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天河水卷》第十二章
二日清晨,咸南衡躺在偏南厢房的屋顶上饮酒,几杯下肚,酒罐子就见了底。他仰天长叹,“哎,这穷酸的破山庄,连壶好酒也没有。”
衣微客恰巧经过,见房顶有人嘟囔,抬头一看,“我道是谁在找酒喝,原来是江神医。”
咸南衡低头瞧去,此人是山庄来客中年纪最小的公子,其父衣滕侯是京城家喻户晓的大总捕头,人称大侠一难求,连寒苏城的左姓三兄弟都还要敬仰他几分。
“衣少侠好雅兴,这山庄荒芜人烟的,就我们几个还算是个活人。你这么早的出去,是要赶着去何处?”
衣微客不知咸南衡是在打趣,欣喜地应道:“我看今日天气正好,如今也三月了,该是杏花开的时候,正打算在庄上去到处瞧瞧。”
他这话倒也不假,此处名为梨杏庄,正是因为有这满园的杏花才会因此得名。
衣微客不多闲话,道:“方才我听江神医想要找酒喝,从这往东拐个弯,过两个厢房就是灶房,灶房连着酒窖,那里应该还藏有些酒,江神医可以去那寻寻。”
“多谢衣少侠指路。”
咸南衡忽然从房顶飞落,悄悄凑到衣微客的近前,低声问道:“我再与你打听一事。”
“神医请问。”
“那疯老头子是住在何处?”
衣微客皱起眉头,似不知他说的是何人。
“就是那喜怒无常的俏爷郎,来无影去无踪的,听他们说也不常和你们来往。”
“原来是俏老前辈,我只知他经常出入北厢苑,那儿邪门得很,就只有邯、霜两位住在那儿……”衣微客话到一半又有所疑虑。
咸南衡也不多问,道了声谢,又一蹿飞到了屋顶上。
咸南衡照着衣微客指的方向,朝北边的厢房去。照他的意思,此处偏僻冷清,没几个人会来。正因如此,前日敕金令夜屠柳庄主时,才没波及这冷清偏僻之地。
北厢苑房屋众多,也不知他们是住在哪一个。咸南衡随手寻了间房,推门一瞧,清冷的屋内竟只有几局棺椁在那放着。
“这里莫不是灵堂?”
咸南衡把门合上,换了别处推门一瞧,还是一样的场景。
一来二去,咸南衡竟对此处产生了疑虑。偌大一处厢苑,为何屋里放的不是床椅,尽是些空了的棺材。
咸南衡暗自一惊,转身一跃,当即离开此邪门之地。
入夜,云庄主在房中歇息,屋里还点着灯。没过多久,枫亭宵独自一人来到房门前,他四下里瞧看有没有人跟着,然后轻轻敲了两声,云庄主当即开门请他进去。
咸南衡躲在一处的池塘桥上,把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此人早在朦夕谷的桃林就有意试探他的武功,可到了庄上,他却一副从未离开的模样。如今又与云庄主私下见面,其中必定有些联系。
咸南衡盯着手中的酒杯,琢磨不透地道一句:“梦兄,你的药葫芦里到底藏的什么药?”
过了一阵,咸南衡打算回屋里休息。正院里有棵还未开花的大梨树,他每次回屋,总会时不时地瞧上几眼。
虽说梨树要等到八月才开,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等到那时花开。
思虑之间,忽然一首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音韵回响,正如花开花落,逢春之时又逢秋。
咸南衡停下脚步,心道:“曲为朝夕,音唤归来。天河水卷中排名第一的曲谱,朝夕归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一双白靴踏过红尘落到地上,咸南衡回头一看,那人手握玉箫轻轻一笑,“好久不见。”
咸南衡眉头一舒,心道:“沉江。”
幸好他不是那通曲之人,若换是那人吹奏,咸南衡怕是走不出这醉生梦死之境。
“许久不见,为何如此瞧我?”沉江看他看得出神,问道。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也来了此处。”沉江把玉箫收起,绕着树下走了半圈,对着梨树赞叹道:“这庄上的人可真是奇怪,坐东的庄主遭遇横祸命已归西,请来的客人只为他一句不知能否当真的承诺,竟也暗度陈仓不知鹿死谁手。真是一出好看的戏。但是你可知道,这棵梨树已经有三年未开花,三年未结果。都说树比人活得久,到底是有灵性,若不是遇上真正的浇树人,他怕是不会开花。”
话音刚落,远处厢房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循那声音,是从云庄主那儿传来。咸南衡瞧一眼沉江,似是猜到了些什么,不多话,转身就往云庄主那儿赶去。
当他赶到时,庄上的几位侠士已经比他更早赶到。只见几个人站在房前,虚径淞对着房门不停敲着,问道:“云庄主,里头是发生了何事?”
云庄主略显疲惫地应道:“不过是刚才一不小心被茶壶烫了手,并无大碍。”
虚径淞瞧着咸南衡赶来,道:“啊,江神医正好也在此处……”
“不必……”云庄主着急拦下,咳嗽几声,又道:“夜已深了,神医是我请来的客人,不便多叨扰。我自己带了药膏,敷上就好,不劳诸位担心。”
话刚说完,就见房中烛灯暗上两盏,似在暗示他已经睡下。
随后众位又各自散去。临走前,咸南衡回头瞧一眼云庄主的屋子,像是想起什么,正看着入神,忽然屋里的灯就暗了下来。
睡梦中,一位披着黑色金边袈裟的僧人忽然在黑暗中浮现,只见他取出一块令牌,金光一闪,敕金令化作数个将他围成一圈,咒令一出,无数金色虚影飞跃交错,直奔咸南衡双目奔涌汇集。
咸南衡恍然一惊,自打昨夜听了朝夕归来的曲子后,他的梦境就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往窗外一看,原来已是清晨。咸南衡起身去往正堂,刚一走到门边,就见里头的易道长在说着昨夜的箫音。
“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老夫真是三生有幸,一把年纪还能听到天河水卷排名第一的曲子……难得,真是难得。”
不过是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见到鸡也能说是凤凰。咸南衡心里如此想。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内,寻一处椅子坐下,颇为不屑地道:“一个东施效颦的小崽子照着别人胡乱吹上两句,你就如此称赞,怕是不知这曲子若是被人运了内功吹奏,可是能把这片山庄杀的是寸草不生。”
“你……”易居行觉他话糙无礼,但细想之下却也句句属实。
平日谦卑温雅的虚径淞也道:“虽说我等不知是何人吹奏,且不说他曲艺如何,但会在山庄出现,定是有什么缘由。”
“径淞师兄说的是。”一直不见人的云庄主这时也来了。
几位侠士见他手裹绷带藏于袖口,客套的问上几句。他一一应着:“不碍事,不碍事。”
而后又道:“诸位,如今山庄已接连出现两件宝物,且都在天河水卷中排名前三,此等稀奇之事怎么在短短两日之内发生,想来不会是无缘无故,只是在坐的前辈道友,可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其所谓缘由。
云庄主拂手一笑,“在下心有一虑,只是说出来,怕得罪了各位。”
易居行闷了口气。
云庄主瞧他一眼,倒也识趣,知道多有得罪,但还是要讲。
“其实在下认为天河水卷乃是密宝,都说得此水卷就能得世间宝物,既然天河水卷中的宝物出现在这里,那定是有人寻到了天河水卷,才应有如此稀奇事。”
“云兄的意思……”虚径淞思索道,“可是说在这庄上有天河水卷?”
赖杳狐着急起来,“胡说,这天河水卷的残卷明明在紫金流星鉴里,方扬牧远在瑜兰城,怎么出现在这梨杏山庄中。”
“我也只是揣测。”云庄主圆场道:“只是这天河水卷在不在庄上我等还不敢肯定,但能能肯定的是,这山庄之中必定还藏有着什么人。”
云庄主在说这话时,有意瞥向咸南衡,似在强调什么事情。