个高大的、披着斗篷的身影,瘦骨嶙峋的手里拿着一件由一团长方形布缠着的东西。突然,他意识到他昨天晚上的梦并非虚假。

     “西蒙——来!”

     突然,西蒙收起他的西卡,直冲向角斗场的墙壁,直冲向那个身影所站的下面。人群都嘲笑他的懦弱,然后,当那个披着斗篷的人抖开手里的包裹,放出一把罗马短剑,短剑落在沙地上时,他们的抗议喊得更响了——这不在规定内!

     “现在,西蒙,拿起剑——去战斗吧!”

     西蒙抓起武器,转过身,看到普乔正向他冲来。他熟练地用盾牌挡开短剑,然后刺了过去。普乔勉强及时躲开这一剑,并以防守姿态向后蜷缩;一股鲜血开始从他被划伤的胸口处流出。他脸上平静傲慢的神情已被一种惊讶的怒容所取代。西蒙感到一股力量在他体内涌动,战斗的疯狂燃烧着他的血液。在那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被身穿罗马盔甲的敌人包围了,他们向他劈砍戳刺着。

     “罗马猪!”他咆哮着——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然后冲了上去。

     普乔又急速后退,惊讶的发现他前一天较轻松就能打败的敌人突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与技巧,而且显然怒火中烧。面对攻击者旋风般的狂怒剑击,角斗士中的能手继续退守,在恰当时用短剑反击。剑刃落在盾牌上的刺耳响声持续了短短一刻,他们的动作很迅速,人群几乎无法跟上。西蒙用色雷斯语咒骂着,佯攻,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砍击。普乔试图用他的圆盾挡开那剑,但为时已晚——然后他的左臂扑通一声落在沙地上,鲜血从他失去知觉的肘部残肢涌出。

     “严重犯规!”有人尖叫道。“犯规!”

     普乔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必败与将要蒙受的耻辱,便抛下所有防御措施拼死一搏。西蒙勉强躲开,短剑的剑尖擦过他的脸颊。他又用剑砍了一次——普乔的右手,仍握着刀,从他的手腕上落下,与被砍断的手臂躺在地上。角斗士踉踉跄跄地倒在沙地上,无力挣扎着试图站起,鲜血从他的四肢流出,很快他就变得虚弱了。

     “犯规!犯规!”人群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尖叫着,高举起手倒竖拇指。“饶了他!”

“放了普乔!” “他会在一场公平的战斗中打倒你的,懦夫!”

     西蒙高举着沾满鲜血的剑,对这些怒吼的暴民们咆哮着。“不,你们这些罗马屠夫!”他咆哮着,同时纳闷自己怎会对色雷斯人的语言如此精通,“当他们愚蠢的向你们投降时,你们饶了我的六千人吗?你们有放过任何反抗你们的血腥统治为自由而战的人吗?你们到这来是要见血的,你们这群嚎叫的猪,我就给你们血!”

     西蒙粗暴的将剑插入倒下角斗士的两肋之间,然后拔出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深红色的弧线,朝着人群的脸上挥舞。人们比任何时候都大声地喊叫着,他们对自己意志遭到挫败的愤怒,甚至胜过了对规则遭到藐视的。西蒙朝着他们怒吼,心中一阵狂喜,真希望能越过围墙冲到他们中间,肆意砍杀。

     “西蒙——再次把剑刺进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

     西蒙咆哮着转过身,弯下腰,将剑刺入肋骨下肉体更深处,然后抽出,留下一个巨大的洞。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把左手伸进去,在湿漉漉的血水里抓来抓去,直到抓住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然后随着血管与纤维的撕裂声,他粗暴地把它拔了出来,高高举起,鲜艳的血顺着他的手臂与侧身流了下来。

     人们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到这一幕,他们惊恐地慢慢安静下来。西蒙感到他的愤怒就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出。不知怎的,这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奇异的仪式,而非角斗——

     为什么不是呢?角斗场上的表演最初不就是一种祭祀黑暗之神的仪式吗?早在罗马人接受它并作为一种游戏之前,伊特鲁里亚祭司们就已经开始了。突然,西蒙的怒气平息了,他厌恶地把剑和心脏扔了出去。

     “哦,斯巴达克斯!”披着斗篷的身影尖啸着。

     “斯巴达克斯,现在你将向罗马复仇了!”

     西蒙意识到老人现在正用自己的声音尖啸着,他的黑色斗篷已经褪下,露出的面庞形似骷髅,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光——一种仇恨的光,离他最近的人吓得向后退去。

     “巫师!”有人喊道,其他人也跟着喊。“杀了他!杀了他!”

     但这时老人从袍子的褶里抽出了一个暗绿色的东西。他把它举得高高的,西蒙看到那是一个有翅膀、触手的生物的塑像。

     “来吧,来吧,伟大的图丘尔查!”巫师用惊人的力量喊道。“盛宴已经准备就绪!”

     突然,从万里无云的空中,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震撼着大地与天空。老人的躯体瞬间化为乌有,人群尖叫着跪伏下来。西蒙四肢摊开躺在沙地上,被这可怕的冲击震得发抖。他感觉正午的阳光突然变暗了,抬头望去,只见巨大的天穹被撕裂开来,边缘耀眼地燃烧着——在那之后遮蔽着整片天空,是某种朦胧而无实体的东西,让人联想到一张由扭动的触手构成的可怖有喙巨脸。

     建筑的木梁哗啦裂开,西蒙惊恐地跃起,跑到决斗场中央。撕裂的声音越发响亮,人群中响起恐惧的哀嚎。当他在中央停下时,西蒙感到脚下的沙地在颤抖;他面前的角斗场一侧似乎正在摇晃,就像一艘正在沉没的船,人群的尖叫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西蒙趴倒在地,双手抱着头。

     轰隆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夹杂着五万个注定要死去的人的尖叫。

     西蒙慢慢地站起,咳嗽着,因为灰尘还在他周边的空气中旋转翻腾。当它慢慢的沉淀下来、消失,他卑微而惊恐地盯着环绕着他的毁灭与屠杀的大圈,无数垂死的人口中传出一声呻吟。

     西蒙战栗着,他抬头看看天空,看见天空已经恢复湛蓝,他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意识到,一扇门打开了片刻;群星一定仍未到达正确的位置,因为它又合上了。然而,这一刹就足够达成塔格斯的目的了——塔格斯,他对罗马永无止尽的憎恨,最终使他为了消灭敌人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 参孙说,我愿与非利士人同死。”西蒙想起古籍上的话,就喃喃道。“殿倒塌,压在首领和殿里众人身上。”

     然后他鼓起勇气,做了他知道该做的事,这样才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不留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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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复仇逆剑/斯巴达克斯之剑》——理查德·L·蒂尔尼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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